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一只橙子可不简单，足足耗费了穆云笙两个小时工夫。
穆云笙瞧着赵锦出手剖橙子，刚发觉他下刀方向不对，却已经晚了。赵锦一刀下去，将盘中那只可怜的橙子竖着剖成了两半，满桌汁水横流，连带着溅了赵锦一手。
穆云笙：“……都说不要把它当做区区一个橙子看了，公子为什么还是用了这种剖法？”
小厮算是有眼力见儿的，立马呈上铜盆热水与绸巾。赵锦放下刀略有些尴尬地洗了手，问穆云笙道：“这是何物？”
盘中剖成两半的橙子只有一个空皮，橘子中原来是一只用小火蒸得玉雪可爱的燕窝，穆云笙为了追求甜度，还特意在空间中兑换了两块冰糖。
光着两块冰糖便耗费了她小半袋土豆，约莫二两银子。赵锦若知道这一桌子流的汁水值二两银子，怕是就要跳起来了。
燕窝是这个时代有的东西，她之前与穆云书和林氏逃到药铺时见到药铺有卖，今日她便提前派人买了来。赵锦洗干净手，取了下勺子就着盘中剩余的部分尝了尝，登时神情回到了穆云笙第一次给他做鱼的那天晚上。
赵锦问：“这是什么菜？”
这鲜橙炖燕窝虽不在那十张菜方子里，但穆云笙也懒得瞒赵锦。她大大方方道：“这是鲜橙炖燕窝，鲜橙一只洗净，切开顶盖剖空内里放进燕窝，小火慢炖一个时辰即可。燕窝须得提前用清水泡过，再用温水泡，口感才会达到顶峰。”
赵锦没料到穆云笙竟如此大方连菜方子都一并说出来了，刚要开口接话，又被穆云笙打断。
“燕窝三两一只，橙子是南边刚摘下来的，一千文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二两银子用来买糖炼糖。留仙楼刚刚开张，利薄恕不赊账，公子走时莫忘了留钱。”
赵锦一愣，几乎被她气笑：“我今日付了钱，明日这钱也要进了我的口袋，穆大厨便这么与较真？”
“吃饭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穆云笙一脸正色。
赵锦哑口无言，只得又吃了几勺，转开话题：“你这做法倒是新奇。镇子上嗜甜之人不少，怎不将这道菜放进菜方子里？”
“十张菜方子是换酒楼时，我已经按量给了。”穆云笙眨眨眼睛瞧着赵锦。
她很少做这个动作，这一下子赵锦倒觉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默默转开目光去。
两人正无言间，下人上楼通报说赵小姐来了。赵锦面前的残汤剩水还没有清理干净，赵棉便打雅间门口一掀帘子进来，手里还捧了小小一只瓷罐子，还没坐稳就兴冲冲道：“今日从宣哥哥处得了一坛好茶叶，宣哥哥说是旧年雨水濯净的，最是难得，他也只有一谈，知道哥哥爱茶便叫我带给哥哥了。”
赵锦面上无甚表情，下巴冲桌上努了努：“那便替我谢过他，还惦记着我了。”
赵棉没听出赵锦情绪不对，将茶坛子放在了桌上，转身扯着穆云笙的手叫她坐下，一张小嘴嘟起来：“穆姐姐，英红说这几日你家那老太婆一直在前门转悠，见谁都拽，还差点冒犯了来往的车驾。你没跟他们说清楚么？既是卖了便跟他们再无瓜葛，你可别拿着我给你的钱，再去供养这群恶人！”
赵棉不知道穆云笙的苦处，这话说得顿时叫穆云笙也有些难堪。
赵锦倒是听说穆云笙的家境后，便猜到了穆云笙不得不继续给那两个老东西好处的原因，但他素来信奉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道理，若不是穆云笙已经引起很多人注意，她的口碑与留仙楼的利润也有关联，赵锦才不会主动与赵棉提及穆云笙卖身契的事情。
穆云笙咬紧嘴唇什么也没有辩解，点了点头。
赵锦却突然在旁边插话道：“机会可不是等来的，我这么多年若是等着商机送上门，那就一分钱也赚不到了。不管报仇还是报恩，都是这个道理。”
穆云笙抬头看向赵锦，赵锦却没看他，又吃起了盘中的燕窝。
赵锦是在暗示她什么，或者说，是在提醒她什么。可穆云笙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没有明白他说这话的用意。
方才气哼哼的赵棉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的食物。穆云笙此前给她做的甜品从来没有用过冰糖，这下小姑娘嗜甜，闻到了与往常不一样的甜味，登时抢着也要尝尝。赵锦道：“我都吃了一半了。”
赵棉气哼哼道：“我不管，我一日不在，穆姐姐竟然会悄悄给你做好吃的了！这是什么好东西？穆姐姐你可从来没给我做过！”
穆云笙安抚她道：“鲜橙炖燕窝而已。燕窝滋阴，这东西做起来也简单，你若喜欢我教给赵府的厨子，每日给你做都成。”
赵棉这才罢休。
赵锦吃了两勺还剩了大半个燕窝在盘中，穆云笙这才注意他刚刚只是捞着边角的糖水尝了几口。赵锦擦擦手，起身下楼：“闲话聊得差不多了，该做正事了。今日留仙楼开张第十日，也该查查账了。”
穆云笙起身跟出来随他下楼。
正是晚饭时分，一楼大堂零零散散的客人还挺多，赵锦下楼时眯起眼睛暗自留心，发现几乎每桌都有鱼菜，心道看来他这次押宝押对了，穆云笙的生意还不错。
等穆云笙按照他的要求，将开业这十天的账本都搬出来给他看了，赵锦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天色渐晚，英红正要上了赵府后门的门栓，一双手蓦地扒了门缝。
她吓一跳，惊叫一声死命关上门，因为这几日见多了穆家人在府后骚扰要钱说浑话，只当这又是穆家来要钱的，连声恨恨嚷着关门：“卖了女儿的货还有脸子来讨钱，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快滚，再不滚我就喊人来打出去了！”
那双挤在门缝里的手还在挣扎，英红见一时也关不上门，索性重新拉开门扇，想叫小厮来将这人直接打一顿丢远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