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玫瑰园小区,天已经完全黑了。
家里没人,老王前天去了杭州,他就如同一只飞来飞去的蝴蝶。许嘉已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平时的晚上,她常常也是有活动安排的,和姐妹们出去唱唱歌,泡泡吧,或赴一些饭局。一个人,最难对付的是寂寞,它总会在不经意间冒出来。除了老王,她也有几个男性朋友。卖唱片、影碟的小老板,她常在那里淘碟看;对面医院的一个内科医生,她在那里看过病;还有一些客户。他们都会时不时地打打电话,约约她。这些人基本都是有婚姻在身的。许嘉知道,大家不过是玩玩游戏而已。男人喜欢女人,就跟女人离不开男人一样。许嘉不会拎不清的。
随手打开唱片,小提琴协奏曲忧伤的旋律充盈房间,音乐真是好东西,它把人心里难以描摹的东西,宣泄出来,适度的忧伤,使人显得深刻。
放满了浴池的水,许嘉将全身浸泡在里面,细腻的肌肤与温热的水融为一体,人仿佛就飘了起来。老王在的时候,喜欢和她洗鸳鸯浴,许嘉湿漉漉、梨花带雨的样子,最让他亢奋。“狐狸精,老夫总有一天要被你掏空了。”老王总是这样说。许嘉反驳道:“恐怕是另有其人吧。”
老王就笑而不答。尽管已经五十岁了,老王保养得也真算好,他让许嘉给他煮鹿茸、杜仲等名贵药材。其容光焕发的神采,一点不输于年轻人呢。
可是,再好的人,也不能完整地属于她。
冲完澡,已是十点多,许嘉给老王拨电话,电话关机。许嘉悻悻地靠在沙发上。手机响了一声,飞来一条信息,许嘉看了一下号码挺陌生,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许嘉,你比中学时更漂亮,更有味道了!见到你真高兴!原来是赵宝泉!许嘉笑了,回复道,“是吗?谢谢你的恭维!”“不是恭维,是由衷的话。”
“能得到大教授的夸奖,很高兴。”“还没休息吗?美女。”“在看书。”“好好指教啊。”他以为她在看他给的书。许嘉哑然失笑。
短信飞来飞去。寂寞的时候,发发短信来消遣,也不错。这个晚上因为频繁的短信,变得趣味横生起来。许嘉想,难道他跟她一样,也没人在身边吗?他结婚了没有,今天吃饭竟忘记问了。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搞清楚了。赵宝泉还是个钻石王老五。
“是王老五,但不是钻石,顶多算是块顽石。”第二次见面时,赵宝泉这样说道。“上次同学聚会,大家都有家有口的,聊起老婆孩子,我都插不上话,惨呢。”
“哦,我若去了,倒可以陪你做做伴。”
“嗨,你为什么不去,去了咱俩来个速配,也让人羡慕羡慕。”赵宝泉笑道。
“你一堂堂教授,怎么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不会是太挑剔吧?我记得上学时就有女生喜欢你呢。”许嘉想起当年念书时,几个跟她要好的女孩经常在耳边议论他,说他够酷。那时候的他,沉默少语,成绩好得引人瞩目。整天捧着书,目不斜视,比起别的男生显得深沉好多倍。许嘉还记得,傍晚放学时,学校的大操场上,常常能见到他一个人长跑的身影,夕阳下,那颀长的身影,也曾让她微微心动过。
“你呢?不是一样,当时班里多少男生想追求你!”赵宝泉反过来笑许嘉,“谁知你一个华丽转身,竟然丢下大家,远走高飞了。”
说起往事,总让人感慨不已。许嘉自诩一直向前看,从来不回忆,可是和赵宝泉在一起,却总要聊起过去,原来,过去是个挖之不尽的宝藏。他们说起那些任课老师,说起同班的同学,似乎有无限的兴味。
有一次,语文课,大家排演《雷雨》,一向对这些活动不热心的赵宝泉居然在里面扮演了一个小角色鲁贵。许嘉演四凤。
“本来,我想演周平的,结果,他们让我演鲁贵。真郁闷!”
许嘉大笑。她想起来了,那次演出,赵宝泉木呆呆的表情。后来,连鲁贵也没演成。
比起当初,现在的赵宝泉幽默多了。这样的人,到现在没结婚,也是奇事。肯定背后故事不少。
赵宝泉主动坦白道,曾经谈过两次,一次是在大学,一毕业就散了,还有一次是工作以后,别人介绍的,没什么感觉,人家嫌他迟钝,扑扑翅膀也飞了。
“你要找什么样的?我帮你介绍。”
“细眉毛,丹凤眼,长头发——像你这样的。”
许嘉呸道,“跟你说正经的,老同学。”
“我也是说正经的啊!”赵宝泉一脸严肃的样子。
许嘉止住了这个话题,心里却动了一下。他对她知道多少呢?他不知道她曾经的经历吧?上次同学聚会,他没有听说什么?她的空姐梦,她和小飞闹得沸沸扬扬的婚事,她深圳的遭遇,她现在的状况……哪一桩都足以让他不敢开这个玩笑。她和他,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过去不是,现在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