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辛雨认得他是常年跟在余少卿身旁之人，看着他，问道：“为何拦我？”
“姑娘，公子有令，你身上有伤，外头又都是西宁学府派来找你的人，若是这样冒冒失失出去，又该如何应对那些人啊。”
谷辛雨看向那几名丫鬟，“那为何我问她们这几日有没有人来这儿找我，都是支支吾吾不肯说，还是你们有意将人拦下，不让我见？”
那几名小丫鬟生怕做错事被责罚，都是一脸慌乱，手足无措，只能恳求她留下别走，免得带来更大的责罚。
小厮气息平顺下来，眼神镇定，挥手让那些拦截的守卫丫鬟们退到一旁，拱手作揖，“姑娘勿怪，这些小丫鬟都是公子为了照料您伤口特意送来的，略懂些医理，但非坊内人，坊中发生的事情，她们俱不知晓，一时答不上话，慌张无措也是有的。”
对方礼节周到，说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让谷辛雨收了些气焰，“那我问你，这几日可有人来找过我？你一直跟着你家公子，我身旁有哪些伙伴你也认得，他们可有来找我？”
“据门房通报，确实有一男一女曾来此询问过姑娘的下落，但他们只问姑娘是否在此，门房当他们是西宁学府前来问询之人，否认之后便赶走了，小子未曾见到。”小厮不慌不忙，“想来，姑娘的伙伴都明确知道您在此地修养，不会多此一举确认姑娘下落，而是直接表明想见姑娘的态度才对。”
来人确实是季霖和夏希，但小厮也未曾说谎——公子交待了不愿辛雨姑娘见到那名男子，偏巧那同行女子还多问了一句，便直接推拒了。
谷辛雨直觉来询问之人就是夏希，但小厮说得滴水不漏，她无从反驳，只能说：“若来人是我的伙伴，听到我不在这里的消息，恐怕会担心，我要出去找他们。”
“若他们挂念姑娘，自然还会再来，姑娘还是回房安心养伤为好，也省的落入外头那帮人手里，反惹得伙伴们担心。”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我留下？”谷辛雨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潜台词，没心思在与他争论口舌，“我意已决，你不必拦我。”
小厮作势让开道路，等她走了几步，才道：“公子已为您查探到了灵兽的下落，姑娘此去，恐怕很难得知消息了。”
“踏雪？”谷辛雨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眼含探究，“若真如此，怎么此刻才告诉我？”
“如今三皇子人在华枳，公子的人只查探到灵兽有极大可能在皇家院落中，却不确定是具体哪一处，这才一直没告诉您。”
谷辛雨面色闪过了然，“既然知道了踏雪在皇家内院，我自己去找就是了，不必麻烦他派人找寻。”
小厮从袖筒中摸出一柄匕首，面带决然，“姑娘，公子就是担心你会如此行事，才不让告诉，还下了死命令不让你离开坊内，若姑娘执意要走，恐怕小子只能以死相陪了。”
“你不必唬我，你跟了你们公子多年，办事得力，他不会因为我走了就让你以死谢罪。”
“承蒙姑娘高看，公子身边得力之人何止我一人，于公子而言，姑娘的安危才最为重要。姑娘与公子相识多年，若觉得小子的命在公子眼里还有几分重量，那这满院子丫鬟守卫的命，您觉得公子是否会放在眼里？”
“你们公子向来讲理，不会如此。”若余少卿是这般会迁怒他人之人，又怎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呢？
一名小丫鬟双腿瑟缩，猛然跪伏在地，“姑娘，您救救我们吧，我跟了公子三年，从未见过他有过那般言辞狠戾的时候，您若走了，我们当真活不成了。”
小丫鬟声泪俱下，双肩颤抖。
谷辛雨环顾一周，守卫们神色悲戚隐忍，小丫鬟们则各个抖如糠筛，面色惨白。
谷辛雨心中隐约觉得不安，却不知这份不安源自何处，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不忍看见自己的作为给这些无辜之人带去磨难，看向小厮，“我不为难你们，你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多谢姑娘心慈饶命，我已经派人告知公子，姑娘伤重未愈，还是回房等公子过来吧。”
谷辛雨心中不安的感觉更加沉重，但小丫鬟们自然松弛下来的表情和身体让她难以开口说出反悔的话，在她们喜不自胜的情绪中，被小心搀扶着回了厢房。
房门关上后，小厮将院中人全数聚拢，轻声告诫，“刚刚大家都做得不错，在公子回来前，你们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里头这位若有一点闪失，公子的手段，想必你们这些执行者比我更清楚。”
小厮眼神警告，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先前那位跪伏下来的丫鬟，更是脸色惨白，脑中回荡着那些曾经得罪公子的人身处极刑时的惨叫。
直到每个人都垂眸低头，小厮才让他们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都仔细着说话，别透露什么不该说的。”
“是。”守卫和丫鬟们各个面色沉重，散至自己的位置。
谷辛雨哪里能想到，刚刚在她面前上演的，是一场真实又虚假的戏码——他们每个人都盼望着此刻的结果，彼此配合着完成了这一场表演。
但若他们的行为没有打动她，或许，等待他们的，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而这样脑袋挂在腰间的日子，不止是他们，每天都在世间的各个角落上演。
余少卿是当日夜间过来的，彼时谷辛雨正坐趴在桌前，歪着脑袋强撑着不让自己打瞌睡——白日里就等余少卿不来，她几次提出要走，都被告知余少卿已在赶来路上，午间她喝了小丫鬟端来的药汁，之后便一直昏昏欲睡。
余少卿进屋的时候，她几乎睡着。
“你来了……”她睡眼惺忪，努力睁眼看向缓缓走来的儒衣公子。
余少卿上前托住她的脑袋，“你背后伤口未愈，今日又折腾了一番，若觉得发困，我抱你去床上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