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壁微看到陈一舟浑身湿漉,脚下滴水地走进门时,第一反应就是回头去看外面的天,然后就是一把将她推进浴室,帮她找了身衣服塞进去。
紧接着才是站在门口,穿过门、热气和哗啦的流水声朝她大喊:“陈一舟小姐,这天才刚黑,你她妈就掉水里了吗?问题是,这方圆几里,老娘也没见着水塘啊。你是在哪里掉水的,又是有多厉害才会掉进去的呢,请回答,谢谢!”
陈一舟想到她手作话筒状,抵在门口的样子,不禁好笑:“郭壁微小姐。你还有完没完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想想晚餐吃什么呢!”
“切,民以食为天嘛,老娘早就想好了,要吃炸酱面。”
“好啊,那你帮我吹头发,我给你煮面!”
“好说好说!你赶紧洗好了出来吧。”
“嗯。”
陈一舟洗好后,一出来就看见郭壁微拿着吹风筒在等着了。
她把陈一舟推到椅子上坐着,用陈一舟对她逼供的样子对付陈一舟:“说吧。”
陈一舟就开始说了,没想到才说了几句,郭壁微就打断了她,并表示再也不想听了。
郭壁微奇怪地说:“陈一舟,所以你是在旁边看着张司泊一个人喝了两碗粥的?在旁边,就看着?张司泊这小子也没问你要不要吃?”
陈一舟也奇怪地看着郭壁微,“是啊,在一旁看着他吃的,这有什么关系吗?我到时,他都已经煮了一半了,再加米的话不好。而且我肚子不饿,也没想过要吃,所以他没问不是更好吗?”
“不好!就算他自己饿肚子,也要问你吃不吃,或者干脆分你一碗半碗才是。”
“……分给我做什么?到时候他自己反而吃不饱了,何必呢。主要是我不饿呀。”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以了吧?服了你了!老娘早给你说他今生连自己的幸福都很难做到,根本没办法带给你幸福了,你怎么偏要往上撞呢?这又不是儿戏!”郭壁微的语气里带了两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啊,总之眼里心里看到的就只有他。同理心这个东西,他暂时没有没关系,也许以后就有了;如果一直没有,也没关系,我总会找到应对之法的,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在努力,也对我越来越好了呢。”陈一舟想到他给自己暖手的事,暗道:就是方式不太一样。
“傻子!”
“……”
“呆子!”
“……”
陈一舟张了张嘴,无法辩驳,感受到郭壁微将手伸进她头发里试了试,还是阴湿的,郭壁微便继续拿起吹风筒吹,帮她按摩头皮。
她十分舒服地“嗯”了一声,表示呆子傻子什么的,都无所谓了。
有个闺蜜就是好啊。陈一舟想。
“诶?微微,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吵架打架为了什么东西撕破脸啊?感觉电视上和小说里说的都挺可怕的。”
“不会的。”郭壁微在她的头顶上说。
“为什么?”
“我们三观不同!”
“三观?什么三观?这跟三观有什么关系?”
“挑男人的眼光不同,挑男人的眼光不同,挑男人的眼光不同。”郭壁微说得快而坚决,气都不喘一个,她说,“就冲这一项,我们就不会跟那些烂俗电视剧一样的。对了,你给老娘少看些那些鬼东西,免得头脑越来越天真无邪,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还是有点判断力的,好吗?”陈一舟不满地叫嚷。
“鬼才信你!”郭壁微打击她,然后将陈一舟吹干的头发随意用发圈抓绑起来,踹了她屁股一脚,说:“去去去,给老娘煮炸酱面!老娘快要饿死了!”
“知道了,这么大力气!”陈一舟按摩了两下屁股,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问她:“要加什么酱?你选一个。先说好,今天不能选牛肉了,冰箱里没有。”
“那,就给老娘整一个——胡萝卜葱花蒜蓉猪肉肉末香菇丁黄豆辣椒酱吧。”
“……”
一个晚上,陈一舟都被郭壁微的要求整得够呛,弄得连梦里面都是在拍蒜头,还有浓浓的一股辣椒味。
陈一舟按掉闹钟,起床去上班。
明明不过是比其他人多了出差一天而已,她却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来上班了一样。连她亲妈妈都用一副看稀奇的眼神看她。
“舟舟,这三日不见,如隔九秋,你怎么还是这副老样子?老实告诉妈妈,这回出去,有没有艳遇什么的?”
“没有。”
“那沈苑杰有没有欺负你……”
“妈,您小声点!”陈一舟急得差点要捂住她的嘴,想了想,还是不敢造次,回答说,“没有。”
跟他说的那些话,其实都算不上什么,尤其,那种长期的如一颗石子压在心尖的压力,被他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揭掉了,现在可谓是一身轻松,春风得意,隐隐的还对他有些感激呢。
陈一舟想到这里就高兴得眼里都要溢出幸福来。
她面带笑容地和见到的每个人打招呼,包括突然从后面蹿出来的沈苑杰。
沈苑杰当作没看到,直接过去了。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到她的好心情。
胡音先来了,正静静地靠在她办公室门口抽烟。胡音把长发剪了,看起来干净利落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加上爱情的滋润,使得她原本就冷酷的外表,竟也能在抽烟时表现出似有若无的,隐藏在缭绕烟雾中的媚态,看上去美艳动人。
“有什么好事么?”胡音问换上制服出来的陈一舟。
陈一舟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胡音也没有要多问,只是坐着。
陈一舟问她:“你和罗珂现在是怎么样了?”
“没怎样啊,就这样。”她说。
“听说,现在你只要一进监狱,那些犯人们便会笑你和罗珂?”
“这有什么关系?”胡音挑眉,“我们做我们的,他们做他们的,彼此毫不相干。”
“说得也是。”陈一舟说。
“对了,我们马上就要开始写年终总结了,还有考核评估,这段时间可能会累些。至于春节的话,我是打算留下来值班陪他,你呢?你是想回老家过吗?”
“嗯,许久没回了,本来想回去看看的,如果有突发情况,另说。”
“那我帮你顶一下班好了。”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胡音!”
陈一舟提前写了请假单去找股长,结果,股长却去找沈苑杰去了。
她想了下,觉得还是不要直接去找过去比较好,就往回走。
经过监狱门口时,正好遇到老严和曾安两个垂头丧气地走出来,面色青白,十分难看。
便上前问:“怎么了?”
曾安先开腔道:“昨日新来了个落马官员,闹得可厉害了,让大家伙整宿没合过一次眼不说,还吵着其他的犯人休息不好,意见很大。”
“这也就罢了!”老严接话道:“我们给他换个单独关押的牢房,他还闹,当真以为自己还是个官呢!”
“闹什么事?”陈一舟问。
“一直说他自己有病,什么冠心病、血栓、高血压之类的富贵病,说要保外就医。那看着这么壮实一个人,还闹得那么凶,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吧?我们原本不想理他,可偏偏上头交代不能太苛刻,这意思不就是要我们对他网开一面吗?我们只好带他去医生那里检查了。好了,医生检查出来说他没病,他就开始不乐意了,硬要把自己撞出一身病来,闹得我们几个狱里的弟兄不得安生,就光伺候他一个人去了。”
老严说得义愤填膺,又扭头问曾安,“你说,那上头是什么个意思?难道要真的养着他这条毒蛇不管吗?”
“养就养吧,我们也不说了。众口悠悠。依我看,肯定也养不久的,他那样嚣张跋扈,迟早会闹出事端来,把这个监狱的门给掀了。到时候,上头就不得不处理了。”曾安说。
“唉,不好做的还是我们这些底层的。”老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却听他们背后传来几声清咳。
回头一看,是政工股长和沈监!
陈一舟吓得赶紧把手上的请假单藏到背后去,免得他们在盛怒之下,立刻就批准她不能回家,要值班了。
沈苑杰非常严肃地看着他们三人,说:“工作时间,妄议言论,都回去写一份检讨交上来。”
“是。”
股长见自己的下属被责罚,自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却更是恨铁不成钢,只好一直在沈苑杰面前找陈一舟的麻烦,免得她被直接开除。
陈一舟都听出来了,所以她好好地站着听训:“我都给你说了多少遍了,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你怎么能这样在公开场合讨论上级意见呢?就算真的有问题,你私底下给领导说,不行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沈苑杰不看她,走了出去,股长用眼神示意她抓紧时间回去写检讨后,也跟在后面走了。
曾安拍自己的嘴巴子,“越老越管不住自己的嘴,该打!”
老严一把捉住他的手,“得了!自责顶个屁用!不就是写个检讨吗?咱又不是没写过!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们这种人了,还有舟舟。”
陈一舟突然听到他在喊自己名字,愣了下,有些茫然。
老严见她这样,态度温和了些,却仍旧继续道:“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犯了点错就自责到要死要活的人。舟舟年纪小,也就算了,老曾你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那点子羞耻之心还能让你不犯错吗?犯了就改,别在心里不停地骂自己!好像多骂自己几句,错就不是错了一样!”
陈一舟说:“严叔说得对!”
说完,看着曾安。
曾安说:“你说得也不是不对。可是我。”
陈一舟条件反射地在他话后加了一句:“就是不听你的。”
曾安和老严都看她一眼,哈哈大笑。
曾安说:“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默了?”
陈一舟却看着老严,说:“叔不要瞪我,我刚刚那是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您懂吗?”
“懂!怎么不懂?”老严说,“就跟打篮球一样嘛,打在地上,它弹起来,打在地上,它又弹起来。”
“严叔真聪明!”陈一舟伸出大拇指。
曾安就笑:“你严叔确实是真聪明!这不,都谢了顶了。聪明绝顶,可不就是这样?”
老严突然一个伸手扯了曾安一根头发,“叫你‘一毛不拔’,现在总算拔了吧。走咯,写检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