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首尔已经快两个月了,朝夕相处下,同宿舍的Kim以及成宪已经成了岚天在公司里关系最要好的练习生。成宪比Kim大两岁,属于在同龄人里比较早熟的男孩。在公司里虽然并没有特别突出,但唱歌跳舞以及外表各方面也都不错。因为高考晚上要补习的原因,成宪最近有时候会住在离学校更近的家里。
今天是周日,岚天和Kim在宿舍休息,Kim在饶有兴致地玩着WOW。而岚天的房间里奇怪地传出了佛经的声音,成宪进门便听到了这和练习生宿舍极度不匹配的声音,成宪似乎还闻到了焚香的味道。一头雾水的成宪连忙问Kim是怎么回事。
“Kim,什么情况啊?岚天哥在房间里干吗呢?还有这味道是什么情况啊?我还以为进错房间了呢!”
Kim此时玩得正起劲,精力正集中在游戏上,完全没有听清成宪的问话。成宪见状“啪”的拍了一下Kim的头。
“啊,疼!等等,我玩完这一把,马上马上就好。啊西这混蛋!看我怎么杀了他!爆发了!啊啊啊!!”
成宪见Kim已经走火入魔,也是无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只好自己悄悄地推开了岚天的门,透过门缝往里看。房间里的情景顿时让成宪目瞪口呆:房间的正中央铺着一张白色的毯子,岚天坐在毯子的中央正闭着双眼盘着腿,好像是在……打坐!身边放着几个正在冒烟的熏香,手机里播放着佛经……
成宪看傻眼了,轻轻地关上了门。刚一回头看见不知何时已经到他身边的Kim,着实吓了一跳。他把Kim拽到一边问道:“这,这是个什么情况啊?”
“岚天哥在打坐……”Kim手托着下巴认真地说道。
“啪!”成宪又拍了下Kim的头说道:
“我当然知道是在打坐!岚天哥打坐干吗呀?”
“他说这是他的减压方式……”Kim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答道,一副柯南即将要破案的样子。
“嘭!”岚天的门打开了。岚天走出来伸了个懒腰说道:“好了,去公司写歌!”
八月的首尔,雨季又来了,繁华喧嚣的街上,雨后的潮湿夹杂着城市里车水马龙的气息让人感觉有些闷热,但这却是这座城市最任性最美的季节。狎鸥亭嘈杂的街道上,城市的烟火被烟雨的朦胧所笼罩,街边的小吃摊仍然风雨无阻地准时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等待着被雨淋湿的路人躲进这小小的红棚下避雨,路人喝上一杯鲜美的鱼糕汤,长叹一声,身上的疲惫在朦胧的雨中被冲刷洗净,晾干了心情再次撑开雨伞进入这被雨柔化的世界。
岚天很喜欢雨天,他最近常常一个人在一楼的一间练习室里练习创作,有时望着落地窗外的雨发呆。今天的他格外有一种写歌的冲动,在笔记本上琢磨了半天,写了一些句子又撕掉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他能感到他心里有很多感受想要表达,可一旦写下来又变得大相径庭,毫无意境,就好像想要用手抓住光,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一个小时过去了,空纸篓已经快被纸团装满,岚天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倦意忽然袭来,他想要睡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雨滴碎在他的脸上,他听到雷声,就好像有谁用力凿穿了装满雨的云,雨倾盆而下。他缓缓睁开了双眼,厚厚的乌云映入他清澈的眼睛,他发现自己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不对,不应该是漂浮,应该只是飘着,因为他感觉不到重力,要说天空是在下边也未尝不可。
他看到海的深处发着金色的光芒,有一种莫名的诱惑,让人兴奋,他很想潜进去一探究竟。忽然有人从水里握住了他的手,缓缓用力,他就这样被拉入了水中,而呼吸空气这个概念在这个空间仿佛是不存在的,他在水中胸腔仍然起伏着,却没有被水呛到,似乎水就是空气,或者说他其实并不需要呼吸,只是做着类似呼吸的动作。水中的金光让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就被他轻轻地拉着朝海水的深处游去,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他感觉自己是在时光里游动,这是一片静止的时光海洋。
不知游了多久,更确切地说,时间这个概念在这里是没有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个整体,没有分离感,一切包容着一切,岚天也是这里的一部分。金光越来越亮,应该是要到底了。
这时,那个人松开了岚天的手,进入了海底的金色光芒中,岚天自己游动了几下,也冲进了光芒里。
强光让岚天一时睁不开眼睛,片刻后他缓缓睁眼,眼睛似乎因为不适应而有流泪的感觉,但却没有眼泪溢出。天空是金色的,是雨后放晴的黄昏天空,乌云都变成了晚霞,夕阳射出一道道光柱穿透云层照在海面上,像一道道聚光灯打在岚天和他身旁的那个人身上。
“原来海底的金光是另一片天空……”岚天自言自语道。
“嗯。”旁边的那个人回答道。岚天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可是他的脸似乎总是逆着光看不清。
“你是谁?”
“我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是你的潜意识。”
“什么意思?”岚天问。
“你的潜意识,而你是来到潜意识的‘意识旁观者’。”
“潜意识……”岚天似懂非懂,但他此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又看向烧得火红的天边问道,“海的另一头是海,那天的另一头呢?”
“是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
“因为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心的显像。”
“你的意思是我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吗?”岚天反问道。
“差不多吧,但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你的心想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我想和心想。”
“你是‘意识的旁观者’,并不是你的心。你来到这里一定是因为你想表达你的心意,所以在这潜意识的世界里找寻线索。”
“啊……为什么我越听越糊涂了?”
“因为你认为你的心就是你,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你只是你大脑思维的一部分,而‘心’是你身体的一部分,也是宇宙的一部分,或者说宇宙的本身就是—心。”
“宇宙的本身就是心。”岚天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也似乎是越来越糊涂了。
“心中的光,照亮你的潜意识世界,再被你的意识所接收,你就能写出你想要的东西。”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
“岚天。”
“岚天,喂!”
岚天睁开眼,看到小兰正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连忙起来揉了揉眼睛。
“啊,小兰,你怎么在这儿?”
小兰翻看着桌上岚天写的歌词,问道:
“你在写歌?”
岚天急忙把笔记本反扣过来,他本想悄悄写好之后找机会出其不意地帅气地唱给小兰听,然后再一洗“个人技录像”时的耻辱。
“啊,没,就是随便写写,哈哈,有什么事情吗?”
“哦,也没什么事……”平时不给岚天好脸色的小兰,此时却显得有些犹豫。
“你和且罗住在一个宿舍吧?”岚天听到且罗的名字就感到不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小兰似乎是脸红了。其实岚天在宿舍和且罗并没有怎么说过话,且罗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玩音乐,平时去公司练习也比岚天提前出门,总的来说且罗就是一个喜欢独来独往的人。
“完了,肯定没好事了……”
“是,是啊。”岚天没底气地答道。
地下一层姜且罗的房间里传来了悠扬华丽的钢琴声,姜且罗一个人静静地弹着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截至今天他来到这里整整两年了,他的眉宇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可在他精致的脸上还是如往常那般挂着冷漠的表情。
琴声戛然而止,他离开琴凳,坐在了地上。
“怎么弹也超越不了他呀!”他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语,另一头的墙角立着他的Taylor木吉他,他起身拾起吉他轻轻地拨动了琴弦,一声清澈的Am7和弦在屋子里回荡开来。
姜且罗在来到艺能娱乐的第三个月就作为年纪最小的练习生参加了公司上一个组合出道的SHOWCASE,他在这里一直都被人称作“天才”,无论是唱歌跳舞还是各种乐器,只要是和音乐相关的东西他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达到准专业的水平。这非凡的音乐学习能力可能要归功于他的家庭。姜且罗的父亲是世界级的指挥家,母亲也是世界一流的大提琴演奏家(姜且罗的名字便是妈妈取的,且罗是英文Cello的音译),而现在家里最耀眼的人当属比他年长5岁的哥哥—19岁时就已经成为世界级钢琴家,被称为“小肖邦”的姜云光。
在古典音乐名门长大的他在母亲肚子里就听过了所有古典音乐名作,父母对他有很高的期望,可且罗从10岁开始爱上了摇滚乐。这可能和他从小严谨的家教有关,让他内心深处产生了叛逆的火苗,同时,这让寄希望于培养他成为古典音乐大家的父母非常失望。在古典音乐大师的父母的眼里姜且罗喜欢的流行音乐不过是小打小闹的低俗音乐,所以父母将全部的希望都寄寓在比他年长5岁的哥哥身上。
“你怎么不向你哥哥学学?一天不务正业!”
“你看你哥哥又拿了XXXX奖!”
“云光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
在姜且罗的心里,哥哥姜云光是一堵不可跨越的高墙。他内心热爱着摇滚和流行音乐,同时他也想像哥哥那样得到父母的肯定。可是来到艺能娱乐已经两年了,本以为自己会迅速出道的且罗现在却陷入了僵局。总的来讲,他现在是一个没有人推进的练习生,选中他来艺能娱乐的人是公司里一年前因病去美国休养的云老师,而公司里现在有最大发言权的金理事似乎把且罗视作眼中钉。这些年在金理事的改革下,公司变得已经没有从前的人情味,取而代之的是一部制造偶像团体的机器,而每个练习生也是在他制定的制度下变成了渐渐地失去思想的螺丝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