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阁主的意思。”
张敏琪平静地直视着冯文士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冯文士被噎了下，老脸涨得通红，却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
说到底，他还是一心想着楼神阁的，而先前之所以那么对石浩，也是因为担心西海剑门会把怒火浇到楼神阁上。
此时既然阁主都发话了，他自然没话说。
于海杰却与他不同，没有那么容易生气，只是细细咀嚼着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一切，以及从张敏琪那里传出来的阁主的态度，不由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他皱着眉问张敏琪道：“张长老，阁主可还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们两人？”
张敏琪有些讶异地看了于海杰一眼，深吸一口气，道：“阁主的确对两位长老另有安排，他希望你们能够以最短的时间内回到阁内，然后到后山禁地闭关，全力冲击炼虚境。”
“这……”
于海杰只觉得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与冯文士对视一眼，同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冯文士性子急，当即道：“张长老，阁内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张敏琪道：“暂时还没什么事，但上次黑莲殿的事情让我们看到了自己的短板，就是没有一个能够撑得住门面的绝顶高手，而两位长老乃是阁内修为最高之人，所以阁主希望两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至少也要达到半步炼虚的境界，否则等黑莲殿卷土重来的那一天，便是我楼神阁覆灭之日。”
于海杰与冯文士又是对视一眼，随后双双面色肃然，对着张敏琪一个抱拳，齐声道：“定不负所望！”
说完，连看都不看石浩一眼，两人直接迈步朝外面走去，片刻便已祭起自己的法宝，凌空而去。
三人之间的对话，石浩虽然没有参与，但多少也能感受得到那种凝重的气氛，他不由好奇道：“怎么，你们阁主就这么担心黑莲殿？”
本来这只是句玩笑话，石浩只是想缓解一下先前的紧张气氛而已。
不想张敏琪摇摇头，严肃道：“阁主的担心未必没有道理，虽说上次万莲老人和魂魔老鬼是死在你的手中，但到底是带着我们楼神阁的名号，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现在又有西海剑门这件事情，虽说西海剑门不至于是非不分，但到底还是让我们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短板，说实话，这么多年，虽然我们楼神阁一直都带着一个大门派的名头，可实际上连一个半步炼虚都没有，随便一个大门派都能灭了我们，所以我们必须紧张起来，只有拥有自己的绝顶高手，才能自保。”
石浩没想到自己一句不经意间的话，竟能让张敏琪有感而发，说了这么多，耸了耸肩，道：“那你们阁主怎么敢保证，我一定会答应你们的条件，而且又怎么能确定，于冯两人就能在十年之内突破至半步炼虚？”
说实话，这也正是石浩疑惑的地方，张敏琪上来只谈了他们的条件，自己都没有表态，她怎么能确定自己会答应他们的条件，从而直接让于冯两人离开？
更让他就觉得奇怪的是，于冯两人怎会如此听话，说走就走？
张敏琪知道他的疑惑是什么，浅笑了下：“正式成为阁内长老和客卿长老唯一的区别，只在于楼神阁有危难之时是否必须出手而已，阁主说了，在这十年之内，你不必一直待在阁内，完全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只不过在阁内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出现而已，而我们楼神阁虽然没有那种天下无敌的绝顶高手，却也不是谁都能来招惹的，所以这十年内，你或许都不用踏入楼神阁一步，每个月还能按时领取作为长老的月奉，再加两个进入传承的名额，想必你应该不会拒绝。”
事情当然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黑莲殿上次虽然元气大伤，但绝对不可能忍得十年之久，不过就算没有楼神阁，石浩因为某些原因，日后也要去对付黑莲殿，这倒与自己的计划不冲突。
而西海剑门这边，说到底还是自己与对方的恩怨，楼神阁只是受自己的牵连，若西海剑门真的找上门来，石浩绝不会让楼神阁白白替自己承受这个不白之冤。
这两件事反正都是自己必须要去面对的，加入楼神阁，只不过是多了一个身份而已，那点月奉石浩自然是看不上，不过可以得到当下最要紧的进入传承的名额，石浩没有理由不答应。
他犹疑了片刻，又道：“不得不承认，你们阁主确实说得有道理，我没有理由拒绝，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凭什么这么肯定，刚刚那两个老家伙能在十年之内踏入半步炼虚？”
于冯两人，天资一般，已经在化神后期凝滞许久，甚至都快要把自己的寿命耗尽，照石浩的看法，若是没有什么奇遇，他们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几百上千年都没有任何进展的他们，如何在十年内做到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办到的事情？
对于石浩的这个疑问，张敏琪显然没有答疑解惑的意思，只是神秘地笑了笑，随后道：“等从传承中出来，你正式加入我们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了，那么现在……你有人选了吗？毕竟我们只有两个人了。”
“人选是有，但我不敢保证人家愿不愿意跟我们组队。”石浩撇嘴道。
张敏琪惊讶地睁大了嘴巴，双眼眨巴眨巴地看着石浩，以为他在开玩笑。
可不是嘛，这家伙火急火燎跑过来，把楼神阁两位长老给弄走了，结果现在才告诉自己，人选还没定？
还有一晚上就要开启传承了，这里剩下的人中，大多数都是有宗门的，总不能随便拉一个入伙吧？人心难测这种事，难道他不知道？
这一瞬间，张敏琪有种后悔的冲动，她已经在计算，如果以自己的速度，多久能够追得上于冯两位长老了。
这个石浩……太不靠谱了！
事实上，石浩说得的确是实话，他是看中了一个人，但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
这里的愿意，指的不是愿不愿意跟自己进入传承共同探宝，而是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将自己的神魂碎片交给自己，让自己掌控他的生死。
只不过这些石浩并没有打算对张敏琪说。
见得对方脸上那怀疑的神情，他只是笑笑，随后道：“放心吧，就算他不愿意，外面还好几个散修呢。”
“那能一样吗？”张敏琪修养再好，这会也忍不住白了石浩一眼。
开什么玩笑，一起进入传承，那可是共同探宝去了，里面的宝物何其珍贵，都说人心难算，不是知根知底，谁敢带着个陌生人一起进去？万一见到宝物起了坏心思，背后捅自己一刀那不是自己作死么？
再说就算从一开始就提防着人家，那人家就是没有那个心思也得有了，谁乐意身边的同伴一直都怀疑自己？
张敏琪愈发觉得，石浩是真的不靠谱，可此时的她，不管怎么计算，都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在追上已经离开的两位长老了，也只能人命。
或许她心底还是对石浩抱着一丝信任，否则只怕早就已经神识传音让两人回来了。
石浩也懒得解释那么多，让她现在这调整一下连日来不停赶路的疲惫状态，自己背着手朝崖坪外面走去了。
走出崖坪，在星光的掩映下，整座山谷仿佛置身梦幻，若隐若现，在生死之中，那阵法之间道道灵气流转，俨然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但事实上，今夜的山谷并不平静。
青阳子那边似乎对于剩下的两个同伴很难抉择，此时的他正一个人呆在一片空地上，白天那些围着他的散修早已消失不见，也不知是不是离开了。
其余几个宗门所在的位置也都是静悄悄的，连交流都没有，但石浩知道，在他们的神魂深处，绝对是在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而在山谷一些星光照射不到的黑暗角落，偶有影子交错，也不知道是山谷里的什么动物在夜间出来觅食，亦或是有人在那处伺机而动。
这些地方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已经被隔绝了神识，就算是石浩的仙君神魂，也无法查探，所以他也无法得知，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的到底是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从崖坪出来，只是淡淡看了这些地方一眼，他便直接朝着山谷外面走去。
石浩当然不是要离开这里，只是他要去的地方距离人群聚集的地方稍有些远。
走了摸约半柱香的时间，已经到了山谷的中间，这里远离各个宗门聚集的祭坛，安静得有些渗人。
而在石浩的正前方，道路一侧的石壁下面，有一处凸出来的岩石，这块岩石极大，底下又是向内倾斜，倒是把这石壁下方给遮挡出来一片干燥而舒适的地方。
一道身影，正静静地盘膝而坐在那处。
借着月光，一袭可见此人长相普通，身材中等，平平无奇。
石浩见得此人，嘴角微扬，台步便往那处走去。
“我不去争夺，你又为何来扰我？”
还未走近，一道淡淡的又带着极强警告意味的声音便已经传来。
石浩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那人，沉吟片刻道：“我需要一个人，作为交换，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话音方落，那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应该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机会，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个机会，你不会让给我。”
“我说的是别的东西。”
石浩看着他，语速快了些：“我可以给你需要的东西，但你不能跟我抢这个机会。”
那人道：“除了那个机会，我什么都不需要，所以你要白跑一趟了。”
石浩没有沮丧，语气变得平静无比：“我倒不这么认为，这些天你没有出手去跟任何人抢夺进入传承的资格，对着周围的阵法也不感兴趣，只是一味地修炼，只是这里的灵气虽然比外面更浓郁，去也无法让你在短时间内突破，而且我敢断定，你困在当前的境界已经很久了，或许以前你不在意，但最近突然变得在意了起来，所以才要来这里，只是可惜，你自己也明白，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达到更高的层次了，所以才愿意跟我说话。”
那人沉寂了下去，石块阴影中的他仿佛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石浩也一动不动，只不过眼睛却是一直盯着那处，似乎是在等那人做出决定。
许久之后，那人终于开口，声音显得有些嘶哑：“我的确对你的那个机会不感兴趣，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石浩道：“可是我有。”
“我怎么相信你？”
“这是你唯一的办法，所以便是最好的办法。”
“有道理，我叫顾山寒，你呢？”
“石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