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吟声有气无力的传来,整个人仿佛置身在又冷又硬的冰块里,青帷帐中,脸色雪白唇色发乌的少女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这么冷?
夏晚柔顾不得想最后看到的那个身影,看到床头叠着的袄裙,立刻掀开薄衾哆哆嗦嗦的套在了自己身上。
好在,袄裙里面裹了柔软的棉花,穿上之后,身体渐渐回暖,意识也清晰了起来。
夏晚柔举目四顾,这简陋的房间熟悉又陌生,一桌一椅都透露出清贫的气息。
不像是在梦里,也不像是在地狱。
她能接触这房间里的摆设……她没死?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满脸苦相衣着寒酸的丫鬟走了进来,看到夏晚柔已经起身穿好了衣裳,松了口气。
带着两分欣喜开口:“大小姐,您起了!夫人和二小姐来看您了。”
“你是……”夏晚柔疑惑地看着来人,然后从记忆深处挖出一个名字来,“阿扶?”
“我是阿扶,小姐,您这是睡懵了吗?”阿扶笑着说道。
夏晚柔记得阿扶,阿扶是她母亲从乡下捡来的孤女,做了落魄之后夏家唯一的丫鬟。只是,阿扶一脸苦相,很不讨她祖母和母亲的欢心,等她做了脂玉女,夏家有了钱,她祖母立刻赶走了阿扶,另买了两个一脸喜庆的回来。
阿扶没有谋生能力,在离开夏家之后就嫁给了城西的老光棍,两年之后难产死掉了。
死掉的阿扶为什么会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夏晚柔心里惊恐起来,顾不得许多,转身朝梳妆台上唯一的铜镜扑去。
阿扶没有注意夏晚柔的反应,雀跃着出门迎接夫人和二小姐……今天是个好日子,夏家有了一大笔钱,夫人答应她,等忙过了这两天,就给她提一提月例银子。
梳妆台前,夏晚柔震惊的看着铜镜里不施粉黛的脸,眉眼不是她熟悉的妖艳,反是有些稚嫩,正是十六岁的她,未做脂玉女之前的模样。
她这是回到了八年前?
她这辈子过得这么苦,老天爷为什么要把她送回来,再受一遍这些折磨!
夏晚柔双眸渐冷,凝出十足的恨意来。
“我的儿。”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
夏晚柔颤了一瞬,下意识的收敛了情绪,转身看向来人。
满脸寡淡的是她的母亲夏李氏,枯瘦如柴的是她的小妹夏晚心。
夏李氏上来就抓着夏晚柔的手,被那指尖的冰冷激得瑟缩了一下,但她还是紧紧握着,一副要给夏晚柔温暖的样子。
她蹙着眉头开口:“我的儿,你真的要进那吃人的地方,做那受人诟病的脂玉女么?我倒不在乎夏氏一门的清誉,百年之后我自会去下面和你爹爹解释,但是娘担心你,娘不想你就这么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夏晚柔手骨被握得生疼,眼底浮现出些许嘲讽来。
多为女儿着想的娘亲啊!多心疼她的娘亲啊!
上一世她天真单纯,真以为夏李氏是舍不得她,这一世的她却一眼就看穿了夏李氏掩在担忧之下的兴奋和狂喜。
她不想过穷日子了,指望靠着夏晚柔的卖身钱重新做贵太太呢!
夏晚柔扫了眼眼底全是雀跃的夏晚心,勾了勾嘴角,再对上夏李氏的视线,眼底生出了浓浓的水雾。
“娘,您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不去脂玉坊,大家继续过清贫的日子,您真的不会怪我,会支持我?”
夏李氏点了点头,一副好娘亲的样子:“晚柔,你做什么,娘都支持你。”
“娘,小妹,昨晚我梦到爹爹了。”
夏晚柔笑了笑。
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
在场的人来不及深究,就听到夏晚柔继续往下说。
“在梦里面,爹爹骂了我一顿,说我不该毁了夏家百年的清誉,我们夏家人,哪怕穷死,也不该失了风骨。我醒来后想了想,之前决定进脂玉坊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决定了,我不去脂玉坊了,好好陪在您和小妹身边。”
她这些话一出来,三人脸色顿时大变。
夏晚心惊叫出声:“我们都收了脂玉坊老板送的房子和钱了,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反悔不去脂玉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