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众人的沉默。
会原谅吗？不知道，但是至少，孟一风和孟乐婷应该不会那么记恨他了。
战争停歇，除了战斗时候留下的痕迹和空气中的血腥味之外，一切都似乎和从前一样，日子依旧平静。
孟一风和孟乐婷知道了孟项罗的这件事情，在一开始，似乎是有些难以想象的，但是当他们看到自家爹爹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几日的时候，有些相信了。
“爹爹经常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里面。”孟乐婷轻声开口，“这是娘亲最喜欢的一个房间，所以也成了整个门派的禁地。”
孟一风只觉得喉咙处一阵哽咽，居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确实原谅了自己的爹爹，这样一个男人，到了现在这个年纪，这么多年了，还一直心心念念不忘，很难得。
云长歌几个人围坐在天渊派的大殿里，温彦柏把几个尊者都叫到了一起。
“你是不是想知道天渊派和孟灵派的恩怨？”蓝华单笑呵呵的看着云长歌几个人，又看了看几个尊者。
云长歌微微点头。
“若我说，无仇无怨呢？”蓝华单的声音温和，带着几分笑意。
云长歌愣了一下。
华御尧在这个时候出来了：“确实和天渊派没关系，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他看着几个人，“曾经，我几乎将整个孟灵派屠杀。”
似乎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没有丝毫情绪，语气淡淡的，就连眼神都是淡淡的。
云长歌的手微微出了汗。
“当时所有门派一起围剿我，千方百计想要致我于死地，天渊派是被胁迫着来对付我的，所以我一直没有反对你们合作。”
“但是在当时，除了云蒙派之外，剿杀我最积极的就是孟灵派。当时小歌儿的爹娘救了我，孟灵派锲而不舍的追杀，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云长歌的心里“咯噔”一下。
所以，从头到尾，她应该记恨的人，是孟灵派的吗？
“我恼怒不已，最终用尽所有力量反抗，将他们几乎赶尽杀绝。”华御尧还在说。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愤怒。但是在剿杀的差不多的时候，他的力量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为了保护他，也为了保护刚出生的云长歌，云罄栎夫妇将云长歌托付给华御尧，让他逃命，他们两人负责引开中灵界的视线。
云罄栎夫妇知道自己一旦参与了这次的战争就逃不掉了，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在整个中灵界没有了地位。
中灵界腐败嚣张了太久了，他们早就想要反抗了。
云长歌呆在中灵界肯定活不长，因为中灵界的人非常清楚他们两个人的天赋，生下来的孩子绝对不会差。为了不给自己留祸患，他们最终用了这样的办法，将云长歌送了出去。
云长歌一句句的听着，眸子颤了颤，最终还是点头，不再说话。
“我一直担心自己的存在连累你们。这次的战争虽然说确实是他们三个门派有野心，但另外一层的意思，应该是冲着我来的。”华御尧叹息一声，“还是给你们惹麻烦了。”
清苍派的尊者忽然笑起来：“当时我们也参与了那场战争，虽然没有冲锋陷阵，但确实参与了。事后我们都非常难过，从此退出了七个门派的争名夺利。”
说着，他缓缓站起来，冲着华御尧深深的鞠躬：“请接受我们门派的道歉。”
紧接着，天渊派的尊者和印凉派的尊者都站了起来，冲着华御尧深深的鞠躬。
其实当时他们都知道，华御尧没有错，错的只不过是这些蛮不讲理的门派。但是又能怎样呢，他们人微言轻，就算是提出了质疑也没有人听。
华御尧愣了一下，脸上极为罕见的露出了表情。
惊讶，诧异，疑惑，还有……罕见的委屈。
是啊，他做错了什么，惹得全世界的人都来追杀他？这么多年他一直抗争，要的也不过是一个道歉而已。
再者，这三个门派在当时的大战并没有伤到他，倒是他，在当时的情况下伤了他们的很多人。
“不……我应该向你们道歉才是。”华御尧的声音带了几分哽咽，“若不是我，你们几个门派也不会元气大伤……”
“谁让我们跟着他们一起对付你了呢，这不就是报应吗？”清苍派尊者笑呵呵的开口，随后摆摆手，“好了好了，既然我们都能放得下，那就不要再提过去了。”
云长歌几个人全程都很沉默。
这段历史他们都没有参与过，但即使是听说，他们也能想象得出那种惨烈的场面。更别说真正的历史了。
“现在需要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孟一风和孟乐婷的问题吗？”温媚绫适时的打破了诡异的平静，“孟一风就是当时孟灵派拼死送出去的那个孩子，他们想要给自己的门派留个继承人。”
“如果他知道了这段历史，可能……就会和你们决裂。”魏玉岚也开口，“而且长歌……你应该不能轻易放下这段仇恨吧？”
云长歌现在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只是愣愣的听着。
华御尧伸手搂过她：“今天先到这里吧，我带她去休息。”说着，也不顾别人的眼光，一把将云长歌抱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华泠雨扶住卫薇安：“安安，走吧。”她声音轻柔，生怕惊吓住眼前这个娇嫩的女孩。
卫薇安眼眶微红，下意识的点点头。
魏应龄的脸色也不算好看，脚步微微有些虚浮，缓缓的离开了。
剩下的三个尊者面面相觑，最终发出长长的叹气声。
云长歌现在有些凌乱，但还不至于失控。她在走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力气，带着她一惯的清冽：“我没事，这事和孟一风孟乐婷无关，我早就应该想通的。”
华御尧怜惜的轻轻抚摸她的青丝，点头。
而在另外一边，孟乐婷和孟一风也刚刚得知。
“所以……是华御尧杀了我娘亲？”孟一风的声音剧烈的颤抖，愣愣的看着自家爹爹。
而孟乐婷，也已经愣在了原地。
“所以，长歌的爹娘也是帮凶？”孟乐婷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眶瞬间就红了，紧接着就有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这怎么可能呢……
长歌是她的朋友啊，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孟项罗脸色不算太好，回忆这段痛苦的历史，让他几乎耗尽了力气：“你们没有听错。孩子们，我固然有错，但是你们的娘亲……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我以前瞒着你们，就是怕你们知道之后难过。但是现在，你们都长大了，而我们……也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了。要么，报仇，要么，就永远的沉默。”孟项罗的声音低沉，“我是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孟一风和孟乐婷现在都处于三观几乎要被崩塌的时候。
那些在一起的时光，那么快乐温暖，那么的惬意，难道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吗？到头来知道了一个这么残忍的事实，他们又该如何自处？
杀母之仇，他们如何咽得下去？
孟项罗看着两个孩子，重重的叹口气：“我知道你们和云长歌那孽……”他顿了一下，“和云长歌关系不错，但是你们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你们是孟灵派的人，孟灵派成千上万条人命，还有你们娘亲的性命，难道就因为和她关系不错，就不报仇了吗？你觉得他们死的瞑目吗？”
孟项罗死死的攥着拳头。
这个仇恨埋在他心里这么多年了，在围剿魔尊殿失败之后，仇恨就越发的压制不住了。
华御尧的力量非常强大，他一直都知道。现在可能越发的强大了。但是呢……这仇还是要报的，就算是……牺牲一切！
“我愿意牺牲自己的所有去报仇，这样我也好向这些死去的人交代。”孟项罗看着两个人，“你们的爹爹虽然不是个好人，但却是他们仰慕着的尊者。我肩上有担子，我必须要报仇。”
“你们两个……我不强求，你们好好的想一想吧。”孟项罗又叹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老了好几岁，连背都佝偻起来。
姐弟两人看着孟项罗离开的背影，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孟一风和孟乐婷两个人依偎着，最开始还说说话，后来就沉默了，似乎只是想在对方身上汲取温暖。
卫薇安彻底的失眠了，呆呆的仰望天空发呆。
魏应龄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神经，在想起孟乐婷可能要和他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就非常难过。难过到……心几乎都要碎了。
而云长歌，虽然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但却也说话少了许多。
只有华泠雨的变化最少，但看起来也心事重重。
“当时……你肯定很辛苦吧……”华泠雨站在门外，看着照顾云长歌的华御尧，眼眶忽然就红了，“就在这么困难的时候，我却背叛了你。”
“哥哥，我很抱歉。”华泠雨的声音轻轻的，眼角的泪划过脸庞，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