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提议,海切尔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这也在我的预料之中。我记得在匡提科对他们进行培训的时候,他就是酒吧的常客,而且常常是第一个。我们顺着帕特里夏·梅纳德被带到公鸡酒吧的路线行走,我们在半路穿过一条小河,湍急的水花飞溅到我的身上。
通向米尔修道院的路是一条狭窄的小道,但可容马车经过。通过研究地图我发现,这条小道是附近唯一的进出道路。我的左手边是米尔修道院的方向,路的尽头是死胡同。我快速打量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努力从罪犯的角度思考问题。这里十分安静,是抛弃帕特里夏的好地方,但没地方停车是一大弊端。
小路的另一边就是公鸡酒吧,这个地方看起来很有年头了,历史颇为悠久的样子,其造型设计似是出自好莱坞的布景师之手,总之十分奇特。我们朝屋里走去,旁边树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这是英国历史最悠久的酒吧”。
酒吧里只有一对老夫妇,他们正坐在离壁炉最近的地方取暖。桌子后面悬挂着一串用绳子串起的圣诞卡片,以增添节日气氛,但这种装饰有些不伦不类。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秃头,脸上带着招人喜欢的笑容。他把双手放在吧台上,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他的衣服是专门定做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劳力士潜航者系列手表。从种种蛛丝马迹来看,他应该就是这家酒吧的主人。海切尔点了一品脱的“伦敦骄傲”,我要了一杯威士忌。酒上来后我一口气喝了一半儿,烈酒下肚,立刻就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冷。
我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你就是琼·斯兰特里吗,这家酒吧的老板?”
“这得看是谁找他,如果你是来要钱的,或者是我前妻派来的人的话,那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他带有爱尔兰口音,脸上的笑容很有亲和力。
“是你在星期一的晚上报警的吧?”
斯兰特里看着我的眼睛,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记者吗?如果你是的话,我只能请你喝完酒赶快离开,我已经受够了记者没完没了的骚扰。”
海切尔走过来掏出自己的警官证:“我是马克·海切尔警长,这个是我的同事——杰弗逊·温特。”
“你们怎么不早说?”斯兰特里突然又变回了笑脸,就像那笑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消失过一般,“你们早说的话,我就免费请你们了。”
他说的话我一点儿都不相信,斯兰特里的笑容是很灿烂,但也灿烂不到能让他愿意给我们免费的地步。他是那种把钱看得很重要的人,这就是他能买得起劳力士的原因:“根据你对警察的描述,当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星期一的晚上。”斯兰特里说,“直到格雷厄姆带着那个女人走进来,事情才开始变得不一样了。警察、医护,还有记者都赶来了,这三者就像三角关系一样稳定。那个恶棍对那个女孩儿做的事,实在是太恐怖了。”斯兰特里说着摇了摇头,又悄声念着“基督、玛丽和约瑟芬”,随后又说,“听人们说罪犯给那个女孩儿做了脑神经切除手术,真是太丧心病狂了。”
“我对这周围停车场的情况比较感兴趣。”我说。
斯兰特里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那个杂碎都把人的脑袋切开了,而你却关心什么停车情况。”
“请回答我的问题。”
斯兰特里皱着眉头看了看我,他盯着我的样子,好像是在心里衡量我究竟是不是认真的。我直接盯了回去,表明我现在完全是认真的。
“这里的停车状况十分糟糕。”斯兰特里说,“特别是夏天的时候,游客总是把车停在我的停车场里,没地方之后还会停在小路上,总之就是乱七八糟。”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在停车场装了摄像头吗?”
“还有其他一些原因,但这个是主要的。”斯兰特里同意道,“不过你们都知道了,摄像头在周末的晚上就被打碎了,一开始我以为是附近的小孩儿打破的,但很明显,其实是那个杂碎干的。”
警方的结论也是罪犯打破了摄像头。据警方推断,罪犯曾在周末晚上过来踩点,并且将摄像头打破,这样就可以在抛弃帕特里夏的时候将车停在这里。我谢过斯兰特里愿意抽出时间来接受调查,然后就一口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又催海切尔赶快喝完好走人。我们要冒着严寒原路返回,然后开车回去。
“我同意警方认为是罪犯打破摄像头的推断。”我说,“但他周一晚上绝对没有把车停在这儿,这里出入的人多,而且也很扎眼。这个罪犯做事十分小心翼翼,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做这种事情。”
“所以你认为情况是什么样的?”海切尔问。
我站在路旁看着米尔修道院旁的那条小路,黑夜已经完全降临,小路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橘黄色的光芒。雪下得更大了,彻骨的寒风将地上的雪花卷起吹到了空中。
“他星期一的晚上绝对没有把车开到这里来过,这儿太危险了,毕竟这里是唯一可以进出的道路,被堵住就完蛋了。”
“那他是怎么把帕特里夏带到这儿来的,超时空传送吗?”
我忽略了海切尔的问题还有他的嘲讽,转身朝着那条小路走去。我站在路的尽头开始想象罪犯把手放在帕特里夏的肩膀上,引导着她一步步向前走。这种直觉是对的,比认为他开车来到这里,把车停在停车场更正确。
走了一会儿我发现旁边还有一条小路,我往里面走去,海切尔跟在我身后,不断抱怨着大雪和严寒,他认为我们应该走另一条路回去,他不想我们因为大雪被困在圣奥尔本斯。我则不理他,继续往前走着。
这条路通往博德维奇,是另一条死路。在我的左边有一所学校,从学校里五颜六色的游乐设施来看,那是一所幼儿园或者小学。学校旁边是一片树林,树林大概有一个街区的宽度,树林的另一边就是A5183公路,这条公路是进出整座城市的交通主干道。从这里能听见来来往往的车声,我站在冰天雪地中,大雪落在我的身上和脸上,并在我的眼睫毛上结了冰。但我对这一切都无动于衷,全身心地沉浸在思考中,随后我对自己点点头,又转身对海切尔说:
“他就是把车停在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