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竹林,一座破旧的道观借着门前两个旧灯笼忽明忽暗的烛光印入眼帘,牌匾上鎏金的“长生观“三个大字都已经掉漆了,墙边杂草丛生,沿着石子路进入正厅,椅子都见不着一把,地上胡乱摆放着若干发黄的蒲团,有一个甚至破了洞,连稻草芯儿都钻了出来,蒲团正前方的香案上没有供奉常见的三清道祖,倒有一副白衣仗剑的英俊青年画像,给狗蛋的第一感觉,这画上的人好声发抛!
老道士看了一眼狗蛋和阿秋,摸出俩黑乎乎的果子,示意二人吃下去,阿秋看向五爷,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毫不犹豫的接过吃了下去,只是这果子有点奇怪,没有果核,都不带嚼的,顺着喉头就进了肚子里,没啥感觉甚至还想睡觉...
狗蛋本来就对老道士有所提防,看到阿秋吃了果子,立马倒地,如受惊小兽连番后退大喊杀人啦杀人啦,就见老道士一个弹指,果子飞到嘴里,都不待狗蛋反应,便化成一线汁水入喉下腹,狗蛋一手捏着喉咙一手指着老道:“妖道,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话音刚落,应声倒地,没多久甚至有了细微的鼾声。
“坐吧,咱爷俩五十余年没见,你小子还是一点儿没变,对待外人依旧是冷漠无情,哪怕对方只是个半大穷小子!嗔念之重,让老夫都有点后悔当年把你捡回来了!”老道士脱掉草鞋,边抠脚丫子边道。
“师傅是说我未曾阻拦他服用淬体培元丹吗?各人自有天命,从他诳走阿秋丹药的那一刻起,是福是祸,已有定数,淬体培元丹有洗精伐髓之效,后续食用血气旺盛的妖兽肉辅以一些常见灵草就能弥补亏空,况且弟子早就知道师傅不会袖手旁观,只是未料到师傅居然将无心果都拿了出来,弟子当年可没这么好的待遇!”赵无极脱了那身华贵的紫金鱼龙服,只穿着宽松的白缎内服,也不嫌弃地面脏,就地找了两个蒲团拼在一起躺了上去,这里没有凌云剑仙,也没有八大世家的赵家五爷,只有真正的赵无极。
“嘿,连老道都开始算计了?你小子不是不信命吗?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突破到御心境就不知天高地厚嚷嚷什么'斩尽天下不平事,我命由我不由天',去了一趟中洲老家,怎么有点听天由命的意思了?给老头子讲讲故事,有什么困难指望老头子给你擦屁股是不可能,但有一点你记住,长生观是你的家,想住多久都成!”老道士闷了一大口酒,把葫芦扔给了赵无极,虽然久不在外行走,但亦对这个弟子的风光事迹有所耳闻,在他眼里,赵无极依旧是那个勤学苦练,尊师重道的好徒弟。
这一切都得从赵无极的身世说起,赵无极的生父赵鹏程乃是八大世家之一赵家支脉明远赵氏的继承人,为人乐善好施,嫉恶如仇,深得民望,三十五岁御心境大成修为,在明远郡有着“铁面君”的名号,在一次追查百里庄数名婴儿失踪案的时候,击杀了黑榜上凶名赫赫的“白骨驼”,顺势破坏了毫无人道的百婴血祭,成功救出了那些被拐的婴儿,一时间侠名远播,就连赵氏宗家都送来一对珍贵的“银月重锏”,拿出这等地灵兵奖励赵鹏程,也是明摆着支持他继承明远赵氏。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整个明远赵氏的族人们忙碌着筹备传承大典的时候,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十名黑衣人悄无声息来到明远赵府的大门前,仿佛凭空出现,为首一名黑衣人看着庄严大气的府门,一抬手传出不带感情的话语:“鸡犬不留!圣君弗莱尔!”,余下众人齐声回道:“圣君弗莱尔!”,瞬间消失在原地,不一会儿整个赵府火光四起,打斗求救声不绝于耳...
剩下为首的黑衣人,慢悠悠跨上台阶,“砰”地一声,高大厚重的府门支离破碎,听着耳边妇孺的呼救声,享受般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哼着小曲,扭着莫名的舞步,仿佛一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收割一个个尚未断气的赵氏族人,无论男女老少,似乎在做着一件比喝水还简单的小事。
......
整个庭院只剩赵鹏程目眦欲裂,无视胸口血肉模糊的伤处,手持双锏护着一位断去左臂依旧咬牙坚持的年轻美妇,如一头噬血猛虎与六名黑衣人对峙,赵鹏程怒吼一声,提锏纵身,一道银光袭向黑衣众人,以一敌六,不落下风,一人双锏在六人密不透风的攻势下,尚有余力趁隙反击,但赵鹏程深知自己之前爆发气血以伤换伤迅速击毙两个同阶高手后已是强弩之末,舌尖一咬,双锏猛的砸向地面,一道扇形灵波,瞬间击飞六人,抱着妻子闪身便走,就在此时赵鹏程忽然心生预警,反手持锏护住后方,一只黑色大手凭空打在锏上,一股巨力反馈而来,赵鹏程夫妇瞬间坠地。
“不愧是铁面君,六个御心境围攻下,带着一个累赘,都差点让你给跑了,也难怪白骨驼这个废物会死在你的手上!“黑衣人首领拍手鼓掌道。
赵鹏程置若罔闻,看向怀中已然气若游丝的妻子,稍显颤抖的手抚着伊人的青丝柔声道:“月儿,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吗?那里虽然很艰苦,但乡亲们和善友好,孩子们天真无邪,我们在那里,教孩子们认字,真希望能带着你再去一次,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够娶你为妻,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娶你,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但是怀中人却已无法回答爱人,只能艰难的抬起右手,吃力的想要触摸爱人坚毅的脸庞,想要永远将他记在心里,成亲十年从未哭过的相公,泪水和血滴答滴答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的心在痛,比失去左臂还要痛,最后她笑了,她希望自己最后一刻的笑容能够支撑相公继续活下去。
铁面君没有怒吼,没有哭泣,他笑了,笑的有些癫狂:“明远赵氏两百零八条性命尽丧尔手,我恨,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斩尽尔等人间邪魔,我恨老天无眼,煌煌天地,岂容你等草菅人命,天道无情人有情,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明远赵氏雪仇!”
黑衣人首领仿佛听到笑话般答道:“嘿,正义,迟到的正义还能叫正义吗?我劝你还是把从白骨驼手里拿到的东西交出来,本座可以考虑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回答他的是一对银月重锏,黑衣人首领轻松抵挡着赵鹏程搏命的攻势,即使御心境巅峰依靠兵解获得的力量,也无法在命轮境面前讨到好处,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结果亦是不言而喻。
黑衣人首领擦了擦手问道:“东西找到没有?”
一个黑衣人拿着一块黑色不明材质的腰牌递了过来:“大人,东西找到了!”
黑衣人首领正要接过,黑色腰牌却不翼而飞,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魇圣门的小崽子们,可被老头子逮着了,这回指定没你们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