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就那样举行了。
她穿上了白色婚纱,竟有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婚后的日子没有想象中的好,也没有想象中的坏。
结婚不到两个月,被查出患肝癌的公公去世了。
有一天海青去婆婆家,刚走到门口,听到大伯嫂子和婆婆正在闲聊,大伯嫂子说,您当初说是找孟庙的李婆子看了,说是让严岩结婚冲喜,这不,您看,严岩和海青结婚不到两个月,俺爸就走了。不冲喜可能还好呢!您说,海青这个人,整日抬头挺胸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家是农村的,还有个弟弟,整日却感觉自己多高贵似的!婆婆说,当初我也跟严岩说过,海青人长得是不错,就是整日抬着个头挺着个胸,女人就是忌讳这个呀!命太强,活得累呀!当时也怨我,你也知道的,你小叔子最疼我这个当娘的了,我当时给你爹一算完命,就催着他赶快找个合适的结婚,好给老头子冲喜,这下,可难为我儿子了。可话说回来,这也是老头子的命,是他该死了,谁也拦不住的。唉!
海青的心一下子虚无飘渺起来,这个婚,结的真是千疮百孔呀。她想,与其这么不明不白地走进婚姻,倒不如自己亲手灭了它!她甚至形象地看到自己用脚踩死一棵幼苗的动作!多爽!他妈的,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凭什么?她想起新婚之夜留在床单上的那一抹殷红,她的胃里翻江倒海起来,几乎遏制不住地一阵恶心,随即“哇哇”吐了起来。
海青怀孕了。
她不得不掐灭了离婚的想法。
正在攻读专科师范学校的弟弟陆海涛想专升本接着上学,说实话,海青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弟弟进步,当姐姐的脸上不也有光吗?海青说,上学是好事,我也赞成,只是,如果考上本科,又得三年才能读下来,学费怕也不是一个钱两个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我现在也结婚了,不像从前了,工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海青是以命令的口吻对弟弟说的,她是有资格在弟弟面前摆这样子的。这个弟弟哪件事不靠姐姐?海青说的话,弟弟向来也是听的。海青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懂道理了,现在就业这么难,现在凭着舅舅还有些关系,早些就业,也能早些减轻家里的负担。从小被母亲摇大晃大的弟弟,生就的倔脾气。他甩了脸子说,你别活得这么自私!你现在是跳出农门了,说话轻巧得很,你真正为我考虑过吗?我如果现在就业,就得去镇上当个老师,一辈子就交待给农村了!海青说,我自私?你说这句话也得拍着你的心口窝说,当姐姐的我对你怎么样?从你高中到现在,快六年了,哪个不是我在为你操心?为你花钱?我的工资一个月也就有一千多,五六年下来,我一分钱都没有攒到,我的钱都去了哪里,难道都喂了狼?严岩是怎么说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这样老接济娘家,还想不想过日子?婆婆也撂脸子,你以为当姐姐的日子好过?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当姐姐的我把你当孩子养,你却说我“自私”,你有良心吗?
弟弟冷面对着海青,像一头倔牛。之后便是一言不发。
弟弟还是义无反顾地考了本科,只是没有考上。这件事足足让海青伤了一阵心,她对弟弟这样,怎么就换不回来弟弟的一点儿心呢?
海青怀孕反应特别强烈,油烟味儿是一点儿也闻不得的,平日做饭,也由严岩来做了。
弟弟生病了,没有打招呼,就从学校直接来到了海青家。弟弟来到严岩家,是以主人自居的,他甚至经常带着同学来姐姐家蹭饭,有时候海青对此也是讨厌的,可自己的弟弟又有什么办法呢?严岩下班后见海涛来了,便冷了脸进了书房,饭也不做了。他要赶一篇材料,明日单位有个会议。弟弟旁若无人地拿着遥控器换来换去地看电视,声音调得很高,海青忍着恶心,在厨房里做菜,不时就哇哇吐上一阵。严岩在书房苦思冥想,却被外面电视的声音和海青恶心的声音吵得无法静心,他几次踱到门口,想对海涛说,把电视关上,我要写材料!可是,他忍耐了又忍耐,终究还是把火窝在了心里,海青已经怀孕了,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不是?他忽然想起海涛是得病来的,看他的逍遥样子,哪像什么病人?严岩刚进门时,海青给他说海涛得了红斑病,要在这儿住几天的。他也无心写材料了,便从电脑上搜索了一下红斑病,不料,从百度搜索完,他便跳了起来。他冲出书房,指着海涛说,把电视关上!现在就关!海涛莫名其妙,把电视关了,看着暴跳如雷的姐夫,他扔了遥控器,便不耐烦地叫了起来,你干嘛?什么意思?海青也从厨房出来了,不解地问,严岩怎么了?刚才不是好好的吗?严岩说,你现在给我听着,让你弟弟去外面住,住宿费我掏行不行?海青说,为什么?弟弟住姐姐家难道不行吗?严岩说,海涛得的是传染性红斑,不信你去网上看看,我可不想生个儿子是个不健康的!
海涛听罢,说,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我不在你这儿碍你的眼了!说罢,摔门而去。
怨就那样结下了。
之后的日子,海青隔三岔五地给弟弟发短信,叮嘱海涛注意身体,不要对母亲说这件事,还时不时地给弟弟的银行卡打上几百元钱,那些钱可是她从嘴里省出来的。可海涛愣是一个电话一个短信也给没有给海青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