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北京文学》2006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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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贾抓了几十年大型会议的筹备，从未出过岔子，没想到捅了个娄子。
上周，市委老书记黄忠因年龄到站，正式退休，接任市委书记的是省委政研室的主任于小叶。市委决定本周二召开市直处以上干部大会，让新来的于书记同干部见面，也让老书记同大家正式话别。
会议的筹备自然是老贾的事。老贾是市委、市政府大型活动办公室简称大活办的主任，还挂着个市政协副主席的头衔，他主要的工作职责就是筹备会、主持会。
上周五临下班时，在电梯旁老贾碰到了老书记黄忠。黄书记为人和善，笑眯眯地对他说：下礼拜的会可要好好搞，我退了无所谓了，你要给新来的书记留个好印象。老贾心里很感动，说：放心吧黄书记，没有我什么议程，就是一点简单的会务工作，我们做好就是了。
老贾这话是发自内心的，黄书记对他确实有着知遇之恩。二十六年前的一个夏日，老贾还是小贾的时候，他在市化工厂办公室当主任，主管经济工作的市委副书记黄忠到厂里视察工作，两个人开始相识。那一次，少年老成的小贾像一粒紫藤的种子一下子就埋在了黄书记的心田，然后，这粒种子生根发芽，在黄书记心血的浇灌下茁壮成长。黄书记是个很有性格的干部，在他的身上，急与慢这对矛盾得到了高度的统一，一方面，他好突发奇想，在看起来应该按部就班的工作上往往独出心裁。另一方面，他热衷于陈氏太极拳的推手，有时候，在办公室里也不忘比比划划推上一番。黄书记有个好搞突然袭击的习惯，下基层从来不先打招呼，只是离目的地30分钟时，才让秘书挂个电话。他说这样做能看到真东西，省得被人当驴牵。这本来是一种务实之举，但很多部属不理解，说黄书记疑心重，对自己没有亲眼看到的东西总是心里不托底，世界大着呢，凭一双眼睛去看能看得过来吗？黄书记来化工厂的那天，厂里的厂长、副厂长都不在家，在家主持工作的党委宋书记因犯痔疮也趴在厂卫生所的病床上动弹不得，老贾一路小跑来到厂卫生所请示宋书记该怎么办。宋书记痔疮疼得正猛，说话比放屁还困难，好不容易憋气提肛地说出一句话：老虎不在家，你猴子称大王。这样，接待黄书记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厂办主任老贾的头上。
老贾以他的干练和细致，在半个小时之内做好了接待准备。身宽体胖的黄书记进到会议室里，很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座位前摆了一把檀香扇，一杯绿茶和一杯冰镇矿泉水，此外，一个白瓷盘里还有一条卷起来的湿毛巾。当时，空调还是稀罕物，黄书记到基层调研最头痛的就是热，往往一个会议下来，胸前背后都是汗，屁股底下像走了尿一样黏唧唧难受。可是，随从们个个榆木脑袋不开窍，不管天怎么热，都是一杯滚烫的热茶伺候，结果是越喝越热，越热越得喝，因为急速透支的汗水如果得不到补充，人很容易中暑。
汇报工作时，老贾想起了宋书记猴子称大王的嘱咐，一下子就把自己拔高成了厂长，他坐在黄书记的对面，眉飞色舞，侃侃而谈，抑扬顿挫掌握得恰到好处，面前虽然摊开了一个工作日记本，可是他却不低头看一下，他的目光始终聚焦在黄书记的耳朵上。这是他从电视台一个女记者那里得来得经验，讲话时不要老盯着对方的瞳孔，那样被盯的人会很不自在。他今天把女记者的经验实践了一把，效果很不错，在黄书记的眼里，这个汇报的小伙子很认真，很专注。厂里的情况烂熟于心，各种数字都记到小数点后面两位数。可是，黄书记怎么也不会明白老贾嘴里的数字都是临时发挥的，挨着老贾座位的工会主席对厂里的情况了解不少，老贾汇报中如数家珍的很多事他都不知道，他很惊诧老贾的应变能力，便好奇地看了一眼老贾面前那摊开的笔记本，却发现本子上竟然一个字也没写。
这次检查工作，黄书记因发现了一匹千里马而高兴异常，回市委的路上他给市委组织部长挂了个电话，说化工厂有个难得的人才，你们考核一下，可以调到政府来工作。接着，他又给市政府的秘书长挂了个电话，也说了同样的话。黄书记当时虽然是副书记，但因为资格老，他的话没有哪个部门敢怠慢。一周后，老贾便调到了市政府，在办公室负责大型活动筹备。
市政府大型活动办公室，人们简称大活办，说是大活，其实一年到头连小事也没得做。大活办四个人三女一男，除了叶主任是个年近五十的大姐外，其他三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年轻人，年轻人一包子劲儿无处使，就整天关起门来斗地主，谁输了谁请客。为了不让叶大姐面子上不好看，三个人合伙为叶大姐办了张美容卡，让她天天去伊莎美尔美容院做美容。叶大姐也是个明白人，她很清楚靠化妆品来挽留去意已决的青春的想法是幼稚的，但她还是很愿意去美容院，因为每次美容后，她对自己的脸都会增添一点信心，因此，她很快就上瘾了，连平时说话都言必称美容。尽管如此，她还不忘自己这主任的责任，在离开办公室去美容院的时候总是不忘嘱咐一句：工作时不要大声喧哗。至于其他事情她就一概不过问了。这种好日子在老贾调来后一下子改变了，倒不是老贾不合群，关键是老贾一到大活办，大活就跟着他来了。
一次，黄书记下乡，让大活办也去一个人陪同。通知下来，叶大姐因为心里惦记着美容，便不想去，问其他三人，三人竟异口同声推荐老贾，说老贾是黄书记发现的人才，黄书记下乡，自然应该老贾去。就这样，老贾跟着黄书记下乡检查工作。黄书记下乡很有点微服私访的味道，他带了几个人漫无目的随意走随意看，这一天他竟转到了城内的小吃一条街上。在这里，他发现这里的小吃店都在卖一种小龙虾，小龙虾煮炒蒸炸，做法不少，吃客甚多。在问了饭店的老板后，黄书记才知道，本地的沟沟汊汊都盛产这种小东西，从水里捞上来时这东西不太雅观，又黑又青，但经厨师一加工，就变成餐桌上红鲜诱人的美味。黄书记马不停蹄，带人又去了以盛产小龙虾著称的石龙河。河边，在黄书记停车处不远，恰好有个半大孩子在捉小龙虾。小孩子捉法很专业，他用一团团裹着不知是死猫烂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乱麻，往水中石缝中一塞，之后就在水湾里垂竿钓鱼。待钓了个三五条小鱼后，就提着鱼篓去起麻，每起出一团麻，麻上面都挂满了些张牙舞爪的小龙虾。黄书记兴趣大增，也不顾脚上那双名仕皮鞋，踩着泥水径直来到小孩子身旁。他很好奇地也来起了几团麻，提上了不少小龙虾。就问小孩子一天能捉多少？小孩子说我是放学来的，捉满一篓就回去，哪能捉一天？
在回来的车上，黄书记给随从们出了个题目：怎么看这小龙虾？随从有的说这东西不卫生，说不准有血吸虫。有的说这东西上不了大雅之堂，因为在大宾馆酒店从来没见过。还有的说这名字也不对，不该叫龙虾，龙虾是高档菜，这东西的准确名字该叫蝼蛄虾。黄书记没有评论大家的意见，看了一眼老贾，道：小贾你说说。老贾没想到黄书记会问自己，他正在看一份随身带的大活办工作职责，因为他刚刚调来，对什么是大活办还丈二和尚摸不着个头脑，所以想熟悉一下业务。黄书记一问，他愣了一下，但快速的反应令他马上接了一句：我看，小龙虾可以做点大型活动的文章。
他不知道自己这没头没脑的话能不能引起黄书记的重视，心里在想下边的话该怎么说。
黄书记显然被他的话吸引了，不仅黄书记，就连车上其他人也都被他的话把目光拽了过去，大家想知道这脏兮兮的小龙虾能做出什么大文章。
其实，老贾在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想这文章该怎么做，他是因为正在看大活办工作职责，所以就随口说了这么一句。黄书记再问的时候，他想起了好像伊斯兰教有个宰牲节，便随之说：我们可以办个龙虾节，把我们临海的小吃推出去，像什么锦州小菜、沟帮子烧鸡那样，包装出个临海小龙虾的品牌来。
黄书记一拍大腿：好主意！我看就这么定了。
黄书记一拍板，大活办的斗地主就不能再玩了，叶主任的美容也就不得不间断了，因为大活办需要拿出一个系统的关于龙虾节的活动方案交市政府研究。叶主任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老贾。叶主任说谁的孩子谁抱走，既然你老贾出了这个龙虾节的点子，你就得把这点子变成蓝图。但叶主任也不是一点不支持，她知道老贾不会打字，就让会使用四通打字机的女秘书小吴配合他工作。小吴是个很懂事的姑娘，瓷一样明亮的脸庞配上一双善解人意的明眸，给人一种兰质慧心的印象。老贾第一次看到小吴，心里很惊奇，在见到小吴之前，他不知道一排珠连玉润的牙齿对一个女人竟如此神奇，这羊脂一样的色彩让人圣洁、高贵。小吴喜欢微笑，那笑容浅浅的，能入心入脾，老贾因为工作焦虑烦恼的时候，只要望一下这笑容，就会倦意顿消，气定神闲。他隐隐地觉得和小吴很熟悉，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后来，在一次看电视时，他发现原来小吴和电视里一个做牙膏广告的模特特别像。小吴与同龄人不同的是，她不崇拜明星，对那些令少男少女如醉如痴的歌星演员她不屑一顾，她羡慕的是政坛精英，也正因为如此，快三十岁的她还名花无主。
老贾不能埋怨叶主任，他觉得要是自己是叶主任也会这么安排。他很清楚是自己这个点子破了大活办原来的秩序，所以每天上班，他给同事们总是送上一抹微笑，而且努力使这微笑保持一份谦虚和诚恳。他发现自己的微笑很少有收获，叶主任那张因长期美容变得板结的脸难得有一回灿烂。另外两个同事杨桦、小白也不冷不热，刚结婚的杨桦整天捧着电话煲电话粥，也不知她哪里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管外联的小白整天埋在各种军事杂志里，小白当过三年兵，是个武器迷，平时斗地主时所说的话都和武器有关，把“连串”说成飞毛腿，把“炸”说成核武器，把“对儿”说成贫铀弹。让老贾略感欣慰的是秘书小吴还算配合，该加班的时候陪他加班，该吃饭时还不忘招呼他一声。一次，看到在那里冥思苦想琢磨文字材料的老贾没烟了，竟不声不语跑到外边给他买了一盒牡丹牌香烟，让老贾感动不已。老贾暗暗地想，自己发达的那一天，决不会忘记小吴。为此，他一直保留着这个红色的烟盒。
老贾的努力没有白费，他做的龙虾节活动方案很顺利地通过了。在这一年的七月，临海市中央广场举办了隆重的龙虾节，省市有关领导光临了开幕式，黄书记在开幕式上作了热情洋溢的致词。龙虾节的一大亮点是万人同食龙虾的场面，开幕的当夜，偌大的中央广场灯火如昼，临时搭就的十条大排档长案绵延百米，早就烹好的小龙虾摆满了长案。除了龙虾外，长案上还摆上了当地啤酒厂赞助的临海牌啤酒，当黄书记在主席台上祝酒时，台下一片杯林酒海，场面甚是壮观。
在主席台上忙碌的老贾听到了参加活动的一位老领导跟黄书记的一段对话。老者说：这阵势要破费许多吧？黄书记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为了把小龙虾炒热，破费一点也值。老者又说：我在临海四十年，没吃过这小龙虾。黄书记道：再过些年，你该吃不起了，这小龙虾肯定会变成金龙虾。听到这段对话，老贾的心里顿感暖洋洋的，他真想上去给黄书记鞠一躬，有这样的伯乐，他感到台下大排档上所有的龙虾顿时都活了，整个广场都在张牙舞爪地蠕动。若干年后，当这种小龙虾在北京都占据了一条街巷的时候，黄书记曾对老贾说过这样一句话：很可惜，创意和思想不能申请专利。
龙虾节的热闹过后，黄书记由市委副书记荣任市长。一上任，他就提拔老贾为大活办主任，原来的叶主任调到老干部局任局长。交接工作时叶主任很动情，对老贾说，我真的很感谢你老贾，你要是不来，我就得在这个大活办干到退休。说实话，女人家不适合干大活，给老干部服务倒挺合适。老贾觉得叶主任这是真心话，便在刚刚开业的香格里拉为叶主任送行，叶主任说我干了这么多年大活办主任，在这五星级酒店吃饭还是首次。席上，叶主任再次说了些感谢的话，老贾发现叶主任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第一次生动起来。过去，老贾一直认为那些靠美容而营造的美是亮而不丽，一张好端端的脸经过美容师一番蹂躏，往往失去了灵性，变得虚假而僵化。小吴、小白、杨桦也感谢贾主任让大活办有了地位，三个人似乎从叶主任的荣转上看到了前途。老贾知道叶主任的调离主要是给他倒位子，心里便有些感动，他特意点了一盘小龙虾，他说，要感谢，我们大活办的人都该感谢这小龙虾。
龙虾节的成功起到了联带效应，临海市所属的三河县也动起了脑筋。三河县是个山区县，盛产山货，尤其在养殖野鸡上远近闻名，养殖数量也比较可观，县领导受龙虾节的启发，就想出了办个野鸡节的点子。为了争取市领导的支持，他们特意邀请黄书记来三河给活动方案把把关。黄书记去三河时带上了老贾，大活办的人都知道老贾已经成了黄书记不可或缺的智囊。
在三河县，长着一副招风耳朵的马县长带着一批局长汇报了他们举办野鸡节的具体计划。黄书记一行在听过马县长的汇报后，都觉得三河县野鸡节的方案很周密，该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甚至比市里的龙虾节都要具体。节日的亮点是开幕式当夜的百鸡宴，煎炒烹炸溜炖烧煸，八道主菜全是以野鸡为原料，很有创意。马县长注意到黄书记一直在点头，便心里喜滋滋的。黄书记让随同的人都要讲一讲，因为挑不出什么瑕疵，大家都说了些肯定的话。老贾是新提拔的干部，应该表现出一种谦虚的态度，不能抢着说话，就故意往后拖，他知道黄书记一定会点他的将。果然，黄书记在讲话前，突然道：小贾你们大活办是大型活动专家，你看看三河的野鸡节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完善一下。
老贾来三河之前已经让小吴要了一份野鸡节的活动方案，头天晚上已经作了些准备，他说，我同意以上各位领导的意见，三河县委县政府关于野鸡节的思路很超前，方案总体可行，我没有更多的意见，只有两点不成熟的建议供组委会参考。他这一说，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都屏住了气，看他有什么新主意。老贾道：第一，这野鸡节的名字不妥，容易使人联想到不健康的东西，应该改成山鸡节，一个山字，就把三河的特色突出了，比野字更好；第二，百鸡宴是座山雕发明的，带有匪气，当改成锦鸡宴，一个锦字，取锦绣之意，象征三河县的发展前程锦绣。
老贾的两点建议得到了黄书记的肯定，从此，三河县就有了一年一度的山鸡节。多年以后，当社会上开始流行把一些三陪小姐称为野鸡时，当年的三河马县长在一次会议的空隙，拉着老贾的手赞扬他是一字师，如果一个野字不改，三河县就会被人骂作窑子县。
黄书记政绩卓著，干满了一届市长后，又荣任市委书记，成了临海市名副其实的一把手。他上任后不久，就做了两件在班子里颇有争议的事情，一是把四大班子各种大型会议的会务工作交给了大活办；二是超指数提拔老贾为市政协不驻会的副主席。在研究他的提拔时，有位副书记说，现在反对搞文山会海，我们设个抓会议的副主席是不是合适？黄书记的态度简直是铁板一块，他说我们设这么个领导，就是要把四大班子其他领导从会议中解放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老贾就是个堵枪眼的主席。
按照规定，干部提拔后需要有一次组织谈话。黄书记把老贾叫到办公室，对老贾谈了两点；第一，会议无小事。只要是开会，必须聚精会神，严丝合缝，不出纰漏。第二，作为一个领导干部，会下，要学会唱低调，会上，要学会唱高调。黄书记的这次谈话，老贾一直视作人生箴言，他经常揣摩这两句话，从中品出许多滋味。
四大班子有着开不完的会，大活办工作量陡然增加，大活办的四个人像鞭抽的陀螺一样开始转个没完，老贾这兼职副主席也每天忙个不停。但老贾悟性好，在琢磨会议方面无师自通，枪眼堵得很到位，不管什么行业的会议都能主持得滴水不漏，不论什么内容的讲话都能掷地有声头头是道。用小吴的话说，贾主席是天生的政治家，是会议大师。一次，市政府开个信访会，主管的领导没到场，而到场的其他领导又说什么也不讲话，头顶冒汗的信访办主任对老贾说，救场如救火，信访工作好歹也是大活，你老贾既然是大活办主任你就给圆了这个场吧。老贾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在会议最后讲话时，谁也没有想到他讲了六个大问题，每个大问题里又有三个小问题，领导该讲的话都讲到了，把个信访办主任给镇得牛眼圆睁，连说人才人才人才啊，难怪黄书记慧眼识珠，一项平时不搭边的工作能讲得这样四脚落地，真是奇迹！
大活办一年到头围着会议转，把本来精力充沛的小白、杨桦弄得精疲力竭，实在顶不住了，两人就申请调到了别的单位，原来的人只有小吴还在坚守。小吴曾对老贾开玩笑说，人家从一个黄花闺女跟你干到半老徐娘，你可要心里有数呀。小吴说这话是有原因的，随着大活办工作量的增加，黄书记给大活办增加了好几个编制，大活办新进了不少年轻的女孩子。现在的女孩子都特现实，什么都不管不顾，这让小吴压力不小，她担心老贾承受不住这习习香风的吹拂，毁了灿烂的前程，所以话里话外有些提醒的用意。老贾说哪能呢，对你，我是认人又认工作，对别人，我是认工作不认人。老贾一直保存着那个牡丹牌烟盒，他把这烟盒摊平后夹在工作日记里，经常翻出来看看。后来这个牌子的烟已经不多见了，他每次翻开来看，仿佛还能嗅到一丝淡淡的烟香。老贾有一次问小吴为什么不调走，跟着他在这大活办多受累。小吴很大方地说，我崇拜你，所以不想走。小吴后来嫁给了一个军人，在南方一个城市，两人牛郎织女一样。她自己贷款在槐花街六号那个富人小区买了套房子，日子挺紧，但柔中有刚的小吴从来没有因为家庭的困难影响工作，她的微笑总能给大家带来好心情。
老贾虽然提升很快，但关于他的评价也很有争论。老贾没有想到的是官升一级，矛盾一堆。原来觊觎这个职位的一些同僚开始捉摸他，关于他的种种议论也就像溃了堤的水一样四处蔓延。他本来想找黄书记把小吴提起来，但考虑到这样会招来另一方面的议论，也就只好作罢，这使他心里总觉得很对不住小吴，正是干事业的好年龄，怎么好在会务科长的位子上坐八年？好在小吴对职务问题很看得开，除了那次开玩笑，再没有提过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