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彼此人生特殊的阶段萍水相逢，情投意合，
给予了对方那么多简单快乐，实属难得，
本该点到为止，可我们是人，
没法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欲望则更加覆水难收。
1
日子波澜不惊地慢慢往前走着，叶子每天都会准时过来，准时离开，每天我们一起做的事大体差不多，聊天、抽烟、看碟、睡觉、打游戏。
我们从来不逛街，我们也从来不吵架，这种生活本来无聊至极，但谁都没觉得厌倦，特别是叶子，仿佛越过越开心，从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就看得出。那我呢？本来对生活就没什么太多想法，有个人陪我总比一个人发呆好。
我和叶子聊天的内容非常广泛，天文地理、娱乐八卦，什么都说，百无禁忌。
除了爱情。
好几次叶子想和我探讨探讨情感问题，都被我硬生生挡了回去。
叶子问我为什么不能谈，我说我就是讨厌和别人谈情说爱，因为一切都是虚无，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不说。
看叶子依然不放弃，总是千方百计从我口中试探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我实在拗不过，就问她：“你和我在一起快乐吗？”
叶子说：“当然快乐了，否则我干吗天天大老远地从浦东跑到你家？”
我说：“我们之所以会快乐，是因为我们关系够简单，如果我们把简单的关系弄复杂了，那么我们就不会快乐了。爱情只会让我们更复杂，让我们不快乐，所以，我们不需要爱情，只需要快乐，你明白吗？”
叶子说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我的这些观点她三年前就彻头彻尾地想明白了，可是只要和我在一起，她就是忍不住想问。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忍不住，只觉得每当想起我，心就有点疼，眼睛有点酸，想哭。
叶子的话多少让我有点难受，不过我很快就删除了这种情绪。为别人伤心是可耻的，我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再感情丰富，更不能自以为是，否则害人害己。所以每每叶子如此说的时候，我都板着脸，装作很不开心。
而如果她再坚持，我就会告诉她：“你之所以总想和我探讨感情问题，绝不是因为你对我有感情，只是因为我和你以前交往的男人不一样，我从来不对你流露感情，所以你会觉得很失落，心有不甘，你想努力证明点什么。如果一旦我对你说喜欢你，你反而会不在乎。也就是说，你之所以会坚持问我到底对你有没有感情，只是源自你的占有欲，和感情本身毫无关系。”
在一个自私的人眼中整个世界都是自私的，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的观点是错的，反而以我的巧舌如簧而沾沾自喜，面对很多充满危险的问题，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方式与之相处，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2
我也曾问过叶子，为什么每天都要过来？为什么我对她不冷不热也毫不介意？为什么我从不和她逛街甚至从不和她谈情说爱，她还会那么坚持？真的是这样的生活太美好，还是我们的人生很寂寥？
对于我的疑问，叶子笃定地回答：“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和你在一起我的心特别安静，什么都不怕。”
叶子的回答多少出乎我的意料，我都这样了，她竟然还有安全感，那得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才会将她真正伤害？
“苏扬，其实你是个好人，很简单，甚至很可爱。”叶子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你的很多话不过是你刻意的伪装，你害怕了，又不知道如何面对，所以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我的心里一阵发毛，嘴上还故作轻松地说：“哈，你批评过我，不要轻易说自己懂一个女人，现在我把这句话送回给你。”
叶子没有回避，她轻挑着眉毛：“可以啊，我不敢说我了解男人，但我知道我了解你。”
“为什么？”
“因为，本质上，我们是同一种人吧。”
“哪种人？”
“简单，善良，受过伤，所以拼命想把自己伪装得很坚强。害怕寂寞，所以总是渴望有人可以安慰自己，却又害怕付出，害怕又是一场新的沉沦。”
“你……说得挺好的。那你为什么还这样主动？”
“总要有一个人主动的吧，生活不能永远只有害怕。你相不相信，真正遇到事了，女人其实比男人更勇敢。”
“我发现了。”我点点头，“看来我真的还很不懂女人。”
叶子笑着抱着我：“就是因为你不懂，所以你才可爱啊！”
“夸我，还是损我？”
“随便，就看你怎么理解咯。”叶子的眼神明亮了起来，“反正我知道你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所以我也不会改变，在一切发生真正改变之前，我们就这样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挺好的。”
“真正改变？”
“对呀！就是你我都控制不了的改变。”叶子仿佛对我的疑问很惊讶，很认真地回答，“生活本来就不可能一成不变的呀，你该不会想我们一辈子都这样下去吧，这算什么呢？恋人？情人？还是炮友？不会的，迟早会变的。”
“嗯，到时候，你会离开？”
“当然，我不走，你也会赶我走。”
“真不晓得那一天什么时候会到来。”
“或许明天，或许明年，或许在我离开你前，你就会离开我，谁知道呢！”叶子开始轻轻吻我，“所以我们干脆什么都不要想，珍惜当下，及时行乐，这是你告诉我的呀，你忘了吗？”
3
尽管我们都是那么聪明，知道分别是注定的宿命，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那么突然。
一星期后的一天，叶子来得很晚，并且破例没回家，她说心情很不好，想在我身边多待一会儿。
我当然不会过问什么原因让她不开心，只是提议可以喝点酒，因为一醉解千愁。
叶子欣然接受，让我多买几瓶，她要一醉方休。
一瞬间，我再次想到了何诗诗，想起那个疯狂的夜。
我很快点了外卖和啤酒，然后给叶子倒满，举杯，“叶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够快点走出来，这是我真心想说的，我先干为敬。”说完我将满满一大杯啤酒饮尽。
叶子轻声说谢谢，然后也喝了满满一大杯。
有了酒，人就会精神，叶子越喝眼睛越亮，我真不知道她竟然这么能喝，而且感觉很轻松。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竟然有点拼酒的意思。最后我实在招架不住，只能坐地求饶。
叶子咬着牙说：“其实我很少喝酒，也根本不能喝，但是我比你更能忍。”
我摇摇头，表示不相信。
结果叶子突然冲到洗手间，然后“哇”的一声，翻天覆地地呕吐了起来。过了好半天她才从里面出来，抹着嘴，苦笑：“看，我说得没错吧，你真的不懂女人。”
我知道她已经喝多了，所以也不争辩，给她倒了杯热水。
叶子紧紧握住水杯，看着我，过了好半天，突然说：“苏扬，虽然你一直回避自己的过去，但现在，我想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可以吗？”
4
其实第一次见叶子，我就知道这个女孩肯定有着复杂的情感经历。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她也不止一次想讲给我听，都被我无情拒绝，因为我既没有分享自己过去的勇气，也没有分担他人曾经的能力。
每一种，对我来说都是负担。
只是这一次，我实在做不到拒绝。于是点点头，并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谢谢你。”叶子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看着面前的白墙，然后开始慢慢诉说——
“我差点就结婚了，去年，就差一点点。那个男的和你一样高大，开酒吧，很帅，家里也有钱，追了我半年我才做他女朋友，恋爱后我课也不上了，晚上就住在他的酒吧，白天睡觉，我们偶尔也会开车出去旅游，那段日子可真开心啊！”
“就这样过了半年，我毕业那天，他突然向我求婚，说会给我一辈子幸福。我好惊喜，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戴上了他给我买的钻戒。可就在我铁了心跟着他时，突然有个女人找到我，说她才是他女朋友，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小三。她让我从他身边滚开，我很生气，就和这个女人打了起来，结果把这个女孩打昏了过去，送到医院抢救了半天。呵呵，想想那个时候的我真狠，心里什么都不怕，就怕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
“打完这个女孩我立即去找我男友，要问个明白，我男友说那个人是疯子，他们早分手了，让我千万不要误会。他说得很诚恳，从他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没有撒谎，真的，我相信我的直觉。可是我依然很生气，觉得我的爱被玷污了，所以我没有给他任何再解释的机会，当着他父母的面抽了他两耳光，然后说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绝情。其实那时我已经怀孕了，本来打算和我男朋友结婚后就把小孩生下来的，可现在一切都毁了，我只能一个人到医院把肚子里的小孩打掉。”
“我哭了好久，不吃不喝一个多星期，还自杀了好几次，可每次都被家里人发现，怎么死都死不掉。那个男的后来天天来找我，每次都痛哭流涕向我忏悔，请求我原谅，发誓说真的很爱我，我相信，也知道是真的，只要我点头，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原谅他，也不想给自己机会。那种心情特别像自虐，不疯魔，不成活的那种。”
“我以为，只要我这样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让他死心，结果没有，他变得更加极端，没日没夜地守候在我家门口，怎么赶都赶不走。我只好换其他的办法，比如随便带个男生回家，说是我的新男友，我看着他被揍倒在地上，浑身是伤。我的心在流血，可嘴上还是在嘲笑。我告诉他其实一直以来我就是玩玩而已，我那么小怎么可能结婚呢？我连我们的孩子都可以不要，我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看得出来那一刻他是多么绝望，他爬了起来，告诉我，他恨我，然后转身就走。”
“后来他去了广州，那个被我打的女孩也跟了过去，他们又和好了，并且在今年国庆时结了婚，我还去参加了他们的婚礼。直到那个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真正爱的人还是他，正是因为我太爱他了，所以我才拼命折磨他，却没想到伤害他的同时，其实也是对自己最狠毒的报复。”
5
叶子讲完后，看着我，仿佛在期待我的感受。
我却只是问：“今天他又联系你了吧？”
叶子笑了，说不清楚那笑的意味，她点点头，眼神变得更加空洞，连声音也悠远起来。
“是啊，他又来找我了，给我打了好长时间的电话，说他婚后特别不开心，说他还爱我，只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幸福。他说了好多好多，我以为我根本不会听，我以为我会在电话里将他臭骂一顿。可是我竟然没有，我竟然安静地听完，竟然担心他关心他，竟然对他的话心动。我想既然我还忘不了他，他也还爱着我，为什么我们不能重新开始？为什么不？”
“对啊，为什么不？”
叶子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痛苦，眼泪直到此时才真的流了下来，“我也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想明白了，却又什么都不懂，我觉得我什么都没有变，可是我又明明变了很多，我以为我依然什么都不在乎，可是心里有了其他牵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
“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纠结的。”我故作轻松地说，“你爱的人也还爱着你，你等的人一直也在等你，多好，是不是？肯定得好好把握！”
“你的意思是……”
“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觉得你现在什么也别怕，就跟着自己的内心走，勇敢一点。你就应该让他离婚，然后你俩重新开始，好好相爱。当然了，他不离婚其实也不妨碍什么。”
叶子直直盯着我：“苏扬，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我被叶子看得有点发悸，赶紧转过头避开她的眼神。
“你……想放弃我了？”
“不能这么说吧，本来也没有拥有过。”我的内心深处涌上一股悲凉，“我们终究只是彼此人生的过客，终究只能给对方安慰和祝福。”
“你会祝福我吗？”
“当然，祝福你。”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勇敢地看着叶子，认真说，“祝你幸福。祝你永远不要再被人伤害，祝你和你未来的男朋友可以白头到老，海枯石烂。”
叶子的眼泪汹涌而出：“苏扬，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如果你还需要，我可以一直祝福下去。”
“谢谢，不用了，足够了，我好开心，苏扬，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平静的日子，我会永远记得你的，真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永远都没法忘记。”叶子喃喃自语，边说边紧紧抱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很认真地说，“请你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别总熬夜，到饭点就吃饭，还有，少抽烟，少喝酒，不要总是愤世嫉俗，其实你的内心真的很好很善良，你会找到你爱的那个女孩，你会和她一起过上幸福的生活，相信我，你不要总是去怀疑，去否定，你要去相信，我们都应该去相信，相信我们的未来是可以幸福的。苏扬，请你相信，求求你了……”
说完，她的眼泪几乎将我胸口淹没。
我不再言语，因为已经丧失了表达的能力，我不知道我到底可以说些什么，事实证明了我所有的悲观不是杞人忧天，可这些话又分明将我深深感动。我能做的只是深深吻着这个女孩，此时此刻，她如此真切，她的温度，她的眼泪，她的祝福，她那柔顺的长发，她柔软的身体。我们内心犹疑，彼此安慰，蜷缩在这个城市的角落相依为命，我们不是彼此的伤口，也不是彼此的解药，我们曾经相遇相伴，却注定错过离开，所有短暂的温存都会灰飞烟灭，并且一辈子都不再相见。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上千万人口演出一场戏，你我都是配角，舞台上无法相见，实在正常。我无意将这样的场景描述得足够凄凉，而且对于这种结局，早就心知肚明，这样的故事也数次在我生命中上演，这一次，我依然猜中了开头，也猜中了结局，我究竟是该庆幸我没有付出更多，还是悲叹我没有努力争取？
而下一次，是否依旧如此？不上不下，不死不活，不付出，不争取，不拒绝，不相信，不负责。
6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人都生活在过去的故事中，因为无法有效遗忘，所以越活越累，犹如一台计算机，运行时间越长，垃圾文件就越多，机器也越跑越慢，为了提高速度，就要做碎片整理，把垃圾文件删除。
人也一样，我们需要回忆，我们更需要遗忘，如果能把过去的困难、沉重、泪水、虚情假意、背叛、陷害、无耻等一系列的垃圾文件全都遗忘，那么我们谁都可以活得很滋润。
我一直坚信着一个观点，这世界上有三样东西永远有市场，一种是忘情水，一种是孟婆汤，还有一种是名叫醉生梦死的酒。
7
就这样，这个叫叶子的女孩，突然闯进我的生活，又突然离开，前后不过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好像很长很长，又好像须臾之间。我们好像做了很多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还记得有一天，在叶子强烈要求下，我陪她去了趟城隍庙，烧香拜了菩萨。许愿时叶子双目紧闭，嘴中念念有词，许愿完毕后她面目含笑，心满意足。我问她对神仙说了什么，她摇头不答，然后拉我到城隍庙附近的福佑小商品市场购物。
在犹如迷宫般的小商品市场里，叶子拉着我的手，东奔西走，游荡了半天，最终买回两只花花绿绿的碗，两双黑不溜秋的筷子。叶子说很喜欢这几样东西，我表示不能理解，她也不解释，只让我买下便是，若我不乐意，她自己掏钱，但一定要放到我家。我拗不过她，只得照办，叶子高兴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说：“有你真好。”
那一刻，夕阳西下，晚霞无限，我的内心突然升腾起一丝甜蜜温暖，迅速游遍全身。
回去的车上，叶子将头倾斜在我的肩膀上，睡着了。我透过玻璃，冷冷地看着这个世界，穿着大衣迅速行走的路人，在外滩接吻的小孩，在外白渡桥头飞翔的白鸽，在金茂大厦八十八层艰难地编织着网的蜘蛛，一只受了惊吓的黑猫正在四川北路上逃亡，浑浊的苏州河水正静静流淌，不远处的黄浦江上航船阵阵嘶鸣，突兀的东方明珠在东风中尽显寂寞，我身边有一个女孩，还有即将逝去的2008年。
说起来，那也是我和叶子并不长的相处中，最接近爱情的一次体验。
8
大概是叶子离开我后的第十天，一个广东读者千里迢迢来到上海，在我家住了几天，她说她很喜欢我的文字，想给我生个儿子。
别惊讶，这是真的，骗你是孙子。
也真奇怪，我没出一本书，也就是在一些杂志上发表了些无病呻吟的作品，结果喜欢的人还真不少。比如说这个女孩，无意中在一本青年文学刊物上看了我一篇名叫《情人》的小说后，认为我很有智慧和情怀，加上看到了封面上我的一张PS过的照片，觉得特有男人魅力，顿时下定决心要和我谈恋爱，哪怕万水千山，也不能阻挡她仰慕我的脚步。
只是小姑娘倒也识相，知道爱情是勉强不来的，但做爱还是可以勉强得来的，甚至根本不需要勉强，因此她考虑到即使没法和我谈恋爱，好歹也要和我上床。用她的话说便是，我要给你生个儿子，让他继承你的傲世才华。
对于这个要求，我显然没有理由拒绝，虽然这个广东姑娘的脸蛋长得比较着急，但身材很是玲珑，颇有几分味道。在我家的几天，我们一起买菜、做饭，像对真正的恋人，因为没有压力也没有感情，所以我觉得很自然，也很开心。她也是，她曾流着泪告诉我，即使马上死去，她短暂的生命也会因为这几天而变得非常美丽。
这个广东女孩在我家待了一个多星期后就走了，果真一干二净。等她走后，我回头思考这件事情，才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觉得有点像做梦。
这件事给我的另外一个感触就是，我们真正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可以依赖的对象吗？比如叶子以前依赖我，后来找到了新男友，就忘了我，我难受，可有了新人，也就没什么想法了。
想到这里，我更加为当初没和叶子讨论太多感情问题深感自豪，如果一开始，我们忘乎所以互诉衷肠，现在又是这副模样，岂非太讽刺了吗？
我为我的聪慧而沾沾自喜。
9
广东读者走后没多久就过年了，随着几声稀疏凌乱的鞭炮声响彻天空，时间来到新的篇章。最后一天从早到晚，我坐在电脑前好几个小时，试图写下点什么，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细细回想这一年，能够记起来的内容居然很少，这充分喻示了我的可怜。
我抽着烟，在街上游走，看行人木然走过，看烟花在天空绽放，看小孩嘻嘻哈哈，看老人步履蹒跚，看世界万物生机盎然。
夜幕最终降临，我决定停止回望，将剩余的激情和勇气用来期盼来年有所变化，这个想法很快让我感到开心。
可是，来年会有变化吗？还是会一成不变？
既然我们选择了不相信，我们又有什么理由要求生活改变？
10
春节后我生了一场不重却很拖沓的病，先是感冒后是头痛最后疯狂拉肚子，全身虚脱得如死去一样——躺在床上，我真的担心自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离开人世，没人知道我此刻有多么痛苦，也没有人在乎我是生是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把所有灯都打开，电视也打开，电脑里放着最喧嚣的歌曲，以此来驱逐内心的恐惧。
大半个月后我的病才算痊愈，不过病好了也没地方去，只能上网，QQ上好友几百人，却没有一个人可以说话，仿佛大家都很忙。我一生气，删掉一大批人，又不停加新的好友，只要头像是女的就加，加好了就发：你好，可以聊聊吗？
大多数都不予理会，有几个说：聊屁，我他妈也是男人。
而为数不多正常的人虽然可以聊上几句，但很快又觉得索然无味，只能放弃。
寂寞犹如病毒，渗透到灵魂深处，吞噬着我的肉，我的骨。
我想大吼，我想奔跑，我想出走，我想流泪，我想反抗，我想和这个糟透的世界对抗，但首先要把更加糟烂的自我灭亡。
我的生活到底怎么了？我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
我内心虽然翻江倒海，外表却异常平静，像一摊鼻涕瘫倒在椅子上，歪着脖子，盯着屏幕，麻木地移动着鼠标，加人，删人，打发煎熬的时光，直到最后麻木不仁地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