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桐彤将林晔扔在沙发上,本打算转身离开,却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你是不是还没有吃晚饭?要不我去给你下点面条吧!”
说完,她朝厨房走去。
但林晔随后就叫住她,“桐彤!不用麻烦了,我现在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得吃,你今天淋了一身雨,赶紧进去洗个热水澡,出来再吃点东西。不然该感冒了,以你现在的状态估计也值不了班了,我和欧阳主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歇假几天。”
林晔执拗不过,只能拿着换洗衣物进入浴室。等他从浴室出来,餐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倒真的勾起了他的馋虫。
不过,餐桌只见面却不见人,林晔找了一圈,这才看见餐桌上贴着一张纸条:
林晔,我回家了,记得把面条吃了,好好睡一觉!
林晔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即使再没有食欲,面对许桐彤的一番心意,又如何能够辜负。
吃完“晚饭”,他蜷缩在床上,他实在很想听桐彤的话,好好睡一觉,忘记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忘记……童奕的死。
但是,躺在床上的他,转辗反侧,根本无法入眠。每当他闭上眼睛,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就会出现在他面前,他没有勇气赶走他们,他也没有力气拒绝他们,他甚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点点的将自己撕碎,毫无抵抗之力。
所有人狰狞的脸,张牙舞爪,他们斥责他的懦弱无能,控诉他的逃避,林晔孤立无援得站在中间,站在没有光线的幽暗之处,忍受他们的污言秽语,同样忍受自身的愧疚和自责。
突然,在最外围的人影当中,他看见了童奕。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最外面,没有任何言语,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责骂,也没有靠近林晔。
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林晔用尽力气追上去,他抓住了童奕离去的身影。
“童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转身看着林晔,眼神十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林晔的手拿了出来,在他的掌心里写了几个字。
然后他的身体一点点变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童奕!”
他挣扎着喊了出来,突然惊醒,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梦,但这个梦却十分真实,仿佛他随手便可以抓住那个早已经离去的影子。
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他准备重新躺下,但他突然看向自己的手掌,梦境当中童奕在他的手掌当中写了什么?
他摊开手掌,上面的掌纹清晰可见,他沿着童奕的动作一点点重复,那是一个字,一个笔画并不算多的字。
一瞥,一竖,一点……
终于,那个字完整的呈现在他的手掌当中。
信!
“信?什么信?”林晔一头雾水,但他突然想到那个被他掉包了的保险箱。
原来今天在银行的时候,行长看出了他的为难,所以临时找了一个保险箱调换。林晔正是抱着这个假的保险箱骗过了杀手。
但是他没想到,那个杀手同样也在骗他,他根本没有绑架许桐彤,而是利用许桐彤的声音做成的截频骗过了他。
但是,他更没想到的是,楚钰和童奕竟然会跟着他。所有事情的发展方向已经超脱了他的预期,他当初最坏的打算就是和杀手同归于尽,就算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真相,至少不会再有无辜的人为此丧命。
但是他错了,他错的太离谱了!
正如李淼事后斥责他所言,他太鲁莽了,甚至他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擅自行动,如果他不是关心则乱,或许和李淼商量之后,他们能够看出这其中的破绽,那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
然而,所有的结果皆已注定,还有挽救的余地吗?
保险箱的钥匙就在他的手里,密码他也知道。
银色金属面上漆黑的六个转轮被他一一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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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哒!”
箱子内部传出一阵开锁的声音,林晔小心翼翼的打开盖子,里面果然还有一个木制的小盒子。
不过,当林晔看见这个木盒的时候,并没有着急的打开它的锁,反而被它上面的花纹吸引了。
那朵镂空的花纹不是其它,正是名为“地狱之花”的曼珠沙华。
原来,韩叔和王斌留下的那句话暗语,不仅仅映射的是瑞德银行的行标,更重要的是这个盒子上出现的图案。
它才是那句暗语最合适的解释。
林晔将锁打开,里面藏着两个信封。
这信封林晔并不陌生,他曾经收到过一个,正是韩翰兵留给他的。
他打开其中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纸。
纸面上只有寥寥几个字,但是每一个字都不断冲击着林晔的脑袋。
纸上的内容,全是名字,而且其中有几个还是林晔熟悉的人。
何三华……周云峰……韩翰兵……郭德祥……
其中,最让林晔不得其解的便是他父亲的名字——林坤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张纸最后面,甚至和何三华、周云峰他们放在一起?
“莫非他们和父亲是旧识?难道我当初的感觉是真的?他们其实很早就认识我?”
所有的疑惑接踵而至,却无一能够得到解答。
不过,另一种猜想却慢慢根植在他的心头。
他父亲的死,背后绝对不简单!
林晔又打开了另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楚钰亲启。
王斌写信的格式与韩翰兵如出一辙。
“楚钰,这两年来,一直没有和你联系,希望你一切都好,我已经成功打入他们了,而这这半年来也收集到不少线索。和十五年前有关的人,我已经调查出了一部分,其中有些人已经死了,但是他们必定留下了线索,还有一个线索掌握在白狼手里,他那也有一份名单,是关于高层的,你务必拿到手,千万不要落入他们的手中,否则我们就前功尽弃了。白狼不是我们的人,你对付他千万小心!
楚钰,我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了,内部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我,之后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定要找到那些遗留的线索。
千万不要让历史重演!”
审讯室里的王佩佩早已经没了之前那份自视甚高的样子,她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她利用王培杰电脑当中的电子邮件引诱楚钰好的李淼上钩,好借李淼之手除掉楚钰等人。
之后,她再安排了一场苦肉戏,利用黑客陈锋以“清道夫”的名义将自己绑架,这样便可以洗清自己的嫌疑。
李淼一掌重重得拍在桌子上,语气甚严,“王佩佩,你把警方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你能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吗?”
李淼将另一段录像放在她面前,“早在你被绑架的前一晚,我们就捕捉到黑客的踪迹,蜗牛之所以迟迟没有抓他,就是在等,等你们三个人聚首之后,再一举抓获。你以为我们真的会被你拙劣的演技骗过吗?”
“呵呵,呵呵呵呵……”她竟然还在笑,“你们就算抓到我又怎样?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休想从我这得到半点线索!”
她言语狠绝,丝毫没有妥协的余地,本应该犯难的李淼反而越发趋于冷静。
他重新坐了下来,“你以为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吗?我告诉你,一个小时前,医院已经来电话了,黑客没有死!”
听到这个结果,王佩佩再次睁大了双眼,“不可能,”她的情绪变得激动,“我亲眼看见你将他杀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一次,轮到李淼笑了。
原来,在李淼劝降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黑客陈锋的意志力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坚定,故而他一定可以作为突破口,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而当王佩佩和陈锋对视的时候,他突然开始失控,抓狂,李淼当即意识到不对劲,王佩佩正在催眠陈锋,为了以防万一,李淼不得不出手先发制人。
他相信以他的枪技,能够救下陈锋!
王佩佩输了,彻底的输了!
“全都交代了吧,你为什么要杀掉王培杰,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别给我提他,他不配!”听到王培杰三个字,她瞬间卸下所有伪装,露出邪恶狰狞的面容。
“如果不是他,我妈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他该死,他必须死!”
王佩佩过去生活在一个人人羡慕的和谐家庭,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公司高管,家庭富足。
正当她沉浸在甜蜜幸福的家庭生活当中时,一个晚上击碎了所有的梦。
那天晚上,她正在房间里沉睡,她母亲突然打开房门,将她抱起就往家门外走,而父亲却拦在门口。
“你这是干什么,我都说了那是一场误会,你不要吓着女儿!”
“我告诉你,我都看见了,你也不用解释了,我不会相信!”
……
父母双方就这样争吵了一个晚上,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当中,王佩佩大致拼凑出原因,原来母亲加班回家的时候,恰好看见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在横川大桥上“私会”,当初,两人似乎在因为什么事起争执,而王佩佩的母亲并没有当场揭穿。
回家之后,任由王培杰如何解释,她妻子始终不相信。
最后逼不得已,他只能使用催眠术将她妻子的那段记忆彻底封存起来。
原本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到从前,但是自此之后,王佩佩发现母亲的性格大变,整日郁郁寡欢,对于尚且不过六岁的她,也是漠不关心。而在她小孩子的视角来看,一切都是因为父亲造成的。但是,这个“罪魁祸首”却不自知,不仅没有注意到母亲状态的改变,甚至一大段时间都不在家。
最后,母亲因为记忆混乱,被封印的那段记忆突然出现在脑海里,她彻底崩溃了,催眠术失去了作用,所有的刺激涌入大脑瞬间令她精神失常,当着女儿的面,跳楼自尽。
……
王佩佩讲述这段过去的时候,她的情绪并没有多少波动,仿佛这一切都不像是发生在她身上一般。
但慕容芸听完这一切,完全不信,“不可能,王老师他是关心你,爱你的,他绝对不可能……”
“爱我?”王佩佩欲哭无泪的表情令慕容如鲠在喉,难以继续说下去。
“慕容教授,你真的看清他了吗?如果他真的爱我,为什么这些年,他对我不闻不问,甚至连我的生日,他从来没有到过场,如果不是在他的书房找到那些关于催眠的论文,还有一直被他藏在书柜后面的项链,我根本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很讽刺吧?他为了保全他自己的名声,将我的记忆也全都封存了,而且用的还是我母亲最爱的一条项链,这样的人,你认为他配当父亲吗?
所以,我要报复!我要向他报复,我要用他研究了半辈子的催眠,亲手解决他!”
键盘上敲出的每一个字,如同一记重击,不断敲打在李淼的心上。他无法理解王培杰所做的一切,更不能容忍王佩佩的复仇,但悲剧从来不会给人以提醒,它只会在人们不知觉当中埋下一个祸害的种子,种子在人与人之间的间隙当中生根发芽,最后间隙越来越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疏远,直到最后,只需要一个微不足道的导火索,就能够彻底毁灭一切。
翌日。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重,李淼向来不喜欢这个地方。等他们见到黑客陈锋的时候,他的头部刚刚动过手术,绷带环绕一圈又一圈,病床旁放着一台电脑,对于黑客而言,电脑就是他的生命的唯一色彩,只可惜这段时间他的生命只剩下黑白。
守在旁边的刑警说,他自从醒来之后,就一言不发,望着电脑发呆。电脑自然是关机状态,他偶尔出神,但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李淼和慕容芸走进去,他也没有回头看,只是望着电脑发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交谈,陈锋交代,是“北狂”找上他的,希望他能够加入他们组织当中,而且在此之前,他还找了王佩佩,他在组织当中接触到的内容和王佩佩交代的相差无几,但两人对于杀手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他们甚至还憧憬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光明。
谁曾想,一切终究只是个骗局。
三天后,“清道夫”案告破,组织成员当中,除杀手“北狂”在逃,生死不明之外,催眠师王佩佩和黑客陈锋都受到法律的制裁,那道曾经一闪而过的“城市光明”连同它衬托之下的黑暗一同消失不见了,随同不见的还有楚钰,自从他入林子之中,便没了音讯。童奕的尸骨无人认领,最后通过警方的内部系统查实得知,童奕和楚钰一样是孤儿,而抚养他长大的孤儿院正是童日孤儿院。林晔领回他的骨灰,葬在陵园当中。
那块墓碑上只剩下简单的名字,但是里面隐藏的秘密,那个随着童奕的死、楚钰的失踪或将永远埋藏的秘密,也一起消失了。
然而,就在众人正沉浸于破案的喜悦当中时,一位气质高贵的女士走进接待大厅。
她开口就问李淼,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鹅蛋大小的脸蛋,稍饰粉黛恰到好处,冷天气之下厚厚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反而显得更加紧致,身形的线条流线感如同行走的雌性激素,不断吸引那些雄性“动物”。
李淼从办公室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慕容芸和小周。
就在他看见女人的那一刻,疑惑陡升。
女人见到李淼,直接朝他走过去。
“李警官,我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
李淼看出她神情当中闪过一丝紧张,便可知这东西非比寻常,于是便将她带入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算是绝了那些想要讨话题的八卦者的好奇心。但是里面的人却丝毫没有放轻松的意思。
“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这么紧张?”
女人还没坐两分钟,又站了起来。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黄色牛皮纸包裹的盒子,“李警官,这是白狼在死前交给我的一个东西,他说如果他死了,就把这个永远的藏起来,或许可以保我们娘俩一命。”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流泪。
这副场景和当初李淼见到她时的场景全然不一样。那个时候,他和小周上门调查,女人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甚至对白狼也是百般厌恶和嫌弃,在李淼看来,他们只不过是有名无实的夫妻,除了孩子,应该没了什么联系。
但此刻看来,她的眼泪以及眼泪当中藏着的苦痛并非是假的,或许当初的一切他都错了。
“那你为什么要交给警方?难道你已经知道谁会对你们不利?”
女人摇头,“我实在承受不住了,当初他还活着的时候,虽然平常提心吊胆,但总归是安全一些,可是现在他死了,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们娘俩的生死,而且,他又给了我一个烫手山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惦记着这个,我已经累了,我只想着能够带着淘淘回老家过安稳日子……”
白狼和女人之间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为了保护她们,他深知自己的处境,只能以这样一种方式求得最合适的安全。
女人将白狼留下的盒子交给李淼之后,便离开了警局,她拒绝了李淼的护送,她希望之后的生活能够彻底归于平淡。
李淼无法拒绝,但是当他看着桌子上的盒子,他不知道里面究竟藏着怎样的罪恶,或许,那段被黑客替换的录像带的真相就藏在里面。
李淼,迫不及得打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