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念儿更重要,那是她与凌瑄两个人的命。凌瑄屠尽后宫,不过是悔恨自己被蒙了双眼。可在有生之年,她还是盼着他好,若日后不在,最起码念儿可以陪他。因此,就算没有魔塬石,念儿也不能有事。
取出魔塬石那一瞬,付箐的双眼泛着光。魔塬石被扔出的同时,念儿被她带入怀中,好好护着。
当然,她会再尽量去夺回魔塬石,念儿还小,她还想多陪陪她。
只是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当妄生门门主将魔塬石用毕生灵力重新安置回她心口,夏侯夜寒和凌瑄出现了。还有夏侯懿。
最终魔塬石控制了妖谷盘,付箐没有得逞,凌瑄召回妖谷盘,并将付箐打落山崖。
她怪凌瑄狠心,却也无法原谅付箐,就算她已修为尽毁,不知所踪。
夏侯夜寒说:懿儿和念儿,是兄妹。亲兄妹。
妄生门主说:付箐的存在,其实就是她的存在。因为能够感应凌瑄安好的那把鱼骨扇里,除了又凌瑄的血以外,还有她的血。
凌瑄用自己的血为引子,让付箐所佩戴的妖谷盘养着血灵,当付箐腹中孩子出生后,妄生门门主就会用自己去启动血灵大阵,复活柳凝汐。
代价是,凌瑄成为新的妄生门门主。
那时候她才知道,夏侯夜寒也是帮凶。他用魔塬石做她的心,也是为了汇集她的灵识不散。他拼了命的在保护着她的灵识,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她的灵识散去,包括最初为了让她苏醒而牺牲自己的命培养赤灵芝。
后来她每走过的一步又一步,不过都是一场精心设计好的局罢了。而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她复活。然后再亲自送上付箐,让她手刃。可是后来怕她下不去手,凌瑄替她解决了。
事情就是这样,想想,可怕又可笑。
但唯一不可笑的是,妄生门的门主就是拢月楼的老板,亦是辰王府的神秘主人。他的存在与出现,不过是为了她的复活大业而已。
只是妄生门门主耗尽修为灵力让她复活后,却将代价从凌瑄身上转移到了念儿,执意要让她成为下一任妄生门门主。
念儿在她的嘶吼中,答应了。
柳凝汐的自述:
山间翠竹清幽,我在里面已经住了多年。
偶尔念儿会来陪我,与我说说话,讲一讲她近日又练了那些灵术,修了那些聚灵之法。懿儿也会来,自从懿儿知道我就是他的母亲后,几乎日日缠着我不放,最后是夏侯夜寒派人来硬生生把人给带走的,于是,我这才得了清闲。
以前就想过,若是天下太平后,便择一块风水宝地,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如今如愿以偿,那种心境却再不似从前。
凌瑄偶尔也会来,只不过他来了后只是站在院门口看着,并不进来。我也不怎么想让他进来,就这样,相望无话,也不错。
就这样又过了五六年。
一日,乌云密布,不多时就下起了大雨,凌瑄站在雨中,许久许久。我看着心酸,拿了伞过去给他,他也不接,只是看着我,好多年后第一次出声:“你还好吗?”
眼眶有些热,点了点头,将伞撑过他头顶。
突然,凌瑄伸手抱住了我,哽咽着道:“让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就算相望无话,我也想日日陪着你。”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的凌瑄生了病,且已入膏肓,没了多少时日。所以他把在这短短十年内打下的天下全部给了夏侯夜寒,声称是给懿儿的弱冠之礼。
可那时候,懿儿不过十四五岁,成年还需好些年。
他生命里最后的那些日子,每日都在写着什么,我想去看,他不给。我想偷偷找出来,他只是笑着倚靠在门口,温柔的笑着。
后来我才知道,他每日写下的是昔日我们之间的过往,点点滴滴。
他临走的时候说:等我死后,把骨灰散在这院子外吧,生前没有护好你,死后想好好守护你,不想让你孤单。
我说:你想吓死我吗?
他说:也对,你胆子那么小。
我笑了笑,把这些话深深记在了心里。
他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忘了我,就算我伤过你,也不要忘了我。
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不会忘。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我的丈夫,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了他。
可惜这些话,他最终没有听到。
凌瑄走后,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
念儿还是会常来看我,但是她的话来一次少一些,每每都只是静静坐在亭中,傻傻的看着湖面,走神的十分厉害。
懿儿不怎么常来,便是来,也只是坐坐就走。夏侯夜寒倒是三天两头往这里跑,然后蹭一顿饭后又没了影。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夏侯夜寒在不远的地方盖了处院子,已经住在里边好些年了。应该是凌瑄还在的时候,就已经住过来了吧。
可这事,我却一直不知道。
夏侯夜寒住进院子,应该是在三个月前,也就是凌瑄的忌日那天,我淋了雨,然后高烧不退。
那日懿儿也来了,然后夏侯夜寒下了一道圣旨,将皇位传给了尚未弱冠的懿儿。
我很吃惊,想让懿儿拒绝,这不是礼品,这是一个国家。皖国是夏侯夜寒花了大力气得来的,他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给懿儿。
夏侯夜寒只是邪邪笑着望住我:“天下迟早要统一,他父亲留给了他一个诺大而富于强盛的溟国,我这个干爹自然不能弱了去……明日你便成年了,这天下,就是我与你父亲给你的礼物,当然,这是最重的礼物,你可要接得住。”
懿儿跪下谢了夏侯夜寒,然后又对着我叩头:“父皇、母亲放心,孩儿一定守住这天下,让万民安居乐业,让母亲和父皇享受盛世太平。”
懿儿原本叫夏侯懿,后来知道身世后改成慕容凌寒。之前称呼夏侯夜寒为父皇,后来也还这么叫着,只是叫她与凌瑄母亲父亲。
慕容凌寒确实是一个为王为君的好材料,不出几年,这九州大陆全部大一统,萧青山与萧青萝在他的带领下,亦干出了不少大事。
三年前,慕容念去西境镇守妄生门,罗成和罗晴雯一直护着,我再没有什么放不下了。
唯一愧疚的是夏侯夜寒,他这一生,没有娶妻生子,前半辈子过的辛苦,后半辈子陪着她也没有享受几天清福。
为了补偿他,最后的那几年我们一直到处云游,看过很多风景,吃过很多美食,还做过很多有意义的事……
那艘船快沉的时候他拉着我的手说:“别怕,我一定比你死的晚。你去了后,我会带着你沉入海底,然后牢牢的拉紧你的手,永远都不放开。”
青山自述:
看着那艘船慢慢沉下水,我真的很想去救回那个人。可是我知道,她已经不在了。
夏侯夜寒说,那个人的病很重,过不了今晚。所以,今晚出海,最好。
我试过反对,他是一个帝王,不该这么任性胡来,随意看轻自己的性命。
可是就算我拿命反对都没有用,那个冷傲的人只是看着熟睡着的人淡淡笑着反问:这是唯一一个光明正大永远陪在她身边而不被拒绝的方法,我怎么可以错过?
所以,我只能看着大船一点点沉没,看着两个生命一点点消逝,沉入海底。
夏侯夜寒爱柳凝汐,其实不比慕容凌瑄少,甚至比他还多。
他的爱很隐忍,很宽广,很包容。
当初我提议拿掉柳凝汐腹中未成形的孩子时,他险些将我打入死牢;为了护住那孩子和那个人,他用自己的血养赤灵芝,差点失血过多死掉;后来拼命提升修为,也不过为了保证能随时控制魔塬石,护住那个人;看着那个人与凌瑄和好,他只是默默守在不远之外,一住就是好几年;怕那个人无聊,遂丢弃所有去陪她游山玩水;怕那个人去后会孤单,如今更是……
心口疼的厉害。
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与那个人说起过半点,更不允许我们提起。他从来不在乎那个人如何回应他,只是一味的做着他愿意做的事情。
突然,我好像明白了夏侯夜寒曾说过的一句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告白是最坚实的守护。
夏侯夜寒这一生,都在用生命守护着柳凝汐。
德安自述:
这几年我过的还算不错,侯爷不时的会来看我,小主子也会常常来看我。每次来,他都会要我给他讲他父亲和母亲还有父皇小时候的事。
其实好多事情我也不大记得了,但有一件事,影响十分深刻,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这要从他的真实身份说起:他曾受过皖皇恩惠,故而受命保护身在溟国做质子的夏侯夜寒。
为了让夏侯夜寒不受欺负,并且可以认识几个朋友并得以护佑,他设计诱导当时还是柳家千金的柳凝汐误入冷宫。
原本计划天衣无缝,柳凝汐会在冷宫遇到当时性格孤僻的夏侯夜寒,却不曾想到,冷宫除过住着夏侯夜寒,还住着一个少年。那个因为母亲被害而遭到贬责的少年,慕容凌瑄。
本是要柳凝汐认识夏侯夜寒的,却不想阴差阳错认识了慕容凌瑄。虽然后来柳凝汐还是认识了夏侯夜寒,也救下了夏侯夜寒,可有些线,已经乱了。
——凌汐决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