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小,岚天进入了几个凌乱无声的梦境。他像是置身于无声的黑白电影里的观众,他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梦境A
一场演出结束,乐队的几个成员来到了后台。主唱男生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穿过了拥挤的后台,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东张西望地似乎正寻找着什么。
他推开了每一扇门,向屋内探望,却没有找到他的目标,幽长的走廊里仅有他一个人的身影,无声的画面里走廊显得有些冷清阴森,不知走廊尽头通往何处。男生就这样一间屋子接着一间屋子地搜索着。忽然,男生似乎听到前方的某个房间里的什么声音,他停下了脚步,随即男生悄声向房间靠去。
他透过门缝看到两个男人正在做着什么交易,一个男人一脸堆笑地给了另一个男人厚厚的几打现金,之后付钱的男人准备离开向门口走来。男生赶紧躲到了一旁拐角的自动贩卖机旁,巧妙地躲开了离开的那个男人。随后男生推开了门,这时屋里正在把钱放进包里的男人见状一惊,手里的钱落了一地。男生大步来到男人跟前,抓起了桌上的钱质问他。这个男人慌张地解释着什么,却似乎惹得那个男生更加生气。随后男人从桌上拿出几摞钱给男生,却被男生愤怒地打掉在地上。之后,男生生气地说了什么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不知所措的男人默默地站在房间里,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扭曲狰狞。
梦境B
一个陈设简单的房间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台可播放CD和磁带的音响组合。
黑白的世界里,男生正专心地弹着吉他,哼唱着一段旋律,在他身后的柜子上的背包旁放着一支录音笔,亮着血红的录音指示灯,似乎正在记录着男生此刻哼唱的旋律,里边的磁带匀速地转动着。他唱完了一段便轻轻放下了吉他,起身走出了房门。房间里少了男生的身影顿时如同一幅静止的黑白画面,让柜子上录音笔的红灯显得更加突兀。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忽然推开了门,大步走了进来。他快速地把吉他放进了吉他箱,顺手把没关掉的录音笔扔进了背包。正当他要出去时,一个男人推开了门,男人一边讲话一边双手在胸前比画着,似乎在央求着男生,最后干脆跪在地上,哭丧着脸抱住了男生的右腿,虽然听不见男人在央求着什么,但这男人的神情看起来却丝毫无法引起同情,反倒让人感到猥琐和卑劣。
男生对着男人说了什么,男人又继续地央求着,但他似乎又说了什么让男生更加生气的话,男生愤怒地甩开了男人,扬长而去。身后的男人抹掉了一脸的鼻涕泪水,剩下了一脸的阴狠。
梦境C
在某处大楼天台上不被人察觉的“r”型排风口旁,一个黑色幽灵般的身影正在静静地等待目标的出现。
漆黑的夜里,一个男生站在了天台边上,他看着远方的街景,似乎是等待着和谁见面。他拿出手机手指快速地打着一条短信。忽然,他似乎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在向他靠近,当他转过身时,他看见一个男人一脸狰狞地伸出双手,猛烈的推力使他瞬间失去了重心,手机滑出了掌心重重掉落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向身后的黑暗躺倒,开始向深渊坠落下去。他的眼睛惊恐而绝望地盯着那个男人冰冷的面孔,张大了嘴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直到两人的距离拉到了极限,他剧烈地撞击地面,世界变得模糊黑暗。
梦境D
“啊……”
岚天从黑白无声的碎梦中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此时在一条狭长幽暗的通道里。
“这是……还在梦里吗?”
他转头环顾四周,两旁是潮湿透着寒气的锈迹斑斑的墙面,身后是令人压抑恐惧的黑暗,只有远方有一丝光明驱使着他向前迈动脚步。他想要快步向前跑,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还是保持着同样的速度。他就这样缓慢地似乎是在水中行走一般地向那道光靠近。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扇铁皮包裹的门的跟前,那一丝光便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他推了推门,门却意外地沉重,纹丝不动。他用肩膀靠在门上,用尽了全力向前推,他似乎能感觉到肌肉的酸痛和肉体与坚硬的铁皮接触的痛感。
吱呀……
门开了。
刺眼的光芒让他一时无法适应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凌乱的房间的中央,正前方的书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五线谱笔记本,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他的脚步让他走到了笔记本前,把手伸向笔记本上的音符……
岚天猛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宿舍的白色天花板,和天花板上屋外的灯光透过窗帘射进来的一块方形的光。
刚才的梦境在他的脑海里正由清晰变得模糊,就像一片新鲜的绿叶正在急速地枯萎。他记得当他的手触摸到笔记本的那一刹那,他醒了过来,此时指尖还清晰地感觉得到笔记本页面白纸的触感。岚天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我的天呐,这,这难道是……”
岚天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他认为自己是进入了智源的潜意识碎片里。就在此时,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的内容在他脑海里闪过—笔记本上记录的旋律。他迅速地将那段旋律记录了下来,连着之前磁带里的旋律唱了起来。一边唱岚天心中便越来越激动起来。之前还从未如此清晰地记得自己是怎么在梦境里得到旋律的,通常是连那个梦境都记不起来,最后的旋律也是零零散散,而这次不同,最后的旋律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清晰无比—他终于完成了智源未完成的歌曲。
时钟指向了早上6点,清晨的橘黄色阳光射进了房间内,播放完长长的安静的磁带里再次播放到了那段隐藏的对话,却没有第一次听见对话时的压抑和窒息感。
“天亮了。”岚天自言自语道。
随即他拿过地上的手机快速编辑了一条短信:
“智源的歌我完成了!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SHOWCASE前一晚。
一辆陌生的车悄悄地停在了某高级别墅区被树木草丛遮挡的角落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坐在车上,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四个小时过去了……
黑影并没有因时间的消逝而急躁,对猎物死亡的渴望扭曲着他愤怒的心灵,让此刻的他变成了最冷酷的猎食者。
一辆白色的宝马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而车上坐着他等待已久的猎物。他悄无声息地下了车躲在角落里,有些长的黑色卫衣的袖子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军用刺刀。因为紧张他的手开始有些颤抖,他在脑海里想象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向猎物靠近,先用尖刀刺入猎物的后背,再刺入他的心脏,红色的鲜血顺着刀柄流向他颤抖的双手,随后猎物缓缓停止了呼吸……
然后……然后呢……他试图继续往下想,试图体会那目睹猎物死亡的快感……
可是……
并没有任何类似快感的东西……
心中那回响多年的悲歌会因此而消逝吗?
这时,白色的宝马似乎无法打开自己车库的电动门,他当然无法打开,因为捕猎者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白色宝马车无奈之下驶向了离自己不远的临时停车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