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么?求之不得,”夏祁安平静地开口,言语中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甘不愿或是怒意。
平白地听得络纤雪一阵心虚,只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夏祁安的事情,于是络纤雪闭上了眼:“说什么求之不得?说的好像我有求的资格一样。可惜当时我对他一无所知,否则就该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没有追求他的资格,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了。”
“又在撒谎了,”夏祁安轻笑:“说起来,我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喜欢撒谎的女子。”
“你知道我在撒谎?”络纤雪睁开眼看着远处一脸不悦的白虎,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撒谎与否,应该是我自己最清楚吧?”
“沈明远再怎么年少冲动,以他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对不认识的女子做出轻薄之举?”察觉到络纤雪此次的反应并不大,夏祁安不由得略略地安了心,于是好脾气地解释着:“莫说想方设法地去接近一个女子,怕是真的有人脱光了衣裳投怀送抱,沈明远也会沉吟再三,想个妥善的法子将那女子给送出去。”
“额,是吗?柳下惠么,坐怀不乱?”络纤雪眨眨眼,十分吃惊道:“可是,他确实不算什么君子啊……”
话音未落,络纤雪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夏祁安的情绪低沉了下来,霎时自知失言,正欲打个哈哈将此事给糊弄过去,便听到了夏祁安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你是不清楚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么?天下女子分为两类,一类是你,另一类是旁人。你真当旁人是看不上沈明远是个白衣,这才没人将自家女儿或者是妹妹嫁给他么?不过是沈明远他自己自视甚高,又醉心功名,这才一脱拖到了现在。”
“醉心功名?”络纤雪皱起了眉头:“可是,我不觉得他有多在乎官职啊。”
“……沈明远还有个名字,唤作商夷西。”想了想,夏祁安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正是数十年前,被旁人构陷,被灭了族的商彪老将军的后人。”
“——沈觉是商夷西!”络纤雪惊叫出声:“你是说,你是说沈觉他是将门遗孤——不对啊,他母亲尚在,怎么可能是……”
“沈明远是螟蛉子,当日里沈氏夫妇遇上了山贼,一双儿女被尽数诛杀,恰巧碰见了沈明远,便将他给收为了螟蛉子,养在身前,也算是用来弥补自己的丧子之痛吧。”夏祁安十分平静地开口解释,神色平静地令忽然听闻这一桩秘闻而大惊失色的络纤雪一阵无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怕我将这些事情说出去么?”
“不怕,因为你对沈明远余情未了。”夏祁安的声音越发的低沉:“我只恨没能早些遇到你,反让沈明远占了便宜——不过,老天厚爱,让我有保护你的能力,所以沈明远不得不放弃了你,不得不将你推进了我的怀抱。”
“你、你什么意思?”络纤雪嘴唇颤抖,断断续续地开口。
“如你所想,沈明远对你情根深种——起码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确实是情根深种,对你也算是情深意切了。但是他的身份逼着他不得不事事谨慎,不得不破釜沉舟。他想要为他的父兄家人报仇,就必须早早地大权在握,必须博得旁人的支持,而非姻亲血缘关系之外最稳固、最简单的结盟方式便是师生——可张衿对沈明远一往情深,甚至为他去寻死,故而沈明远若不能将张衿娶回家,张易便绝不会死心塌地地帮他。于情于理于杀父之仇,沈明远都只能娶了张衿,而你又刚烈,而我又心悦你,所以,沈明远明明知道他将你推进了我的怀抱,却不得不这样做。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对你冷言冷语极尽侮辱,以此来换你对他断了念头,来换你不再在他身上浪费自己的青春与感情。”
“……你说,沈觉喜欢我。”停了好大一会儿,络纤雪才轻声地开口。
“是,不说为了你放弃一切,为了你放弃他自己的感情,假意陪我演了一场戏,以此来让你对他死心——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已然是情深意重,颇为不易了。”夏祁安仿若没有发觉络纤雪的虚弱,有条不紊地回答。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对沈觉旧情复燃么?”络纤雪忽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落下了两行泪:“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众人交口称赞的沈觉沈明远为我做到这种程度,哈哈哈我之荣幸……”
“不想笑就不要笑,我不会笑话你,”夏祁安倒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络纤雪的后背,不住地为她顺着气:“我自然是害怕的,我怕你因此对沈明远越发地喜爱,觉得他为你付出颇多,觉得我是个阴险小人,”说到这里,夏祁安的声音略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可是我更怕你因为求不得而越发地放不下沈明远,并对此耿耿于怀,郁郁于胸,因此而活在过去里,不仅仅是将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更是将自己给陷入到了痛苦与自怜之中——我的雪儿啊,你不该是这样的……你应该是张扬恣肆、生动鲜活,如同烈日一般熠熠生辉的,我不想你变成那样,所以我只能把这些话全部都说出来。”
“我该谢谢你么……殿下!”络纤雪说完后,抬头望着夏祁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祁安,似乎是在等他的一个回复。
夏祁安顿住了脚步,拍着络纤雪脊背的手也僵在了她的背上,过了会儿,夏祁安这才恢复到了正常,苦笑着、低低地道:“我何曾想要过你的感谢?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啊,开心快乐、真实狡黠、甚至是有着几分娇纵放肆的你——我只想你开开心心的,至于求婚,”夏祁安笑得更加苦楚:“当日里张易府中,多少人看出来端倪?我若是不求婚,难保不会有人因着对沈觉的怨恨来伤害你,我信络讷大人,但是我怕……怕你受伤,怕你受苦……这件事,是我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