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夏祁安的背影完全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沈觉这才苦笑一声,低低地道:“雪儿,这应该是我,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让夏祁安知道他二人再无瓜葛,再加上他曾经嘱咐过如琢,此后夏祁安便再也不会因为他与她之间的过往而怀恨在心,愤恨不平。
弯下腰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书卷,沈觉心不在焉地敲打着书卷上面染上的灰尘,脑海中回想着不久前的密探所说的话。
“属下见过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辛苦了。属下此次前来,是奉王爷之命,前来接世子殿下回卫国的。”
“本世子在叶国好好的,父王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将本世子接回卫国去了?”
“回世子殿下的话,摄政王他在卫国筹谋许久,卫国局势已定,此行殿下定然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何况殿下今年已经二十有余,早已过了加冠的年纪,也是时候该婚配了。摄政王不想误了殿下的终身大事。”
“……父王有没有说,具体是什么时候?”沈觉心思一动,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摄政王说,越快越好,最晚也要在三月之内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好,本世子知道了,你先行下去吧,切勿被人发现了踪迹。”
“那属下告退了,殿下保重!”
你是我立志要护一生的人,我就算抛却一切,也不会丢了你、伤了你。
闭上了眼睛,沈觉又想起了不久前自己敲定的脱身之法。
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声望,自己若是想要全身而退,唯有一种办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
想着叶国的习惯,沈觉握紧了拳头,心中已然敲定了主意。
叶国尚武,国风剽悍,故而每到秋季,叶国的皇孙贵族常常会在皇帝的带领下,前去猎场打猎。
虽然皇帝不一定会出现,但是……睁开了眼睛,沈觉瞧着遮天蔽日的竹林,心头百感交集。
他可以让夏祁修带自己去秋猎,借机假死,以此脱身。
但是只要自己如此做了,世间便再无沈觉,有的只是,卫国摄政王世子沈箦青。
绿竹青青,绿竹如箦……宝宝就唤作箦青,好不好?记不清面容的温婉女子慈爱地看着自己,很是温柔地征询着自己的意思。
“好!听娘亲的话!”沈箦青咯咯地笑着,两三岁的小孩子挥舞着拳头,转身又跑到了竹林里,从地上抓起了一大把竹叶,纷纷扬扬地撒在空中。
可惜,这便是自己对生母的全部记忆。
面容艳丽到妖冶的华服女子步步生莲地走到了自己身边,嗤笑一声,随即拉着自己身后的小孩子,道:“沈箦奥,你可给我看清楚了,千万别学他!”
“嗯嗯,知道了,娘亲,”小孩子点点头,随后的日子里,隔三差五地前来欺负自己。
手松开,沈觉淡淡地将书卷放到了一旁,整整衣衫走了回去。
沈箦青与络纤雪,余生再难相见,把她送到爱她、疼她且位高权重之人,才是能确保她一生安康和乐的唯一方法。
他无悔。
脚步突然停住,沈觉警惕地回头,厉声道:“谁?!”
“……是我,师兄。”过了会儿,女子羞涩怯懦的声音响起,接着,一抹碧色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张衿,”沈觉长眉皱起:“你来这里做什么?成婚前三日之内不能相见,你不知道么?”
“我……我知道,”张衿咬了咬嘴唇,片刻后,眸子闪烁,轻声道:“可是,我想见师兄,更加想见我的……我的夫君。”
张衿垂下眼眸,长睫浓密,在眼睑处打下阴影,白净的面颊、深邃的眉眼完全地显露在了沈觉的视线之中,当真是楚楚动人。
沈觉却恍若未见,毫无感情地开口:“你我尚未成婚,唤我夫君,怕是于理不合,不妥。”
“可,过几日就是了,”张衿闻言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沈觉的眼睛:“师兄还是没能忘掉络姑娘吗?”
“你在竹林里面站了多久?”沈觉朝前走了一步,眯起了眼睛,“你又听到了多少?”
“……我记得,爹爹说过,师兄城府极深,且心狠手冷,多次告诫我不要肖想师兄,”张衿没有回答沈觉的问题,相反,她痴痴地笑了笑,“爹爹还说,师兄若是皱着眉头,那便要小心些了,因为师兄此时不喜有人打扰;可若是师兄眯起了眼睛,那便是打定了主意,也可能是……下定了决心要报复得罪自己的人了,”说着张衿缓缓地走到了沈觉面前,抬着眼睛看沈觉,两行泪沿着脸颊缓缓地流了下来:“师兄是……想要怎样我?”
“夫子说得对,我城府极深,且心狠手冷,绝非你良人,”说着沈觉笑了起来,“夫子待你确实很好,可惜,你还是执迷不悟。”
“哈,是啊,我一介孤女,得爹爹怜悯,将我收为女儿,对外称我是他的生女,用心教导,甚至是为了我,逼着爹爹让你娶我,”张衿笑中带泪,“可是,师兄,她已经被赐给了楚王爷啊,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她?”
“不是赐,是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沈觉抬起了下颌,“罢了,多说无益。我保证,你会是沈夫人,名正言顺的沈夫人,现下,你还是先回去吧,过门之后,你便不能常常在夫子身边尽孝了,回去陪陪他也好。”
“师兄,我想做的是你的妻、你的妻!不是一个名分!”说着张衿扑到了沈觉的怀中,嚎啕大哭:“师兄,你别喜欢她了好不好?楚王心狠手冷,你这样,若是被他知道了,他会打压你的!你是谋士,谋士!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不要这样子与人把柄了好吗?师兄……我求你了!”
“衿儿,”沈觉不为所动,任由张衿将眼泪染到自己的衣襟上,“你会是沈夫人,我答应你。至于络姑娘,我与她并无瓜葛,方才你也该看到了。莫要多想,你好好待嫁便好,不必想太多。”说着沈觉将张衿拥入怀中,垂眸瞧着张衿的眼睛,认真道:“我是谋士,为主谋划是我本职,何况郑王宽厚,不会妄加杀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