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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妾弄青梅凭短墙,君骑白马傍垂

那日她正在后院槐树下吃果桑,突听到墙上一阵轻笑声传来,她抬头透过点点白色和绿色间见一个人坐在墙头。阳光开得正好,逆着光,瞧不清对方是谁,她眯了眯眼,见对方是一个五六岁,与自己一般大的女娃娃。

那人见自己抬头,对着自己做了个鬼脸。她低头看手,见上面都是紫色的果桑酱汁,便红着脸将嘴角擦干净。她待正要看那女娃娃时,却听对面传来一个女子呼喊的声音,那人便爬下了墙头。

后来,她听父亲与母亲说话,才知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是地方上任期满后,调任至京中魏大人一家,而那日在墙头一瞥所见的确实他们的独子,魏翌。

两家父亲都是京中当官的,又是邻居,自然是常常走动了起来,而自己便常常见着长得比女娃娃还漂亮的魏翌了。

在十岁之前,俩人自是常常玩在一处。魏翌天资聪颖,而自己对之乎者也怎么都不在行,常常被魏翌嘲笑,而嘲笑过后,魏翌总是帮着自己做功课。十岁之后,便被双亲拘在家中,自己跟着母亲学做女红,不能与魏翌常常见面。魏翌便常常骑在墙头,悄悄的与自己说话,说学堂的事,说他与别人打架的事,说他如何戏弄夫子的事。有时常常攒下铜板,为自己买来她最爱吃的街头的槐花糕。每每将要被人发现时,他便急急的爬下墙头。有一次,他下得急了,听见他在墙那头哎呀一声。后来听娘说,隔壁魏小子不知怎么的摔了腿,正躺床上叫唤呢。

她母亲去看他,她便央着母亲带她一起,母亲一犹豫便带她上了魏府。进了魏府走进魏翌的房间,就见着他娘为他上药,他哎呀哎呀的叫唤,说轻一点。

魏翌见自己进来,闹了个大红脸,讪讪的笑笑。她趁着母亲两个人说话间,便悄悄走进魏翌的床榻前,悄悄一扯魏翌的袖子。

魏翌看着并不看自己的蔓儿,再看她青葱玉指,便悄悄伸出手来握住蔓儿的手。自己一惊,见娘并未注意到自己,稍稍挣了挣。魏翌紧握,自己便回握魏翌的手。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这方的动作,两个正说话的女子没有注意到,俩人的耳朵却悄悄地的红了起来。

有一日,魏翌骑在墙头,低下头来看着自己,在自己的发间插了一朵茉莉,说道:“蔓儿,可愿嫁我?”

她登时一愣,继而脸色绯红,轻声嗫嚅道:“愿意的。”

之后便是两家人结了亲,因两人都还小,便只交换了信物,算是定亲。自此之后她做女红更加用心,她要做出最好看的喜服,穿着它做魏翌的新娘。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魏翌的父亲因性格耿直,在官场得罪了人,便被栽赃莫须由的罪名,坐了班房,没几日便死在了牢房中,魏翌的娘受不了这个打击,便生了一场发病,拖拖拉拉几个月中也撒手人寰,留下十五岁的魏翌孤身一人。

那日她翻过墙,进到魏翌家的后院,见到魏翌一身素缟站在院中淋雨。她赶紧上前,她看着魏翌血红的眼睛,心下一疼,便将魏翌拥入怀中,魏翌过了会,才紧紧的抱着自己,凉凉的雨水打在俩人身上,她却觉得那日的雨水是热的,烫的她心疼。

魏家人丁单薄,除了魏翌与魏家一个老奴为魏夫人守孝外,便再无其他人。蔓儿不顾爹娘的劝阻,执意穿着孝服,与魏翌跪在一起,为魏夫人守孝。爹娘也估摸着这魏翌日后是蔓儿的夫君,自己的女婿,便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蔓儿去了。

而害死魏大人的奸佞小人,却来祭奠魏夫人,临走了还放下五两银子,说魏翌一个孤儿,这个银子算是救济。

魏翌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得依礼跪谢那人。她看着魏翌低着头,睁大眼睛,瞧不出神色。她紧紧握着魏翌的手,魏翌像是要捏碎她骨头般,紧紧捏着她的手。

那人轻笑一声,便出了魏府。

自此之后,魏翌便越发沉默,有时她都不知道魏翌在想些什么。

爹娘看魏翌日子艰难,便出资助魏翌完成学业,他便一心扑在学业上,不再骑墙头与自己说话了。

她却知道,他一定在这堵墙后,牵挂着自己。有时墙头上回摆着一个苹果,一只茉莉花,街口的槐花糕,写在红叶上的诗,一把相思红豆。这些,除了不好留着的吃食,她都一一珍藏着。而她有时为他做双新鞋,缝制一件新衣裳,绣荷包,放在墙头,第二日这些便都不见,她便觉着就像看着魏翌穿着这些东西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欢愉。

魏翌也争气,一路过关斩将,在殿试取得状元。她自是为他高兴,十年寒窗,终有回报。

只是后来,爹爹告诉她,当今宰相之女看中了魏翌,意欲让其娶自己的女儿。她自是不信,魏翌怎会弃了自己呢。

当日她取出已经秀好了的喜服,细细抚摸上面的花纹,她将其穿上,听着隔壁的动作,便翻过了墙头。她听着外间送他回来的几个男子笑闹声,说着恭喜之类的话语。

魏翌见着蔓儿着一身大红喜服来找自己,微低下头。

她见此,心下一紧,上去一步,看着魏翌:“如今你金榜题名,你可还愿娶我?”

她看着魏翌并不看自己眼睛,偏过头看向院中一株茉莉花。

她心下一痛,走过去将那几株茉莉花连根拔起,将其扯烂,掷在魏翌的脚下:“我明白了……自此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说完,便不再看魏翌一眼,便翻墙回了自己府中。回到府中,她将这一身喜服脱下,将绣好还未送出的腰带拿出,往日珍藏的小东西都拿了出来,堆在院中,一把火烧成灰烬。

母亲见此也只得心疼的抱着自己,黙黙为自己流眼泪。

三月之后,她便嫁给了李家公子李然。

莫衡见蔓儿点点泪珠滴落在书上,蔓儿脑中小时与魏翌相处的点点滴滴涌入莫衡的脑海,原来俩人尽是青梅竹马,还藏着这段情事在里面,真是造化弄人。

莫衡正想着,门却嗙的一声打开,她见跑进来一个书童打扮模样的小厮,打断蔓儿思绪。

蔓儿认得这是自己夫君李然的书童,她放下书,看着这个书童。

那书童噗通跪在蔓儿榻前:“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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