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漫长的梦境中,她的整个身子都在下落,她以为,那个携手一场风花雪月的承诺已经无从实现了。
但是,她最后被冻得浑身僵硬,捂着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漫天的飞雪拂在面庞上,鸢何有一丝慌乱,但仅仅片刻,她看到身边的缨红长枪,已然安心。
她仔细地辨别着方向,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知道自己掉落在了冰海红钏的雪窑子里。就像个无底洞,这里白雪茫茫,是空无之境,永远走不到头。掉落在这里的人,几乎没有例外,都是一死。
原来麒麟阁竟还藏着这困境?莫非这就是报应?
她扯着嘴角一笑。还是要将自己的一条命留在这里吗?她大概永远都看不到鸿夜了吧……
“那个……你可不可以拉我一把?”
突然之间,有个人声从雪地里传出来。鸢何握紧了长枪,警惕地站稳。
“我不是坏人,你拉我一下,好吗?”
“你是谁?你在哪里?”鸢何听着声音,确定了他的位置,视线往下转去。可还没反应过来,她看到有个人抓住了她的脚,惊吓之下,鸢何一脚踹开了那人的手,听到一声惨烈的痛叫。
“你这小女子,力气也忒大了吧……”青柏吃痛地咬着牙,缓缓从雪地里探出半个身子。他甩着手,拍着雪地,一个飞身,破雪而出,洋洋洒洒的雪花顺势卷到鸢何的脸上。她一个惊疑,往后退了几步,长枪指向青柏,惊问道:“你是谁?”
青柏仔细地打理着袖口的薄雪,好半天才抬头看过去。眼前的这女子,黑衣素面,头发散乱,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唯有手中这缨红长枪,威风凛凛,有几分气势。
“快说,你到底是谁?”枪锋一转,直抵青柏的喉头。
他猛然一吓,脸色顿时惨白:“那个,女侠饶命,我、我就是一个不死人。你看我在雪下生活了好几百年,都还没死呢。”
“不死人?”
“是呀,我也不知活了几百年,我一直在雪下长眠。这次不就是被一声震动,给震醒了嘛。”他苦恼地挠挠头,露出可怜的姿态,“女侠,我真的没骗你,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不会伤害你的。你可不可以,将你的枪,移开一点?”
鸢何凝神想着,如果她今生都注定走不出这雪窑子,有一人相伴,会否能解些闷?虽然她一点也不需要,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处。但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枪,转身离去,威胁道:“不要靠近我!”
“好好好。”青柏恭维地笑着,摸到脖子上一滴血珠子,吓得眼白一翻,差点晕过去。好半天,她才追上鸢何,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念念叨叨地说着一些话。
“我说一个女子习武傍身也就罢了,何至于这样凶悍?你可有许了人家?”
“看你的年纪不大,应该还未许人。你看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我这般玉树临风童叟无欺的,嫁给我你不亏。”
……
长风一卷,缨红长枪再次抵在青柏的喉头,疼痛感瞬间袭来,青柏哭丧着脸大呼:“如此凶悍我还要求娶,你难道不应该感动吗?”
鸢何恶狠狠地自唇间吐出三个字:“登徒子!”
青柏仰头大笑,他眉眼舒展,俊朗之姿倒映在洁白如镜的雪地上,平添了几分英豪之气,叫鸢何怔了一怔。
若非他一张嘴就是这为老不尊的话,大概还能讨得她的几分喜欢,但眼下情势急转直下,还是先保命要紧。
他收住了笑,认真地说:“好,我不再调戏你罢了,我们要齐心合力,找到走出这鬼地方的路。”
鸢何收了枪,脸色仍有不善,却还是因为这句话,唇边露出了一丝微笑。
只有走出雪窑子,她才有看到鸿夜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