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刘威明的脑袋里使劲磨着一把软刀子。
信峰通讯有限公司销售部总经理刘威明，和他的助手阿呆，去看一栋待售的中式庭院。那房子真叫人心动，它所在社区三面环高尔夫球场，绿阴如碧。高尔夫球场又分别是十八洞和十六洞的，一眼望去，视野开阔，心旷神怡。社区内清一色全都是别墅，造型各异的独户小楼，散落在树木摇曳，花草浓郁的大小山坡上；有长河与回廊环绕，小桥与流水相映。刘威明所看的这栋中式庭院，前后还有两个大院子，院墙高筑，比西式别墅私密性明显要好得多。看着看着，阿呆兴奋了，刘威明也激动了。
刘威明买房确实迫在眉睫，他从公司圈定的东北销售大区调到北京，还一直租住着一套小户型的公寓。一晃一年过去了，房子还续不续租？租金一交至少又是半年的，房租不便宜呀！既然定下在北京长期打拼，租房哪有买房合算。
自从刘威明调北京，远在东北的父母亲，大病没有小病不断。刘威明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照顾年近七旬的父母，每每在北京接到东北父母亲的电话，听到父母苍老喑哑的声音，刘威明忧从中来，一定要尽早把父母接到北京来。父母来北京，当然住自己买的房子踏实。
刘威明还不能买一般的公寓套间。他刘威明是谁呀，销售部总经理。属下四五十号人，可全都盯着呢，他曾不止一次地对属下说过，努力干吧，我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因此刘威明绝不能在买房这件事上让自己掉价。他买房是私事，又不是私事，是关乎销售部整体势气的大事。刘威明就是销售部的精神领袖，他的谱儿摆得越大，对下属的鼓动性也就越大。
中式庭院参观完毕，售楼先生请刘威明、阿呆喝茶，坐定。售楼先生拿出一个计算器，嘴里报出每平米单价，又报出庭院建筑总面积。左手拿计算器，右手按键。随之，他报出了庭院总价位。售楼先生瞧了一眼刘威明，刘威明表情木然。售楼先生又说，如果是一次性付款，可以优惠百分之一，如果是银行按揭，首付百分之三十。售楼先生还说了，物业管理一年是多少多少钱。
刘威明听完，说，好了，情况了解了，阿呆，咱们走吧。
阿呆说，刘总，要不要预定下来，免得被别人买走。
刘威明说，不急不急。拉着阿呆就走。心想，这个死阿呆，以为我是亿万富翁呢，真是不买房不知自家穷呀！
其实，既然来看房子，刘威明对北京高昂的房价原本有些思想准备，即使是购买别墅，以自己的经济实力，应该问题不大。但当他听完售楼先生的报价，只是碍于阿呆在场，他才强忍着没吓出声来。刘威明原本打算买别墅，要首付百分之五十的，这样，每月支付银行按揭就可以轻松许多。以刘威明近十年的高薪金、高奖金，全部积蓄，却还远远不能支付房价的一半。
刘威明这时才觉得，他有着无以名状的委屈。他刘威明是如今扬名世界，哈工大的硕士研究生，毕业后在一家国营大企业干了两年。二十六岁时遇到老板，义无反顾地跟老板干了，一干就是十年，道路绝非平坦。从东北老家，闯到首都北京，从一个只有三四人的小企业，干到三四千人的大集团。刘威明一直在东北销售大区当总经理，自己带着一支销售队伍，很多事情可以全由自己做主，“天高皇帝远”嘛，刘威明干得不错还挺惬意。他可不在乎到总部来谋个高管位子坐坐。刘威明以前所在的销售大区虽不是拿订单份额最多的，却无疑是最重要的。工程款额的多寡，与当地经济密切相关，而几次关乎全公司命运转折的大单却都是刘威明拿的。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刘威明，公司哪能有今天。但刘威明没有想到，如今公司资产已累积有十几个亿了，老板俨然成了中国民营企业，尤其是IT业的一大成功人士，而老板却还在给他“画饼”，美好愿景对他说了一箩筐，却很少兑现。不是吗？现在刘威明就连想在北京买一栋满意点儿的房子，还捉襟见肘。作为国内IT业界，数得着的大民营企业元老级人物，这等处境，实在说不过去。
刘威明三十六岁了，应该说，这个年纪对于一个男人的一生，应当做个小结了：就是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金钱和女人，按老话笼统说来，就是“成家立业”。刘威明至今还没结婚，地位嘛，只是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工资还不错，可是每月消费水平的提高总比他的收入增长要略快一些。到年终，靠工资根本剩不了几个钱，只好把希望放在每年的签单提成上。
刘威明所在的信峰通讯有限公司，是一家通信软件民营企业。它的核心业务是开发移动通信行业的计费软件，也就是说，它是做行业专用软件的。这两年，由于通讯业的迅猛发展，使公司挣钱创下历史最高。但老板要走多元化经营道路，便把公司计费软件这一条产品线所挣到的钱，大部分用来投入其它新型产业去了。“铺面儿”开得太大，资金就难以周转，目前国家银行又限制企业贷款，更使公司状况雪上加霜。本来公司最为赢利的两年，可以让刘威明他们获得前所未有的收益，却反而成为收入最少的两年。不仅下面的员工怨声载道，就连刘威明这样的管理人员也心怀不满。如今的年度促销任务又加重了不少，要想稍有建树地度过这一年，还真是感到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前几年，公司将总部移到了北京，却一直没有招刘威明入京任职。现如今，刘威明来北京才一年，老板就急着要他一定要拿下北京“第一大单”。刘威明本就是拿公司“第一单”的人，可是这整整一年，虽小单不断，大单却没拿下一个。老板不断施压，他也就如坐针毡，工作变得前所未有的被动。
坐车回来的路上，阿呆一直关节痛，刘威明便叫他一人坐在后排座上，自己坐副驾驶的位子。阿呆仍兴致盎然地谈买房的事。也许就着那股子晕劲儿，他还提起了自己想要的那套房。不久前，阿呆还领着刘威明去了一处连体别墅区，社区的边缘有两排板楼，全是大户型公寓，阿呆想要的就是这个。他已经在处女朋友了，女友是北京人，女友的父母非得要有好房好车，才肯让女儿结婚。也难怪，家中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凭什么就要嫁给一个东北人呢；本可以嫁老外呀，本可以嫁老板呀，……你阿呆在北京上下不靠，有房有车还差不多。所以阿呆买房也是燃眉之急，却也同样因为钱的问题，只好暂时搁置。
阿呆的话语勉强挤进刘威明正被思虑灌满的脑子里，但随着车子快速行驶，刘威明想通了。一定要买下这栋别墅，钱的事，求人不如求己。古人说得好，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眼下，不就有一个能赚下一大笔的机遇吗？这机会就是——华厦共友公司有一个预算金额高达三亿的工程项目。
三个亿，纯利润可达一个亿吧！如果拿下这一单，按照公司提成规定，销售部就可以拿到几百万。这样，部下两年来未得年终奖的积怨有了安抚，自己的房子也有了着落，对老板更有了交待。不管怎样，拿下这一单，可要跟老板好好说说，再也不能把咱们拼命得来的辛苦钱，拿去搞什么鬼投资了，弟兄们现在可正是嗷嗷待哺呢。这一单，真如久旱甘霖，且这笔单子并非没影儿的事。以往在华厦共友公司也签过不少工程项目，但就因这笔单子太大，才有些扑朔迷离。
华厦共友集团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国营企业。正由于是国营大企业，直接由中央管，政企总不能完全分隔开。那些国营老总们都不把自己当商人，而视为当官从政。他们骨子里不认为自己是要挣钱的，盈利数据对他们只意味着政绩，意味着仕途升迁，所以，他们的经营理念，全然不同于一般商人。华厦共友集团北京分公司，一直是刘威明到北京以来，手中最大的客户。刘威明被调到北京之前，就通过华厦共友集团下属东北的分公司领导，认识了现任华厦共友北京分公司的副总，赵君亭。赵君亭在华厦共友北京分公司是重量级的人物，凡大型工程发标，总不会把他落下，并且总在发标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次三亿工程绝不可能没有他的参与，除了华厦共友北京分公司的一把手黄俊生之外，恐怕他仍然是领头人物之一。为了从赵君亭口中得到三亿工程的确切信息，刘威明曾亲自打探过多次，却遇到了出其意料的麻烦。最近跟赵君亭的几次接触，赵君亭每每王顾左右而言他。刘、赵二人曾合作多次，而且事后双方都很满意。刘威明思前想后，总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会使赵君亭这一回明显表现出不合作的态度来。
终于，他想到了王艺，也许王艺能帮他了解他所不能了解到的情况。王艺不是销售部的人，而在公司行业解决方案部，顾名思义，是配合销售人员做产品方案的。他们比销售人员要懂技术，又不如技术人员对技术那么精和专；他们没有技术人员那么辛苦，又无须像销售人员那样，在市场的激流险滩中摔打。王艺有在美国留学及贝尔实验室总部工作的经历，是公司老板亲自从美国引进的人才，算骨干员工，因此常与刘威明这样总经理级别的人配合工作。
王艺跟刘威明的感情，早在大半年前就有了跨越式进展。谁都怕office恋，因此，他们在公司，都将这份感情隐藏得很深，外人根本不知道。王艺算是公司里的一枝花，本公司内部就有不少年轻小伙儿伺机“近水楼台先得月”，王艺却显得十分高傲，根本不予理会。王艺免不了要与客户打交道，常常得到客户的好感；客户反请她吃饭的，也有不少。而其中一位显赫的追慕者，就是赵君亭。
黄昏，夕阳灿烂，餐厅的落地大窗扑腾着跳跃的光影。王艺与赵君亭正闻香、食香、饮香，在香气弥漫惹人心醉的氛围里悠然相对。餐厅里一个不显眼的小角落，刘威明的一双眼睛，疲惫地挣扎在紧张的思想防线上。是他安排了这一切，他让王艺约会赵君亭，在他早已安排的地点，吃着他事先点好的菜肴。一切开支都需精打细算，钱要用在刀刃上。何况，只有刘威明最清楚赵君亭的口味。刘威明坐在这里，无须回头，前方不远的右角处，一根大柱子的中间，镶嵌着镜子，镜子将景致映照得清晰明朗：木制雕花栏杆把餐厅分成两个区域，两个区域的餐桌，摆放得错落有致。栏杆间绕着仿生花草，在花丛的另一边，王艺和赵君亭正碰杯欢饮。
王艺道是无情却有情地说，赵总真是给面子，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本来是轮不上我请赵总的。来，先让我敬你一杯，干杯！
赵君亭抿嘴一笑，谨慎小心地与王艺碰杯，两人的目光也随之碰在一起。赵君亭见王艺第一眼时，便觉得她很惹眼。四十三岁的赵君亭，决非愣头小子，没见过世面，也不是那种眼看着自己的极品年龄正疾速消逝，就抓急着想上的主儿。实际上，他早已习惯了众多美女相随，她们的目光，也都会向他顶礼膜拜，而他却可以对此无动于衷。
赵君亭是个少年得志的人，从读书到步入社会，都一帆风顺。在大学就担任了校团支部书记，进入单位，仕途更是平步青云。他三十几岁，就是华厦共友东北分公司的一把手了。他曾升调总部，不久后，便又到北京分公司任副总一职，在此位置上一呆好几年。他在官场拾级而上的步子停下了。其实，在这种肥得流油的单位，能长期处在如此重要的职位上，本身也就不易。赵君亭正因为少年得了志，难免就有些轻狂。不过，他的轻狂藏得还算深，他只在两样事情上十分苛求：一是交朋友，二是交女人。他已经算是成功人士了，成功男人要找情人，当然要找优秀的。王艺虽算不上名流，她的学历优于她的事业成就，她的相貌优于她的社会地位，她的年纪优于她的薪水收入。但是，首先她是个漂亮女人，女人的自身条件还是被看作首位的。
此时，赵君亭的手机响了，进来一条短信。他点开短信箱，看到刘威明发来的一条荤段子。他开怀笑起来，王艺警惕地瞅了赵君亭一眼。
你们公司的刘威明还真有趣呢。赵君亭边笑，边暗暗瞅了王艺一眼。他装得不在意，在心里却嘀咕。他不解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刘威明会给他发这样一条短信。他有何用意吗？这条短信有什么弦外音？看来，这小子真的着急了，想抓住他的什么把柄，好让他受制于刘威明？那么，这条荤段子跟王艺有联系吗？此时，他不正是和王艺吃饭嘛，难道这小子知道？赵君亭一直就有感觉，在王艺和刘威明之间，有一股子拧在一起，又琢磨不定的气息。
嘿，嘿，这刘威明在你们公司混得不错吧！怎么副总裁的位子还没让他坐呀？不是去年就放出风来，说……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普通员工，领导们的事，可不是我该知道的呀。王艺沉默一阵，摇晃着杯中的酒，又说，嗨，共此良宵，多多珍惜哟！干嘛要提别人呢。赵君亭本来还想提一桩公事的，见王艺如此，也就不便说了。于是，俩人又开始碰杯，扯些漫无边际的闲话。
王艺认为她首先要做的，是利用一切机会，让赵君亭更全面地了解自己，更欣赏自己。自她从美国回国后，就有失衡的感觉，虽说她已经二十八岁了，但远没有达到她的理想愿景。她的求学时间过长，即使研究生毕业后，就在美国贝尔实验室总部工作，但她始终是公司里最普通的技术人员，并没有真正步入社会。她的交际圈子实际很小，交际的层次也不够高，在美国漂泊了几年，不过是公司最低层的人。每次公司裁员，总担心自己被列入“黑名单”。回国后，心中又有“下嫁”的不甘，却仍无法扭转在国外的那种命运。王艺没有主流上层的关系，也就仍然不被社会认可，不能成为国内上层社会叱咤风云的人物。王艺回国后的这一年间，悟出了一个道理，她需要上层关系，这比什么都重要。赵君亭是她接触的所有客户中，层次最高的一位，是她攀登上流社会，走向一条康庄大道最牢靠的牵引线。于是，她要耍耍女人手腕，获取赵君亭那颗不易被征服的心。
王艺边暗送秋波，边内心盘算。她也知道华厦共友公司将要进行的三亿工程，是一笔绝佳的财富，对每个人都具有强烈的诱惑力。当刘威明找她谈话时，她才感到自己在公司里，从未有过的价值。她认为这完全是因为赵君亭对她怀有好感的缘故。刘威明特意把她叫到他的办公室里，开始只是向王艺透露一丝信息，但聪慧的王艺，已超前想到他后面要说的话。于是，随后的摊牌就变得顺理成章，谈话进程出乎意料的快。也许只有在这种私密性的办公氛围里，才好说出那样的话吧，以至于他们连“报价”都提前了。
王艺首先提出的条件，是要调进销售部，因为她所处的部门，没有签单提成，只有进入销售部，才真正与工程合同挂钩，才能让她理所当然地直接参与到这次拿单项目中去，并能获得最大利益。而在分配提成中，她毫不含糊，要拿员工中的最大头。刘威明开始有些犹豫，但很快还是答应了。这也许就是王艺的厉害之处，她感到自己终于直起了腰板儿，头一回“当家作主人”了。这样绝好的机会，她怎么能不抓住呢。可是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而且，凭着她的这些有利条件，她还有更长远的打算呢。计划在她的脑海里慢慢生成，便要步步为营，坚定地走向她的终极目标。
月色迷离，酒酣耳热，王艺与赵君亭依依惜别，赵君亭的车消失在灯火阑珊处。王艺一眼就看到一部黑色的帕萨特2.6，尽管它藏在深处，无声无息如同禅定，她还是认出来了。车门悄然打开，走下一个穿西装的身影，背光，面目全是黑的。王艺不显惊奇，只盯着那人。果然是刘威明，刘威明用低沉的口吻说，我等你半天了。
噢？王艺只笑笑，说。
刘威明走近她，说，赵君亭还是那样滑头？
这是他的一贯风格。
他还是什么也没有透露？
今天是私人约会。王艺冷眼瞅着刘威明，说，私人约会，怎么好谈公司的事？
可是，你是拿了公司的钱在请他，你就一点也不谈谈那事？刘威明有些恼火了。
王艺很清楚，刘威明这是心里急的，她并不退让，说，你每次请客吃饭，也是回回有收获？你想钓大鱼，就得耐着点儿性子。
王艺只管往前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对刘威明说，真的，以往赵君亭总是配合得很好，他总会事先透露某项工程项目的一些内容。可是这次，他好像有些反常。这次的项目利润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按道理，谁能沉得住气？偏偏到这时候了，他还一直守口如瓶，你想知道原因吗？
当然。刘威明说。
王艺感受到刘威明逼人的目光，其中夹杂着鄙夷的神情，让她很不舒服。但她还是说，只有两种可能：对我们最不利的，就是华厦共友的老总——黄总，他的心里已有了候选公司，却不是咱们。我们的竞争对手，比我们下手快。人最怕“认真”二字，一旦黄总认真起来，赵君亭就必然要与黄总发生正面冲突，你说，他敢吗？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赵君亭想待价而沽，他想要个好价钱，就故意不那么急于透信儿。
你分析得还挺对路嘛。刘威明揶揄地说。王艺的心里不禁骂了句，土包子。在她看来，此时的刘威明，显得很无知。可刘威明的心里是咋想的呢？他想要王艺做的，只是转述赵君亭在这一晚上，讲出的所有的话，而不是王艺自己做出的推论。他早有推论了，现在他急需的是蛛丝马迹，是王艺能够猎取的所有信息。他只需要王艺做一个传话筒或是窃听器的角色就够了。刘威明忽然觉得，让王艺来完成这样的任务，合适吗？这位海归派，可实在是太自命不凡了。
刘威明走进王艺的单身公寓，便要打电话给阿呆，叫阿呆不必等他了，明天他直接去公司上班。
王艺便笑道，你们俩可真逗，上级和下级同住一套公寓，还打这样的电话，如果是老外，肯定以为你俩是同性恋。
阿呆是最早跟着刘威明干的，他干得一直不错。可是刘威明对他有点愧疚，因为对他的承诺，总在兑现时大打折扣。
只听王艺冷冷哼了一声，说，他一个专科毕业生，每个月能拿上万元的薪水，已经够不错了。
这便是王艺的毛病，总以为学历能证明工作能力，其实，在刘威明眼里，王艺的工作能力远不及阿呆。阿呆目前仍是刘威明的助手，因为俩人都是单身，刘威明便叫阿呆跟他同住。阿呆不仅在工作上是他的得力干将，在生活上，又充当了私人秘书的角色，端茶倒水，接送干洗衣服，一日三餐的料理，甚至每次出门，为他挑选领带，披上外套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也都是由阿呆来做的。他们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战友”，更比别人多了许多兄弟般的亲情。这些，刘威明不想跟王艺多说。
刘威明跟阿呆通上电话，阿呆便问，王艺在你跟前吗？
此时，王艺已进浴室，打开花洒洗澡了。刘威明说，不在，问她干吗？
阿呆在电话里匆促地说，刘总，我现在还在公司里，我发现了一个重要情报，跟王艺有关。
那你快说呀！刘威明边说边走出王艺的卧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阿呆说，刘总，我在公司信息技术部，今天下午不是咱们的局域网出了毛病吗？我刚想到有些资料明天就要用，还得上网查查，索性今晚就陪着咱们这帮哥们儿。他们在查公司内部邮件系统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看看这两天，王艺的电子信箱里有什么信息。结果，我一眼就看到赵君亭今天发给王艺的一封信。
你长话短说。刘威明对阿呆说。
是一份凌飞公司内部的“跟踪项目一览表”。阿呆说，表中明晰写下了华厦共友的三亿工程项目，并且在表中“成功概率”栏上，标出了百分之百。
这多奇怪，当刘威明不久前才得知华厦共友公司有投资三亿的大工程的时候，凌飞公司对工程中标就似乎已稳操胜券了。凌飞公司是最近与信峰公司形成全面竞争的公司，但怎么说也还只是一家刚刚起步的公司。凌飞公司有海外投资背景，公司高管层人员也都曾在海外留学，并有就职于国际大公司的经历，这些方面无疑要比信峰这一类纯粹中国土生土长，卷起袖子打江山的“土包子”公司，多镀了几层金。可是信峰在这一行业已干了多年，多少有些地位了，怎么能特别注意到这家“嫩娃娃”公司呢？也许这种公司还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呢。可是今年最大的一笔单子，竟然由凌飞公司抢先觅得，最先占据了有利地位，这不禁叫刘威明脑门渗汗！
赵君亭到底出的是什么招？刘威明暗想着，便又问阿呆，王艺看过了吗？
信箱倒是点开过的。阿呆不能明确王艺看过，是因为这天，公司的局域网出了毛病。有可能王艺刚点开信箱，局域网就出了毛病，她便看不成了；也可能局域网已经出了问题，王艺虽点击了信箱，电脑却死机。
刘威明挂断阿呆的电话，心思时不时从王艺身上飘离开来。一晚上，王艺对凌飞公司只字未提。刘威明就在想，凌飞公司怎么可以在成功概率上填写百分之百呢？他们搞定了华厦共友的哪位大人物呢？他们的这份表格起初是给赵君亭看的吗？赵君亭为什么又把这份表格给了王艺？一个劲儿地傻想，没有结论，面对刚刚沐浴后的王艺，刘威明的心里又升腾起一股温柔的情愫。面前这个女人，直到今晚，她还是属于他刘威明的。
几天后，王艺对凌飞公司的那份“跟踪项目一览表”仍守口如瓶，大大出乎刘威明的意料。于是，刘威明对王艺起了戒心，心弦也绷得更紧了。他是到了该铆足劲出击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