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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归梦引,前尘去

溟国溟字虽带了水,老天爷却也并没有因此开恩,多给这片土地降些雨下来。反倒减少雨水数量,似在惩罚人们的妄想。

这几日,许是天公觉得光罚不赏,未免丢面子,该适当的恩赐些,故连布小雨,昼夜不歇。

溟国百姓感念天恩,有的竟喜极而泣,泡在雨水泥里不出来,直乐呵。

青萝晨起过来给她把了脉,说脉象平稳,无甚大碍,只不过得多休息。而她恰恰昨晚一宿未曾合眼,天快亮时才眯了过去。此时浑身乏力,当真是想休息。

如今雪琂已醒,青山又从赋左带了解药回来,左右不过月余,雪琂便会痊愈。想着今日也无甚大事,索性忙里偷闲一日也未尝不可。故打发青萝去瞧雪琂,自己则翻了个身,拢紧了脖颈间的被子,卷缩一团,又去寻梦里的痕迹。

从梦门踏进来,不想竟来到了一处皇宫,威严气派的宫殿让人望而生畏。只是不同往日,今日大殿门上都着了红彩段,很是喜庆。

估摸着是太子娶妻成婚,为皇家开枝散叶了。遂向着前面人多处走去。

不知是谁这般有福气,能入嫁皇宫,成为天底下最让人羡慕,最尊贵的那个女人。

毕竟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那太子妃,就是日后的皇后,母仪天下,受万人膜拜仰慕。

好奇之下,顺手逮了个小太监过来问:“你可知,太子妃是哪家的小姐?”

听她这么问,那小太监十分鄙夷的瞅了瞅她,看了半响才艳慕的答道:“想那太子妃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惊才绝艳,你竟不晓得太子妃是何人?看你模样,长得挺机灵,不傻呀!”

闻言一愣,敢情这小太监竟笑话她无知?拍了他一巴掌算是小惩:“别卖关子了,快说,太子妃到底是谁?”

小太监被她拍的一咳,连连摆手求饶:“你别动手,我说我说,太子妃是相国家的千金,溟国第一美人,柳凝汐。”

柳凝汐!

不知为何,在读出这三个字时,心中徒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凉之感。

脑子里快速闪现过很多甜蜜的画面,心头疑问一个接一个袭来。柳凝汐不该嫁给六皇子凌瑄吗?怎会突然要嫁太子?那六皇子凌瑄呢?他怎么办?

正想再问,小太监见她晃神,早已撒腿跑开了。

她追了两步没追上,只能压住心口喘息,看着他跑了跟见了鬼似的。

只是心里终究是放不下这层复杂的感情纠葛,想着既然这场感情关于三个人,问谁都屡不清,还不如去婚房,直接问柳凝汐本人。

正如是想,眼前突然殷红一片,抬头看时,她人就已到了新房。

在屋中走了一圈,并未见到柳凝汐。便知道,这三角恋,定是要三人欢喜三人悲了。

屋中无人,她留着也无趣,不过新房的布置倒是很吸睛。温馨、雅致,很适合她的喜好。

从里间到外间,墙壁上有邱野先生的独树一帜的写意芙蕖,亦有白灼子不拘一格、独领风骚的诗篇,再加上路衡行云流水的字,配上华严心灵手巧的装裱,每一幅都堪称当世绝品。

此外,屋中的桌椅板凳,大大小小凡是木器摆件,皆以梅兰竹菊四君子各取所需为花样制成,这种古怪的做法,天底下也只有山野老人一人做的来。他是木匠中的魁首,他若称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心中不由赞叹,若以此来看,太子定是深深爱着柳凝汐的。若不然,如何会费心寻这些宝贝。毕竟单是山野老人,想请出来就已是不易,何况还要做这么多木活。

本以为这便是极致,不想出门时,又眼尖地看到梨花木圆桌上摆放的合卺酒,及一些果蔬吃食。合卺酒乃交杯酒,吃食无外乎莲子花生,取其彩头,无甚奇特,只是那装酒的杯子和装吃食的盘子,足足惊她一跳。

竟然是瑰玉。

瑰玉乃玉中瑰宝,更是玉中精品,由七种颜色依次组合而成,天下间唯独南海有产,数量稀少到历代君王皆以拥有它为傲为荣。百年过去,也不过才在南海之尽,寻到南瓜那么大的一块。

后来几近周折,瑰玉到了奉天国皇帝手中。当时为得这瑰玉,奉天可是没少被临近的几个国家合揍。为此,奉天皇室不兴,没过几年,宦官把持朝政,朝野动荡,瑰玉便不知了去向。

殊不知,这瑰玉竟落入了太子之手。还被他毫不怜惜的分解了做成这般任人把玩的器具。

倒也可怜了奉天皇室,终是因着一块石头,破败了祖宗百年基业……

看着这些东西,虽各个难得,亦珍贵无比,可再珍贵也比不得人心贵重,屋中是雅致贵气,可心呢?

可惜太子,终究是不懂!

身子有些乏,遂走到床边,摸着柔软的锦被坐下,床下面有东西硌的她难受,索性又站了起来,去坐凳子。

看来她真是没这等福气,想沾点喜气,却连个喜床也坐不得。

只是凳子还没暖热,屋外就传来脚步声,声音虚浮无力,又凌乱无章,伴随淡淡酒气。想着旁人此刻自是不可能来太子的新房,太子妃更不可能不在闺房守着,出去喝醉成这样回来。

看来,该是醉了酒的太子回来了。

只是太子已回来,太子妃却不在,这要如何是好?

正想着,太子已进了门,他直奔床边,见无人在也不惊讶,只是反身去了桌边,在她方才坐的位置坐下,神情嘲弄。

他目光涣散,嘴里开始叨念什么。

因她站的远,听不太清,直到最后太子大吼了句‘这一次,纵你插翅也难逃一死,看你又要拿什么与我争’她才勉强知道原来太子的心,一直都没大过。

他说完,许是渴了,随手拿起了桌上的合卺酒一饮而下,还不解渴,又将另一杯咽了下去。末了,竟提起酒壶,自己给自己灌。

她生来没见过这般喝酒的,纵是有天大的苦恨,也不该在成婚这日醉自己,更不该和自己过不去。若自己都不爱自己,又如何乞望别人会爱。

不想再看太子,只是疑惑,柳凝汐究竟去了哪里?

从窗子上翻出来,天色已慢慢暗了下来。这几年,她的眼睛是越来越不好使,天色稍稍暗一些,看东西,就模糊了。

凭着感觉找了条来时的路,走了一会才恍然想起自己方才是直接到的新房,没走路。

一拍脑袋,怎么办,黑灯瞎火的,给迷路了。说来也怪,天将入夜,这院子怎地一个提灯的婢女太监都没有?

手脚并用,又抹黑走了阵,终于听到了点人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的她,记忆力很不好使,念力却异常好用。

刚用力想了想大殿,人便已到了大殿。而她恰恰坐在了皇帝身边,同他平起平坐。

这个位置好呀,受万人仰慕,千人膜拜,只是可惜,一不留神,就看不到脚下了。再不留神,估摸着也就上天了。

心中欢喜了阵,才发现现场气氛有些诡异。而她身侧这人,神情更是震怒难抑,一双怒目盯着大殿中心跪着的红衣女子,说话间浑身都在抖颤:“说,是谁指示你这么干的?”

堂下跪着的红衣女子瑟瑟发抖,纵是皇帝雷霆大怒,她也垂着头不说话,背脊却挺得笔直,若青松迎竹,挺立向天。

好奇,这难道就是柳凝汐?原来婚房不见她,是来了大殿!只是她因何事,竟将皇帝惹怒成这般?

“柳宗元,枉朕带你柳家不薄,你女儿却如此要朕性命。你倒是说说,是谁给她的雄心豹子胆,丧心病狂的下毒要了我皇儿的命?”

皇帝几近怒吼的狂啸,他疯了一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手颤着指着高阶下一人。

那人伏地跪求,汗湿的背脊映衬在黑色官服上,异常显眼。他只道不知道冤枉。可皇帝又岂会因他冤枉二字息怒?

然她这才发现,大殿上的席位已被撤掉,原本在吃席的文武大臣也都持玉芴战战兢兢立在两边,原本挂着大红彩段的玉柱子都被换成了白缎。

白缎,皇家及平常百姓家一般都不会挂白缎,除非有人过世。有人过世?下毒,太子,难不成是太子死了?

心尖轰然一震,急急看向那红衣女子,她依旧垂头,依旧不语,依旧背脊笔直。只是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绞着凤冠霞帔。

霞帔上的金丝在她的捏动之下,异常的流光溢彩,散射出刺目的金光。金光中,又晶莹水珠滴滴而下,散落金丝,化成云雾。

突然,她竟看到了她的心:她如此隐忍委屈,不过是在帮一个人隐瞒,她用这种方式在救一个人,一个她愿意用性命去爱的人。

皇帝终于对她忍无可忍,瘫坐回龙椅,摆手罪己,然后下令当场凌迟柳凝汐。

大殿之上百来号人无一求饶,唯独柳宗元闻言瘫软在地,乞求皇帝开恩。就在这时,殿外进来一人,手中持着半尺高的一塔书信。

他走到柳宗元身侧,目光恶毒的看了他一眼,又颇似怜悯的看了看柳凝汐,最后呈请表述。

皇帝早便失了魂,此刻只瘫软叫读。她也好奇,此刻这人是谁,手中书信又为何物?为何此时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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