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老将军看了陆劭一眼，但陆劭表情始终淡定，好像听见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
老将军暗自叹了口气，接着说：“密太子出了事，当今皇帝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很不光彩，先帝自从密太子身亡后，身体就不太好了，断断续续病了近两年，皇帝就是在此时讨得了先皇的欢心，得以被确立为继承人。这样得来的皇位，自然不能服众。先帝又驾崩的突然，没能为其余诸子做好安排，皇上继位后，就随便把兄弟们都封到了偏远贫瘠的地方，这几位恐怕早就心存不满了。”
好吧，也就是说本来就有旧怨，陈王世子的事情就是个导火索。
“还有一点。”老将军犹豫了一会，才轻声说，“朝廷可能要削藩。”
石小蕊顿时瞪大了眼，前期说的那些都是铺垫吧？这个才是货真价实的实锤！
石小蕊历史学的不怎么好，提到削藩，她只能想到两个人，一个是建文帝，一个是康熙帝。
这两个人推行了削藩政策之后的结果截然不同，一个被自己的叔父燕王朱棣干翻，自己下落不明；一个成功削了三番，皇位坐得更稳当。
石小蕊几步认为当今皇帝能比得上康熙帝，也不觉得造反的陈王能比得上明成祖，不过从天下大势来看，她还是站皇帝赢。
皇帝现在不是沉迷享乐不理朝政了吗？在这方面怎么这么有干劲？老老实实地混过自己的后半辈子，削藩这种麻烦事交给下一代解决不好吗？石小蕊可不信皇帝不知道削藩会引发的后果，就算他自己想不起来，他周围的臣子也会替他想起来的。
许馨当时闭口不言，只说了陈王的事，恐怕就是知道削藩才是接下来要打的硬仗，之后的形式要是不利，诸王趁虚而入，接连起兵，那确实会引发剧烈动荡，短时间内没办法迅速解决。
石小蕊发愁的揉着自己的脑袋：“皇帝怎么会突然想起削藩的？”
石小蕊贫瘠历史知识里，基本都是年轻皇帝要削藩，年纪大的皇帝估计是精力不够懒得折腾了，没想到当今皇帝这么特立独行。
老将军也很无语：“因为国库没钱了。今年夏天想去行宫避暑的时候，行宫有一处宫殿年久失修，夏季暴雨的时候冲垮了一块，幸好无人伤亡，但是皇上当时便震怒了，责问工部事君不谨，连宫殿的修缮也敢偷懒。结果工部侍郎说从两年前就将行宫的宫殿报损了，但是修缮的费用一直没有批下来，把皮球踢到了管拨款的户部。户部侍郎也是喊冤，说国库这些年一直不丰，年年边关都有大小战事，军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虽说宫殿确实需要修缮，但也是实在没有钱了，相关内情早就写了折子递上了，只是皇上一直没有批阅而已。结果一经查阅，果然从两年前起就陆续有国库空虚的奏报了，只是都被皇上留中不发罢了。”
所以说，就是因为缺钱花，皇帝直接挑了个高难度的办法准备下手了。
石小蕊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皇帝的这种做法。
从表面上看，国库缺钱，皇帝没准备从本来负担就重的贫民百姓身上压榨，而是准备从更有钱的其他统治阶层入手，似乎是很爱惜民力了。
但是历史上每一次削藩，毫无例外，都引发了规模或小或大的军事对抗。战火一起，难道百姓的生活还能像太平年间一样吗？显然不能。
也就是说，不管皇帝是想宰肥羊还是从文字腿上刮肉，最终导致的结果其实都没有非常大的区别，不良后果最终还是要由百姓买单，丝毫不会影响到国家最上层的皇帝陛下的享受。
石小蕊有点恼火。但是看穿了这一点也并没有什么卵用，只能自己白白生气而已。
老将军看着她不太高兴的脸色，反而心情更好了一点的样子，眼睛周围的皱纹都眯缝的更密集了：“行了，别生气了，生气有什么用呢？我们这样的人也就是干生气干着急，前儿个连御史都气病了三个，也没见皇上有什么动摇，连首辅、次辅劝诫的奏折也扔在一边，只怕皇上这是铁了心要削藩了。”
石小蕊问：“朝廷是很有把握了？”
看皇帝陛下的态度，感觉好像削藩就是挥挥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一样。
老将军摇摇头：“不好说。四周都是虎邻，边境的军队是不能调动回来的，只能是中央军和御林军了。可是这些年，户部说得好听，说是缺什么也不能缺了军饷——”老将军冷笑一声，“可是边军的军饷和武器补给年年拖延，只有粮草，不计较是陈粮的话勉强能够糊口，这都是最高的待遇了。中央军和御林军嘛，次次要钱，户部就次次推诿，再则国内基本太平，连着几年也没有战事，吃空饷的情况严重的很，能剩多少战斗力鬼才知道！”
吃空饷，打个比方，简单来说，就是原本十万人编制的军队，实际上的人数却远远不够，军饷都是按人头发的，多出来的那些只见名字不见活人的士兵，他们的饷银就被私吞了。这就叫做吃空饷。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去一个一个的点人数，数数到底人数能不能一个不漏的对上，所以吃空饷的情况很容易就会发生，只不过有的地方特别严重而已。
石小蕊问：“那皇上知不知道中央军和御林军的真实情况？”
老将军说：“看我们陛下信心满满一意孤行的样子，估摸着是不知道吧。”
老将军是从边军调回来的，此后领了一个闲职，每天也就是上上朝，有时候不想去上朝了，告个病、请个假也简单的很，中央军和御林军的事情一概没有插手，此时事不关己，还有心思开同僚的玩笑。
“这几天申统领和杨将军到处找人，想去陛下面前说项，希望能暂缓削藩，不少人都在陛下面前碰了钉子，如今已没人肯收他们俩的礼了。可怜见的，这几天眼见着头发就掉了不少，簪子都快带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