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养育我许多年的养父,我心中的滋味真是五味纷杂。一时之间,张口竟不知说些什么。
只能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心中有点酸涩,但却不知这酸涩从何而来,最后还是养父微笑道:“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最后嘴唇动了动,我才挤出这几个字。
“思思,爸爸很高兴。”养父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中有些许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我也很高兴能见到爸爸。”再也忍不住,我的泪水也滚落而下,心中是一片伤痛的空茫,且不论这次卧底任务的成败,单是我有可能中了“暗夜之吻”这种病毒的事,我就不知以后将会怎么样,但这件事我并不想告诉养父,我一直相信他是个很刚正的人,这些年来,也是他给了我亲人般的温暖,我怎么忍心告诉他这么残忍的消息呢?一个养母已经让他的人生很痛苦了,我又何必再增加他的苦痛,将来的一切就让我独自来承担吧。于是,我露出一个笑颜道:“爸,你这是怎么了,女儿回来了,你干吗那么伤心。”
“爸爸没事,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让爸爸好好看看。”养父围着我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终于舒展了眉头。
王伯伯也来了,他一直没有说话,看着我们父女俩别后重逢。
“去和你王伯伯说会话吧。”养父又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跟着王伯伯来到了养父的书房。
进了书房,王伯伯没有开口,仿佛一直在沉思,而我则迅速在脑中整理思路。但我没想到王伯伯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思思,你大概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我直觉地反问。
“龙飞和你的关系。”王伯伯眼中闪着一种什么样的光芒,我看不清楚,但却不知他第一句开口就这样说到底目的为何?
“我可以理解。”片刻后,我开口道,是的,我的确可以理解养父和王伯伯这样做的用意,因为,每一个警察他们是人不是神,自然也有许多的情非得已,如此,我又何必责备或者怨恨他们呢?更何况,他们也是换了另一种方式让我有机会去了解我亲生的父母是怎样的人,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也不是他们所希望的不是吗?
“那就好,其实我和你爸也舍不得让你去冒这个险,但我们实在没有比你更好的人选,而且,以你和龙飞的关系,勉强还有一定的安全保障。”
“王伯伯你不要再说了,我都明白。”我打断了王伯伯的话,既然当初是我心甘情愿接受的这个任务,那么总会有所意外,有所牺牲,他实在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目前我关心的是,平叔和林悦他们最后到底怎样了,他们手中还有多少“暗夜之吻”病毒,我和龙剑的婚姻关系到底怎样,该如何解决?假如我真的感染了那种病毒,我如此打发剩下的几个月时间,面对死亡我并不怕,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多年,总还有些值得留恋的东西。
“伯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回来了,那就一切从新开始,不要再想过去那些事情了。”我心中苦笑,从新开始,真的可以从新开始吗?我还有从新开始的机会吗?脑子再次闪过龙剑的脸,还有,我真的能忘记这个男人吗?
“我被救出来之后,平叔和林悦呢?”
“他们两人失踪了,大伙烧毁了那栋房子,但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房间内并没有尸体。”
“没有尸体?”我沉思,这么说,他们是逃走了,连龙剑也没有抓到?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病毒的下落。
“平叔曾告诉我,说现在龙帮的所在地地下有一个地下室,据说几十年前,曾经是一个实验室。伯伯可以想办法查看一下,那里是不是有暗夜之吻这种病毒。”我并没有把整个事发过程表述给王伯伯,只是说平叔拿了一个装着蓝色液体的针管要给我注射,被龙飞和林悦阻止了,然后平叔和林悦反目成仇,将病毒注射给了林悦才知道他是自己的儿子,然后就像发疯一般,放了一把火。我疑心自己应该感染了病毒,但我却不希望接下来引起其他人的恐慌,然后我就像一个动物标本一样开始被研究。说我是在逃避,那就是逃避吧,我的身体虽然感觉不到任何疲累的感觉,但心却很疲累。想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王伯伯没有怀疑我的说辞,因为我没有必要说谎,除非我们很快抓到林悦和平叔揭穿我的谎言,我知道知情不报是警察纪律所不能容忍的,但我知是隐瞒了自己的这一部分,其他的并无虚假,就算他们有一天知道了真相,那时我恐怕都成了快死之人,那时,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龙帮的地下?龙剑知道吗?思思,你怎么了?”王伯伯又重复了他刚说的一句话,拉回了我的神智。
“应该不知道。”我迟疑了一下答道。
“好,我知道了,该怎么做,我回回局里商量新的方案。思思,你回来就先休息一段时间,有什么事,伯伯会打电话找你的。”
“好的,王伯伯。”就在我以为他准备转身出门时,他又再次回过头来,踌躇了一下才道:“龙剑,我说那个龙剑,其实关于他的所做所为,并没有什么明显触犯刑法的地方,如果你舍不得他,我想你爸和我也没有什么权利反对。要知道,这世界其实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他说完,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出了书房,留下我怔在当地。
接下来几天,我呆在家里,养父还专门请了一周的假在家陪我,他常常看着我,若有所思,但却没有说更多的话。反而是我,一改先前有些沉静的性子,时不时跟他说几句俏皮话,一切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公安厅已经下发了通缉令,但却没有林悦和平叔的消息,我却越来越多想起龙剑,是不自觉地想起,一个不注意,他的脸就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但却又被我强行赶了出去,不知道他现在在龙帮干什么?眼睛到底怎样了,知道我偷偷地跑回了家会怎么想?
这么想着,想着,我就有些走神,正在切菜的刀很荣幸地削到了指头,当我看到殷红的血染上了绿色的蔬菜,才渐渐回过神来,但奇怪的是,我的神经仿佛麻木了,感觉不到什么疼痛的感觉,我放下菜刀打算找纱布包扎起来,等手忙脚乱地找到纱布之后,却发现原本割的不浅的口子此时早已不再流血,甚至连伤口都开始愈合了,这不符合基本的受伤规律,心中一沉,但还是随意地擦了一点药,包扎了一下,又继续做饭,心思更是烦乱,此间,摔破了一个碗,将炒菜的油倒在锅里,却站在灶前发呆,差点酝酿成火灾,直到养父从外边回来,我又打起精神继续做饭。
晚饭吃过之后,陪着养父看了一会电视,我决定洗澡上床睡觉,当我在浴室里解开手上的纱布之后,割的那条口子竟然像长了几天的样子,只剩下愈合后淡淡的痕迹,这个时候,就算我在逃避,也知道“暗夜之吻”的病毒已经在我身体之中开始发挥作用了,虽然它目前表现出的症状好似都是好的一面,比如快速愈合伤口,以及精神很好,但这也许只是前奏,从它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前,我恐怕就开始透支以后几十年的生命了,也许我真的坦白告诉王伯伯他们,到医院救治,但每个人多少都有些怪癖,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进医院,不知为何,我对医院有一种本能的恐惧感,也许是,我怕进了那里面再也出不来,就连剩下的几个月的日子都要浪费掉了。
我光着身子在浴室里发呆,直到冷的打了一个喷嚏之后,我才又回过神来,那还有心思洗澡,也只是随意地冲刷了几分钟,我正用浴巾擦拭身子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想起,龙剑又一次是怎么粗暴地将我扔进浴室之中,只是因为他恼怒我身上沾染了燕清风的气息,说起这位燕大律师,我竟然有些怀念的味道,他是个不错的男人,真希望他能找到属于他的幸福。想到这里,我突然微笑了,也许这就是命运吧,无神论的我们不愿承认命运的存在,可是冥冥之中,有些事情却是人力无能为力的。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家中的门铃突然响了,这么晚了,都快十一点了,是谁在这个时候拜访。
养父前几日休息,这几日刚上班工作很忙,他睡得早,但还是在房间里喊道:“思思,去开门。”我应了一声,擦了擦湿淋淋的头发,又迅速套上了一件衣服,前去开门。门开了,我就愣了,是他,他怎么找来了。
我的目光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还是毫无焦距,看来他的眼睛还没好,只是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还要来,我们隔着门对看了片刻,最后还是他开口了:“怎么,你不记得回家的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