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久,卫悬周身的灼烧感逐渐变弱,反是感觉到一股莫名强大而邪恶的力量正缓缓溶入自己的体内。
卫悬爬到诸星殿中的一面巨大铜镜前,看着与从前判若两人的自己:原本小麦色的肌肤已变成青紫色,曾经漆黑乌亮的双眸变得浑浊不清,瞳仁急剧收缩变小,布满红血丝的眼白占据了几乎所有瞳仁。
他将手颤抖着伸向铜镜,直到触摸到冰凉的镜面时,他仿佛才终于相信这陌生而可怖的面容就是自己,清晨万籁寂静,唯有他凄厉而悲凉的笑声回荡在诸星殿之中。
他捡起《无妄心经》和恕,走出了诸星殿。迈出门口的那一刻,他停下了脚步,回首最后望了一眼他守护的地方,从胸口掏出那把曾经为若瑶梳发的木梳,“啪”的一下掰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
他要斩断与若瑶的感情,斩断心中所有的悲悯与正义,独自去寻找所有与那次侵略南苍的西穹人报仇。
彼时的若瑶正在南苍国东部的战场前线,她从小跟着清逸道长学习医术,在这次战争中已经挽救了不少战士和盟军的性命。
西穹军队迫于南苍顽强的抵抗和东昭国援军的压力,在几天后退出了南苍国境内,战争宣告结束。
若瑶听闻卫悬家中的村庄也遭到了迫害,于是在结束了伤员救治之后,她就赶去了村庄,谁知看到的却是已经被战争迫害的残败不堪的村庄。当看到卫悬家人的墓碑之时,若瑶心下一凉,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来不及多想,上山去两仪观寻找卫悬。谁知到了两仪观之后,道长们都说多日未见卫悬,而诸星殿中封藏的《无妄心经》也不见踪影。
“若瑶姑娘,我们还在诸星殿门口发现了这个。”一位道长拿出一块棉布包着的东西递给若瑶。
若瑶打开一看,那正是刻着自己名字的木梳,然而已经断成了两半。
“卫悬,你究竟在哪里……”
从那以后,若瑶终日四处寻找卫悬,然而数月过去,仍然没有他的丝毫音讯。
终于有一天若瑶听闻西穹国的边关营地被袭的消息,而死者恰好就是当初去往南苍参战的一名西穹朗将,她当即猜想这极有可能与卫悬有关,于是赶到了被袭击的营地附近,虽没有找到卫悬的踪影,但她打探到那朗将确实被箭射穿心口而亡,更加确定卫悬一定是来找西穹人报仇了。
若瑶基本上猜到了卫悬的意图,多方打听之下,她知道了其他几名曾在南苍领军作战的将士如今所在之地,恰好他们都在边境之地。
在赶去第二个边镇时,为时已晚,那将领也已经死亡。
她迅速赶到第三个临近的边境驻守之地,尚未靠近营地就已感到这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她看到遍地西穹士兵的尸体时,仍旧心存侥幸,希望这不是卫悬动的手,直到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彼时的卫悬正将一支箭矢徒手插入那身穿将领衣着之人的胸口。尽管眼前的卫悬已经同从前判若两人:陌生可怖的外貌,残忍疯狂的屠戮,以及杀掉最后一人时眼里流露出快意、贪婪和仇恨,但她仍然确定这就是她日夜寻找的卫悬。
若瑶上前去拉住卫悬,不想却被他狠狠地甩到了地上,他仿佛不认识若瑶一般,眼神没有丝毫往日的温情,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凶狠。
卫悬对准跌在地上的若瑶拉起弓箭,眼看箭就要被放出,那把断了的木梳从若瑶的袖口中掉出。看到那木梳,卫悬像是受了刺激一样,捂住头跪倒在地,痛苦的挣扎,嘴里不住的嘶吼:“不!我不能伤害她,快停止…”
“悬……是我,我是若瑶啊……”若瑶站起来想要上前扶住卫悬,而卫悬却大叫:“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若瑶看着痛苦的卫悬,后退一步,拿下背在身后的古琴,开始弹奏当初卫悬最爱她弹奏的一支琴曲。
神奇的是,在听到这旋律后,卫悬渐渐安定了下来,嘴里竟然喃喃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他身上的黑紫色“火焰”开始慢慢消褪,眼神也不再那样狰狞。
当卫悬恢复正常之后,他将一切告诉了若瑶。
“《无妄心经》的确带给我了无法想象的力量,可它也在逐渐控制我的思想,侵蚀我的意识,当我丧失理智时,就会大肆杀戮,无论对方是谁。尽管我极力用意念对抗它,但我发现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无法抗衡那股邪恶的力量,就像刚才,如果不是那把木梳掉出来刺激到我,我真的害怕我会……”
若瑶默默的流着泪,双手捧住他沾满鲜血的手掌。
卫悬沉默良久,缓缓站起身,若瑶拉住她,“你去哪?”
“我要在我彻底被这恶毒的能量吞噬之前去杀掉所有曾经参加过南苍国战争的西穹国人。对不起,若瑶,我曾承诺过要你照顾你一辈子,如今我要食言了。你…忘记我吧。”卫悬狠下心来没有再看若瑶那温润如水的眸子,转身远去。
若瑶看着卫悬的背影,决定想办法把他从那罪恶的“深渊”中解救出来。
“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跟你在一起。”
……
“再后来,我就跟着他来到了东昭,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若瑶叹了口气。
“原来卫悬竟修炼了那本《无妄心经》,以至走火入魔。”苏彦暗自惊心,他已经确定了卫悬下一个目标就是慕云漪,纵使皇家围场守备森严,也难保卫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埋伏下手,云漪,千万不要有事……
却说慕修这一边,他尚未赶到骁平关时,在半路上就得到了消息:江寒已死,而死法与之前三人一模一样。
“果然与南苍有关,那么下一个岂不是……”慕修来不及多想,调转马头,夹紧马腹向东昭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