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残酷的国共之战正在进行,共军那个足智多谋又年轻帅气的团长带领着仅存的十一二个战士被众多的国民党官兵包抄着,只剩五颗子弹了,团长在手心里攥了攥,把其中的三颗交给他最信任的连长说,你带领兄弟们进玉米地,我去把他们引开。团长和连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彼此用拳头在对方的后背上捶了一下。小Q嗯嗯地哭出了声,又怕大人笑话,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好在妈妈也哭了。妈妈用胳膊圈住他,颇骄傲地说,这种生死相别的悲壮,小Q竟然能体会到。在妈妈的理解鼓励下,小Q的眼泪流得恣意汪洋。连长松开团长说,兄弟们不能没有你。团长说,我是团长,你要服从命令。连长没有服从命令,他飞快地猫着腰朝玉米地相反的方向跑去,用他仅有的三颗子弹闹出的动静和忽隐忽现的身影吸引着国民党士兵,子弹像密集的斜飞的雨一样射向他。慢镜头——击穿他——血液从他晃动的身体里往外弹射、弹跳,在空中荡漾、飞扬。临倒下前,他满怀牵挂地看了一眼玉米地。玉米地里,众多的国民党士兵从外围砍伐着,眼看就要砍到团长他们跟前了,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突然枪声响起,国民党士兵纷纷倒地,有一个身手敏捷的端了机枪回转身不停地突突。特写镜头——一颗子弹打中他的脑门,血液从额头流下来,他缓慢地扭着头,哀求地看着小Q一家,仿佛在说:救救我吧,救救我吧!然后跪倒,倒地,胳膊在地上颤了颤,死去。小Q抱住妈妈,哇哇地哭起来。奶奶催促说,赶紧弄卧室去,别看了,哎呀,忘了咱眼窝子浅了。爷爷说,现在电视都太血腥了。爸爸来牵小Q的手,问小Q:害怕了?嘿,还男子汉呢,儿子,来,我告诉你,男人就得英勇善战,敢打敢拼,不怕杀头,不怕牺牲,就是死了,还能当烈士,知道吗?小Q扭打着晃开了爸爸的手,把脸伏在妈妈的身上,抽噎。妈妈朝爸爸瞪着眼,斥责他,都刺激成这样了,你还烈、烈、烈什么士呀你!爸爸生气地说,都是你惯惯惯,惯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奶奶和爷爷原本一直本着儿子儿媳管教孩子时自己要装聋作哑的原则,此时也忍不住了。奶奶帮着儿子说,不能太惯了,说怎么就怎么,想怎么就怎么哪能行?爷爷看奶奶跑题了,就纠正说,遇到这种情况就得从爱国主义方面教育,原来就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天天打仗,天天死很多人,直到把国民党打到台湾去了,才过上了安稳太平的日子,得让小孩子知道珍惜眼下的生活。
妈妈把小Q领到卧室里,关上门说,现在就咱俩了,让妈妈猜猜你为什么哭,好吧?是因为连长牺牲了对吗?小Q擦着眼睛不说话。Q妈说,战争就是很残酷的,就是要死很多很多的人,因为有很多个像连长那样的烈士才有了战争的胜利,才有了现在的幸福生活啊,刚才爷爷说的你都听见了吗?等你放假的时候,妈妈带你去北京天安门广场,那里有一座革命英雄纪念碑,你可以去看看那上面的浮雕和记载。小Q摇摇头说,我不想看,那里埋着全国的烈士吗?Q妈说,不是,全国的烈士埋在全国很多个烈士陵园里,那里的纪念碑就是个象征。象征,今天下午咱们不是讨论过了吗?
小Q说,那连长埋在哪里?说着,刚刚干了的眼睛又水汪汪的了。
应该埋在他牺牲的地方了。
那些国民党士兵埋在哪里?
应该也埋在他们牺牲的地方吧。
他们埋在一起吗?
当然不会,打仗的两方是彼此的敌人,哪能埋一块儿呀。
连长是烈士吗?
当然了。
那个国民党呢?
嗯,嗯,国民党呀,哎,你来给儿子讲讲。Q妈喊起来。Q爸得意地走进来,说,关键时候还得找爸爸吧?儿子,我告诉你,男人就得坚强勇敢,电视里演的都比真正的战争好看多了,真正的,那连长说不定就四分五裂了。
小Q问,什么是连长就四分五裂呀?
Q爸说,炸飞了,胳膊跑到那里,腿飞到那里。不等爸爸说完,小Q就捂着自己的眼把头往身后的被子里塞。Q妈看眼关着的卧室门,厉声对Q爸说,你有病呀,非得往孩子脑子里塞些残酷的东西呀!你这是教育他勇敢吗?你这是虐待!出去!出去!
我虐待,我不会教育,你行,你来,什么都是你自己对,那你还让我进来干啥?
Q妈被Q爸气得脑子里只剩一个字——滚!Q爸瞪起眼挑衅地说,你、再、说、一、遍!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小Q的头从被子里出来说,爸爸,妈妈让你进来给我讲讲那个死了的国民党是不是烈士。
他么,他么,嗯,我先给你讲讲什么样的人是烈士吧。烈士,就是为正义而战,而牺牲的人。像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时,在咱们国家欺负咱中国人,把小孩用刺刀挑着玩,把人肚子给豁开……
啊!小Q捂住了耳朵。
你就不能别讲那些过于血腥的?Q妈踢了Q爸一脚。
Q爸继续说,小日本欺负咱们8年,光在南京就杀死了30万人,儿子你知道30万有多少吧?你们每天早晨学校不都集合做操么,你们全校集合起来还不到3000人,30万就是100多个学校的孩子集合到一起那么多。
全死了?小Q瞪着大眼睛问。
全死了。
他们流血了吗?
当然。
那得流多少血?
一人的血大约有一脸盆那么多,30万人,就30万脸盆那么多吧。
30万脸盆,就是我们100个学校的学生每个人端一脸盆血那么多?小Q颤着手小脸煞白地做着端脸盆的动作,仿似他手里真端着一脸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