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拙园一点也不拙,相反,它修得十分的古朴意趣,古树积雪奇花异草再加上写意的建筑,走进拙园,就像是走进了神仙的画里。
夏晚柔下车后就顿住了脚步,走不动道了。
这是拙园?
她上辈子也见过拙园,甚至在拙园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的拙园跟现在看到的拙园完全不同。如果说眼前的拙园是神仙画卷,那上辈子的拙园就是纸醉红尘。
上一世,她刚到拙园,就被里面泼天富贵的装潢和轻浮魅惑的花草亭阁所震惊。屋梁雕着艳女歌舞,极品红木柱子裹着纯金镶翠玉,奇珍异兽被养得膘肥体壮,所有的花草都以艳丽为先,荷花池里面养着摇头摆尾的大草鱼,黄金鸟笼里面的鹦鹉见人就是一句“恭喜发财”,就连路边的大理碎石里面都夹杂着几颗或金色或绿色的玛瑙。
就像是暴发户一样,整个院子花了数不尽的金银,却没有丝毫意趣,俗之又俗。
夏晚柔记得,琅王殿下很喜欢他的这个园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带她来这边住几天。
她以为琅王殿下的审美猎奇,就喜欢那样的金裹银绕。但是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个拙园是怎么回事?
上辈子的拙园,是夏晚柔见过最丑的园林,眼前的拙园,是夏晚柔见过最美的园林。
这几年间发生了什么,让穆司言把好好的园子造成了那副德行?他疯了吗?
“姑娘,怎么了?”青娅在旁边出声提醒。
“没事。”夏晚柔摇了摇头,抬脚朝里面走去。
刚进拙园,就有一个气质十分柔和的中年妇人迎了上来,她同夏晚柔福了福:“夏姑娘,奴婢宋致,奉王爷命令在此迎您,王爷在小眷楼等您。”
夏晚柔神情复杂的应了,然后跟着宋致一起往里走。宋致身上穿的衣料极好,举止大气,又有自己的姓,应当是这拙园的管事娘子。夏晚柔记得,上一世的拙园,管事的是一群妖妖娆娆的年轻漂亮女人。
一路前行,所有景致皆是陌生,甚至连洒扫的下人都没几个,比起上一世的热闹,着实冷清不少。
夏晚柔开口问宋致:“宋姐姐,这一路走来,怎么没见几个人影?”她担心是穆司言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所以将人清场。
“拙园向来少人走动。”宋致笑着回话,“王爷喜欢拙园这边的景致,怕不知轻重的下人多了,反而坏了这份意趣。”
她说着指了指假山后若隐若现的矮檐:“大家平日里都在那里待着呢,轮到自己当值才会出来。”
王爷喜欢拙园这边的景致?
宋致一边走一边给夏晚柔介绍沿途的风景,夏晚柔却一句都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全是这么一句话。
到底是这个世界不对了,还是她的脑子坏了?如果穆司言真的喜欢拙园的景致,上辈子为什么会毁了这神仙画卷?
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正狐疑琢磨着,就感到自己衣袖被青娅拉了一下,回过神来,听到宋致说道:“夏姑娘,小眷楼到了,您请稍待,奴婢这就去与王爷通传。”
夏晚柔点了点头,看着宋致进了大门。
“姑娘,是有什么不对吗?”旁边传来青娅小声问询。
夏晚柔摇了摇头,说道:“回头再说。”
话音刚落就见穆司言大步走了出来,他亲自来迎夏晚柔了。
穆司言今日与平时有很大的不一样,穿的是宽袖大袍,很有魏晋名士风流的味道,再加上他长得本就无双俊朗,更显得不同凡人。看起来随意,可他头顶的玉冠腰间的玉佩无一不是精心搭配,就像是开屏的孔雀一般。
精心打扮,再加上亲自出门迎接夏家姑娘,宋致等人看夏晚柔的眼神就变了。
夏晚柔沉浸在对两世拙园的不同的疑惑里,丝毫没有注意到琅王殿下的打扮有什么不对。
空气有些安静,夏晚柔回过神来,规规矩矩给琅王殿下行礼。
穆司言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发闷。
但今日是有正事的,他很快撇开这一丝郁卒,领夏晚柔往里走。
进了小眷楼,夏晚柔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座书楼,里面各式各样的书架上面摆了很多书卷,从史记兵法到奇闻游记,品种十分齐全。
这又与夏晚柔上一世的记忆不一样了。
上辈子的穆司言十分不喜欢看书,甚至有人说,当今圣上之所以不喜欢穆司言这个儿子,就是因为当今圣上是喜文的极端,而穆司言是喜武的极端。
“这些书王爷都看过?”夏晚柔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事的时候看看。”琅王殿下说道,“你喜欢什么类别的书?本王给你推荐。”
那便是都看过的意思了。
夏晚柔心情复杂起来。
“不必了。”夏晚柔抬头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坐吧。”穆司言率先在窗前的藤椅上坐下,面前的藤木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茶水和点心,还有一碟子鹿肉干,他把手伸向青娅,“幺幺给我抱一下。”
青娅将幺幺交到了穆司言手上。
幺幺不喜生人气息,正要挣扎,就看到了桌子上的鹿肉干,登时兴奋得叫了起来。
“咪呀呀呀呀~”
鹿肉干比猪肉干好吃多了,它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了。
夏晚柔见它这样,顿时有些羞窘……她目前还供不起幺幺吃鹿肉干,她太穷了,幺幺跟着她吃苦了。
穆司言将她的反应看得清清楚楚,嘴角扬了扬,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根鹿肉干喂到幺幺面前,幺幺立马狼吞虎咽起来,像是饿了很久一样。
夏晚柔:!
不要表现得好像我虐待了你一样啊!
夏晚柔本来打算跟穆司言说清楚临安城中传言的事情立刻离开的,但此番情景,她不好意思再催促穆司言了,只能安安静静的看着穆司言喂幺幺吃鹿肉干。
偏生幺幺吃起来就没完,吃了一根有一根,就好像肚子是个无底洞一般。
夏晚柔尴尬的看着幺幺,心想,崽啊,你就不能给我留两分面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