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走到“食为天”酒楼大门口,肚子叫得跟放鞭炮似的,从里边传出的饭菜香把我眼神儿诱惑得就像色狼看见了裸体姑娘?穴我们已经好几天不管饭了,司马主编让自己找饭辙?雪。服务员毕恭毕敬地说:“您好,欢迎光临。”
“您也好,请问你们领导上班了吗?”一边咽口水我一边打算碰碰运气。
“您是想订酒席吗?”
“不,我是作家,来联系出书的事。”明知道希望不大,可多闻一会儿味也算占便宜啊!
“出版社在前边大街,我们这儿是饭店。”
“知道,知道你们是饭店,而且是一家极负盛名的百年老字号,所以我们《新世纪故事》这本书,想把你们写进去。”
“等等,你说这话耳熟,”服务员做沉思状,“对,前天有两个人来过,好像就是什么《新世纪故事》编委会的,和你说的这些话差不多,我们老板一人给了两个馒头打发走了。”
“哦?你们老板真的没打没骂,还给馒头吃?”我瞪大双眼。
“真的。那两个人走了,我们老板还同情地叹气说:这些彪子真可怜。”
“彪子?”
“我们老板是辽东人,管疯子和傻子都叫彪子,他说十年前他也当过作家,还扔下话来,再来作家,如果没有馒头,就给三毛五毛的零钱。”服务员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钱,“您走运,我今天没有毛票,拿着吧,省着点花。”
我连声道谢接过来:“您真是好人!”
“别谢我,要谢就谢我们老板吧!”
“你们饭店馄饨多少钱一碗?”我小心翼翼地问。
“两块啊。”
“太好了。”我飞快地奔进门叫道,“给我来半碗馄饨!”
我找了个旮旯美滋滋地喝着馄饨汤,一抬头发现邻桌一个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她的面前是一盘本店的特色大骨头,像是有意馋我,她竟然边啃骨头边看我。
“太欺负人了,吃骨头有什么了不起!”我恶狠狠地说。
那女人听了这话,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哼”了一声,低头喝汤,再抬头发现她又盯着我。
我气得把碗一顿:“喂,我是《新世纪故事》编委会的记者、编辑,还是作家,好歹是知识分子,你你你,凭什么嘲笑我?”
女人看着旁边说:“没有啊,先生你误会了吧?”
“什么误会,我坐这儿半天了,你一直盯着我,不错,你吃肉,我喝汤,我是比不上你有钱,可有钱也不能随便嘲笑别人吧?我警告你,不许再盯着我!哎呀?不让你盯你偏盯,好,我让你盯,我看你能盯死我?”
“先生,我确实没盯你。”
“你还狡辩,”我跳到她面前,“你敢看着我,发誓说你刚才没盯我吗?”
女人看着一旁:“我发誓,我刚才确实没盯你!”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发誓,你心里有鬼吧?”我狞笑着。
“我是看着你发的誓。”
“哦?”我跳开一步,仔细看了看,明白过来,女人是斜眼儿!她盯着我,其实是在看盘子里的肉骨头,要是她看旁边,其实是在看我。
“对不起啊大姐,都怪我自尊心太强,观察能力太差,以致错怪好人。”我检讨道。
“没关系。”斜眼女人说,“你要不介意,就坐大姐这儿来啃点骨头,你说你是什么作家、记者?”
“《新世纪故事》编辑部的!”我做出一副神气又自豪的表情,又迫不及待捧起根儿骨头就往嘴里塞。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干什么?”我警惕地问。
“我有件事情,想请几个记者帮忙。事成之后,我有重金相谢!”
“我们,拢共有十几个人,七八条……钢笔。”
“有照相机吗?”
“我们王老师有一‘傻瓜’,不过里边没卷儿,是用来装门面的。”我吃得挺可口,一不留神说漏了话。
“谁是你们头儿?”
“就是著名文人骚客,人称赛东坡的司马青衫!”这是司马主编要求我们提到他名字时必须说的规定格式。
“没听说过……好吧,快吃,吃完带我去见你们的头儿。”
“您是谁啊?”我好奇地问。
斜眼女人眼露邪光:“我就是破旧物品回收局一把手儿娄局长的结发妻子,人称玉面醋女的乔妩媚!”
娄局长在这座城市很有知名度,没想到他的老婆长得这副德性。
“乔大姐的意思是让我们打你丈夫一顿,给你出气!”编委会里,司马青衫捋胳膊挽袖子,“对这种陈世美,人人得而诛之,放心吧,你就说要青伤要红伤吧?”
“您误会了,”乔妩媚说,“我现在只是怀疑他和某个小妖精有一腿,请你们帮忙调查,最好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行动,一旦他们有不轨之举,立即拍下照片,好让我手握如山铁证,大闹一场,以后姓娄的敢不听我的,就让他家里、单位都不好过!”
“这样啊,这种事儿应该找私人侦探社啊。”
“你以为这儿是香港吗?我找遍全城,也没有遇见私人侦探,我想你们记者有采访权,哪儿都能去,盯个梢儿什么的还方便。”
“这可是违法行为,这叫侵犯公民权利啊!”司马青衫连连摇头,“而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啊,我们还要编书呢!”
“书的事情我听小马说了,只要你们帮我做事,我可以凭关系找几家订书的单位,每家订几十册如何?”
“几家,几十?”司马青衫瞪大双眼。
“九家,每家九十册!”
“九九八十一,那可就是八百一十册,每册五十八元,那就是四万六千九百八十元,哈哈哈,那岂不是拨开晴天见乌云,脱下短裤看到裙?”司马青衫仰天大笑,又突然收住笑盯着乔妩媚叫道,“你在说谎!”
“我为什么要说谎?”乔妩媚一脸不屑。
“没说谎?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我连忙跑过去,在司马青衫耳边低语了几句。
“原来如此,乔大姐,我们答应帮你,可你用什么来保证,帮你做完后你不会食言?”
“我是堂堂局长夫人,一个电话下去,局下属那些单位,哪个头头不照办?只要事一办完,你们就可以去各单位收钱。我给你们留下我家的地址,一有情况就直接找我汇报。”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和乔大姐签个合同吧。”秃顶王小刚想得很周到。
“对,签个合同,就更踏实了!小梅,笔墨伺候!”
李小梅铺开纸,提笔在手,司马青衫来回踱着步子,突然站定,摇头晃脑道:“马扁子巧逢乔妩媚,她的丈夫娄局长,从此被我们盯梢,你说他有多倒霉,乔姐说话要算话,事成之后把书订,九家八百一十册,少了一册也不行。好了,让乔大姐签字吧!”
乔妩媚签完字,李小梅惊叫道:“乔大姐真不简单,看都不看就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来,真让人不可思议啊!”
乔妩媚哼了一声:“当然,我内秀多着呢,只是我那死鬼丈夫,见了像你这样年轻姑娘,就被外表迷惑住,我真恨不得天下女人除了我全是老太太或是长不大的女婴。”
送走乔妩媚,司马青衫拍着我的肩膀夸奖道:“马老师,了不起啊,总算让你碰上大个儿死耗子,小梅,看看账上有多少钱,兄弟们好几天没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了!”
“面条馆欠七十元,包子铺欠一百二,粥吧欠二百,青菜馆欠九十三,火勺店欠二百五!”
“就火勺店吧,告诉他们老板,欠到五百一齐结账,欠得越多,他们越不敢得罪咱们,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