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穆云笙最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传菜丫鬟又捧出一托盘一托盘的小盖碗儿，每桌每人各上了一个，赵夫人与赵老爷处也不例外。
“这个叫做翡翠白玉汤，名字好听，熬得时间也最久，是王大厨特意做的。”
若放在现代，这珍珠翡翠白玉汤是国宴级别的待遇，足够传菜的人向客人吹上一堆。可惜在这个时代，这道菜只不过是酒楼里最平常不过的一道汤品，不足为奇。
虽然名字是个好名字，但是和前面四道各出心思的菜一比较，这道珍珠翡翠白玉汤自然是落了下风的。
赵夫人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倒是赵老爷不声不响揭开青花瓷小盖子尝了一口，抬头道：“今日用的是什么汤？王大厨往年做这个我记得一直是用清鸡汤，怎么今儿汤是白色的，还格外鲜？”
传菜丫鬟就等着赵老爷的吩咐，迫不及待道：“今儿的汤头用的是鱼汤，从中午下锅熬到现在，水都熬得没了才下新鲜小白菜做汤引子。”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争着尝各自碗中的汤。
赵老爷却对丫鬟道：“替我去厨房传话，说辛苦穆姑娘了。”
王大厨虽然擅长熬汤，但说到底不会做鱼，是断然不会想到用鱼汤做汤头底料的方法来翻新这道旧菜的。只能是穆云笙愿意将这个想法和他分享，才会有这道与众不同的珍珠翡翠白玉汤。
等到前四道热菜被吃的差不多，酒过三巡，赵夫人微醺，对身边的传菜丫鬟吩咐道：“可以上剩下四道菜了。”
传菜丫鬟听了立刻去厨房吩咐安排，不一会儿又是大盘小盘地端了上来。
“这第五道菜是香辣猪蹄，因为年后府里有人要出门，这道菜权当是为远行在外之人取个好兆头的。猪蹄都是赵锦公子昨儿从城外庄客那里亲自拉回来的野味，比一般酒楼所用的猪蹄要更加肥美。这道菜里放了小米椒，虽看着鲜红一片但绝对不会太辣，倒是会刺激猪蹄的肉香。”
赵老爷的小儿子赵缎最是个喜欢啃猪蹄的，平日赌钱打牌时，赢了钱就拿钱去买炸鸡鸭骨头来吃，若进账超过了一两银子，必定要叫人去坊市口买卤煮的猪蹄子啃着庆贺。因此和他玩在一起的那帮公子哥背地里都有些瞧不起他，说他是个猪蹄公子。
猪蹄公子瞧见这道菜自然直流口水，不知不觉筷子就伸了出去，却被自己娘亲、侧房安红在桌子下狠狠拧了一下大腿。
赵老爷只当看不见这母子俩在桌下的动作，尝了一口道：“味道不错。不过这一盘里也就七个猪蹄，正好大家一人一个分吃了，也算为锦儿和棉儿讨个彩头。”
赵锦和赵棉走了，赵春和赵缎自然就容易在赵老爷面前得脸，这个道理安红也是知道的。她立刻站起来殷勤地将猪蹄子分到各人碗中。可惜这个举动不仅没有在赵老爷面前为她赢得好感，反而叫赵夫人不轻不重地刺了她一句：“安红妹妹怎么这么主动，倒做起平日下人做的事情来了？都说了今儿是年夜饭，大家不要伺候，难道还是改不掉习惯么？”
这话自然是暗讽她下人的身份。可惜赵春不给她说话，儿子赵缎又是个指望不上的，只一心眼巴巴盼着安红盘子里的猪蹄，安红只得慢慢放了盘子落座，低头细若蚊蝇地说一句“是。”
旁边桌子上的大丫鬟们已经被酒惹得个个面红耳赤，无人注意这边的情形，这一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这第六道菜叫腊味合蒸，用的也都是昨儿下面各个庄子收上来的年货。穆姑娘说今年这几道腊味里尤属香肠灌得不错，应该是用了顶鲜嫩的猪肉与脆骨剁烂压实制得的，值得一场。至于这些切了片的南瓜，都沾染了腊味，吃起来应该也带些咸味。”
王大厨熬汤最讲究的就是一个“鲜”字，因此往年赵府年夜饭的桌子上是见不到这些腊味的。这道菜不用说也知道必定是穆云笙的手艺。
赵夫人原本是个不吃腊肠的，禁不住赵棉软磨硬泡，也夹了一块自尝。
她是大家小姐出身，自小爹娘就处处注意她的饮食，诸如腊味这一类本来是起源于穷人家贫苦生活的食物，自然不会让她碰。只是这一尝，竟觉得与单纯的猪肉差别极大，也有叫人反复下箸的欲望，这一点倒是叫赵夫人又惊又喜了。
“第七道菜叫油焖大虾，穆姑娘说了，这个季节的虾也需要提前半个月破冰才能取得，取回来之后就养在水缸里，直到今儿中午才处理干净。这菜原本是留仙楼下半年以来的招牌菜，不少公子小姐都爱吃。只是吃的时候要剥皮，因此今儿要委屈老爷夫人，自己来收拾了。”
说是委屈，其实哪里真的会叫他们自己动手。隔壁桌子上喝的微醺的大丫鬟们一听这话，立刻起身在水盆里净了手，过来站在各自主子身后服侍着，剥了虾放进各人盘中。
这油焖大虾端上来的时候看着十分红火，已经叫人很有食欲。等那传菜丫鬟说了虾去头去尾剥皮的吃法，廊下的桌上，这道菜登时被一抢而空。
因为多在水缸里养了半个月的缘故，这虾肉比最开始的鳕鱼肉还要鲜嫩爽弹。加上穆云笙偷偷在这道菜里放了提味的白糖，众人品尝时，更加觉得虾肉鲜嫩无比。
别人不知道，赵锦可是知道的。这些菜之中除了那个油焖大虾和鳕鱼是穆云笙在留仙楼曾经做过的，剩下的可都是从来未曾面世的新菜。只是他本来以为穆云笙拿来交换留仙楼三成利润的那十张菜方子已经够掏空她的脑袋，谁知她似乎永远有呈现不完的惊喜。
赵锦在桌子下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所戴的扳指。原先赵夫人给的那只较大，只适合闲来把玩，他也只是串了链子随身带着而已。
赵夫人见儿子心不在焉，不由指挥云烟多给赵锦剥了几只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