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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知己一人谁是

虽是冬天,但没有风,太阳又真不错,晒得人暖洋洋的,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再加上还有精彩的马术表演看,真是人生快乐事也。

太子爷前几日就给各位阿哥、福晋、格格、少爷、小姐派了帖子,上云:马上竞技,大家同乐等等一长串话。其实照我看就一句话:我好闷,大家都来陪我玩吧!

帖子上说,不论男女,只要骑得好,都有赏。对于赏赐,只怕在场的各位主子,没有一个放在心上,凑个乐子罢了,当然也有不少人当真,不过不是为了赏赐,而是为了给太子、阿哥们留下深刻印象。领导对你有印象了,日后有了油水时,才会惦记着你。

姐姐本来不想来的,被我扭股糖似的磨了半天,才答应了。

我虽不会骑马,但也随大家穿了一身骑装,平添了几分英气,揽镜自照很是满意。姐姐也说好看,看看她,看看自己,我暗自感叹,这两姐妹的娘亲肯定是个美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满族儿女绝大部分是会骑马的,皇室子弟更是从小就勤练,此时三三两两的都在外面遛马,这个三面围着的大帐里的座位绝大部分空着。我和姐姐进去时,正在里面坐着说话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忙上前来给姐姐请安。我看十三阿哥今天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不禁偷着多看了两眼。他立即就有所察觉,侧头向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毛。我忙移开了视线,却看到十四阿哥正看着这一幕,本来也没什么,可不知道怎么的,脸就有些红了。

突然听到帐篷外一阵叫好的声音,夹杂着掌声。我们都向帐外凝神看去。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风驰电掣地纵横在天地间,一位身穿艳红骑装的女子坐在马上,殷红的裙裾在风中翻飞。她时不时地用马鞭卷起地上预先放好的小彩旗,鞭鞭未落空,引得四周的喝彩声越发响亮。

我从未见过女孩子有这么精彩的骑术,不禁看直了眼,随着众人拍掌大叫。她一圈跑完,勒着马缓缓退出了场子,而周围的人还在大声喝彩。我看得十分激动,忍不住拉着姐姐说:“天哪!我现在才知道什么是飒爽英姿,今儿没白来,竟看到如此人物。”

姐姐笑着推开我道:“你要喜欢,赶明儿自己也好好学学。”

我无限钦羡地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叹气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了。”

旁边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听到,“扑哧”一声都笑了出来。

正在回味刚才的惊艳一幕,一个穿着艳红骑装的姑娘,手握马鞭走了进来。我一看,立即把满脸的激动回味都尴尬地收了起来。她!她竟然是过去的明玉格格,现在的十福晋。我暗叹,十三阿哥的确有喜欢她的理由,如此醉人英姿怎不令英雄折腰呢?

她进来后,随意地打量了周围一圈。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立起身子请了安。我觉得无限同情十三阿哥,这个“嫂子”叫得要如何痛苦呀!

她抬着下巴,目视着我道:“还是一点儿礼数都不懂!”

我这才想到,她现在身份不同了,我应该给她请安的。可转而一想,她都没有给姐姐请安,我干吗要给她请安。哼,不理她!刚下定决心可又突然想到,十三阿哥正在身侧看着呢!心不禁抖了抖,觉得还是不要招惹这个霸王的好,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十福晋躬身说道:“福晋吉祥。”

她哼了一声没有理我,自找位子坐下。我等她坐定,自己也坐下了。

一时有些冷场,大家都沉默着。正在这个时候,太子爷领头走了进来,身后随着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我们都忙站起来请安。

太子爷笑道:“都起吧!”一面坐下,一面对十福晋说,“皇阿玛早就夸过,郭络罗家的格格最有我们满族格格的样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十福晋笑道:“太子爷过奖了,那是皇阿玛对姐姐的赞誉之词,我不敢冒受。”

这是我自婚宴后,第一次见老十,心里有一点儿不太自在。他自打进来后,就一直目光炯炯地瞅着我,我更是心里直打鼓,一眼也不敢看他。

此时场中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表演,我虽然讨厌明玉,可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如十福晋,所以看得不是很专心。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听到十福晋说:“马尔泰·若曦,你既然穿了骑装,为何不上场演示一下呢?”

我心叹,来了,来了!可顾虑到十三阿哥就在旁边,也不敢乱说话,忍了忍没有吭声,姐姐投给我赞许的一瞥。

没过一小会儿,又听到十福晋说:“听说马尔泰将军的女儿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骑术一定有过人的地方,为何不趁今日给大家露一手呢?”

我心里恨恨地想,你有完没完?你那样的骑术,连一般男子都比不上,你当然想要我去丢这个脸了,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看了看她,瞅了瞅十三阿哥,终是接着保持沉默。

姐姐对我突然转了性子,很是赞许。可太子爷却笑说:“马尔泰·若曦,上场去给大家演示一番吧!”

我赶忙站起来,还未开口,就听到十阿哥说:“她不会骑马,上次和我们一块儿去遛马,只能小厮牵着马,带着她遛。”

我心想,老十啊老十,你这哪儿是在救我,根本就是在害我。

果然,就听十福晋冷笑道:“看来传闻也不全可靠,都说马尔泰军营中个个能骑善射,有众多马术超群者,今日看来,都是无稽之谈,只怕英雄不见得有,狗熊倒不少。”

她话音刚落,姐姐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对太子爷说:“臣妾愿意上场演示一圈,只是臣妾今日没有骑马来,要借用一下十福晋的马。”我暗自想,这个十福晋,说什么不好,偏偏说到姐姐的软肋上,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姐姐的骑术如何。不过事已至此,只能静看了。

太子点头同意后,姐姐转身出了大帐。我心里有些急,走到帐前观看。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一匹白马驮着姐姐奔进了场子,速度倒是未见得比十福晋骑得快,可姐姐时而侧骑一会儿,时而双手抱着马脖子身子紧贴马侧骑一会儿,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一会儿,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马上随意起舞。

场外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帐内也是一片叫好声。几个精于骑术的阿哥,如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也是满口叫好。我更是鼓足了劲地鼓掌。

最后,姐姐直立在马上,策马从远处直奔大帐而来。姐姐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银鼠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绾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站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

只看她渐渐逼近大帐,速度却仍然未减。我有些担心,周围的侍卫也都快速护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家越来越紧张,渐渐周围一片寂静,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忽听一长声马嘶,马定定地立在了帐前十步远的地方,姐姐此时仍然端立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帐内帐外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姐姐跳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旁边的侍卫走了进来。进帐后,姐姐俯下身子向太子说道:“臣妾冒失,请太子爷责罚。”

太子爷朗笑着道:“如此好的骑术,该赏,怎么能罚呢?”

我偷瞅了一眼十福晋,脸色虽很是难看,但也是满脸钦佩。

太子爷一面让姐姐起来,一面对八阿哥说道:“老八,你这个福晋的骑术可比你要好。”

八阿哥温文尔雅地一笑说:“正是。”

我心里却有些微微地疼,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吧?

经过这两场精彩的表演,大家对后面的表演都不是很上心,看得也不是很专注。而姐姐自打落座后,就一直在走神,脸上满是掩也掩不住的黯然。八阿哥微微笑着低头沉思,可那丝笑,我怎么看都满是苦涩。我心里也觉得很是憋闷,遂起身悄悄从帐内溜了出来。

漫无意识地随便走着,心想看姐姐的骑术,就知道那个教她的人只有更好了。如此说来,也肯定是一位身姿矫健的男儿。他们本应该是翱翔在西北茫茫戈壁上的一对雄鹰,可现在却是一个长眠于地下,一个深锁在侯门。

正在神伤,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嘲弄地道:“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再伤心也没用的。”

我一回头,看是十三阿哥,正一脸懒洋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身后跟着那匹大黑马。

我一看他那表情,有些生气,虽知道他肯定又想歪了,但也懒得解释,嘴里只淡淡道:“彼此,彼此!”说完转回身,继续前行。

他有点儿愣,琢磨了一小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大笑着跟上来。我听他笑得古怪,不禁停下来。他走到我身前,一面大笑着,一面指着我道:“我说呢,刚刚在帐里脾气那么好,原来……原来竟是以为我看上人家了。”说完更是一阵高声大笑。

我本来被他莫名其妙的笑弄得有些恼。此时,听完他说的话,心里有些茫然,渐渐回过味来,也觉得可笑,又想到他对我的误解,更是觉得可笑,忍不住随他大笑起来。

两人相对大笑了一会儿,渐渐停下来,可仍是微笑着看着对方。经此一笑,两人之间的那点儿敌意倒好似慢慢地化了开去。我举步前行,他也在侧旁慢步走着,那匹大黑马跟在我俩身后。

我边走边想,还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乌龙的事情呢?嘴边含着笑,忍不住对他道:“我也不喜欢十阿哥的。”

他一愣,步子停了下来,细看我表情认真,又禁不住开始大笑起来,我在一旁微笑地看着他。笑完后,他叹道:“扯平!”

两人走到一处微高的土坡。我拣了一块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望向远处的跑马场。他也坐在我身边,随我看向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和马。大黑马随意地停在我们身旁,蹄子刨着地。

两人沉默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伤心?”

他凝视着远方半天没有吭声。我等了会儿,轻声道:“若为难,就不要说了。”

他又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那天是我额娘的忌辰。”

我“啊”了一声,侧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转回头看着远方沉默。又过了一会儿,他强笑了两声道:“在很多年前的同一天,额娘嫁给了皇阿玛。”

我听完,心里不禁很是为他感到难过。一个女子就这样走完了一生。如今只怕除了她的儿子以外,再没有人记得她是何时在如花美貌的时候出嫁的,又是何时在韶华正好的时候离开的。而那个本应该记住这一切的人,却因为富有四海而根本不可能记得他是何时拿喜秤挑开了一张似玉娇颜的红盖头的。

想到在十阿哥的大婚之日,十三阿哥面对满堂刺眼的红,心中却是一片惨痛的白,情何以堪!心里原本因为他那天的粗鲁而有的略微不满完全消失,只余无限同情。

两人静静待了半晌。他带着笑意,转头看着我问:“你既不喜欢十哥,为何我看到你为他唱曲子?又为何人人都说你为他发疯?”

我侧头细想了想,问:“知道虬髯客初见红拂女时,红拂在干什么?”

他稍微怔了一下,慢慢思索着回道:“红拂正在梳头。”

我一笑说道:“男女之间还可以如虬髯客和红拂女的,彼此关心照顾,却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他听到这里,脸部表情颇为动容,凝视着我,我坦然回看着他。过了半晌,他说道:“好一句‘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我看他理解了我的意思,也很是开心,毕竟在古代,异性之间平等的友谊比较新鲜,只怕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的,而他竟然带着赞许接受了。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我看远方的人好像在准备离开,站起身道:“该回去了。”

他随我站起身子,突然问:“去喝几杯如何?”

我讶然地看着他,他朝我温暖地一笑。我心头也不禁暖乎乎的,慨然说道:“有何不可?”

他看了看马,问道:“共骑一骥?”

我一笑道:“也不是第一次。”

他大笑两声先上了马,然后把我拉上马,让我坐在他身后,一声“驾”,两人飞奔而去。

他策着马,在安静的胡同里穿来穿去,最后停在了一座精巧的四合院门前。

开门来的老仆妇一见是他,忙赶着给请安,赔笑道:“十三爷怎没事先派人来说一声呢?姑娘现在正见客,我这就去给姑娘通报,让她赶紧打发了人过来。”

十三阿哥道:“不用了,今日只是借你这地方和朋友喝喝酒,你去置办一桌酒菜就可以了。”

那老妇偷着看了我一眼,见我衣着华贵,又正瞅着她,忙低头应是。

十三阿哥对这个四合院很是熟悉,领着我进了一间布置得极其素雅的屋子。屋中简单摆了几件花梨木桌椅,其余一概装饰俱无,只在靠窗的案上供着只白瓷瓶,瓶中随意插了几杆翠竹。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随着十三阿哥落座,笑问:“红颜知己?”

他一笑说道:“平常烦闷时经常过来喝几杯酒,能说得上话。”

我点点头,心想这里住的姑娘应该是个雅妓,等闲之人是绝对不会见的。

不一会儿,那老妇带着两个丫头,端了酒菜进来,安置停当后,退了出去。我和十三阿哥这才开始饮酒吃菜。

几杯酒下肚后,两人话渐渐多了起来。从宫中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浩瀚漠北谈到烟雨江南,从山水诗词聊到古今贤士。最后发现两人竟然都是嵇康和阮籍的推崇者,本就已经觉得十分投契,这下更是相见恨晚,我心里更是十二分的激动。

在中国几千年的思想文化发展中,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像一张巨大的网,把独立的个体牢牢束缚在以皇权为中心的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中,从而发展不出完整的个人主义。但生逢乱世的嵇康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像一道闪电划过黑夜的天空,虽短暂但亮丽。他的传世名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中,阐述了他认为人性是真实平等的原则。他“非汤、武而薄周、孔”,认为儒家所推崇的圣贤,不过只是一类人的价值准则,并不应该要求一切人都必须效法。个体的幸福只有个体自己才最清楚,个体有权追求自己认可的幸福。可以说,嵇康的思想和现代社会的平等自由、个人主义是有很大共通点的。

我虽早已知道十三阿哥是不羁的人,但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推崇嵇康,特别是他作为皇室子弟,身处统治阶级的金字塔尖,却丝毫不稀罕也不维护自己的身份与利益。这份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和发现这个古代社会终于有一个人能明白我内心深处想法的感觉让我狂喜,不禁越发高谈阔论。

而他大概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儒家文化盛行的时代,会碰到我这样的女子,毕竟连男子也少有敢对儒家思想提出质疑的。他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赏、三分喜悦,陪我一块儿侃侃而谈。

说得兴起时,我端着酒杯说:“其实我这么喜欢嵇康,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以为我又有奇谈妙论,忙凝神细听。我半眯着眼睛,面带微笑地道:“中国古代历史上美男子虽很多,如宋玉、潘安之流,可总带着一股阴柔美,可嵇康是不同的,史书上说嵇康‘身长七尺八寸,风姿特秀’,见到他的人怎么评价他来着?”

十三阿哥说:“见者叹曰:‘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或云:‘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我一拍十三阿哥肩膀,笑着说:“正是!嵇康是阳刚的、健康的,是金色阳光下一株高挺的青松,积雪压不垮,寒风吹不倒。”我忍不住重重地叹气,无限神往地慢声诵道,“可谓尚气任性,慷慨激烈,何为丈夫?此为丈夫!”

十三阿哥大概从没听到女子公然谈论倾慕男人的皮相,越听眼睛越直,听我说完后,看着我的表情半天没有声音,最后叹道:“真名士自风流!”

不可否认,刚开始和十三阿哥结交时,我是存着私心的。毕竟从表面上看我是八爷这边的人,姐姐更是八阿哥的侧福晋,而历史却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获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我虽然不可能扭转历史,但我可以尽力给自己留条退路。

可经过这次交心畅谈,我真的认为他是我的知己了。毕竟在这里,谁会认为本质上每个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谁会认为即使是天子也没有权力让所有人都遵照他的要求?虽然他只是因为推崇嵇康而对现存的文化体制有所怀疑,虽然他只是因为本性洒脱不羁,所以才旷达包容,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等我们喝完酒,十三阿哥送我回贝勒府时,天已黑透。十三阿哥虽已放慢了马速,我还披着件他为我借来的披风,却仍然感觉有些冷。他扶我下马后,我道:“你先去吧!”

他想了想说:“还是我自己和八哥说清楚。”

我笑道:“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我姐姐不会舍得的。”他一笑没有理我,自顾上前拍了门环。

我看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他。门很快就开了。两个开门小厮见我和十三阿哥并排立在门前,大惊下忙请安。十三阿哥淡淡道:“起吧!去给贝勒爷报个信,就说我来了。”一个小厮立即飞奔而去,另一个忙掩了门,领着十三阿哥往前厅而去。我向十三阿哥点点头,自行回姐姐屋。

我回到屋子里时,别的丫头都不在,只有巧慧陪伴在侧。

姐姐脸色铁青,看着我,说:“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只此一回,再无下次’。”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和朋友一时兴起游玩在外的事情,我在现代是经常做的,可是在古代,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竟然让周围的人反应这么大,我不禁叹气再叹气。

我一直沉默地站着,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和姐姐沟通这件事情,我们有着三百多年的代沟,姐姐也一直一脸无奈,伤心地看着我。

默立了半天,最后姐姐疲惫地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可我实在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在这里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不想连自己交朋友的权利都被剥夺,即使这样做伤了姐姐的心。最后,只得默默转身回房。

早上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我仍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眼睛望着帐顶,想着昨晚和十三阿哥在外面的事情,越想越开心,恨不得立即再找他去喝酒。

正沉浸在这个时代中也能找到一个知己的喜悦中,帐外的丫头叫道:“小姐,贝勒爷打发人来叫你过去。”

我一听,忙翻身坐起,收拾停当后,惴惴不安地随候在外面的太监而去。

到了书房门前,李福正立在门口,替我推开门,让我进去。他留在门外拉上了门。随着“咔嗒”一声关门声,我强自冷静了半天的心终是开始狂跳。

八阿哥一身月白长袍,正立在一只半人高的青瓷瓮旁,瓮中随意插着十几卷卷轴字画。听我进来,他没什么反应,仍旧姿态闲雅地看着窗外。阳光透过六棱格的窗户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昨晚十三阿哥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不敢吭声,只能呆立在门口。过了半天,他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微笑,问:“你昨天和十三弟干什么去了?”

我想了想,问:“十三阿哥没有和你说吗?”

他道:“我现在在问你。”

我心乱如麻,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昨日虽说有些出格,可毕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遂坦然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十三阿哥带我去一个地方喝酒了。”

他听完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还是那永恒的微笑,只是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透过它们直接看到我内心深处去。我坦然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转回头,假装要找位子坐下,走离了他的视线。

刚坐下,他却轻声说:“过来。”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温和地一笑,仍轻声道,“过来。”

我确定他是很认真的,只得慢慢站起,低着头,一步一挪地蹭过去。到他身边三步远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下的水磨石地板。

他微不可闻地叹口气,轻声说:“我就那么可怕?”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了两步。

我发现,每次只要和他站近,我就有压迫感,觉得心也慌、脑也蒙,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他轻轻把我的手挽了起来,我下意识地缩手,他紧了紧手,道:“别动!”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外面晶莹碧绿、当中有一道殷红似血的细线的玉镯,往我手上套去。

他慢慢把镯子推到我腕上后,放开了我的手,走回桌边坐下。他离我远了,我觉得脑子又变得清楚起来。开始琢磨,这个……这个究竟算怎么回事呢?我不是来听训话的吗?正在琢磨,听他柔声道:“吏部的姚侍郎还要过来,你先回去吧!”

我怔怔“哦”了一声,做了福退出来。门外的李福见我出来,忙给我躬身请安,我只顾着自己琢磨,没有理他,自去了。

回来后,姐姐见我一脸茫然,大概以为我被八阿哥训话了,微微笑了一下,淡淡说:“是该立立规矩。”我没有吭声,手藏在袖子中,自回了自己屋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姐姐瞅到我腕上的镯子,一愣,立即问:“哪儿来的?”

我正惊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姐姐却点了点头,道:“十三阿哥出手真是大方,这可是罕见的凤血玉。”看来姐姐是误会了,不过反正我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让十三阿哥先白担这个虚名。

姐姐竟没有责怪我,反倒轻叹了口气说:“这么多阿哥中,十三阿哥的确是最出挑的,有其他人没有的侠气。”

我低着头笑,心中隐有得意,姐姐也不是一般人,一般的娘娘、福晋、格格只会看到十三阿哥没有额娘,没有母系势力,没有钱,是个一穷二白的阿哥。

用完膳,茶都喝了半盅,姐姐却又冷不丁地说:“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做主,不如永远不要动念头。”

我端着茶,愣在那里,想了半天,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没头没尾地回了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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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局动荡,灵气复苏,一个个漆黑大洞,自地球张望,崭新的时代,渐渐拉开篇幅,一个神秘的黑洞,撕裂天空,而来,所谓科学的规律被打破,人类迈入一个灵气泛滥的时代,百年的起落奠定了世界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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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疤界

    桥西一曲流清河,岸隔浮萍漫月痕。她,自小父母双亡,被舅母卖至伊人苑,毁了容颜,便在伊人苑当琴师,与他相遇后,便开始了一世的牵绊。所有隐隐作痛皆由情生,自古造化愚弄世人,红尘曲,清平调,唱不尽人间长恨歌。书中人似乎都有一道道疤痕,或深或浅、或隐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