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所在A大理论进修班学员,大都来自全国各地的理论刊物或研究单位。居多是为了混一张本科文凭,遇到评职称的时候好派上用场。
这些准“理论虫子”的原单位无疑都是极传统极古板的,他们无疑也都被训化为极传统极古板。即是生出些许邪念也属有贼心不敢有贼胆,否则他们在这些单位捧不牢饭碗。
乍一出现在大学校园里,他们依然循规蹈矩,身份和年龄使他们摆起居高临下的架子,俯视那些浪漫开放的大学生。甚至不乏做做表率装装圣人蛋子的念头。然而,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这是徒劳的,小妞小孩们非但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反而嘲笑他们这些人是“出土文物”。
一个很严峻的问题,很现实地摆在了理论进修班这三十个人的面前:这就是同化或被同化。
在这个数万人的大学校园里,他们这三十个人渺小得像一朵浮在水面上的白色飞沫,如何能经受得住浪花们的轻轻一荡?他们就是一片绿叶,落入沸沸荡荡的水中又能坚持多久不被压沉不被吞噬呢?
杨军是第一个从“出土文物”的行列里走出去的。他参加了中文系的一个小型舞会,地点是一间宿舍,门窗都堵得严严的。跳那种女勾着男脖男搂着女腰的“贴面舞”。杨军虽是过来之人,开始抱着还一脸稚气的小女孩时,他脑海里条件反射般地闪现出妻儿的影子,并对自己的免疫力生发了一股很强烈的自信。然而,事实很快证明他这种自信是很脆弱的。这个正迷恋雪莱与泰戈尔的小女孩,随着“轻轻的一个吻,叫我思念到如今”的旋律,主动并热烈地在他的唇上印证一下之后,立即印证了他那道防线的不堪一击。
半个小时后,在宽宽的足球场中央他占有了她。这个地点是她选择的,她说盖着满天的繁星铺着茸茸的青草,有一种恢宏的气势这很浪漫也更富于诗意。她还很坦然地说我与别的男生也常常在这里。事后她由衷地夸奖说,你真棒!
此说要是出自妻子之口,杨军会很得意一阵子。而是出自一个叫不出名字的小女孩之口,杨军的脸皮便不由暗暗发烧,并有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很快他就清楚他的顾虑是多余的,小女孩是上了环儿的,她说不少女孩都是带保险的。小女孩很坦率地告诉杨军,她原以为贞操很重要,苦苦地守了不少年头,后来才发现那原本不是什么东西,充其量只是一张纸而已,几千年来中国的女子为之苦守为之流血真是不可思议!
更令杨军惊讶的是,第二天在食堂大厅里见到这个小女孩时,她竟陌若路人,杨军知道这并非她的有意掩饰,而是她已经把他从脑海中清理出来了。
杨军想这小女孩莫非是有病吧,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测,他选定了一个每天晚上都泡图书馆的女生。他以为如此重视学业的人起码思维没什么毛病。他给这女生送了一张贵族夜总会的舞票,票价比较昂贵30元人民币一张。女生接住票后的第一个动作令杨军大吃一惊,她瞥了一眼票面随手一撕几瓣,扔了。之后,她冲杨军妩媚一笑,你没见我忙得脚手不是么?
杨军很尴尬地笑了笑,想立马撤退。
女生说,干吗绕恁多弯子?你跟我来吧。
她是位应届本科毕业生,正拼命准备考研究生。这会儿同宿舍的人都在饭厅里吃晚饭。她麻利地解除全身的武装,在杨军发呆的当儿已大大方方地铺陈在床上,并连声催促杨军快点儿。完事后。杨军领她进了学校门口的餐馆,你喜欢吃什么点吧,女生欣然接过菜谱要了两盘田鸡。杨军说,开始我以为你拒绝呢?女生说,这只能说你不太了解女性。
杨军抖起胆子问,你一般都不拒绝吗?
女生无声地笑了,她没有立即回答,埋头津津有味地嚼着田鸡,看样子这东西很对她的胃口。
杨军又试探着补充说,我是指身份年龄相差无几的人,譬如同学——
女生又笑,盯着杨军笑。笑得杨军很尴尬。走出餐馆时,女生才回答说,那种事我理解应该是一种生理上的需要,就像是饿了要吃渴了要喝一样。
杨军说,这么说你刚才是缺着水了?我正好赶上。
女生捂着嘴笑了好一阵才说,你这人还挺逗。
杨军说,对饥不择食之说你咋样看?
女生笑道,这个我没想过。
杨军接着说,不是有这种现象么?渴极时泥水也会来个痛快,有时甚至是尿!
女生说,也许是。不过我有洁癖,就是渴死也不会沾你说的脏东西。
杨军一直把她送到图书馆。分手时,女生说,今天的田鸡真好吃,你能隔两天请我吃一次吗?
杨军发现这偌大的校园有如一座大花房,是那种带自选性质可随意采撷的那种。杨军为这个发现激动得要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爱花呢?天底下有不爱女孩的男人吗?除了这人有毛病!
不经意的两次收获,对杨军来说是完成了一次精神道德上的大蜕变,使他像一只蚕蛹一下子咬破了厚厚的茧壳,钻出来后才体会到空气真新鲜世界真美好天地真辽阔。
那两个小女孩像被他最先推倒的两张诺米尔骨牌,从此他一发而不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