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凝固了。
暮色愈加浓重,我单薄的身躯已难耐这瑟瑟寒风,还有,梅夫人那冷冷打量我的眼神……我几乎想夺路而去。
而此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悠远绵长的笛声,飘飘渺渺地在梅林周际回荡着……借着斜阳淡淡的余晖,梅夫人原本冷漠的脸庞竟渐渐地柔和了起来……
我亦恍恍惚惚地侧耳倾听,那笛声,时而舒缓时而清越,时而情深款款时而纯净婉约,这重重的梅林间,究竟有谁在横笛而歌,把每一个音符都吹得如此耀目生缬?
笛声不知在何时停止,而梅林中的另一条小径上,手握长笛、翩然而来的正是梅公子。
梅夫人疼惜地上前道:“轩儿,先前老太爷问起你,娘就知道你躲在梅林……怪冷的天儿,早早回去吧。”
梅家少爷子轩一边笑着应他母亲,一面惊讶地对我:“这位不是腊梅姑娘吗?你陪我娘来梅林赏梅?”
梅夫人一脸纳闷:“轩儿认得这位姑娘?”
“前些日在灯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腊梅姑娘可还记得?”梅子轩投向我的目光充满了惊喜。
不知为何,面对梅子轩,总是莫名地想避开他,我淡淡地躬了下身:“夫人、少爷,天色已晚,腊梅先回绣房了。”
“原来你便是绣寿图的绣女,”梅夫人再次打量着我:“我正想去绣房看看绣活的进展,一块走吧。”
没等走几步,远远便听到绣房那边嘈杂一片,似乎还有梅总管的声音。
我急急上前,却见云儿与南院的丫环小玉小菊齐齐跪在梅总管面前流泪。
梅总管抓耳挠腮地发着火,见了梅夫人与少爷,连忙把事情仔细告知。原来,云儿与一群丫环打闹追逐间,竟然不小心撞翻了窗边的绣架,这绣品本就是上等的绢布,轻薄细软,经不得半点的重物,就这样生生地被撕裂了一角。
梅总管痛心疾首:“这可是寿图啊!寿图破,不吉利啊,这要是被老太爷知道了,可怎生得了?”
梅夫人皱着眉说:“旺财,这事该怎么处置?你作主便是……”
“一定要罚,云儿、小玉、小菊,一个个都得重罚!”梅总管气恼地说。云儿她们在一边低低地哭着。
一直不语的梅子轩对梅总管说:“旺财叔,罚了也没用,依我看,还是先想办法看如何补救。”
我被提了个醒,拿过绣布细细地查看,还是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个是不能用了,丝线太细,绣上去补过的痕迹会很明显……”
“那就换一块重新绣。”梅子轩说:“这事我们只要不提起,瞒住爷爷,不就什么事也没了?”
我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些我也不过绣了几天而已,赶老太爷的寿辰应该来得及,我重绣便是,请夫人绕了云儿她们……”
梅夫人哼了声:“你们以为这百子贺寿图是平常之物?”
梅总管叹着气说:“少爷,腊梅姑娘,你们说得容易,这百子贺寿图的绣布是在杭城订的,图样难描,一般都得提前个把月预订,重新绣?谈何容易。”
梅少爷沉吟着,拿过绣布细细研究着上面的图样,转过身胸有成竹地说:“只要有现成的绢布,这上面的图样我来描。”
“轩儿,你可行?”梅夫人疑惑地问。
“娘,您别忘了我在杭城可是学了好一阵子美术哦。”梅子轩看着手上的绣品说:“不过,这百子图确实有些复杂,我看最快也得十天……”
“没事没事,梅少爷,只要您描好,我可以赶时间的……”我急急说。
梅子轩似笑非笑地盯着我:“不过,我还得麻烦一下腊梅姑娘,这图你可不可以与我共同完成?”
我不由一头雾水:“我只会绣不会描……”
“是这样的,腊梅姑娘,你只需在我描图时在一边细细看细细记,这百子的神态样貌就会跃然于心,等你绣时便熟稔多了,为赶时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梅子轩解释道,梅总管在一边频频点头。
云儿小玉小菊早停止了哭泣,望着梅子轩,是满脸的崇拜与感激。
梅夫人瞧着这阵势:“罢,既然轩儿是这个意思,就照办了吧。只要此事不传到老太爷那便好。”她望着众人说:“大家伙的口风要紧,若传扬了开来,到时只怕不只是你们的事了,连带着少爷都要受罚。”
我心儿一松,想到云儿她们可以逃过一劫,心底倒是对梅子轩有了些许的好感,竟不知在之后的朝夕相处中,我该如何面对这个该让我远远躲开的梅家少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