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斯城的晚饭总比其他地方晚得多，当王行展用完餐回到二楼时温筠惠在端坐在梳妆台前盘起自己的秀发。
“你看我这身打扮怎么样？”
温筠惠抿着小嘴，满脸笑意地望着王行展，想要听听这个小鬼能说出些什么有趣的话来。
可是王行展此时还能说出什么话来，他再一次败在这个完美无瑕的“人偶”上。一条由碎钻点缀黑色的曳地百褶裙配上一件整洁的白色衬衫，再衬上焦糖色的羊绒披肩。这简直就是贵族少妇的打扮呀！
“姐，你可真漂亮！”
“其他人偶都有你这么漂亮嚒？”
王行展如同呆头鹅的表现没有让她感觉气馁，只是翘起了腿稍稍表达不满。
“当然不呢！你实在是太轻看你父亲的才华了。”
温筠惠只是为王行展的父亲辩护一句话就让他脸色难看，当下暗自叹了口气，心想这父子间的矛盾还得靠时间才能磨平。不过王行展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的叛逆少年，用手搓了搓脸对她说：“我也要换身衣服，不然出去可就给您掉价了！”
“噗~”温筠惠笑了。
“你这小子终于变得滑头起来了。赶紧去换，那俩孩子想必已经久等了。”
王行展咕咕咕地，像一只兴奋的小鸡一边笑着一边奔向衣柜去拿衣服。当他再一次出现的时候，俨然像是一位贵公子了。温筠惠笑着想他走去，挽起他的手一起下了楼梯。
“哇！”
当他俩出现在阿定面前时，那个年幼的瓜娃子发出了一阵惊呼。
“先生？”
阿定有些怯场，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位大哥哥在简单的打扮下后居然会是这么帅气；而看看自己却只有一件深褐色外套，心里的自卑情绪就更是在作祟。不过饶是心里再怎么苦涩，阿定还是定下心来搭了一句话。
“先生你这身衣服可真有气质！”
“嘿，小子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长大了也会成为一个有气质的男人的。”
虽然会有调戏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王行展这话说得也还算是蛮走心的。这倒是在另一方面安慰了这个脆弱的男孩子。
当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已经过七点了。街道上的人比想象中稀疏许多。可能是地方偏僻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此时才正好晚餐时间。阿可没有跟在她哥哥阿定身边，而是拉着温筠惠的手跟在俩位“男人”身后。被遗忘的街边当然是不会装上路灯的，王行展也只好依靠前面转角处传来的微弱亮光看清脚下的路。所幸这路都是用青石板制成的，走在上面不会被绊脚。
“先生您想去哪？我下午好好想了想觉得还是去北十五大街比较合适。以前我父亲带我去过，那里感觉不错。”
阿定不敢大声说话，说完话也要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王行展的表情。不过王行展没给他这机会，一副天生冷漠的扑克脸让他吃瘪。
“可以。”思绪被打断的他没有怪罪这孩子，简单地回答了他一句后依旧默默走着自己的路。
被冷漠的阿定只好往后退了一步来到温筠惠的身边。
“怎么了，他不理你啊？”
温筠惠的温柔不仅仅是对女孩阿可有着魔咒般的吸引力，对这个还未成年的稚嫩男孩也是拥有足够强的亲近力。
“是啊。”阿定挠了挠头。他的身高才一米六，站在比他高一个头的王行展身边就像是一个小孩似的。
温筠惠不知所谓地说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道还真准备做这个接待的活嚒？”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每次和他谈到这个话题时他总是特别丧。
“你一个人倒也罢了，你还得拖着一个妹妹呀？”
温筠惠更近一步，想要套出阿定心里话。
“我想把她托给在外面的叔叔，跟着我生活实在是苦了她。”
这段话阿定可是想了好久才说出口的。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能把这句话能一辈子埋在心底。阿定生活的苦楚不是王行展能想象的，他也不愿去想。此时的他只想好好散散心。
走近转角时能听见些市侩的喧杂声；当走出时还能听到小孩的啼哭声。
“这条街就是北十五街。”
望着这条街边有煤油灯的大街阿定终于感觉到一丝生而为人的味道。阿定才阿可那样年纪时候，曾随着父亲来逛过一次集市。那时候恰逢过节，街上热闹极了。即便街边的煤油灯不点，整条大道也能被高挂的红灯笼点亮。可是现在这条街还是有些差强人意，街边只有几个卖夜宵的店家。
“先生？要点什么？”
当王行展走近离他最近的一家店铺时，那位上了年纪的大叔很自然地点头哈腰地朝他问好。可是他操着一口羞涩难懂的地方方言倒是难住了王行展。
“你这卖的是什么？”王行展把自己的身子尽可能地往前伸，同时说话声音也尽可能地清楚。可是当他俊俏的面庞被这位大叔看清时他一下子就惊慌。对于他来说，王行展这家伙就不是属于和他同一世界的人。对于上层人士的搭话，大叔下意识地缩起了脑袋。
“我这卖的是糯米糕。”说完这段话后不知为何那位大叔又加上一句，“先生，我们这是小本经营，利润不高的。”
“给我来四块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买些吃的再走。
“好嘞！先生拿好！总共二十五卢市币。”
接过王行展付的钱后，大叔又呼哧呼哧地招呼了几声，还打趣道欢迎下次再来。王行展也打着哈哈接过糕点后转身分给其他仨人后离开了。
接过糯米糕的阿定朝着上面就是啃一大口，同时还发出些不可名状的声音来。
“唔呣！这个味道我好久没尝到了，酸得我口水都留出来了。”
阿定故意卖蠢只为博王行展一笑，王行展也轻轻颔首回答道：“糯米挺酥的，很有嚼劲。”
“是的？！”
“是的咯！”
阿定连说俩句后才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此时的阿可在温筠惠的帮助下正把糯米糕往嘴里塞。看到这一幕，一股久违的暖流涌了上来。“真好呐！”阿定悄悄地说着话，生怕其他人听到他的无病呻吟。
“阿定——”
“诶？！”
突如其来的叫唤让阿定有些失措。
“先生有什么事嚒？”
阿定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你们这常驻人口有多少？怎么晚上街上会这么冷清？”
“其他七个区我不知道，我们北区之前听说有二十多万人。”
“二十多万？这是二十多万人口的模样嚒？”
阿定说出口的话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只好加以辩解。
“先生你可能不懂，我们这里一年下来只有两个节日。每个节日休息十天，一年里其他时间都是要去工作的。
而且我们这些打工的一天下来累得要命，哪还有什么精力来逛街啊。”
“十天？才十天？”从小无拘无束惯的王行展听到这词整个人都颤抖一震，“让我半年下来才休息十天我非得累死不可。”
这可谓是落魄贵公子却患上了贵公子的病。
第一次见到他吃瘪的模样，阿定咧着嘴巴扑哧地笑了，连忙调侃道：“你还以为真没有人被累死呐。单单我知道的就有十几个呢！”
“那他们最后都怎么样了？”
王行展一转攻势，神情顿时严肃起来。可是阿定就没那么善变脸了，只好轻咳几声后收敛住自己的说话气息：“还能咋办，拉到野外给葬了。”
“没有赔偿之类的？”
阿定摇摇头。
“那他们家人就没去闹嚒？”
“闹什么？”阿定有些迷茫，不懂王行展说话的意思，“我们这边有得是愿意来干活的人。死了一个没过几天就能找到下一个来顶替的。”
……
秋风萧瑟，惹得王行展不得不裹紧了衣裳。他瞄了一眼街道的尽头，那里和自己刚刚走来的地方一样昏暗、无光。这也就把他的兴趣全都消磨掉了，思索一会后开口说：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白天出来走走。”
“好的先生。”
第一次夜游就这样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