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黄河》2005年第02期
栏目:期期见
李来兵:1972年出生于山西省怀仁县。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90年代末开始文学创作,作品主要以小说为主。本刊去年曾连续发表其小说《赵丙哥》、《幸福惹得祸》、《别人的村庄》、《客人》、《一天》和《恍惚》。
我是隋他妈的。
当然是汉族。
我是隋他妈的,如果你听到你对面的人这样介绍自己,那么你应该庆幸,因为在这个小城里,遇到隋他妈的就意味着你遇到了最好的腻子匠。当然,如果你不是那种急于装潢房子的除外。其实,我并不叫隋他妈的,我叫隋二。我在家排行老二,隋二是他们叫出来的,我真正的名字是隋永泉。除了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这样叫,几乎再没人这么称呼过我。要不是陈十五问,要不是我也那么像回事地想了想,我差不多就以为隋永泉是他妈的另一个人了。
我常常怀念他们。我是说我的那些老师和同学们。
我不知这种怀念为什么就像个坏漏的水龙头,总是滴滴答答淅沥个不停。我可不像我的师傅张金刚,凡事总要有个理由。他只比我大几岁,但是我感觉实际上他远远地比我老,但是他总在装嫩。比如他每天都刮胡子,起床后也是煞有介事地跟在那些所谓城里人的屁股后,屁颠屁颠地跑,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其实他的身体里装满了垃圾,因为每次他到舞厅,都和我说是去扔垃圾。他这样说也有道理,他把那些废气废物统统沾染到了那里的小姐身上。舞厅里的小姐并不是稀罕物件,但想一眼就从那些女人们中把她们找出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就没有这样的眼力,但我师傅行。他说,你别往高处看,也别往底下看,看中间。我说中间看哪儿?他诡秘地阴笑了一下,再不言语。出来后,师傅在白光光的太阳下,敲了下我的猪脑袋,说,跟师傅我好好学着!
我们穿过商场门前林林总总的烧烤摊时,他买了一大把羊肉串,吃相就像饿了几天的狼,腮帮鼓起来,远远超出了头盖骨。他不是一根一根、一粒一粒地品,而是一大把整个塞进了嘴里往下撕。连戴个假瓜皮帽的老板都忍不住低声发笑。吃到半儿,他好像才想起一边站着的他徒弟,先用眼角扫瞄一下,看我流没流涎水。我才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我把头掉到了远处。我被蚂蚁一样的人群晃晕了。
来,吃一根。师傅说。一会儿,他又迟迟疑疑地说,要不,我再回去给你买根整的来?
我腻味这东西,我依然看着远处说。实际上,涎水都被我死死地逼回肚子里去了。我的喉头发紧,我觉得,如果我咽一下唾沫,那也算我输。但是,在他仔细地盯着我看得那几分钟,我做到了一动不动。
有一天,荷花说她们那天也从我们身边这座大厦对面的马路上走过的,她还看到了我们。她看到我师傅手里提着几根铁丝,漾着头,在人群里面晃晃悠悠的。应该是他刚刚消灭干净那些嫩羊肉的时候,我却没有看到她。我想这也不奇怪,我说过,我晕了一阵,是白色的阳光和黑色的人流交混起来把我搞晕了。
一旦晕了,你还奢望我看到什么呢?
是,说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