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川城,位于南离洲东部,由于地处著名的十万大山外围,物产丰富,是整个南离洲有数的商贸物流中心,络绎不绝的各地商队,甚至其它大洲远道而来的商团都在城郊的坊市里做着买卖,当真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的繁华景象。
城外官道,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汉子驾驶一辆独角犀马车不急不缓的向着城门口行进,望着巍峨城门上古朴又不失豪迈的“昭川”二字,汉子叫住犀马下车躬身道:“五爷,我们到了。”
半晌后,一位身穿紫金鱼龙服,蹬一双青缎踏云靴的俊朗中年男子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出了车厢,深邃的目光望向前方高达百丈的古老城墙和官道上往来的人流,眯着眼抬头看了下已到申时仍旧火辣的曜日,这位被称作“五爷”的男子轻声道:“天日昭昭,如斯之悦,川渚径复,一别经年...”
与思绪飘向不知名处的五爷不同,扎着两个小髽鬏的小男孩正东张西望,许是车上憋得太久,灵动的小眼神四下一扫,挣脱了五爷的大手,屁颠一通小跑,就溜到城墙角脱了裤衩开始放水,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童谣,也不知是跟谁学的?还没尿完就听到一声:“卧槽,那个不长眼的敢往小爷头上撒尿!”只见三步远处的狗洞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披发少年钻出,略微发黄的头发正沁着些许水汽,也许是童子尿比较营养容易吸收,少年气呼呼的甩甩了头发,再也不见一滴水珠,不对,是尿珠。
“瓜皮,你是哪户人家的倒霉娃子,雀儿还要不要咯?”少年双手叉腰,有些得理不饶人,唾沫星子到处飞,满嘴俚语唬的男童一愣一愣的,他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是自己的过失,一时间裤衩都忘了提,胖乎乎的小手搓着衣角,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
“阿秋,还不快给这位小哥道歉。”不知何时,五爷已经来到了这里,名叫阿秋的男童听到五爷的话,赶紧提上裤衩子,十指交叉置于腹前,弯腰道歉,正经的样子令人感到家教有方又可爱。
不过有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道歉有用,要官差干嘛?爷往你龟孙身上窝尿,再喊声抱歉,要不要得?”少年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根狗尾巴草开始嚼起来嘁声道。
阿秋提起裤子看了五爷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一琉璃玉净瓶,有些不情不愿的递到少年面前“大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糖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少年不客气的接了过来,倒不是喜欢那所谓的‘糖豆’,而是觉得这个瓶子应该值不少钱,看这二人穿着打扮,能随身携带的东西,怎么也得值个二两银子,足够他跟玖婆婆生活许久了,思及此这火气去的比来的都快,看向面前的一大一小,“还挺明事理,既如此,爷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们计较了,两位看着不像本地人,第一次来昭川吧?这城西方圆三十里有么子事报爷的名号,好使,爷还有事爷先走了。”
“可是,大哥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阿秋挠了挠头问道。
少年闻言止步,吐掉尾部已经嚼的稀烂的狗尾巴草,左手撑墙,右手叉腰,摆了一个自认气势不凡的姿势,“听好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爷乃城西李家岗岗主李狗蛋是也!”
阿秋闻言一脸崇拜,岗主?听起来就好厉害的样子,倒是旁边的五爷听了似笑非笑,“狗蛋小兄弟,你可知道长生观怎么走?”
狗蛋听了心中一阵腹诽,什么狗屁长生观,打记事起就没听过,昭川民风彪悍尚武,不信佛,不奉道,除了城南有个妙法寺,城东有个三清观,余下皆是山神庙,土地庙,昭川人只信奉生养自己的这片土地!
牛皮吹出去了,又没法兑现,狗蛋有点不好意思,寻思一会儿找老人问问,岔开话题:“从未听过么子长生观,我说你们恰饭没有?爷带你们去恰饭,顺道帮你们打听一二,我请客,你们付账!”
五爷倒没想过真能从狗蛋这里打听到长生观的消息,只是听着少年一口地道的昭川方言,突然想起了少年时光,最无忧无虑的十余年就是在这里渡过,说是第二故乡也不为过,乡音入耳知家近,这里还有自己的家人吗?
狗蛋领着一行人顺着城西老街来到了一个屠户摊子前,裸着一身腱子肉的中年屠户正拎着杀猪刀麻利的分割生肉,抬头看到来人,豪迈的笑骂声震耳欲聋:“你这瓜娃子,这才几时?又来老子这里蹭肉食?迟点来,给你留点下水,回家自己动手,莫要让玖婆婆弄,招呼老子打你龟儿屁股晓得伐?”
“哪有的事?王叔,我给你带生意来咯,一条山猪蹄,再切一斤猪头肉,搞快点哦!”狗蛋熟络的答道。
王叔看了眼狗蛋身后的一行人,也不言语,翻腕抖了个刀花,须臾功夫就将肉食处理了,刀工犀利,肉片纹路凸显增人食欲的美感,看的阿秋拍手叫好,就连一旁的五爷都点了点头。
买完肉食,又径直来到一处破旧的小饭馆,还没进去,狗蛋拎着肉就开始大喊:“陈爷爷,来客人了!一份猪蹄煲,一份冷拌猪头肉!”熟门熟路去了后厨,五爷站在门口,闭眼喃喃:“怎么就不见了呢...”
狗蛋在后厨帮着老人打下手,阿秋在台阶上看蚂蚁搬家,车夫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五爷则是背着双手望着渐渐落山的红日与霞光,不知道在想啥?
不知过了多久,狗蛋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四溢飘香的猪蹄煲来到了前厅,大喊:“阿秋,去帮忙上菜!”
阿秋立马放弃监督蚂蚁搬家跑去帮忙,车夫本来想替阿秋过去,却被五爷用眼神制止了,不一会儿,一锅猪蹄煲,一盘冷拌猪头肉,外加一碟卤花生米上了桌,狗蛋也不客气,招呼一声就开始大快朵颐,阿秋不甘示弱,开始啃起猪蹄来,五爷则是就着花生米开始喝起酒来,也不知这酒葫芦从哪摸出来的?
一位慈眉善目的六旬老人擦着手,走了过来:“怎么样,小老儿的手艺,客官可满意?”
“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色香味俱全,老人家手艺很好!”五爷也不是客套,小阿秋在家里,更好的美食都吃过,从没见过他吃的这么开心,席间请老人喝酒,二人开始聊起南离旧事,风土人情。
“不知老人家可知道长生观在何处?”酒过三巡,五爷开始直奔主题。
“长生观?这名字有点熟悉?嗯,是不是在城北瓮安巷那个?”陈姓老人反问一句。
“对对对,老人家可知这长生观现在何处?”五爷闻言有些激动。
陈姓老人放下酒杯,仔细看了眼五爷,“小老儿虽没见过大世面,这辈子却没白活,尊客请我喝的这酒可是上好佳酿,本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还要问客官一句,足下寻那长生观做甚?”
五爷观老人神色,亦知自己心乱了,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却不想就此错过,索性直言:“老人家有所不知,长生观主人乃是自家长辈,这次回来是要省亲。”
老人看向依旧跟猪蹄作斗争的狗蛋和阿秋,整理思绪:“长生观啊,早在四十年前就搬走了,听说是搬到了望卢山,前几年我在老街还见到过观主,狗蛋也见过。”
一旁的狗蛋放下骨头嚷嚷道:“陈爷爷,你说那个骗吃骗喝的臭道士?”
五爷难得脸红,闷下一杯酒,你说是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