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宫中突然传出消息,溟皇病情恶化,已将传国玉玺传给了代持朝政的凌瑄,如此一来,相当于溟国的君王成了凌瑄,只差一个仪式。
夏侯夜寒听了这个消息,很是高兴,午间用膳时多次了好几个猪蹄。她实在想不通,凌瑄当皇帝,他高兴个什么劲,又不是把玉玺传给他。
“虽然不是传给我,但传给凌瑄,最起码也算半个是我的了。”这人一定有透视眼,要不然怎么她想什么他都能知道呢?只是他这后半句,什么意义?
遂直截了当的问他:“老实说,你又在打什么算盘?”他想牟图天下,这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君主都该想的,她知道。
这人眉峰一挑,顺口就是两字:“你猜。”
“猜你妹。”真没办法好好和他说话。
“我妹?不用猜也知道,她这会儿正在教懿儿舞剑呢。”
橫他一眼,无奈叹息。谁说他妹了?
“话说,你这样老瞪我,眼睛可还受得了?”
他倒是提醒了她眼睛这事,遂道:“最近眼角有些疼,看东西偶尔会有重影,不过只是偶尔。”
闻言,他剑眉倏地皱拢:“怎么不早说……”从凳子上站起来,附身而下,凑了过来:“闭眼,我看看。”
她没说话,照做了。
他依次翻动了她的眼皮,停了手过了会才说:“睁开吧。”
“怎么回事?”她问。
他坐下,又恢复了他一派的慵懒作风:“估计是没有休息好。”
“这么简单?”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紧张,显然,他说了谎。
“也可能是你用眼过度。”
“没了?”她继续问。
他伸手撑着漂亮脑袋,眼珠子乱转,最后道:“也可能是这次的剑伤引发了你原本身体的旧伤,这才弄得眼疾复发。”
奥,忘了说。当初首次醒来的时候,她是看不见的。听夏侯夜寒说,她的眼睛被火烧坏了。
那时候没想活,也没在意。后来再醒时,她已经能看得见,身上的伤也全都好了。那时候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所以她格外爱惜这双失而复得的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但肯定和魔塬石扯的上一些关系。
说来也够悲惨的,现在的她除了这一副皮囊是自己的,其他什么都不是。眼睛不是,心也不是。
“能一次性说完吗?”又不是什么能让人高兴的事,分开说还能多乐几回。这种事情,分开说,会让人一次比一次紧张到慌张,甚至再到绝望。
“一次性说完了你肯定要赶我出去,我可没那么傻。”他脸皮又厚起来:“我还想与你多说说话,多看看你呢。”
“门在那里,自己走!”
“才不!”
瞪他一眼,知道他不会就此罢休,也懒得再理会,顺便问问眼睛的事。她不能失明,最起码在查清楚柳家的事情前不可以:“所以呢?”
他先是一愣,继而一乐:“所以,要么你回去回炉重造一回,要么青萝回去回炉重造。”
“青萝会恨死你的。”没事可做,顺手提起水壶倒杯水。她的事情才刚开始,自然走不了,只有委屈青萝跑一趟了。
“她早恨我百八十回了,也不差这一次。”他微微挑眉,说完更顺手的从她手中把倒好的水抢了去。
本来就是给他倒得,索性也懒得说他:“没别的方法吗?”青萝为了她的事吃了很多苦,最好还是不要再跑了,这可不是茶舍到侯府,一炷香都能轻功往外好几次。“从这里回赋左,太远了。”
他把玩着青瓷杯,然后抬眼看过来,十分欢喜:“有。”
“什么?”心头也跟着一喜,她就知道,不可能没有别的办法。
“很简单。”
“说。”
“与我成亲。”
“嘭……”青瓷杯猛地撞击桌面,杯中青色的茶水受力洒出,剩余的还在杯底震颤,就像她此时的怒气一样:“你欠揍是不是?”怎么老喜欢拿这种事玩笑。
“我没骗你,魔塬石是我炼化的,自然能被我控制,你我成亲,合二为一,用我的精血养它,它自然不会这么娇气。”
他的语气突然严肃起来,但神情依旧一派慵懒闲适,她知道,他没有说谎:“不用,大不了就是看不见嘛。”总比亏欠他要好。
“你宁可看不见也不愿意嫁给我,好伤心啊!”夏侯夜寒闲散的目光猛然盯着她,美丽的眸子里全是忧郁。
她有些无奈:“你刚才不是说要出去一趟吗?快去吧,别让青山等急了。”
“别转移话题。”
“……”不转移话题又要怎样,把说了百八十回的话再翻出来说吗?这辈子欠他的,她会想办法还清,却不是这样还。
“瞧你这什么脸色,我开玩笑的。”许是觉得她会生气,他悠悠起身,粲然一笑,但那笑并没有抵达眼底:“我走了。”
“恩,早去早回。”虽然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但这里是溟国,对于一个异国皇帝,还是很危险。
“担心我啊?”
“当我没说。”
“怎么能够。”夏侯夜寒撤回来,笑颜兮兮。
她真的很无语:“是不是长得好看的人脸皮都不是一般的厚?”比如说眼前这人,比如宫中已经掌权的那个人……
“你这是在变相的说你喜欢我的长相么?”他翘起兰花指从额顶划过脸颊,停留在领口:“还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明明很妖娆女里女气的动作在他的比划下,竟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诱人魅力,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很好看,可是他的话怎么就这么不顺耳呢?
“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走,那我走。”今日她得想办法入宫才是,既然凌瑄掌权,那么得到大理寺管理卷宗的钥匙就很方便了。
“这敢情好,走,一起。”夏侯夜寒似乎就在等她这话似的:“我知道你想进宫,我也刚好有事要去会会你的旧相好。”
“你!”她真真真想揍人啊:“你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好歹你也是有身份的人。”
“你又不是别人,我干嘛要装的人模人样,想着都浑身难受。”说着,他还嫌弃的抖了抖。
也对,夏侯夜寒入宫,自然不会偷偷摸摸,必然是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去的,如此,她倒也不用多费心思了。遂道:“那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
“怎么,还要梳妆打扮一下,怕灰头土脸的不好意思见你的小情人!”他抱着肩,尖尖的下巴一抬,一瘪嘴,表情屌上天。
“根本没有事。”将人推出门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情人,她不过是换身行头,改个妆容而已。
青山早将马车备好,不过只有一辆。虽然并不是很想与夏侯夜寒同坐一辆车,但也不至于重新再弄一辆来,也没那个必要。
夏侯夜寒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见她拉开车帘进来,一瞬愣着,随即嫌弃的眼神来回在她身上打转:“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切,你又不是没见过。”不过是换了身男装,改了个容貌罢了。因为有些人不想见,有些人也不必见。为了免去部分麻烦,如此女扮男装最好。
“倒是习以为常,不过……”
“不过什么?”他总喜欢说半句留半句,甚是讨厌。
“没什么!”夏侯夜寒长长叹口气,又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道:“你高兴就好。”
长安平坦的地势分为三层,顺着这三层,南北长东西窄的长安城屹立于上。长安城又分了三部分,分别是外郭城、宫城、皇城。宫城在外郭城的正北方,而皇城亦在宫城的正北方。
茶舍位于略微偏角落的西南方,而要进宫,差不多就是从明德门到承天门的距离,或者说,比那还要再远一点。
于是,她差不多都快睡着了,车子才入了皇城。
三年之后再来皇宫,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不过于她而言,确实是隔世再见。说的夸张一点,前一世,她的悲剧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如今再来走一遭,触景生情,多少恨从心起。
许是发现她些微的变化,夏侯夜寒的大掌抓住她紧握的手,原本有些轻颤的手在大掌温热的暖意下逐渐平息了下来。
抬眼望过去,他正看着她,目光柔和,嘴角微微翘起,那是给予她力量的笑,遂道:“谢谢。”
他收了手,继续环抱在肩:“若是实在难受,今日就不去了,改日再去也行。”
“不去?我难受不去就不去,你也不去了?”她不确定他的意思是这个,遂问的明白些。
“你都这样了,我还去做什么?”
额……感情这话的意思是:今日入宫,全是为她?白他一眼:“说的好像是你特意陪我去一样!”
“难道不是?”
“呵……”
“开玩笑的,别这么认真。恩?”他嫌弃的白回来一眼,勾唇邪邪一笑:“若是难受,就说出来,别忍着。”
这不是废话吗,说出来就不难受了?“我没事了。”
掀起车窗锦帘往外看,三省六部差不多都在这一条街上。还有将军府,公主府,辰王府……
“辰王府……”小声念着这三个字,往事不断浮现。
“放心吧,这里住的可不是你相见的人。”夏侯夜寒也把头伸过来凑热闹:“不过我听说,这座府邸在三年前,被溟皇赐给了一个神秘人。”
“神秘人?”
“没错,神秘人。”
“亓渊阁也查不出来?”
“凭借亓渊阁在江湖上的地位,仍旧查不出半点消息,确实算个神秘人。”他语气懒散,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难抑的暗沉。
心尖一惊,想起了青萝口中的神秘人,拢月楼的主子。
此神秘人会是彼神秘人吗?他究竟是谁?为什么溟皇要赐他这里?他与凌瑄可以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