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股市阴跌不止。玩股的人情绪都较低落,股评文章也显得无精打采。马上就要开盘交易了。程兴章放下报纸去开启电脑,这时,电话铃响了。
是南方舰队证券部经理王建城打来的。
王建城告诉程兴章说:“听说有些机构联合起来造市,这几天要狠砸大盘,不知你听说了没有?”
程兴章听了,有些惊讶。昨日下午他们聚会。今日一早消息便传开了。他不从正面回答。故意问说:“消息可靠么?来源是何处?”
王建城说:“应该是可靠的,是我们老板得到的消息,具体是何方,我不清楚。”说着又以不信任口吻说:“程总助,你会没听说?你的消息一向很灵通的。”
程兴章笑说:“现在消息满天飞,哪是真。哪是假很难分辨。”他曾约过南方舰队的老总参与联合行动,但对方谢绝了。他怀疑今日王建城或许是奉其老总的旨意来向自己求证的,他自然不会上其当。“随它砸不砸盘,”程兴章口吻轻松地说,“落花流水由它去。反正我们早清场观望了。”
王建城不无称赞说:“程总助总是棋高一着,此番砸盘对你来说,不啻是次捡便宜的大机会。”说着,不由又叹气说:“我们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我们手头被套的筹码还有不少哩,不知今日的接盘如何?”
程兴章安慰他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股市风云莫测,谁知道哪天算黄道吉日!”
挂了电话。程兴章打开电脑,股市已开盘了,大盘低开二十点,从盘口看,抛盘沉重,接盘稀少,对此,程兴章并不奇怪,然而他对于方才的电话,却有几分不安。他认为此次消息的外泄有两种可能:一是联合体内部有人不顾保密原则,向外泄密;二是金董事长故意向外放风,以求无成本砸盘。他欲证实一下,便拨电话给余小姐的办公室。但无人接,欲打她手机,但一想,昨夜可能太晚了,她兴许还在睡,反正消息已经外传,也不用太急于证实。
他点了一支烟,眼望着急剧下滑的指数,心里却毫无感触,他在思忖对策,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但他担忧的是第二种可能性。保密原则是金董事长率先提出的。倘若他不与人商量,便自作主张外泄,不管出于何动机。都是难以容忍的。这是一个联合体,各家代表只代表各家的利益,金董事长一旦凌驾于各机构之上,联合体就会分崩离析,后市则变幻莫测。至于第一种可能,他不太害怕,因为操作权在自己手里,他可以变化操作手法,令消息假作真来真亦假,令人不敢信,亦不敢不信。
他打算下午给余小姐打电话,问个明白。
胡志刚兴冲冲地来找他,望着大盘直泻而下,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意,他对程兴章说:“兴章,机会来了,咱们快进仓抄底吧?”程兴章却说:“还不知是不是底哩。”他又故意问胡志刚说:“胡总,今日猛跌,原因何在呢?不知你听到什么消息了?”
胡志刚摇摇头说:“没听到什么,但总有什么利空消息。否则不会这么个跌法。”他反问程兴章,有否听说什么了。
程兴章说:“外面传闻不少,令人真伪难辨。”
胡志刚追问有哪些传闻,程兴章便告诉他说:“前段时期便有不少传闻,说什么要紧缩银根,又要提高银行利率,今日还传有些机构联合砸盘。”
胡志刚听了,有几分不安,讷讷地说:“这样看来,还要跌。”他转而对程兴章说:“这事你看着办。不过那些资金总得要做一番事情的,否则就不好向总部交待了。”
程兴章说:“胡总信得过我,不妨放宽心,三个月内会令你和总部满意的。”他本想对胡志刚提出,他将外出一段时间,潜心操盘,但因想到有可能金董事长擅自向外露消息,就得考虑是否退出联合体的问题,因此他在未证实之前,不想先与胡志刚说。
胡志刚走后,程兴章又看了会大盘,大盘在深跌后,开始反弹。但反弹力度不足。程兴章估计,还要有波下探,今日他无意介入,对大盘的动态,他并不在意。
屋里的烟气太浓了,他便打开窗子,通通气。自己离开办公室,去营业大厅看看,了解一下今日散户对大盘的反应。
大厅里,鸦雀无声,大多数股民的脸像刷过糨糊一样,硬邦邦的,不见一丝笑容。他们被今日的走势震呆了,只是怔怔地望着大盘下跌。少数几个人,脸露得意之态,看来他们在深跌前已顺利逃亡了。
几个认识程兴章的股民见他在大厅,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说:“经理,你看看这大盘,难道真完了?”
程兴章见众人沮丧、失望的表情,颇为同情,但又不能告之详情,只是淡淡地说:“按此波跌势,还有些惯性,但是,就像弹簧一样,压紧了,反弹的力度就大了。”
众人琢磨他的话,似乎有些领悟,但心里没有着落,还想细问,他却走了,他不愿再呆下去。心里有些内疚。
他路过中户室欲返回自己办公室时,却被一客户拉住,请人中户室。程兴章一进中户室,就感觉有一对特别的目光朝他射来,令他心头一震,那是李丽娟柔和、明亮的目光。他忙避开。众人围着他,想听他解释股市的暴跌以及大市的趋势。李丽娟也凑了过来,忧郁的脸上似乎有些开朗起来,程兴章好像给股市、给她带来了希望。
程兴章并不想先表示对大盘的看法,先征求众人对大盘的看法。
大多数人认为这波跌势是可能有大利空。但究竟有何利空,却谁也说不清。
技术派的杨广生的一番看法,令程兴章暗自赞赏。杨广生认为:“在阴跌途中,自然形成下降通道,几次反弹都从未有效穿透下降通道的上轨线,而每次下跌也未击穿该通道的下轨线。该通道有效。始终制约大势逆转。然而今日放量剧挫,一举击破下降通道下轨线。因此可认为下降通道已被破坏,大势有可能反转。可将今日暴跌,作为大势将要反转的一个信号。因此他认为近期应该建仓,而不是杀跌。”
中户室似乎支持他的看法的人并不多,因为不少人已被这波跌势吓昏了,忍痛割肉斩仓出逃。他们最怕这种剧跌,然而一旦已出逃,便希望大盘继续猛跌下去,他们已出逃的资金可以再回头捡个便宜货。他们不支持杨广生的看法,其实是怕杨广生的看法变真,这样他们又成了多方诱空陷阱的牺牲品了。
程兴章因知道其中奥秘所在,但又不便直言相陈。倘若他不知今日剧跌的原因,他也会持杨广生同样的看法,但他经验老到,一般还不会急切进进仓,宁肯待大盘企稳,宁可放弃抄底的机会,而不愿冒被人诱空、诱多的危险。他见众人表情严肃,感觉到众人意见有分歧。估计他们的操作亦有分歧,便说:“大家的操作,能谈谈吗?”他怕自己一言不慎,导致众人的损失,因此他想了解一下他们已进行的操作,以便明确众人的心态。
大多数人告诉程兴章,他们杀跌出逃了。杨广生却说他静观未动,手中的筹码未抛,剩余的资金也未追入。
程兴章暗自赞赏杨广生操作方法有理。
众人期望程兴章发表看法。程兴章思忖,既不能将秘密泄露给他们,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客户受巨创,客户是公司的营业生命线,他打算对他们进行些暗示。他想了想,便说:“我看着电脑,谈谈自己的看法,供大家参考。”
众人忙让出一台电脑,请他坐在前。他将画面先切换至大盘走势,对众人说:“目前的走势是一波接一波下滑。”说着他将走势切换成15分钟K线图。他指着K线走势说:“从十五分钟K线图上看,整个走势呈下降趋势,几次反弹。都未能突破下降通道的上轨线。”说着他按电脑键划出两条直线,一条形成通道上轨线,一条形成下轨线,这样便显现一条完整的下降通道。他又指着下跌时与反弹时的成交量说:“每每下跌放量。而反弹缩量,说明看空者多,看多者少,因此下跌趋势仍将延续,探底还未结束,当然有时也会有骗线的,要出货时拔高诱多。要吸筹时砸盘诱空。”
“我认为此波猛跌就是砸盘诱空。”杨广生忍不住插嘴说。
“这种可能很大。”程兴章接着说,“但今日还不宜马上建仓,从今日跌势迅猛来看,似是有意而发。若无重大利空则是大机构震仓吸筹,有做大行情的可能,但从反弹力度极弱来看,操纵者似乎还嫌筹码不够。”
程兴章接着说:“看今日下午走势如何,如果依然沿此下降通道运行,则明日还有惯性下挫的可能。下挫若深,便可以接一把,再下挫再接,直到接满自己百分之八十的仓位。若下挫后,又反弹,反弹力度很大,便出货,做短差。就像弹簧一样,压到底,反弹便有力,一下子弹到顶,它还得下压才有反弹动量一样。真正的大行情启动要有两个因素,一是特大利好消息出现,会展开突发性上涨,二是经过充分盘整而不是连续阴跌,主力吸筹完毕,方会启动行情。”程兴章正说着,他的拷机响了,拿出一看,是余小姐打来的,便离开了中户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