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吃过晌午饭的农户们抹抹嘴都赶着去地里收庄稼,婆娘们有的去地里帮忙,有的拿着破旧的衣服坐在门口缝补,时不时和过往的邻居搭几句话。
这是林国东北部的一个叫南家村的小山坳,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只有两山之间一条狭窄的通道可以通向外界。这地方虽说是山清水秀,但却因地处偏僻少有人来。村民们靠天吃饭,只要足够勤劳靠自己种的庄稼也能够养活一家人。有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时不时结伴去山里打些野味,去河里捕些鱼卖到山外的小镇去,也能赚几个钱贴补家用。
首先发现外人的是住在村子最东头的王家媳妇,她在大门口做累了针线偶尔一抬眼,就见一辆马车驶入村中。或是见到有人,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驾车的男子掀起帘子,扶着一位抱着襁褓的女子下了车。
“你们快瞧,那儿有两个人!”王家媳妇一边嚷了一句一边起身伸着脖子看,旁边几家做活的女人抬头瞧见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这对男女似乎也就双十的年龄,男子书生打扮,容貌俊秀,神采飘逸,一身白衣宛如谪仙。走在他身旁的女子细看之下更是惊为天人,只见她眉若远山,肌肤似雪,倾国倾城。
几个村妇直愣愣地看着,直到这对男女走到跟前还没缓过神来,女子轻轻一笑,上前问道:“大婶,请问这个村子叫什么名?”
“啊?”王家媳妇听到女子问话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抹抹嘴角笑道,“我们这叫南家村,不知你们来这有什么事吗?”
女子叹息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和夫君见这山清水秀便想在此定居,也不知可不可以?”几人一听目目相觑,还是一个年岁较长的婆子听见忙凑过来问:“你们小夫妻长得这样好,穿得也这样华丽,怎么想在我们穷山僻壤的地方定居,可是有什么隐情?”
女子眉头一颦,轻声道:“我几个月前生了一女儿,却不料为此伤了身子,婆家人不喜,夫君便带我离家了。我们夫妻二人居无定所,漂泊数月也没找到落脚地方。”
众人一闻忍不住皆心下怜悯,王家媳妇想起自家的四个丫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与这貌美的女子有些同病相连之感,轻声道:“大妹子,你的苦我知道。我这就带你们去找村长去,若是村长同意了,你们只管在这村子住下便是。”
几个媳妇见这书生俊俏媳妇貌美,心里都忍不住喜欢,也不顾刚才没做完的活,都陪着往村长家去了。
村长家住在村子中间的大宅院里,里头是八间村里少见的砖房,宽敞的院子,养了五个儿子都是干活的好手,因此村长家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富户。
听众媳妇你一言我一语把这夫妻二人的情况都说了,村长摸了摸胡子问那年轻人道:“后生,你不要瞒我,你家住在哪里,可是什么达官显贵?”那年轻人笑道:“村长放心,我家在林国的西南部,家里虽说出了几个读书人但是没有做过官的,家里也不过是乡绅而已,来这里落户绝对不会给乡亲们惹麻烦。”
村长点了点头,又细细问了他些问题,听说他认字又懂得歧黄之术,心下不由得欢喜起来,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在村里住下便是。村里有几间旧屋是没人住的,只是年久失修破败得很了,怕是一时半会住不了。倒是村里张大叔去年新盖了砖房,他儿子在镇里头做生意赚了钱,上个月刚把家搬到镇里头去了,张大叔说要把这的房子卖了。”
那书生笑道:“不知这张大叔的房子多少银子卖?”村长咂了咂舌道:“说要三十两银子才卖,其实不瞒你,若是自己盖,也不过二十四五两银子的事,但张大叔屋里头家具都是新打的,院子后头种的菜也齐整,因此略贵了些。”
书生道:“无妨,只是不知道张大叔家人此刻是否在村中?”
村长笑道:“你既然要买,我打发人去镇里告诉一声。”说着就喊他婆娘,“你打发五小子到镇里去一趟老张家,就说今天有人要买他们家屋子,记得把房契带回来。”那婆娘答应着去了,村长陪着小两口儿说着话,又细细问了一遍他们的来历,又把当地人物风情略讲了讲。说着话,时间过得也快,等张大叔的儿子回来后,俩人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在村长的见证下办了手续,张家人把大门的钥匙一给,揣了银子便回镇上了,村长则领着两口子去看房子。
张家的房子才盖了一年时间,五间砖房显得格外气派,屋里的墙壁刷得粉白,一应家具锅碗俱全,院子宽宽敞敞的,难得的是还有一口水井。夫妻两个转了一圈,也未说什么,只笑道:“还需略微打扫下才好住。”村长道:“是呢,也有一个多月没住人了,看这灰也不少了。不如你们两口在家收拾,我帮你把孩子抱我家去呆会儿?”沐娘子点了点头,说了声“有劳了”便将女婴交给了村长。
村长媳妇逗着炕上粉雕玉琢的女娃,一边同自家老头说着闲话:“我这辈子也没瞧见这么好看的人儿,怪不得那小伙子宁愿绝后也舍不得她。”村长咂了咂舌头道:“那小伙子长得也不差,我觉得京城那些少爷公子也没他强。”村长媳妇撇了撇嘴道,“好像你见过京城公子哥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两口子好看,生的这女娃也好看,你看看这长得多可人疼。”村长媳妇拿指头点了点女婴的小鼻子,和村长道:“就凭小两口这长相,这女娃长大后肯定是咱这镇里第一美人儿,咱大孙子正好两岁,和这小丫头年岁相当,可是个好姻缘呢。”
村长回头瞅了瞅女娃,摇了摇头道:“拉倒吧,那两口子毕竟不是咱这的人,穿着又讲究,谁知道能在村子里呆多久?可别耽误了咱大孙子。”村长媳妇一听,觉得也是这个理,也就歇了这个心。
沐灵瑶正躺在炕上吹泡泡,眼见这初次见面的老两口要给自己说娃娃亲,吓得差点呛着,好在两人有其他顾虑打消了念头,才让她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沐灵瑶,二十一世纪名牌大学毕业生,在一家外资企业工作。努力拼搏了数年,终于赚了钱买了房子又买了车。想她大学毕业就考了驾照,之后就再也没摸到方向盘,好容易攒够了钱交了车款提车出来,别提她有多激动了。打电话和闺蜜们得瑟了一番,约了庆祝的地点就开车上路了,可不料她开车技术不过关,躲避行人的时候刹车踩成了油门,连人带车就扎进了护城河,于是她就这样穿越了。
穿越如今也成了常见话题,只是沐灵瑶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她的父母,那宛若天仙的一对,确实不是凡人。在修仙者居住的平云大陆,她的父母是数一数二的修仙奇才,不仅资质好,修仙过程中更是有不断的机缘,夫妻二人刚过千岁就双双化神了,成为平云大陆数十万年以来出现的唯二化神修士。夫妻两个化神以后却发现,这个世界似乎早被仙界遗弃,他们无法飞升到仙界。于是与天同寿有神仙之能的夫妻二人也学着几位化神前辈,悠然自得地过着从未有过的清闲日子。这日两人拜访十几万年前化神的平水剑尊,听他说起自己的血缘后辈,两人忽然想起自己千年来只为修炼,却未在人间留下血缘,如今两人有大把的时间,不如努力造人,以便自己的血脉得以流传。
老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纵使是两位化神修士也没想到,以他们的惊人天资化神修士的身份居然生下了个无灵根的女娃。凡人在修仙界是最下等的,与其把她交给自己的徒子徒孙留在修仙界被人歧视,倒不如自己带着她到凡人的世界,让她过正常的生活。
如今的平云大陆也有不少凡人的国家城镇,可是身为修仙者他们知道,一旦发生什么妖兽霍乱、魔界入侵,首先备受其害的就是这些凡人。两人合计着想把女儿送到没有修仙者妖兽鬼怪,只有凡人的地方。化神期前辈平水剑尊说过,需撕裂空间之术,才能到真正的凡人世界。这撕裂空间之术对于普通的修士可谓是想都不敢想,可对于化神修士却不算太难,两人不过钻研了半年,就习得这项秘术,撕裂平行空间,带她来到了凡人世界。于是沐灵瑶就这样来到了这个小山坳。想到这,沐灵瑶忍不住晃了晃小脑袋,怎么说她也是个仙二代啊,若是有灵根,哪怕资质一般,光靠着爹娘拿灵药砸也能砸到金丹期,元婴期说不定也有机会触及,可自己偏偏是个无灵根的。好在父母不像一般修仙者那样无情,没有随便将她交给凡人抚养,反而自己亲力亲为养了几个月,如今更是为她准备在凡人界久住了。
天刚刚擦黑,那对年轻的夫妇便来村长家接女娃来了,村长听说他们把房子收拾好了,便跟着到他们屋子去瞧了一圈,只见五间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炕上放着崭新的被褥。村长忍不住夸赞道:“还以为你们大户人家出来的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想不到干活倒是这样利落。”
两人笑着将村长迎进屋,沐家娘子烧了热水煮了壶茶,倒了一杯递给村长,村长闻那茶香四溢,忙喝了一口,只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禁连声赞道:“好茶,我虽没见过啥世面,也吃得出好坏来,你们这茶只怕好几两银子一斤吧?”说着又连喝了几口,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又给村长斟了一杯茶,村长连吃了三杯,这才放下茶杯,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家去吃饭了。”说着又往灶房看了一眼,问道,“家里可有柴火?有吃的东西没?要不你们也别做饭了,到我家去吃吧。”
沐家娘子忙笑道:“刚才捡了些柴火,这不刚生火烧了水。马车上也有吃的东西,就不去大叔家打扰了。”村长接触了他们一下午,也瞧出这两口子谨慎客气的性格,便也不强求,只道:“那你们赶紧做饭吧,村里有几块荒地是无主的,你们若是要种些粮食,明天我领你们去瞧瞧去。”小两口笑着道了谢,送了村长出去。
沐灵瑶躺在床上无聊地继续吐泡泡,她知道自己这对化神期父母辟谷快千年了,根本不需要吃东西。果然夫妻两人送了村长回来,娘亲就抱着她喂奶,父亲从储物戒里掏出一套桌椅,在椅子上坐了,又从袋子里掏出一套茶壶茶盏来,拿了自己日常喝的茶叶重新泡了茶,又拿出一本书,悠然自得地翻看着。
当天晚上,南家村各家各户都知道有一个叫沐青宁的年轻人带着媳妇孩子在村里住下了。
在古老又传统的村子里,一般村长是最让村民们敬佩信服的人。而南家村却非如此,提起这个叫沐青宁的年轻人来,无论老少连村长都忍不住夸赞他。说他是读书人,他却不走科举之路不看正统的书,反而对奇闻轶事、风水人物、机关算术之类的奇门异术感兴趣;可说他学问不好,连村里的秀才、镇里的举人老爷都经常向他请教问题。看书做文章有什么不懂的,只要问他必定能得到详细解答,似乎世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可说他是书生吧,他偏又懂岐黄之术,村民们虽然不知道他的医术在外头是什么水平,可就在这南家村里,大家平常有个头疼脑热的、小伙子上山摔断腿的,就没他治不好的。于是大家伙又说,是个好郎中。
夏日的午后,村里的半大小子们都喜欢到河里去泡澡,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比着在河里扎猛子,又有调皮的孩子说比闭气,只听一声口令,所有的孩子都把头扎进水里,有的时间长有的时间短,渐渐的都憋不住从水里冒出了头,只有一个叫墩子的一直钻在水里,大家都吹着哨子叫着好,可是逐渐有人觉得不对,村长的孙子大喜钻水里一瞧,墩子的脚被水草勾住,早就不动弹了,这会儿大家都慌了神,七手八脚把墩子从水里弄上了岸,大喜摸了摸墩子的口鼻,已经没了呼吸。
有的孩子吓得大哭,有的往地里去喊人,等村里人都聚过来的时候,孙寡妇已经抱着没了气息的墩子哭晕了过去。众人不忍心看这样情形,还是大喜说:“找沐大夫瞧瞧。”村长媳妇拽了拽自己孙子,小声说:“都没气了,怕是不中用了。”
“谁说不中用了?谁说的?”孙寡妇挣扎着又爬了起来,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力气,居然打横抱起儿子的身体,踉踉跄跄往回去。村里的小伙子见状忙帮衬着,一行人都往沐家走去。
此时七岁的沐灵瑶正在院子里吹竹笛,沐青宁从书房出来,说:“瑶儿,一会叫孙大娘把墩子放前头竹屋子里。”灵瑶点了点头,出了院门去迎,没一炷香时间,就见乌压压的一堆人来了,沐灵瑶指着院前的竹屋说:“先抬那屋去,爹爹去拿金针去了。”众人知道那个竹屋是平时沐大夫施针的地方,连忙把墩子抬了过去,沐青宁手里端着一个玉盒出来,朝众人拱了拱手也往竹屋里去。只见他拿出一枚枚金针扎在墩子的头上和胸前,又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墩子忽然抖了一下,一大口水喷了出来,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墩子吐了一地的水,又活了过来。
沐青宁瞬间成了村民心中的神医。
沐灵瑶在院子里撇了撇嘴,心里腹诽自己老爹故弄玄虚,本来以她爹的本事拍一下就能救活的事,非得扎那么多针。掏了掏耳朵,沐灵瑶转身往厨房去,打开柜子取出一碗糕来吃,沐娘子嗔笑地拍了她一下:“也不洗手。”又指着小炉子上煮着的汤说,“宫里的方子,特意给你熬的。”沐灵瑶吃完了一碗糕,又去端了一盘点心,嘴里边吃边问:“娘,你哪来的这么多方子啊?”沐娘子笑笑:“四处收集的,灵瑶要是喜欢娘教你做。”
灵瑶嘿嘿一笑:“我更喜欢吃。”说着端了那盘点心出去,分给还没走远的小孩子们。
在偏僻的一条乡村小路上停着一辆马车,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一边带着哭腔喊着少爷,一边哆嗦着手从车厢的小抽屉里拿住一个瓶子,倒出两丸药就塞进少年的口中,又赶紧按摩他的胸口,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少年幽幽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