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了话匣子，中年男人不知不觉的说多了：“患上这个病之后，我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原先她非常温柔，爱说爱笑的，和我的妻子儿女相处的极好，我妻子还常跟我说，没见过这么好相处的婆母了，可是如今——”
石小蕊看着躺着纹丝不动的老妇人。
她看上去何止不像五十六岁，简直像个活了百十年的干尸一样。
“这个月还稍微好一点，之前有一年，我母亲还突然半夜跑出来，不知道从哪里拿的一把剔骨刀，喊着有人要杀她，对着空气乱砍一气，简直要把人吓坏。”
“还有的时候，上一刻还同我说笑，紧接着就翻了脸，把茶碗劈头盖脸砸在我身上，然后发笑。”
石小蕊听着，疑惑越发深了。
确实病痛的长期折磨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是听描述，显然是出现幻觉征兆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次数多吗？家里其他人，包括住在附近的邻居有没有类似的症状？”
中年男人不知道石小蕊问这个干什么，仔细回忆了一下：“这种情况有过几次吧，但是只有那一次最吓人，其他时候就是跟空气说话、非要说饭菜里有虫子这样的。我们家没有人有这种情况，邻居也没听说过。”
这样的话食用有致幻效果的东西这一点可以排除了，这种情况还是病人本身自己产生了幻觉。
难道是大脑产生了病变？
石小蕊有点烦躁，还是现代好啊，有什么情况各种检查做一遍病因确定的非常快。
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病人也不能不治。
石小蕊反复回忆这个病人已知的各项情况，一个个病名从她脑海里不断闪现又不断排除。
中年男子见石小蕊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也无法确诊，虽然很失望，但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石神医，若是实在无法确诊……”
“你先不要说话。”石小蕊好像抓住了什么，再次把手搭在老妇人的腕上。
没错，应该是这个了！
被称为吸血鬼病的卟啉病！
石小蕊把卟啉病的症状与患者的情况一一对应，不错完全符合。
她最后问了一句：“你母亲一家，祖上有像你母亲的这种情况出现吗？”
中年男人不太确定的说：“这我还真不知道，我母亲不是我们本地人，是从外地挺远的地方嫁给我父亲的，嫁来这么多年也基本没有回去过。”
石小蕊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卟啉病有很大的可能遗传，只不过有的人是显性，会病发，有的人是隐性，一辈子不会发作。
按老妇人的情况，她很可能患有的是急性间歇性卟啉病，是显性遗传的，家族中应该会有患有同样疾病的血缘亲人。
尤其外嫁也很可疑，因为古代交通不便，嫁的太远的话女方家人不能及时得到女儿的生活情况，是对女方很不利的，但如果是想要隐瞒家族病史的话就可以理解了，本地人肯定是清楚他们家的实际情况，基本不回乡也可以有效避免秘密泄露。
卟啉病俗称叫吸血鬼病，就是因为患者发病后的表现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中国没有吸血鬼这种说法，老妇人发病后的外在症状有很明显，很可能被当成皮肤病、肝病、精神病、癫痫来治疗，病都没诊对，自然不用提治好了。
老妇人躺着不动，可能同时症状还有肌肉疼痛、肌无力或者麻痹。
诊是诊出来了，但是这个病并不好治。
尤其是遗传病，写在基因里的东西哪是那么好改动的？
之前这个中年男人提到，有个游方道士出主意说让他母亲喝家里人的血治病，如果不是误打误撞，那就还真是有点本事。
因为吸血鬼病会影响造血功能，造成贫血，确实可以通过饮血来缓解病情。
石小蕊斟酌了一下，对中年男子说：“你母亲的病是从胎里带来的，这样的病不好根治，但我能开个方子，缓解一下这个症状。”
多年的求医生涯让中年男子的期待值变得很低，就算无法彻底治好，能让母亲少受些苦也很好了，他连连答应：“没问题没问题，都照石神医说的来！”
“好，那你跟我去医馆吧，我把药给你开出来。”
出了车厢，猛一见到外面的阳光，石小蕊被阳光刺得眯了一下眼睛，照的眼前有点发黑。
跟在她后面的中年男人确是很有经验，先闭上了眼睛，用手在眼前挡住，过了一会才缓缓睁眼。
石小蕊回到医馆，先不急着写药方，而是把病人忌讳的东西先列了一张出来，尤其把避光、忌酒、忌大蒜写在了最上面。
然后才开始列药方。现代治这个病大多用西药，而且还要视情况定期输血，现在输血过于惊世骇俗，容易被当成妖怪架上柴火做成烧烤，只能用别的办法补血了。
石小蕊一边想一边写，时不时还要把已经写好的再改掉，写废了好几张纸才最终确定了药方。
她把最终确定下来的药方和患者禁忌递给中年男子，想了想，还是对他说：“虽然有些冒昧，但是等你母亲服了药，有些好转之后，你可以小心向她问问她家庭的情况。”
中年男子从石小蕊的话里确定了什么：“这个病，难道……”
石小蕊轻声说：“对，这个病是遗传的。”吸血鬼病听着有点吓人，石小蕊就用比较艰涩的学名卟啉病告诉他，“你母亲患有的病是叫卟啉病，卟啉病还分许多种，我怀疑她患的这种是遗传得来的。”
中年男子脸色惨白：“也就是说，我也会得？还有我的孩子们，他们难道也会吗？！”
石小蕊赶快安抚他：“并不一定。请问你今年贵庚？”
中年男子答道：“三十九岁。”他紧跟着问，“石神医，这个病跟年龄还有关系吗？”
三十九岁？
石小蕊心里叹气，正在坎上啊。
她细心解释说：“你不要过于紧张，这个病一般四十岁左右发病，男女都有可能得，但是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作。而且控制得当的话，即使不能根治，也不会影响正常的生活。”
“我之前问这个问题，并不是有意泄露你母亲的隐私，一是想让你注意一下，发现类似情况之后及时治疗，以免延误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联系到你母亲的家人，这个方子也许能对他们有些帮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