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作家》2010年第04期
栏目:韩国当代文学专号
徐河辰1994年在《现代文学》发表小说,开始登上了文坛。担任过韩国才能大学文艺创作科教授,现任庆熙大学韩国文学系教授。出版小说集《给别人读书的男人》《爱的方式各不相同》等。
当海浪与海岸狂热纠缠之后,就会冷却,面如土色的海岸就会袒露无遗。到了下午六点钟,暂时的路面就会消失的。就像第一次一样,我望着那条路,看过了一会儿,然后就小心地把车碾上那条路。退水后露出的小石子,被车轮胎碾轧而过,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已经是很旧的车,一边折腾,一边还是勇敢地顺着水泥地上爬过去。此时,从前方慢慢地开来了一辆耕耘机。当经过我车旁边的时候,耕耘机上的男人一边挥挥手,一边吹起了俏皮的口哨。那个人的头发随着口哨声飘起来。虽然路面上什么也没有,但是在我看来路面上似乎还覆盖着海浪。从那些海浪流过的地方,靠岸的海船底部里传出老渔夫扫地的声音和军人们沉浸在醉意中唱出来的歌声,与铺垫在岛上各处的破碎的白色贝壳残骸重叠在一起,依次浮现在眼前。或许是因为季节的缘故,在这期间的岛跟上次所见过的岛有所不同。是季节的原因吗?我一边望着旁边的空空的座位,一边慢慢地顺着剩下的路开车。这辆破旧不堪的车缓慢地向前行驶。
在路尽头有一个垂直推拉窗屋顶的房子,房子里有一个男人透过有灰尘的窗户瞥了我一眼。我伸出手递上一张一千元的钞票,接过了拿在那个男人手上的票子。印有模糊的岛的全景的小纸条背面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保护自然。济扶岛是……”等字样。少用合成纤维运动;礼让开车运动;利用大众交通运动……我觉得这张小纸条把这些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作为话题,真是滑稽可笑。卖票人的表情像大海一样茫然。在这么小的岛上谈什么大众交通呢?而且根本就没有车辆,谈什么礼让开车呢?我看那个更现实——在他所指的地方,挂着脏得变成褐色的帷幕,上面潦草地写着:禁止捕捞鱿鱼和螃蟹。鱿鱼和螃蟹是岛上人用来维持生活的。越过那一角被撕下来的帷幕,可以看到无限蓝的天空……售票处的男人一边呆呆地困惑不解地望着我,一边问我,一个人去哪里?我把票从那个男人手上接过来,随便地放在司机旁边的位置上,然后为了避开他的充满好奇心的视线,加快了速度躲开他。
车一边画着半圆形状,一边开到沙土的路面上,迎接我的是排着队站在那里的丙烯广告牌。其中之一是留着长长的胡须的虾图案的海鲜餐厅的广告牌。一到晚上就会在霓虹灯照下变成粉红色的那些虾,用苍白的眼神呆呆地望着我。看着就在它旁边的叫“云情”的商铺,我慢慢地停了车。云的家。快到傍晚的天空中低垂着云,而且那些云咬着大海不断地狂奔。零零星星漂浮在远处的船,看起来就像是离开大海到天空,到云层里了似的。我开门进去的时候,有一个头发蓬松的女人,一边打理着头发,一边打招呼说:“欢迎光临。有新鲜的石斑魚。”海鲜店老板背上的孩子正在睡觉。
电风扇的声音,就像从长途跋涉的汽车里排出来的汽笛一样。所有的一切跟从前一样。低矮的炕上放着的福米加板饭桌,塑料桶里的筷子和勺子,戴着白色的纸面具的人,都正在窥视我。
当他掀起面具的时候,照在凹进去的不锈钢里面的我的脸,仍用歪曲的眼睛斜视看着我。“你是一个人来的?”女主人用奇怪的眼色打量着我。睡梦中的男孩被吵醒了。当那个孩子伸手去抓勺子的时候,女人敏捷地去阻止。“来客人了,看一会儿孩子吧。”女人这样一喊,从里面走出了一个满脸堆着睡意的男人,把孩子抱起来。接着响起流水的声音和菜板上的忙碌的刀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女人把一堆白色的肉放在我的面前,就消失了。
空的饭桌也正悄悄地看着我的每一举动。我一边感觉着肉在嘴里被细嫩地融化的凉意,一边要了一瓶啤酒。或许是倒酒的手太凉的缘故,我搓了搓手。看了一会儿泡沫渐渐消失的酒杯,好像是在等待着有人跟我碰杯一样,环顾一下房间。偷偷地看着我的女主人打开的电视上,传来嗡嗡的声音。而且房间也是从角落里开始渐渐便暗下来。“要不要开灯?”那个女人问我。
我一边摇头,一边把视线转向了透过宽阔的窗户看得见的天空。装满天空的窗户,用乌蓝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睛。“小姐,您是想太阳下山之前回去吗?要不然过了十点以后才能露出地面的……”女主人担心地问正在喝酒的我。那时候这个女人也是这么说过。还说过,要不然借宿这里的房间?然后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不,我们要马上回去。”他曾经冷冷地说。那时跟他一起来的时候,女主人也是用奇怪的眼色看过我们。但是她为什么没有认出我呢?我哪个地方变了呢?
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上留有口红的痕迹。用手指擦掉口红后,手指就像血一样红。是这个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使用深红色的口红呢?“你的嘴唇很性感,太有挑逗性。”自从他这么说过以后开始,我就使用一些浅粉色,枯萎的桔红色,像褪色的草莓一样的紫色等看起来温顺和文静的颜色。每当我擦这种口红的时候,他一定会说:“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睡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