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
余年向院内那人走去,却不知道在那座重重皇宫之中已经有人将他举荐给皇帝陛下,而且皇帝陛下已经答应赐给了余年一个六品的官职工部员外郎。
要是他知道此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轻松惬意,面带笑容,而是会跳起来骂娘了。
还是骂的很难听的那种。
毕竟余年的终极目标不过只是做一个混吃等死的绝世纨绔,却不是什么默默无闻鞠躬尽瘁的工部官员。
……
“什么好久不见,这一个月我都来了不下十次,可每次来都不见你的踪影,你小子难道忘了你托我办的事情了?”
来人正是一身白衣却满脸污垢的酒鬼张,只是这次他又与上次的造型有些区别,本来一身素净的白衣如今也是脏兮兮的,而且还扯破了几个口子,整体形象看起来更像是路边乞讨的叫花子,当真是极为凄惨。
余年皱皱眉头,心道难道这位酒鬼张混得如此落魄了?
忍不住道:“张前辈,要是生活上有何困难之处,大可与我说。在下好歹也算是富家子弟,总能帮衬一二。”
酒鬼张自然是听出余年想要救济他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拿个一百万两救济救济我就好。”
一百万两?
余年抖了抖眼皮,尴尬的没有说话。
却听酒鬼张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道:“说正事,你要我弄清楚城南那些孩子的事情,我已经帮你摸清了。”
余年立马表情严肃起来,沉声道:“张前辈请讲。”
酒鬼张脸上依旧一片黝黑,缓缓道:“城南的确有群孩子,居住在城南土地庙里,共计十七人。
其中年长一些的六人,大概十一二岁,负责在集市上行窃。而年幼的十一人则是分布在城南各个街道上行乞。”
“而且。”他顿了顿,眼神里忽然爆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意,“这些时日我常在土地庙远处观察,果然如你所猜想,这些孩子的确在背后有人控制。每天日落之后,都会有两个彪形大汉去土地庙收敛钱财,而且有时土地庙里还会传出孩子的惨叫。我猜想孩子们可能是弄到的钱少了,得到一顿毒打。”
余年忙道:“那您没冲进庙里救救他们?!”
酒鬼张无奈摇头道:“怎么救?我救得了他们一时,可救不了他们一世。这次我把恶人打跑了,只要他们背后那个组织还在,肯定会卷土重来,而且比以前更凶。”
余年问道:“那他们背后的组织您查清楚了?”
酒鬼张沉声道:“是白莲教。”
余年听闻失声道:“白莲教?!”
白莲教余年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上次刺杀李希传就是白莲教所为,而余年也为此差点丧命。
可是那次余年所听说的,是白莲教不仅在京城从未吸收过教徒,甚至在整个北方都没有活动的踪迹。
在北方,对于白莲教而言不应该是一片空白吗?
可怎么在首善之地的汴京城竟然出现了白莲教的踪迹?
据张二狗所说,那些孩子最起码在坊间出现了三年以上的时间,如此说来,白莲教难不成已经慢慢渗透到京城三年之久?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刺杀太子,他们已经失败了。可刺杀太子之后呢?他们又要做什么?
为什么又让那些孩子千方百计去弄银钱?
一系列的问题浮现在余年脑海中,可他怎么也想不通白莲教之后的动向。索性便不再想,解决眼前这群孩子的事情才是如今该做的事情。
“张前辈,我们现在就动身去土地庙?”
酒鬼张点头道:“走!”
余年临出门前向张二狗交代几句,叫他不要担心,便从府里提了辆马车,二人便直奔土地庙而去。
出了主城区,亭台楼阁渐少,多是稍矮的民房,青砖红瓦,灯光点点,倒也别有韵味。
又行了一刻时间,远远的,借着月光余年便望见了那间破败不堪的土地庙。
等马车走到土地庙前,余年两人便下了马车,忽然听到庙内有小孩子的哭喊声以及男子的训斥声,他们二人对视一眼,悄声向庙内走去。
土地庙占地不大,原本朱红色的外墙如今斑驳不堪,屋顶的瓦片也没了大半,甚至还因为年久失修破了一个大窟窿。
而皎洁的月光正好顺着这个大窟窿照在庙内,将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展现在两人眼前。
庙内破败不堪,蛛网横结,甚至连正中的土地爷神像都少了半个脑袋,看起来极为可怖。
而在土地爷神像前整整齐齐跪了一排半大的孩子,衣衫褴褛,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不过才五六岁,此时一个个都低着脑袋,低声哽咽。
而孩子们身前,正是有两个彪形大汉,厉声呵斥道:“还有脸哭!娘希匹的!老子不是给你们说了,每天最少都得弄来三十两银子,可你们弄来了多少?才他娘的十两银子!就你们这样,老子还怎么当京城区域的头儿了!”
大概是越说越生气,大汉忽然一脚踹在一个孩子脸上,收回脚后,啐了口吐沫,骂道:“他娘的废物!”
被踹的孩子应声倒地,趴在地上蜷成一团,久久不能起身,却也不敢喊疼。
大汉见状骂道:“装什么蒜!快给老子起来!”
那孩子忍着疼痛,神情麻木的爬起身子,继续跪在地上。
只见那孩子的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老高,鼻子也流下血来,混合着满脸的泪水,以及麻木无神的双眼,让余年看着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
他抬头顺着房顶的窟窿看向漆黑的天空,心里却想到老天爷你还真不是个东西啊。
余年知道不能再耽搁了,立马悄声对酒鬼张道:“张前辈,全靠你了。”
酒鬼张点点头,脸色漆黑一片,双眼却无比明亮,他将一只脚放在身后,踮起脚尖,忽然用力一蹬!
只见一道模糊的残影闪过,酒鬼张已经冲到那两个大汉身前,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你是谁!”
两个大汉陡然间看到有人冲向自己,立马惊呼出声,只是一道剑光闪过,“你是谁”三字刚起,却又戛然而止。
两个大汉摸着自己的喉间,嘴里冒出血沫子,最后无力的倒了下去。
酒鬼张很快!
快到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余年只见到一道残影,那两个彪形大汉便就捂着脖子去了地府。
见两个大汉死了,余年才从黑暗里走出来,走到孩子们身前,尽量柔声道:“孩子们,没事了,那两个人已经死了,没人可以再伤害你们了。”
只可惜,破庙内依旧鸦雀无声。
哪怕这两个大汉死了,庙内跪着的孩子们依旧没有起身。
他们低着头,神情麻木,像是一个个被掏空了内心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