“父亲,孩儿没事。”虽然苏无咎这么说,但苏放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儿子心中仍有股恐惧挥之不去。也是,谁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能处之淡然呢?
苏放将其抱在怀里,好言安慰:“放心吧,那个杀手再也不能伤害到你了,有爹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苏无咎沉默不语,他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至少,他是不会去那个地方打猎了。
苏放见状更是心疼,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没享到什么福,难得有个打猎的好兴趣,没过几天却又遇到了刺杀。虽然他也知道苏无咎性格有些怪异,但是他一向认为都是命运不公所致,从未怪过这个儿子。而且苏无咎从小到大虽然顽劣,但是也没闯出什么大祸,顶多是打骂他人,或是不讲道理的迁怒他人,年少气盛,这也算不得什么。
他受的痛苦,比那些被他欺负的人要多得多,而且他没有办法选择躲避,只能被动承受。
“无咎,你是怎么躲过那个杀手的第一次袭击的?”苏放从宋乐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于苏无咎居然能躲过元独行蓄势已久的一剑感到十分惊讶,对方是不可能放水的,而以苏无咎的实力,比之元独行那是远远不如,后者必定是观察了苏无咎许久,知道他打猎的惯常场所,才会在那里设伏,为何最终却没有成功呢?
苏无咎从怀中取出一块铁片,约莫有半个巴掌大小,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也没有任何特殊气息散发,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铁片。
苏放一怔:“这不是你前些日子在外偶然捡到的东西么,你还给了为父一块,难道是这个东西救了你?”
苏无咎点点头:“那个杀手埋伏于地面,一剑刺中了孩儿肋下,不过这块物事的坚固程度超乎孩儿想象,居然挡住了这一剑。”
苏放顿时大奇,当日苏无咎得到这两块铁片的时候,他没有发现丝毫异常之处,无论是以内力灌注还是用鲜血淋之,都没有半点变化,看上去就真的像是一块普通铁片,所以他很快就将之抛诸脑后,仅仅只把它当做护心镜使用,当然,也没指望真能护住自己的心脏。
可是一块普通铁片能挡得住一个著名杀手的蓄力一击吗?
苏放沉默半晌,而后将其郑重的放入苏无咎怀中:“你将它收好了,虽然为父还不清楚此物到底是什么,但它既然能挡住武功高手的一剑,想必是某样不凡材料,总会有查清楚的时候。”
苏无咎点点头,问道:“父亲,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报仇?”
在他狭隘的念头里,既然确定了仇人就是三大世家,那么还坐在家里干吗?直接派人杀上门去,为自己好好出口恶气!
自己可是苏家少爷,谁敢这么欺辱自己?
苏放心中暗叹,道:“无咎,此事不急,三大世家不比一般市井顽徒,他们联合之后的实力不比咱们苏家弱上多少,而且他们在暗,咱们在明,这件事可得好好琢磨,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闹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苏无咎却等不及了,在他眼里,苏家既然是南方武林四大世家之首,那么那剩余的三大世家就不应该对他们做出挑衅,不然就是自寻死路,父亲还担心什么?
年轻的苏无咎,还不懂得什么叫做运筹帷幄、暗地争斗,他天真的以为两家相争,就是一群高手你来我往,打得最后谁能活下来谁就是胜者,但是真正的世家之争却不是这样。
苏放也不想让自己这个命运多难的儿子过早的接触到这个世界上真正黑暗的一面,虽然他迟早会知道,但是能让他过一天快活日子,就是自己做父亲对他最好的补偿了。
看见苏无咎恼怒的表情,苏放笑道:“好了,此事为父自有计较,过几天让你看看那三家可还敢嚣张?你先去找你师兄们练练拳脚,这对你的病有好处。”
苏无咎心中愤恨兀自未息,不耐烦道:“不去!天天都练那些没用的,我这病不还是一个样子?”
苏放脸一沉:“胡闹!自己的性命也是能拿来玩的么?你还想不想外出打猎?还想不想像你那两个哥哥一样纵横江湖?”
苏无咎闷哼一声:“知道了!”
说完,他径直从苏放怀中跳了下来,头一甩,走出内堂。
苏放苦笑一声,随即脸色渐渐变得阴沉:“来人。”
声音不大,但是话音刚落,苏放面前人影一闪,已经有一人跪在地上,抱拳行礼。
“家主有何吩咐?”
苏放手指曲起,轻轻敲打着椅子扶手:“派十名影卫贴身保护三少爷,分作两班,六个时辰轮换一次,一天之内不可有半分懈怠,由你作为首领。”
“是。”
“另外,通知天地玄黄四大影刃,让他们放下手中一切事务,赶回苏家。”苏放闭上双眼,“这一次对付三大世家,不得不启动他们了。”
那人略显迟疑:“是……不过家主是否过虑了,三大世家纵然联合,只怕也是面和心不和,而四大影刃能够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着实花费不少,让他们回来,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他身居要位,明白影刃外出,负责的是为苏家打通武林中其他地区的事务,关系到苏家能否将势力延展到更大的地域,可谓是至关重要。
“三大世家虽然不足为虑,但是直接与其开战,伤亡必然不低,有四大影刃在此,可保留苏家不少有生力量。四大影刃固然身怀重任,但是苏家的存亡才是最重要的事,有命在,还怕没法子将足迹踏到其它地方?”苏放淡淡道,“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
那人神色一凛:“属下多心了。”
“去吧。”
“是。”
苏放挥了挥手,那人寂然消失,就像是从水墨画上擦去的一道墨痕。
“德城的天,要变了。”苏放喃喃道。
德城的天,确实是要变了。
苏家这边排兵布阵,做好了应对准备,而另一边,三大世家也没闲着,各大首脑人物早已汇聚一堂,商量对策。
齐家。
气派恢弘的大厅之上,坐着几位三大世家的核心人物,以及刺杀归来的杀手“万里独行”元独行。
上首三位正是三大世家,齐家白家风家的三位家主,而坐在他们下首的三人,或为他们弟子,或为他们的优秀后代,都是德城俊秀人物。
众人面容肃穆,这场三家会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关系到这一次和苏家开战的胜负。
而唯一显得怪异的另类就是那杀手元独行了,他一只腿抬到了椅子上,一只手掏着鼻孔,全无风度,浑似一个市井无赖。
他没必要那么庄重,因为这场会议和他无关,他就是来清算这场交易的。
这里是齐家,齐家家主齐风楚城府极深,也不见怪元独行的无礼之举,道:“万里独行出手,此行想必是手到擒来,风家主的厚礼,可早就备好了!”
其他家主也都以为元独行已经成功,他们花费了偌大代价,自联合之始就着手思考该用何种方式对抗苏家,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方式,都难以让苏家伤筋动骨,一次偶然的机会,风家家主风三中得知苏家三少苏无咎有外出打猎的习惯,于是派人暗中窥伺,确定了苏无咎打猎最有可能的落脚点之后,才雇请元独行,以六招家传绝学回风拂柳剑为筹码,请他暗杀苏无咎。苏无咎向来为苏放宠爱,若他突遭横死,必然会令苏放心神大乱,露出破绽,让三大世家有机可趁。
有心算无心,而且元独行手下从无失手,三位家主都以为这必是十拿九稳之事。
元独行道:“风家主那剩余的三招剑法还是自个儿留着用吧,至于元某学的那三招,此生绝不动用,也绝对不会外泄。”
三位家主以及另外三人均是一愣。
风三中急道:“元兄,你的意思……”
“我失手了。”元独行倒显得落落大方,他并没有为自己辩解,比如事先不知道苏无咎在怀中藏有异宝,也不知道苏家的人不但危急之时应变神速,而且实力也足以绊住自己。但是现在说这些只能落了自己的身价,谁会听一个刺杀失败的人解释?
三位家主面面相觑,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几乎没有悬念的事情,居然出现了偏差?
“三位还有没有其他事情?如果没有,你们接下来想必是要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元某不便在场,那就此别过。下次还有生意,不嫌弃的话倒可以继续找元某,价格可以适当优惠一点。”元独行站起来,朗声道。
齐风楚好似还没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万里独行也没能杀掉那个小鬼,真是……出人意表。”
元独行好似没听见其中蕴含的讽刺味道:“杀了两个人,一个叫做肖独,另一个武功太差,不知道名字,被他俩拖延了一段时间,让目标跑了。”
他的解释就这么多,说完之后,也不等其他人如何反应,随意拱了拱手,便朝厅外走去。
一道人影闪过,横在元独行面前,冷冷道:“谁让你走了?”
元独行抬头看向那人,身材高大,一张脸颇具威严,却是风家之人,风三中的亲传大弟子风沛。他性格火爆,见元独行言语间毫无尊敬之意,而且没完成家主所托还有恃无恐,更让他怒火如炽。
元独行回头看向风三中:“风家主,这是你的意思?”
风三中笑道:“弟子不成器,让元兄见笑了。”接着脸一沉,“胡闹,还不快回座!在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风沛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可是家主,他……他学了三招风家剑法,要是……要是……”
忽然,他脖子一凉,一柄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架在了他的喉咙处,冰冷锋锐刺激的他登时住口不言,剑身映照的白光让其忍不住闭上了眼,心头大惧。
“住手!”“还请元兄手下留情!”“弟子不懂事,无意冒犯,还请息怒!”三位家主都知道元独行是个什么人物,见此情形连忙出言求情。
“总得替你们教一教,免得他出去丢人。”
元独行在风沛脸上吹了口气,笑容在对方眼中浑似九幽厉鬼:“你应该感到庆幸,若是换在三年前,此刻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既然说过了此生不会动用你们家的破烂剑法,那就绝不会用,你当万里独行这四个字不值钱的么?杀你这种货色,用不着学什么剑法。”
他收剑回鞘,风沛吞了口唾沫,纹丝不动,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还未回过神来。
元独行啧啧连声,道:“风家主,你的后辈可不怎么样啊!”说完这句话,他人已走出了大厅。
风沛颤声道:“家……家主!”
风三中忍住怒气:“还不快回座位,让别人看笑话么!回去之后自己去对假人练习刺剑一万次,一个时辰没有完成再加练!”
风沛应了一声,端起茶杯,想要压压惊,却颤抖着送不到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