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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1 未知的凶途

俩人沿着库库峡的河岸一直前行,在大小不一的圆石头上迈跳行走。谷底的河水哗哗地的响着,天空湛蓝通澈,鸟雀们成群结队的在林中和天空之间穿梭,两边的森林青翠幽密,偶尔会从树林灌木丛中传出奇怪的声音,但只要停住去听,那里又变得寂静无声了,让人会怀疑自己的听觉。右面山峡的影子投映在河谷中央,把河谷分为明暗两种色界,明的地方燥热晃眼,暗的地方劲风微寒。脚下,能够适合足踏的石头分布不匀,远近不一,这也让齐修远和曼曼二人行走的路线变得迂回曲折,也因此,他们就在这明亮和阴暗的色界中变换着路线,就像是在阴阳两界中行走。他们低头走的晕了,就停住歇息,立刻间,风和水流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再抬眼,天边的乌扎嘎山显得异常的雄伟,像一个白发巨人在低头凝视着他们。

临近傍晚,随着道路渐渐向上,河谷的水窄了很多,最后只能从杉树和岩石缝隙里看到溪水的流动。太阳已经沉入山后,四周下的风大了起来,吹到身上寒凉无比。天空也变成了橙黄色,乌扎嘎山的雪顶被夕阳映成橙红色,闪着刺眼的金光。

曼曼看了眼手表,对齐修远说:“修远,看来我们今晚得住在这里了。”

齐修远点头:“没问题,天还亮,我们再走一段吧,然后就休息吃饭。”

曼曼点头,刚要继续往前走,突然不远处的草丛刷刷乱响,突然从里面跳出一个男人来。

曼曼吓了一跳,仔细看那个人,只见他身上穿的是民族土褂,是本地人模样,她便笑着挥挥手,喊道:“阿哥,你好!”

那个男人背着一个大竹筐,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见到齐修远和曼曼二人,他也是一愣,赶忙说:“呀,吓了我一跳呦!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很危险啊!”

曼曼微笑:“我们不怕!阿哥,你这是去哪儿了?”

那男人把背后的竹筐向曼曼凑了凑:“我去乌扎嘎山里采草药了,准备下山的。”

曼曼看到竹筐里满满的都是草药,不禁眼前一亮:“呀!这么多,我能看看吗?”

“可以。”那采药人把竹筐摘下肩膀,然后坐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掏出腰里的烟袋点起了烟。

“这么多药草呢!”曼曼用手轻轻地的翻动着竹筐,眼里都是喜悦神色,轻声地的说着它们的名字:“石斛、川牛膝、半夏、香附、天冬、贯众……哦,这是玉竹和前胡。”

采药人一脸惊讶地的看着曼曼,说道:“哎呦!你这个小妹真有本领呀!这些药草竟然都认识,你说的名字,我有的还没听过呢,只知道它的小名。”

曼曼愉快地的微笑:“阿哥,我从小就学习这草药的知识,当然认得啊!你您这是一天采到的?”

“对。”采药人吐了口烟:“我没太往里走,采的还是少的,要是翻过乌扎嘎山,山那边的原始森林里草药更多。”

“你您说的是去芒央察湖的那片森林吧?”

“对!你这个小妹不得了,还知道芒央察湖呦!你说的很对,那个森林里草药更多,我有好几个兄弟前些日子就去那边采药,他们都是一去就是两个月,然后赶在雨季来之前回来。”

齐修远听了有些疑问:“大哥,那他们怎么把两个月的草药运回来呢?也太沉了吧!”

“哈哈哈!”采药人笑了起来:“你这个兄弟太有趣了,我们去那边采药,都是随采随晒,回来都是背着干药材回来啊!”

齐修远听了采药人的解释之后也是羞愧难当,呵呵笑:“也是,这个我确实没想到。”

曼曼一旁也笑了:“修远,你这个问题,就属于门外汉的问题了。”

“是是是!”齐修远挠挠头发:“不过,我这也算长知识了。”

那采药人把烟灰磕掉,然后站起身背起竹筐,说:“要不是我要照顾我阿妈,我就跟那几个兄弟去芒央察湖的森林了,我这筐草药也卖不得多少钱。”

曼曼笑:“哪里话嘛,这已经不少了。”

采药人看了看齐修远二人,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哦,我们也去芒央察湖。”齐修远回答。

采药人脸上露出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两个胆子好大呦!要去那里!那里可是那里好危险的。”

曼曼嘴角一翘:“放心吧阿哥,芒央察湖我们去过一次了,这回是第二次去。”

“哦,那就好。不过你们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曼曼和齐修远对视一眼:“嗯,我们会的。”

采药人点点头:“今天你们就别走了,一会就要天黑了。你们在这里住一夜,明早再走,再往前就正式进山了,要小心。”

熊熊的篝火点亮了黑夜,把帐篷和四周的树木都映成深红色。两个人的身影被火光放大,投映在身后的树丛上并随着火焰的跳动而摇晃变化着。

齐修远用那把柴刀劈砍着木柴,仔细地的加进篝火里,火边的旅行锅咕噜咕噜地的响着,里面熬着的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曼曼守着火,靠在行囊上翻看着木马湖日记,她清澈的眼眸里也跳动着火光,脸颊被映的通红明亮,显得生动异常。

远处,隐隐的会听到一两声野兽地的嚎叫声,给这安静的夜带来一丝诡异的氛围。

不远处的草丛偶尔会发出悉悉簌簌地的响动,像是有野兽在暗中游走偷窥着。

齐修远手里的柴刀刀刃闪着光,他四下看了看,又竖耳去听,那奇怪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曼曼似乎有些困了,她轻轻合上木马湖日记,把它抱在怀里,然后闭上了眼睛。

齐修远关切地的说:“曼曼,你去帐篷里睡吧,我守着火。”

曼曼睁开眼,向齐修远笑了笑,笑容疲惫:“我没事,我再陪你会儿你。”

齐修远摇摇头:“不用。你听话,赶紧回帐篷去睡,不要跟我一起熬着了。等我困了,我再叫你起来。”

曼曼看着齐修远眼里的执着,点头说:“好,那我先去睡一会儿。”说完站起身,钻进了帐篷里。

篝火时旺时弱,使得火光也明灭不定,随着木柴地的噼啪声,偶尔会有几颗火星爆裂着飞向空中。

齐修远感觉也有些困了,他看着燃烧着的篝火,觉得脸被烤的舒服异常,渐渐地的,他的眼皮有些发沉,最后慢慢地的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中,听到突然附近的草丛里再次发出声音来,接着“嘎巴”一声,似乎有树枝被人踩折而发出的。

齐修远一下就惊醒过来,他立刻抄起柴刀站起,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快速走过去,大声喊道:“谁!?”

接着,只听到“哗啦”一声巨响,一个庞大的黑影猛地的从树丛里窜了出来!

齐修远下意识地的向后一躲,借着火光,只见一头野鹿跳出来并飞快地的跑向另一侧树丛里,唰唰声中,鹿影跳跃了几下,立刻就消失不见,跟着没了声息。

帐篷里的曼曼也被惊醒了,她钻出帐篷,问:“修远,怎么了?”

齐修远松了口气,回头说:“没事,一只野鹿。”

曼曼从帐篷里拿出毯子披在肩头,然后坐到篝火边,说:“也许是咱们的火太亮了,让它们受惊了。”

齐修远走回篝火,把柴刀放在地上,然后拿起两根木柴添到火里,说:“也许是吧,火是自然之灵,每个动物都对它很敬畏的。”

曼曼点头,四下看了看:“也许现在,周围还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处偷偷窥探着我们,但是因为有这堆火,他们才不敢出现。”

话音刚落,不远处又发出诡异地的“咔哒咔哒”声音,但是响了几声就停止了。

齐修远的眼睛被篝火映的红亮闪光,让他的面容显得英俊而生动:“听,它们还没走远。”

曼曼笑了笑:“森林是它们的家,它们当然不会走远的。我们人类总是以为,在这森林里,它们是最大的危险。其实,在它们眼里,我们才是最大的危险。”

齐修远眼神发愣,眉头皱了皱,喃喃地的说:“嗯,但愿是它们。”

第二天一早,两人收拾好行囊,冒着茫茫的晨雾继续出发。顺着一条湿漉漉的小路前行,真正意义上的原始森林才刚刚出现。

雾气很大,潮湿而阴冷,隐约能听到溪流的声音传来,身边的草叶挂满了露水,齐修远用柴刀在前面开路。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湿透。

曼曼似乎对道路稔熟于心,她一边走着一边给齐修远指着道路,有时貌似已经无路可走了,可在曼曼的指点下,就能从一棵树后找到一条十分隐秘的新路。

偶尔,曼曼也会停住脚步观望很久,或者绕着几棵大树转上一阵,最后就会指出应该走的方向。

临近中午,雾气慢慢散去,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枝叶缝隙照射下来,淡白色的光线像数把利剑斜斜地的插在地上。

俩人走到一块岩石边,曼曼停步擦了擦额头的汗,说:“修远,我们在这里吃午饭吧。”

齐修远点点头,看了一眼四周,只见这里开阔了很多,还有几块石头可以坐下,说:“好,这里确实不错。”

曼曼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喝水,齐修远从背包里掏出牛肉干给她递给了她过去,然后问:“曼曼,走了一上午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曼曼接过牛肉干,向齐修远笑了笑:“嗯,你问吧。”

齐修远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说:“我很纳闷,这一路都是你在前后面指路,明明没有路可走了,你都能指出一条隐藏在树后或草丛里的新路,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看你连指南针都不用啊。”

曼曼嗤地的一笑:“这个很简单啊,我是按猎人留下的记号走的啊。”

齐修远大为惊叹:“啊?你还有这个本领!”

曼曼嘴一翘:“这都是奶奶教我的。这也是他们植物科考工作者在野外活动的基本技能,他们必须会看记号,也会留记号。因为指南针会坏会丢,北斗星会被乌云遮挡,只有刻在树和岩石上的记号不会丢失。”

齐修远恍然大悟:“那你教我认这些记号吧,我也想学。”

曼曼点头:“好,这没问题。我会在之后的旅途中教会你的,比如现在吧,我就可以先教你一个。”

齐修远一听就来了精神,但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树木和岩石有记号的痕迹。

曼曼轻轻一笑:“修远,你别找了,记号就在你坐的那块石头上。”

齐修远一愣,赶忙站起,然后仔细看着自己坐的那块大石头,只见这是一块普通的青石,光滑平坦,半埋在土里,表面挂满干褐的苔藓。

曼曼说:“你仔细看,石头右侧有个刀划的坑,看到没?”

齐修远蹲下细看,果然看到那石头一侧刻着几条三寸左右的坑,看痕迹已经很久了。

齐修远用手指搓了搓那记号,问:“曼曼,这代表什么,是告诉我们继续往哪个方向走?”

曼曼摇摇头:“不是的。这记号的意思是,附近埋了珍贵的宝物。”

“宝物?”

“嗯,比金子还值钱的宝物!”曼曼一脸正色的说道。

齐修远来了兴趣:“什么宝物?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啊!不过只能看,不能据为己有!”

齐修远郑重地的点点头:“嗯,放心吧!”

曼曼一笑,伸手一指,说:“看,就埋在那里!”

齐修远顺着曼曼的手指看去,只见离石头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棵粗大榉树,但看不到宝物的影子。

齐修远走过去低头找了找,仍然看不出什么,便回头问曼曼:“宝物在哪儿?”

“就埋在树下啊。”

“埋在树下?”齐修远一愣,说:“那算了,就让它继续埋在地下吧。”

曼曼笑:“好了,不逗你了。我说的宝物其实是盐巴。”

齐修远一脸疑问:“盐巴是宝物?”

“对啊!”曼曼点头,认真的说:“盐巴虽然不值钱,但到了森林里就是无价宝物,可以调味,可以补充人体体能,最重要的是,它是消炎药,危及生命的时刻可以救人的,所以我说它是宝物。”

齐修远恍然大悟,轻轻地的点头。

曼曼接着说:“我们坐的这块地方,是猎人或者采药人休息吃饭用的,平坦开阔,离溪水也近,所以他们会在附近埋些盐巴和调料,以备自己用或者给经过的人用。而且,用过的人也会留些别的东西表示感谢,或者呢,他们再经过时,往里面再放些盐巴,这是山里人的一种美德,世代相传。我们在以后的旅程中会遇到很多。”

齐修远惊叹道:“真的是太朴实了!我在非洲旅行时也遇到过同样的事,那里的人就是特别淳朴,如果有人在路边捡到别人丢的东西,哪怕是黄金,他们都不会私自拿走,而是把失物放在路边,在上面码上石头做标志,告诉丢失的人,这里有他丢的东西。而且,之后经过的人看到这些石头,他们也不会动那失物,而是会再码上几块石头,用来帮助丢失者辨认。”

“这个太美好了。”曼曼赞道。

“是啊,我在非洲见过好多这种石堆,有的失物都已经在石堆下腐烂或者风化了,但永远都不会有人动的。就像那树下埋藏的盐巴一样,是一种最淳朴的人性美德。”说到这,齐修远向曼曼笑:“曼曼,我可不可以看看他们埋的盐巴?”

曼曼点头:“当然可以了。”说完她站起身走到刻着记号的石头前,低声仔细看了一眼,说:“你看,这最上面的几个小点代表盐巴,它下面这条记号向左歪着,意思就是盐巴埋在这块石头的左边。第三条记号是八个竖组成的,意思是迈八步,最下面的这条记号是个三角,代表树。因为要是石头的话,会画成圆的。修远你看,从这石头向左看过去,大概八步的距离,那棵榉树下,埋的就是盐巴。”

齐修远好奇心大起,快步走了过去,然后蹲下身用柴刀在榉树下挖了起来。

果然,没挖太深,柴刀就碰到了一个油纸包,齐修远眼睛一亮,用手拨开上面的泥土,然后把油纸包拿到手里慢慢打开,只见最里面是一个玻璃瓶子,里面满满的装着粗粗的盐块。

齐修远一脸兴奋的对曼曼说:“曼曼,果然让你说对了,真有一瓶宝物!”

曼曼也是有些得意,笑着说:“这只是最简单的记号,以后我们去木马湖的路上,还会遇到很多这种记号,埋的东西也不一定是盐巴,还有食物和药品,都是方便自己和他人而埋下的。”

齐修远点头,小心翼翼地的把盐巴瓶子包回油纸包,又埋回树下。接着他跑到小溪边洗了洗手,然后走回来对曼曼说:“好了,我们继续出发吧,再遇到这种记号,你提醒我。”

曼曼点头:“好的!除了这些,我还会教你辨认猎人陷阱的标记,猎人们布置好陷阱或铁夹,一定会在附近留下记号提醒路过的人,以免发生误伤。”

“看来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齐修远惊叹的说。

俩人背好行囊继续往前走,随着森林的渐渐深密,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了。曼曼仔细辨认着猎人和采药人刻在树石上的标记,指点着方向和道路。

又走了两个多小时,前面的道路又不见了,看到的只是几棵长在灌木丛里根藤缠绕纠结的高大藤树。

齐修远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曼曼,等待她指示下一步的去向。曼曼一笑,慢慢走到一棵最粗壮的藤榕树下,仰头看了看树干,仔细寻找着。

齐修远也跟着曼曼的眼光寻视。

突然,曼曼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眼睛睁的大大的,愣愣地的看着藤树树干,紧接着,她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泪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看到曼曼突然哭了,一旁的齐修远大吃一惊,他赶紧上前问:“曼曼,你怎么了,哭什么?”

曼曼没有回答,只是抬着头看着那棵藤树,一脸悲伤,眼泪不停流淌着。

齐修远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曼曼,轻声问:“曼曼,你怎么哭了,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曼曼接过纸巾,轻轻擦了擦眼泪,哽咽地的说:“修远,你看,那树上被砍去枝尖的树杈,是文凯当年留下的记号。”

齐修远一愣,顺着曼曼的眼光望去,果然在那棵树的半腰处,两根树杈从底部被人用刀砍去了枝尖,但刀口已经长满灰绿色的苔藓,不是特别醒目。

齐修远走上前,站在树下,然后把手里的柴刀举起比了比,果然,自己的身高加上举臂,正好能够把手里的柴刀碰到那两个树杈。

曼曼慢慢走到树前,然后张臂抱住那棵藤树,她把脸紧紧贴在树干上,眼睛紧闭,像是在拥抱依偎心爱的恋人。

齐修远看到曼曼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他轻轻叹口气,安静的在一旁伫立陪伴。

许久,曼曼松开双臂,轻轻抚摸着藤树树干,喃喃地的说:“这记号是文凯自己发明的,只有我俩能看懂。当年我俩和同学们去四川森林里考察时,都是由他负责留记号。按着他砍出的痕迹,就能知道找到来时的道路。”

齐修远抬头仔细地的看着那记号,但看不懂它的含义。

曼曼解释道:“你看那最粗的树枝茬口,是从左向右削掉的,茬尖指向左边,所以从这棵树开始,我们就要往左走。”

齐修远点头,按照记号所指方向用柴刀开路,果然,在左面的几处丛灌木丛后找到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

俩人不发一言,沉默着在阴郁无光的森林里艰难前行,每到无路可走的时候,黄文凯留下的记号就会出现在树木和岩石上,有的是削劈树干指引,有的是在岩石上刻画标明。齐修远发现,每次见到黄文凯留下的标记,曼曼的眼中总是闪过一丝悲伤,他也觉得,黄文凯的影子似乎就飘荡在身边的空气中,并且在那些标记中折射映现,陪伴着他们,默默给他们指引。

经过两天两夜的跋涉,乌扎嘎山已经越来越近,随着海拔的慢慢升高,四下植物的颜色也由绿变黄,空气温度也越来越冷,最后,俩人已经穿上羽绒服,冒着寒冷执着行进。

按着黄文凯留下的标记,他们俩人顺着一条荒凉的树道往前走,放眼望去,四周的树木都是干枯的,虽然道路难行,但曼曼告诉齐修远,他们只是绕行乌扎嘎山,而不是翻越它,这样他们避免了很多来自大自然的困难险阻。

他们艰难的行进到乌扎嘎山的半山腰时,天空突然阴沉起来,头顶上乌云慢慢堆积,冷风呼啸着扫过褐黄色的森林。紧接着,四周起了雾,被白雪覆盖的乌扎嘎山山顶已经仰望不清。又走了一段路,已经可以听到雷声在云层里滚响,几滴雨点斜斜地的打在他们身上。齐修远赶忙掏出雨衣帮着曼曼穿好,等他再穿雨衣时,天空突然落下黄豆大小的冰雹来,冰雹粒子落在地上跳跃着,发出啪嗒啪嗒啪啪地的声音。随着声音越来越响,满天的冰雹像泼豆一样密集而落,打在身上微微疼痛。俩人看到不远处有一棵歪倒的望天树,便立刻跑过去躲避,刚钻进树下角落,四野立刻被一片冰雹雨覆盖,地面立刻变得灰白一片。

二人坐在树下的石头上,抬头一看,头顶上这棵望天树的直径得有两米左右,斜斜地的倒在十米外的一块岩石上,树干和岩石形成了一个三角支架,正好遮挡住坠落的冰雹,只见脚边有三块灶石,中间还有炭灰痕迹,应该是猎人们经常在这里躲雨休息。

渐渐地的,冰雹在他们的脚边聚了厚厚一层,底下一层已经形成了雪浆。

齐修远用手拿起一颗葡萄大小的冰雹,看它迅速的在自己手心融化,说:“没想到我们去木马湖的旅途还要经过四季。能在这雪山上看到这么大的冰雹,这大自然的威力还真是巨大!”

曼曼点点头,看了眼四周刚刚泛绿的一些植被,说:“乌扎嘎山的海拔很高,山底是夏季,这半山腰才刚刚进入春季,要再过两个月,我们身边的树木植物才能变成翠绿。”

“嗯,”齐修远眼神一亮:“也许我们从木马湖回来,这里就一片绿意盎然了。”

曼曼眨眨眼,之后愣愣地的看着脚边的冰雹雪浆,不再说话。

齐修远见曼曼的情绪有些低落,赶忙说:“看来一会还要下雨,我们又不着急赶路,干脆从这里点火烧水吃些东西吧,看,这里有现成的柴火。”

曼曼看了看,果然在他们旁边堆着很多粗细不一的树枝,看样子应该是猎人们平时留下的,便点头:“好吧。”

齐修远在三块灶石间放上着树皮做引柴,然后从随身牛皮腰包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不一会,青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一簇崭新的火苗在引柴上跳跃,齐修远又拿过几支粗一些的干柴架到火上,火苗越烧越旺,顿时热气扑脸。

冰雹已经停住,细密的山雨开始沥沥而落,山风裹携着潮湿的雨雾空气吹向他们避雨的角落,吹的火苗摇摆不停。

齐修远拿出野营小锅架在灶石上,然后往里面倒了些清水,火舌跳跃着舔着锅底,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发出“滋滋”地的微响,一个个细小的气泡从锅底向上浮起,水蒸气也飘袅蒸腾起来。

齐修远看了看身边,发现望天树的树根角落里有一大块干柴,便蹲着身凑过去,用双手抱住那块干柴用力一拉,干柴松动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手背一疼,接着听到“咝”地的一声,只见干柴底下,盘绕着一条灰褐色的毒蛇,这条蛇足有半米多长,蛇头抬着,嘴里吐着黑色的蛇信,形象恐怖!

“不好!”齐修远惊呼一声,赶忙把身体往后一退挡住曼曼,说:“曼曼别动,毒蛇!”

曼曼也吓了一跳,她探头一看,急道:“是烙铁头!这蛇剧毒!修远,没咬到你吧?”

听曼曼这么问,齐修远才感到左手手背传来一阵灼痛感,他低头一看,只见手背上有两个黑红色的血点,已经微微红肿起来!

02 杉树后的白发女鬼

那条毒蛇扭动着身体慢慢地的爬上那块木柴,接着上身摇摆着直立起来,蛇信吞吐着,虽然土灶火焰的光热让它不敢向前,但它的样子依然恐怖异常。

齐修远护住曼曼,然后探出右手摸到手边的柴刀,接着慢慢的举起,突然猛地的扔了出去!

那柴刀挂着风声旋转着直飞向毒蛇,“嚓”地的一声就砍到了蛇身上,那条烙铁头毒蛇立刻就被劈成两段,蛇尸继续卷曲扭滚,蛇血立刻浸透了那块木柴。

齐修远准备起身去拿回柴刀,却被曼曼一把拉住:“修远,不能动!你只要微微一动,蛇毒就会加快融入血液的速度!”

她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的解下自己的一根鞋带,然后用力的缠绕在齐修远的左手腕并系紧,接着她从齐修远的牛皮腰包里掏出瑞士军刀,打开刀刃后在火炭上烤了烤,然后把齐修远的左手放在自己腿上,语气冷静地的说:“修远,忍住!”

齐修远点头。

滚烫的刀尖触到伤口,发出“咝”地的微响,曼曼聚目凝神,小心翼翼地的用刀尖在两个已经红肿起来的伤口处切开“十字”型的口,然后用双手用力挤了起来,只见从刀口处挤出的血乌黑微紫,在曼曼的用力挤压下,伤口流出的血色慢慢变成红色。

齐修远问:“这就没事了吧?”

“不行,这蛇毒太厉害,我还得去找解毒药,你等我,千万别动,把呼吸放缓。”曼曼一边说一边起身,快步钻出树底,跑到不远处的树丛里寻找。

齐修远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只见蛇牙伤口处已经红肿起来,整个手背也变成青黑色。

没一会儿,曼曼拿着一把枯黄的药草跑了回来,她把那把药草迅速地的扔进水锅里,低声说:“还好,找到些鬼针草和七叶一枝花,但愿够用。”,接着,曼曼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木马湖日记,然后在日记书页里快速的翻找,最后在里面摘下一片菱形的药叶,扔进了锅里。

那些干枯的药草在水锅里滚荡着,慢慢的,水的颜色变成淡绿色。

最后,曼曼把水锅挪开土灶,把一些药水倒进水杯,又用筷子把里面的草药捞出放在旁边的石块上,接着拿起一块石头捣烂,她一边捣着,一边侧头看着齐修远的情况,眼中都是焦急和关切。

渐渐地的,齐修远感到眼前有些模糊,身边的火焰突然变得滚烫无比,似乎把整个空气都点燃了。他想动一动,但整个身体都没有了力气,虚飘飘的,四下的环境也晃动着,渐渐地的融化成一片灰茫茫的水雾,而曼曼的身影也慢慢地的消失不见,但她捣药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震颤着齐修远的耳鼓,这巨大的声音里还夹杂着火焰声、,风声和远处的溪流声,最后这些声音汇聚一起,像高音喇叭一样在他耳边嘈响成一片。

紧跟着,四下慢慢变得黑暗无比,那些声音也渐渐变小并聚成一条尖锐地的鸣响,这条鸣响像一条闪光的线在齐修远身体里快速穿行环绕。他试着动了动身体,竟然发现自己可以活动了,他感到放松了一些,赶紧忙站了起来,可四下都是一片灰蒙模糊的大雾,再看脚下,地上竟然有无数条色彩斑斓的毒蛇缠绕扭结翻滚在一起。齐修远感到一阵恶心,只能静立辨别着四周的一切。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亮起一个巨大的光圈,这光圈光芒刺眼,让齐修远不能直视,跟着,一个黑影从光圈中出现并向他走来,齐修远仔细辨认,这个黑影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面目模糊不清,但他一直向齐修远微笑着,接着,这个男人走到齐修远面前,他的头低着,双手合在一起并伸向齐修远,齐修远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这个男人手心里是一捧清水,顿时,齐修远感到口渴异常,他猛地的把头扎到那个男人手心里,大口的去喝那捧清水。喝着喝着,他感觉自己的全身清凉无比,低头一看,自己的浑身上下都变得透明,再看看四周,竟然是一望无际的一片湖水,远处,一座雪山像海市蜃楼般的浮现在空中,微微晃动着,越变越大……

“修远,修远。”

隐约中,曼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似有似无但依稀可辨,齐修远用力地的睁开眼睛,只见四下已经黑暗一片,只有一簇飘摇的火光让他感到无比光明,而曼曼也正低着头一脸关切地的看着自己。

“修远,你终于醒了。”曼曼表情轻松地的一笑。

齐修远的意识慢慢恢复了一些,他感到头疼欲裂,口渴难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被蛇咬过的手背一涨一涨的,肿痛异常。

曼曼轻轻扶起齐修远,拿起身边的水杯,递到他的嘴边:“来,修远,把这药喝了,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齐修远点头,张开干裂的嘴巴,虚弱地的说道:“谢谢你救了我,曼曼。”

曼曼笑了笑:“不用谢我,你曾经也救过我嘛,修远,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吗,我会找个机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齐修远勉强地的笑了笑,他想接过水杯,但双臂竟然没有力气抬起。

曼曼把水杯放到他的唇边,说:“你在发高烧,太虚弱了,现在最好别动。”

齐修远大口地的喝着药水,感觉一股清凉直灌身体,让他干渴的身体像被清水浇灌着一样。

喝完药水,曼曼扶着齐修远躺下,然后走到不远处的树丛里拾来一捆树枝,仔细地的架到火堆上。

湿漉漉的树枝遇到火焰,立刻青烟缭绕,树枝表皮上“呲呲”地的冒着白色的水气,然后噼啪轻响着慢慢地的燃烧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围坐在温暖的火堆前,静静地的不发一言。

时间慢慢流逝着,临近半夜的时候,起风了,风像一个庞大无形的巨人一样掠过无边黑夜和森林,它低吼着,回旋着,四下的树木颤抖着摇摆起来,嘎嘎作响。渐渐地的,头顶上的云层慢慢散去,夜空如洗,星光明锐闪烁,把乌扎嘎山顶的雪映的晶莹发亮。乌扎嘎山就像一个伟岸的天神一样矗立在半空,让人心生敬畏,不敢直视。

曼曼把帐篷支起,扶着齐修远躺了进去,然后说:“修远,你再睡会儿,天亮以后,我再去找一些草药熬给你吃,这草药虽然没有血清见效快,但你还是会很快恢复的。”

齐修远有些感动,轻声说:“嗯,谢谢你曼曼,我应该已经没事了,你也赶快睡一会儿吧。”

曼曼笑着摇摇头:“我不能睡,虽然你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你高烧还没退,我必须仔细看护你。”

齐修远还想说话,但曼曼向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张口,齐修远只好点点头,缓缓地的闭上了眼睛。

等齐修远再次睁开眼睛,四周已经是光亮一片,他用尽最大的力气坐起想要钻出帐篷,但他刚刚起身,猛然觉得双腿一软就倒在帐篷门口。他喘着粗气,放眼四望,只见一片薄雾在森林间缭绕着,阳光朦胧熹微,天空是明亮的淡蓝色,乌扎嘎山也变了模样,此刻像一个神秘的少女一样,远远地的站立着,身姿婀娜,脸上蒙着一层神秘的薄纱。

齐修远撑着身体坐好,四下寻找了一下,并不见曼曼的身影,他鼓足力气,用嘶哑的声音喊道:“曼曼,曼曼!”

话音刚落,只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呦!真是一刻不能离啊!睁眼就找!”

这声音一传进齐修远耳朵,他就暗叫不好,赶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男人扛着一把双筒猎枪从树林中慢慢走出,丑恶的脸上挂着嘲弄神色,正是在情人岩上遇到的匪徒秃奎。

秃奎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狞笑着,一步一步地的向齐修远走了过来。

齐修远大吃一惊,赶忙去找柴刀,但他四下寻找,却不见柴刀的影子。

这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有半条命了,就别想着反抗了!找你那把柴刀呢吧?回头,看看,是这把吗?”

齐修远感到一阵愤怒和绝望,他回头一看,匪徒老六晃着柴刀也向他走了过来,脸上都是坏笑。

齐修远怒火上冲,撑着身体摇晃着站起,问:“曼曼呢!你们把曼曼弄哪儿去了!”

秃奎和老六走到了齐修远的面前,停住脚步。

老六仔细看了看齐修远,然后把柴刀扛在肩头,说:“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还有力气和我们单挑吗?说!”话音一落,老六猛地的抬脚踢到齐修远的胸口,一下就把齐修远踢翻在地。

齐修远感到全身一痛,跟着眼前冒着金星,已经再也不能起来。

“修远!”远处突然传来曼曼的喊声。

齐修远顺声看去,只见匪首刀哥用一把双筒猎枪顶着曼曼,从一棵树后走出,曼曼眼神带着无助,但仍然关切的看着地上的齐修远。

走到齐修远跟前,刀哥用力地的把曼曼推倒在地,然后恶狠狠地的看着齐修远,手里的双筒猎枪一晃:“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齐修远一把搂过曼曼,喘着粗气,抬头看着刀哥:“你们要报仇,尽管冲我来,是男人的话,不要伤害她!”

刀哥摇摇头,从嘴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说这些没用,你们都得死。”

齐修远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力气,知道无法再对抗这三个凶徒,此时此刻,他也想不出什么对策来脱离危险,也因此,他心里隐隐地的生出一丝绝望。而他怀里的曼曼并没有太过恐慌,而是轻轻地的扶着他的手臂,眼神里都是对三个匪徒的愤怒。

一旁的秃奎慢慢蹲下身,色迷迷地的看着曼曼,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死了真是可惜了,唉!”

听到秃奎的话,老六一脸鄙夷地的说:“秃奎,别这么没出息了,迟则生变,赶紧的吧,动手!”

秃奎瞪了老六一眼:“滚!在情人岩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迟则生变!就因为你,非拿着枪臭得瑟,结果让这小子把枪给抢了,害得咱们三个差点没命!你现在还好意思说迟则生变?再说了,动手不动手,还得刀哥说了算!”

老六一脸不耐烦:“好了好了,我他妈也懒得跟你废话,行,听刀哥的!”他看了一眼刀哥,问:“刀哥,怎么着,还是老规矩?”

刀哥点点头:“当然!我信佛了,发誓不再亲手杀生。所以咱们还是老规矩,让他们自己死。”

“好!”老六痛快地的答应道,然后低头对齐修远和曼曼说:“听到了吗?刀哥有佛心,不亲手杀生,你们啊,还得自己了断,说吧,想怎么死?”

齐修远听到这句话,向刀哥怒目而视,问:“你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刀哥眼里闪过一丝冰冷:“这还用问,图财害命啊!呵呵。可是啊,弄你们俩也够费劲的,就因为我不亲手杀生的规矩,所以想着把你的越野车鼓捣到山沟里就得了,结果你们还挺命大,没死了!接着我们又逼着你们跳情人岩,结果你们差点把我们给逼着跳下去!要不是你们车上有我们装的跟踪器,我们都不知道你们又跑这里来了!”

老六把手里柴刀一晃,问:“刀哥,怎么着?给他们放了血,慢慢滴答死?”

刀哥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险峻无比的乌扎嘎山峰,说:“这么美的地方,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死的血淋淋的,我觉得,还是找个山崖山涧啥的,让他们优美的死去吧。”

老六看了齐修远一眼,说:“刀哥,我觉得没必要吧,迟……”

“迟则生变!”一旁的秃奎色眯眯地的看着曼曼,接口道:“迟则生变对吧?我他妈一猜你就会说这个!你也不看看,这小子病的都剩半条命了,他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你现在就是把枪给他,估计他连搂火儿的劲儿都没有!这漂亮姑娘嘛,嘿嘿,她要反抗,我负责制服!”

老六真的是懒得理秃奎了,走近刀哥,问:“刀哥,怎么着?要不我们往前走走,找个山崖什么的?”

刀哥点点头:“嗯,我佛慈悲,我一直就是这个意思。”

“好!”老六干脆地的说,然后用柴刀一指齐修远和曼曼,说:“起来!拿着你们想带的东西当个陪葬,现在跟我们走!”

齐修远见局势有缓,心里已经打好主意,在接下来的路上,一定要拼尽力气让曼曼找机会逃生,便轻轻对曼曼说:“曼曼,扶我起来,我们跟他们走!”

曼曼点点头,眼里都是坦然。她把俩人的背包背在身上,然后搀扶着齐修远站起,刀哥三人拿着双筒猎枪和柴刀,押着俩人继续前行。

五个人沿着崎岖的小路慢慢走着,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已经绕过了一个山弯,不知不觉中,四下环境改变了很多,树木茂密葱绿起来,脚边的灌木丛里开满了美丽鲜艳的花朵。再往后看,乌扎嘎山的雪顶已经被严密的山林枝叶遮挡,再也看不到了。

老六一脸不耐烦地的用柴刀开着路,不时和秃奎斗嘴争吵,而刀哥依然是脸色阴沉,扛着双筒猎枪默默地的走在最后。

曼曼把齐修远的右臂搭在自己肩头,搀扶着他前行。随着时间的推移,曼曼的额头已经沁出汗水,但她仍然咬着牙坚持着。

又走了一段,一阵水流澎湃地的声音透过森密的山林隐隐传了过来。

老六停住脚步,擦擦汗,喊道:“前面应该是一条河!雪山融化流下来的河。”

刀哥点头:“走,过去看看,天快黑了,要真是河呢,咱们就在河边休息,就地送他们上路。”

秃奎呵呵一笑,对齐修远和曼曼说:“听到没,你们这就叫离死不远了。”

五个人继续往前走,水流声也越来越大,穿过一片树林,一片倾斜陡峭的河坡出现在眼前,顺着河坡往下看,只见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在眼底流过,借着变暗的天光,能看到灰绿的水流和暗白色的浪花翻腾着,异常湍急。

刀哥指着一块紧挨着河岸长满矮草的空地说:“今晚就住这儿吧!做顿饭,然后让他们吃饱了上路。”

秃奎和老六点头,推着齐修远和曼曼走到那片空地。

齐修远也感到疲累异常,他的双腿已经没了力气,眼前有些发花。走了两步,他突然一个趔趄重重地的歪倒在地上,曼曼也随着他的力道摔倒在地。

秃奎眉头一皱,喊道:“装死呢还是真饿了!听到没,刀哥说了,让你们吃饱了上路。”

齐修远喘着粗气,怒视着秃奎,但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说话。

刀哥慢慢走到齐修远跟前,看了一眼,问曼曼:“他到底怎么回事?病了?”

曼曼擦了擦汗,把齐修远扶在怀里,回答:“他被毒蛇咬了,差点没命。”

刀哥点点头:“被毒蛇咬了还能活着,命够大!”他四下看了看,对曼曼说:“去!你去做饭。”

秃奎一旁阴阳怪气地的说:“这河里可是雪水,你们跳下去特别冷。所以最后一顿饭,要做的热乎点。”

老六早就不耐烦了,甩手就把柴刀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就坐倒,抱怨道:“还让他们吃啥饭啊,要我说,一枪搂死他俩算了!”

秃奎从衣兜里掏出香烟点燃一根,然后坐在一个枯树干上,呵呵笑着说:“刀哥是菩萨心肠,哪能让他们饿着上路啊,你就会一枪搂死,要是我,就跟那次对付那一对儿似的,给他们来个‘顶灯’!”

刀哥皱皱眉:“这深山老林我早就待烦了!一会儿让他们吃饱了一起跳河,省事!还顶什么灯!”

秃奎听了哈哈一笑,对曼曼说:“嘿!你看,刀哥就是菩萨心肠吧,要是让你们‘顶灯’,那可就受罪喽!对了,你们想不想知道啥叫‘顶灯’?”秃奎听了哈哈一笑,对曼曼说:“嘿!你看,刀哥就是菩萨心肠吧,要是让你们顶灯,那可就受罪喽!知道什么叫顶灯吗?就是用一根绳子挂树上,绳子的两头套在你们脖子上,然后呢,把这小子拉起来,让你用肩膀顶着他的两条腿,只要你能坚持住,你们俩就都晚死会儿,坚持一秒就多活一秒,只要你累了,腿一软,他立刻就会掉下来被勒死,同时呢,绳子一拉,你这边也跟着起来了,也被勒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不是特可怕?”

曼曼冷笑,盯视着秃奎,并不回应。

秃奎被曼曼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慌,嘴撇了撇,嚷嚷:“哎呦!这漂亮姑娘恨上我了,瞪我呢!”

老六一旁笑:“那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还和她臭贫什么。赶紧的,弄东西吃。”

三人一起分头拾柴点火,在空地上搭起一个土灶。

曼曼抱着齐修远,眼睛里都是关切的神色,她从背包里掏出水壶,给齐修远喝了一点水。

喝了水,齐修远缓过来一些,他抬头看着曼曼消瘦而美丽的脸庞,轻声说:“曼曼,没想到木马湖之旅,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我对不起你,不应该带你来。”

曼曼笑了笑,眼神晶莹:“修远,不要说这些,这只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这一路走来,我收获了很多。我很快乐,也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么精彩的旅行。”

齐修远轻轻叹口气:“记得出发时,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保护你的,可是……”

曼曼嘴一翘,语气里都是深意:“可是进山时我也答应过你的,如果有机会,我也会照顾你,保护你的。”

齐修远一笑:“我被蛇咬了以后,你不但救了我,还悉心照顾我,已经够了。”说到这,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刀哥三人,低声继续说:“曼曼,一会吃饭的时候,我会趁他们不注意,去抢他们的枪,到时候你就赶紧逃跑,我会缠住他们,你只管跑,听到没?”

曼曼轻轻摇头:“不,修远,我不会放下你一人不管的。”

齐修远语气坚定地的说:“不行,我身体虚弱,只会给你扯后腿,你只管跑你的,听到没,要不我们都得死。”

曼曼继续轻轻摇头,然后仰头看了看四周浓密深绿的森林灌木,喃喃地的说:“修远,我答应过你的,会照顾你,保护你,现在我就开始兑现我的承诺。你看,这里到处是植物,满眼都是绿色,这里就是我的世界我的天下。记得我说过吗,我是森林女王,到了这里,所有的植物都会归我调遣,所有的绿色都会给我勇气和力量,我们的目的地是木马湖,而不是一起死在这里。”

说到最后,曼曼似乎变了一个人,她的脸色突然变得从容而淡定自负,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隐含着一丝神秘杀机!

齐修远微微感到有些惊异,刚要问话,曼曼已经慢慢站起,向刀哥说道:“喂,他还在发烧,我要给他再采一些草药。”

刀哥抬头看了曼曼一眼,冷冷地的说道:“不行。”

曼曼语气里带着焦急:“他要是不吃药的话,今晚就危险了。”

没等刀哥说话,老六已经大声喊道:“踏实坐下!反正早晚都是个死,吃草药也是白吃!”

秃奎哈哈笑着搭腔:“没错,早晚都是一个死,你还救他干嘛。烧他的去呗,你还不如过来守会儿我呢,好歹我今晚还能给你聊聊天解解闷儿。”

齐修远皱皱眉,对曼曼说:“算了曼曼,别理他们了,坐下吧。”

曼曼却没有回应他,而是大步地的向刀哥三人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不管你们一会儿把我俩怎么样,但是现在我就想找些草药给他退烧,我不能看着他受罪。”

见曼曼毫无惧意地的向自己走来,秃奎一把拿过猎枪,喊道:“你别过来!站那儿别动!什么草药花药的,不许去!”

曼曼停住脚步,冷冷地的盯视着刀哥。

刀哥眼睛里闪着光,和曼曼对视了片刻,最后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说:“行,你去吧!”接着对身边的老六说:“老六,去,跟着她。”

老六点头,刚要拿着柴刀起身,一旁的秃奎已经窜了起来,连声说:“老六老六你歇着你歇着,我跟她去就行了。”

老六瞪了秃奎一眼,刚要说话,秃奎早已经背上猎枪跑到曼曼身边,色眯眯地的笑着说:“走吧,我陪你去。”

曼曼也不理秃奎,回身看了齐修远一眼,然后迈步就往左面的树丛走去,秃奎赶忙跟了上去。

刀哥在身后说了声:“秃奎,她找到草药就赶紧回来。

秃奎紧跟在曼曼身后,头也不回地的答应:“知道了刀哥!”

齐修远看着曼曼瘦弱的身体钻进树丛中,不禁暗暗担忧,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自责,恨自己在这一刻不能保护曼曼,让自己二人身处危险之中。

看到齐修远满脸的关切神色,老六嗤地的一笑,说:“瞧瞧,这一脸的不放心!你别怕,没刀哥发话,秃奎不敢碰你女朋友,他啊,顶多是逗逗她,偷偷摸两下儿。”

齐修远冷冷地的看着刀哥和老六,恨不得冲过去痛打二人一顿,但此刻的他身体虚弱万分,连站起的力气也没有了。

时间过了半个小时,曼曼和秃奎还是没有回来,老六找来一些木柴在土灶边点起了一堆篝火,和刀哥在火边抽着烟。

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齐修远的心更加着急,他真的怕曼曼出现什么意外,或者被秃奎图谋不轨。

又过了十多分钟,刀哥似乎也有些耐不住了,他看了眼手表,嘀咕道:“妈的,怎么还不回来?”

老六嘿嘿一乐:“难不成,秃奎真把那姑娘给办了?”

刀哥眉头一皱,不耐烦地的说:“老六,你去找找他们。”

“好!”老六拎起柴刀站起,往曼曼二人钻进的树丛走去。

他刚走了几步,突然远处传来“呯!”地的传来一声枪响,回声尖锐,听声音大概在几百米以外,这枪声在这寂静的森林里猛然响起,显得无比刺耳,让人心惊!

齐修远听到枪声后心里一紧,他咬着牙坐起,向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同时,刀哥也迅速站了起来,说道:“怎么回事!”

老六也是一件惊诧,说:“不会是遇到野兽了吧!”

话音刚落,“呯!”地的一声,震人心肺的枪声再次响起!

刀哥低声说了句:“不好!”然后迅速地的拿起自己的双筒猎枪扔给老六,喊道:“老六,快去看看!”

老六一把接过猎枪,把手里的柴刀扔到篝火边,快步向着枪响的方向跑去,一头就钻进了树丛。

齐修远也是焦急万分,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乱跳,在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曼曼的安危对自己的重要性,他不知此刻曼曼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肯定是凶多吉少!

天色一刹那突然黑了下来,篝火的火焰不安分地的跳跃着,但等待和担忧似乎让时间静止了,除了火焰的噼啪声和河水的咆哮声,四周似乎变得寂静无比,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急促地的脚步声,同时,灌木树枝抽动和被踩断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紧跟着,一处树丛猛地的被冲开,借着篝火的光亮,只见老六背着一个人快步回来,嘴里喊道:“刀,刀哥,快,秃奎,是秃奎!”

刀哥一愣,赶忙迎了上去。

老六满头大汗,大口喘着粗气背着秃奎到了篝火边,跟着脚下一个趔趄,俩人一起摔倒在地。

借着火光,只见秃奎满身都是鲜血,已经紧闭眼睛昏死过去,再细看,只见他的胸口肚子和右侧大腿已经血肉模糊。

刀哥大惊失色,问道:“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老六把手里的双筒猎枪扔在一边,喘着气说:“他掉进猎人的陷阱里了!我找到他时,他躺在陷阱底下,身上被里面的竹锥穿了好几个窟窿。”

“那女的呢?”

“不知道啊!”老六干咽了一下口水:“没见到她人影!”

刀哥低声咒骂了一声,快步跑到自己的背包前,从里面拿出急救包,然后跑回秃奎身边,和老六一起给秃奎包扎止血。

齐修远见秃奎伤成这样,心里更加担心曼曼的安危,也不知道在这黑暗危险的原始森林里,她此刻身在何处。

给秃奎包扎完伤口,刀哥试着叫了他两声,但秃奎依然昏迷不醒,眼睛紧闭着,呼吸微虚弱。刀哥只好和老六一起坐在秃奎身边,等着他醒来。

夜更深了,一切又归于安静,篝火的火焰忽亮忽暗地的跳动着,炙烤着这无边压抑的黑夜。

担心和焦虑让齐修远更加虚弱,渐渐地的,他感到眼前一阵眩晕,那篝火的火光也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困倦和疲累让他眼睛慢慢闭上,沉沉的昏睡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啊!”地的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齐修远一下就被惊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满身鲜血的秃奎已经坐起,眼睛睁的大大的,大口喘着粗气。

刀哥和老六也被吓了一跳,他们赶忙抱住秃奎,刀哥急问:“秃奎,怎么回事?你怎么掉陷阱里了!那女的呢?”

秃奎眼睛直愣,似乎受了惊吓,语音极其虚弱地的说:“我跟着她进了一片树林,她找草药的时候,随手摘了一种红色的浆果吃,我问她好吃吗,然后她就递给了我一个,我就吃了,刚吃完不一会儿,就看到从四周树林里跑出一大群白色的小孩,一起向我围过来……”

“白色的小孩?还一群?”刀哥一脸懵然。

秃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继续说:“是啊,浑身上下都是白的,头发也是白的,他们在树上和草丛里到处跳,然后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张开嘴要咬我,我冲它们开了两枪,然后就拼命的跑,结果,就掉下去了。”

刀哥和老六对视一眼,问秃奎:“那女的呢?”

秃奎眼神猛地的错乱起来,惊恐的说:“那女的?她变了样子,头发又白又长,脸上都是血,和那群白色小孩一起,爬在陷阱口上低头看着我,她露着黑色的牙,冲我笑……”

听了秃奎的话,刀哥和老六感到头皮发麻,他们不知道秃奎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而恐怖。

突然,秃奎大声喊道:“枪!快给我枪!”

刀哥一愣,连忙把身边的双筒猎枪递给秃奎,秃奎一把抢过猎枪抱在怀里,身体颤抖着。

老六盯着秃奎,大声问:“秃奎,你倒是说啊,那女的呢?她人呢?”

秃奎眼睛发直,愣了愣,突然狂乱的喃喃说道:“人?不不,她不是人,她是鬼!白发女鬼!”

听到秃奎神经兮兮地的说出这句话,刀哥和老六对视了一眼,刀哥继续问:“秃奎,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看看,我是谁?”

秃奎看了刀哥一眼,又愣了一下,然后突然眼睛一瞪,用手一指远处的一棵杉树,大声喊道:“你!你!你不要过来!”

刀哥和老六赶忙回头看去,只见那棵粗壮的杉树后黑暗一片,根本没有什么人影!

俩人正纳闷间,秃奎突然端起猎枪向着那棵杉树开了枪!

“呯!”

猎枪的巨响把近在咫尺的刀哥和老六震的耳朵一疼!

同时,秃奎语气狂乱地的低声说道:“她来了!那个白发女鬼来了!她就在那棵树后面,她探头冲我笑呢!那群小孩也来了,你们看,满树上都是!!她来杀我们了,杀我们来了……”

刀哥低声咒骂了一句,一把拎过秃奎手里的双筒猎枪,然后大步的向那树后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妈的!给我出来!”

走到树后,刀哥四下寻找半天,也不见有曼曼的影子。他接着用猎枪拨开灌木树丛,也没见有任何异样,正纳闷间,突然听到老六大喊:“刀哥!快!快回来!”

刀哥一愣,赶忙拿着猎枪跑出树丛,他抬眼一看,大吃一惊!

03森林女王的杀机

只见老六怀里的秃奎身体僵直,眼睛瞪的大大的,嘴巴张着,身上的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扭动再次流出鲜血。

老六用手摸了摸秃奎的鼻下,声音颤抖地的说:“刀哥,秃……秃奎死了。”

刀哥脸色一变,低身仔细一看,秃奎确实已经死了。

刀哥低声骂了一句,然后猛地的站起身向四周看了一圈,他呼呼地的喘着粗气,接着“啊!”地大喊一声,举起手里的猎枪向着天空开了一枪!

“呯!”

猎枪的枪声震耳欲聋,在黑暗无边的森林里回荡着。

刀哥把猎枪扔在了地上,眼睛狠狠的瞪着前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冰冷的话:“我逮到她,要扒了她的皮!”

夜深了,那堆篝火的火光映红了所有的一切,刀哥和老六在火边坐着,呆呆的不发一言。不远处的河边,秃奎的尸体盖着一件大衣,直挺挺的躺着,整个场景显得突兀而恐怖。

齐修远坐在地上,他的心绪麻乱异常,他不知道曼曼此刻究竟藏在哪里,也无法知道秃奎是怎么掉进陷阱里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起来对抗刀哥二人还是不行,所以他还是表现出虚弱的样子,让那两人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侦察兵出身的他,已经懂得此刻隐忍的重要性,他需要耐心的等待自己身体的继续恢复,等待那一个最有力的反击时机。

刀哥眼里都是阴狠的光,直愣愣地的看着燃烧着的火焰,不停用手里的木棍击打着篝火里的火炭,低声对老六说:“咱们先把秃奎的尸体推进水里,也别埋了,让他漂到哪儿就是哪儿吧。然后我们轮流去搜,有这小子在,那女的跑不了多远。”

老六点头:“好,不行我们就拿枪顶着他的脑袋,把那女的逼出来。”

刀哥把手里的木棍扔进篝火:“嗯,一会再说。”

俩人协力把秃奎的尸体投进山涧,然后气喘吁吁地的走回来。老六一屁股坐下,说:“刀哥,这趟买卖咱们可赔大了啊!这么老远跟他们过来,事没办成,反而还搭进秃奎一条命去。”

刀哥皱皱眉,说:“说明咱们诚心还没到,这是佛祖在考验咱们,唐僧取个经还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呢。”

老六看了刀哥一眼,想了想,试探地的说:“刀哥,我觉得吧,事情都这样了,你也该改改你那习惯了,其实开始就一枪搂死他们,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儿。”

刀哥冷冷一笑:“这是我这几年混事的规矩,自打从监狱里跑出来,我就在从佛祖面前发誓了,手不能再沾血!这新规矩肯定不能改,我要是想改,早……”

他话刚说到一半,突然“嗖!”地的一声轻响,一个东西挂着风声猛快速地的飞向他们二人!

跟着,只听老六“哎呦!”大叫一声,猛地的歪躺在了地上扭动着。

刀哥吓了一跳,借着火光一看,只见老六后背上插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木箭,箭头深深插进了肉里,箭杆微微晃动着。

刀哥一把就拿起猎枪,急匆匆地的站起,向着箭射过来的地方开了一枪!

枪声响过,老六突然大声喊道:“哎呀!麻!我后背麻了!!是毒箭!毒箭!”

刀哥赶忙低身一看,只见老六像是半身不遂似的抽搐着,表情痛苦,右手竭力的后伸想去够箭杆,但就是无法够到。

刀哥气急败坏地的骂了一句,四下寻找着,但黑夜沉沉,周边的树丛灌木没有一丝异样。

齐修远也是被吓了一跳,他赶忙坐直身体四下观看,但是并没有发现曼曼的踪影。

老六身体的抽搐更加厉害,嘴哆嗦着说:“不行了!不行了!我,我整个后背和胳膊都麻了!快,刀哥!把箭给我拔出来!”

刀哥点头,急忙伸手把老六后背上的毒箭拔了出来,老六疼的“嗷!”地的大叫一声,俩人借着火光仔细一看,这竟然是一根用树枝修成的箭,箭尾塞着羽毛,箭头削的尖尖的,沾满了鲜血。

刀哥用力地的把毒箭扔进篝火里,然后举着枪四下声嘶力竭地的喊叫道:“你个臭娘们儿!给我出来!出来!”

被篝火映照着的森林依然一片寂静,根本没有曼曼的影子!

老六已经浑身抖成一团,嘴里流出了口水,口齿不清地的说:“刀,刀哥,我整个身体,都,都麻了。”

刀哥恼羞成怒,拎着猎枪快步走到齐修远身旁,猛地的把枪管顶到齐修远头上,向着四周大喊:“出来!你赶紧给我出来!不然我一枪搂死他!”

话音刚落,就听到左侧灌木丛里传来曼曼低沉的话音:“你打死他,老六也活不成,这个箭头有毒,只有我有解毒的方法!再过几分钟,毒素随着血液回流到心脏,老六就没命了!”

刀哥听到曼曼的声音,二话不说,抬起猎枪就向那片灌木丛开了一枪!

齐修远见他的双管猎枪子弹已经打完,知道机会到了,猛地的用尽全身力气窜起扑向刀哥!

刀哥一愣,赶忙向后一撤身,但手里的猎枪枪管已经被齐修远一把抓住,刀哥咬牙用力一拽一甩,齐修远因为身体太过虚弱,立刻被甩出并倒在地上。

刀哥立刻向篝火边跑去,准备去背包里拿猎枪子弹,可他刚一迈步,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他低头一看,齐修远已经死死地的抱住自己的右腿。

刀哥大怒,举起猎枪枪托就砸向齐修远,枪托狠狠地的砸在齐修远的脑袋上,登时砸出了鲜血。但齐修远依然牙关紧咬,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刀哥的右腿。

正这时,右侧灌木丛枝叶摇动,一个人影快速地的走了出来,借着篝火的亮光看去,那人正是曼曼!

只见曼曼手里举着一张用粗枝拧结而成的弓,鞋带为弦,同时一根长长的木箭搭在弓上,直指着刀哥!

曼曼脸色沉冷,狠狠盯着刀哥,慢慢地的向前走来,她像一个复仇的森林女神一样,全身散发着野性而勇猛的气息!

“放开他!把猎枪扔了,不然我一箭射死你!”曼曼的话音冰冷异常!

老六看到曼曼出现,赶忙口齿不清地的大叫:“先救我,救,救我!我的嘴,也,也开始,麻,麻了。”

刀哥狠毒地的盯着曼曼,又看了看篝火边的老六,冷笑了一下,慢慢把手里的猎枪扔到了地上。

曼曼手里的弓箭依然指着刀哥,她关切地的看瞟了齐修远一眼,问:“修远,你没事吧?”

齐修远喘着粗气,擦了擦头上的鲜血,说:“我没事。”然后一把拿过猎枪,拄在手里站起来,摇晃着走到刀哥的背包处,掏出两颗子弹压进猎枪。

篝火边的老六已经不能再说话,身体贴着地面,呜呜的叫着,嘴里的口水和白沫流了一地。

曼曼用箭尖向刀哥一挑,说:“去!和老六待在一起!”

刀哥脸色阴鸷,嘴角微微一咧,慢慢地的走到老六身边坐下。

齐修远感觉自己已经力气全无,一个趔趄又瘫坐在地上,他赶忙用左臂撑着身体,猎枪枪管搭在膝盖上,枪口对着刀哥和老六二人。

曼曼把弓箭扔在地上,快步走到齐修远身边,她蹲下看了一眼齐修远的伤势,见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深红色的草叶,扔到刀哥身上,说:“用嘴嚼烂了,把汁液滴在他的伤口上,再给他吃一些,马上就会好的。”

刀哥狠狠地盯着曼曼,然后按照曼曼的话给老六处理伤口,过了一会儿,老六“哎呀”地的轻叫一声,嘴巴试着合了合,口齿不清地的说:“好了,不,不麻了,就是头晕恶心。”

曼曼不理他,而是对刀哥说:“你们赶快离开这里,别再想打歪主意,我告诉你,在这森林里,你们再多的诡计也不会得逞的。”

刀哥眼里都是不甘的神色,盯看了曼曼一下,接着冷笑着点点头,扶着老六站了起来。

老六咧着嘴,用力地的甩了甩胳膊,伸了神腿,感觉自己身体已经不再麻木了,然后愤恨地的看了曼曼一眼,和刀哥走到篝火边拿自己的背包。

齐修远感觉头晕目眩,拿枪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他看到刀哥和老六拿起各自的背包准备离去,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曼曼,只见曼曼正看着自己,眼里都是关切的神色。

就在这错神的刹那,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老六猛地的拿起地上的柴刀,大叫着向齐修远扑来!

同时,刀哥也跟着一起扑向曼曼!

这个攻击发生在一瞬间,根本容不得齐修远和曼曼反应过来!他们的一时精神松懈,让自己再次面临生死的威胁!

等齐修远反应过来,老六已经扑倒在他的面前!

只见那把柴刀寒光一闪,直劈向齐修远的头顶,齐修远半卧在地上,根本无法起身,见柴刀挂着风声劈向自己,他赶忙下意识的横起手里的猎枪一挡!

“咔!”地的一声,柴刀砍在猎枪上,离齐修远的脑袋只有几厘米远!

老六恶狠狠地的低吼一声,又抡起柴刀再次劈向齐修远,齐修远继续用猎枪去挡,这一刀劈到了枪托上,立刻木屑飞溅!

齐修远不能再等老六手里的柴刀再次砍向自己,他看准了空当,用尽力气,右脚猛地的蹬向老六的前胸,老六身上的箭毒麻性没有全部散去,所以动作反应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立刻被齐修远蹬的上身往后一仰,他倒退了几步,低声骂了一句,又扬起柴刀再次砍向齐修远!

老六把身体刚刚前探扑上,猛地的看到齐修远把手里的猎枪枪口冲向了自己!他暗叫不好,硬着头皮用尽所有力气把柴刀砍向齐修远!

“呯!”地的一声枪响,老六身体猛的停住了,他眼睛突着,右手依然高高举着柴刀,接着咽喉处开始喷出鲜血,最后他晃了两晃,柴刀“铛”一声掉落在地上,双手一起捂住脖子,接着身体前扑倒在地上,扭动几下后,就一动不动了!

另外一边,刀哥已经把曼曼压在身下,他低吼着,双手用力地的掐着曼曼的脖子,曼曼双腿不停地的乱蹬,脸憋的通红,已经喊不出声音!

齐修远见曼曼命在旦夕,强撑着手臂举起猎枪,向刀哥搂动了扳机!

“呯!”

随着枪响,刀哥“哦”地的一声低叫,身体猛地的倒向一旁,他在地上翻滚了几下,然后突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只见他左肩膀处冒着鲜血,半边脸也溅满血滴,他面目狰狞的怒视着齐修远,然后晃着身体向齐修远快速走来!

双筒猎枪的子弹已经打完,齐修远暗叫不好,而刀哥已经捡起柴刀,迈过老六的尸体向他扑了过来!

刀哥高举着柴刀,步伐趔趄,低声吼道:“我特么砍死你砍死你!”

齐修远也拼尽最后的力气,把手里的猎枪握紧,准备迎击这致命的一刀!

刀哥已经杀红了眼,他怪叫一声,挥动柴刀就砍向齐修远的脑袋!

齐修远见柴刀劈来,赶忙抡动猎枪去打刀哥手里的柴刀!

“咔!”的一声,猎枪和柴刀碰在一起,齐修远感觉手掌一麻一软,猎枪立刻就被磕飞出去!

紧跟着,刀哥眼里凶光一闪,再次用柴刀砍向齐修远的肩膀!

齐修远见柴刀直向自己砍来,知道已经躲闪不开了,本能的用手臂去搪!

就在柴刀马上砍到齐修远的刹那,突然听到刀哥“啊!”的怪叫一声,手里的柴刀突然掉落,同时另外一只手猛地的抱住右臂。

齐修远一看,只见刀哥的右臂上插着一支毒箭,而不远处,曼曼正举着那张弓站立着,弓弦微颤!

齐修远不等刀哥反应,一脚就蹬在了他的肋部,刀哥闷哼一声,身体后退了几步跌倒。

齐修远也用尽了力气,躺在了地上。

刀哥低声骂着再次站起,他喘息着,左手拿起柴刀,右臂吊垂着,身体打着晃,回身一步一步的冲向曼曼!

“曼曼快跑!”齐修远在地上大喊。

曼曼脸上都是淡定神色,眼神犀利的盯着刀哥。

刀哥喘息着走了几步,毒箭的药力已经发作,他步伐已经错乱,咬牙甩了甩右臂,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曼曼,继续向她走去。

曼曼眼神冷静幽深的和刀哥对视着,慢慢的从身后抽出一支毒箭搭在弓弦上,然后把弓举起,轻轻拉动弓弦!

“吱——”

曼曼把弓拉满,箭尖指向刀哥,等待着刀哥攻击的一刻!

刀哥的半个身体已经发麻,但他仍然咬着牙向前迈步,眼睛盯着曼曼手里的箭尖,左手里的柴刀晃着,准备最后的劈砍!

在离曼曼十多步的地方,刀哥停住脚步,喘息着,目光凶狠的盯向曼曼,然后猛地的大叫一声,左手举起柴刀就扑向曼曼!他的身体已经僵硬,这最后的攻击是歪着身子冲向曼曼的。

就在刀哥冲向自己的同时,曼曼握着箭尾的右手一松,那支毒箭“嗖!”的一声离弦而出,直射向刀哥!

“哦!”的一声低叫,刀哥被毒箭射中腹部,他手里的柴刀一下就脱手了,身体猛地的向一侧歪跑而去,同时,他奋力想去找回身体重心,但脚下被一块石头绊到,整个人趔趄着顺着河坡倒去,接着翻滚了几下,猛地的掉落河谷之下!

“扑通!”一声巨响,刀哥的身体坠入汹涌急流的河水中,漂翻了几下,立刻就被湍急的水浪吞没了!

曼曼见危险已过,不禁眼神发愣,她慢慢的把弓扔在了地上,然后双腿一软,颓然倒地。

齐修远力气尽失,他想要站起走到曼曼身边,但根本动弹不了,只能用虚弱的声音喊道:“曼曼,曼曼。”

曼曼眼神直愣,她的脸在篝火的映射下显得疲惫而惊惶。

“曼曼!”齐修远又关切的叫了一声。

听到齐修远的呼唤,曼曼缓过神,她看了齐修远一眼,眼泪突然流了出来,然后微微的向齐修远笑了笑。

齐修远看着楚楚动人的曼曼,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在心底鼓荡,紧接着,全身的疼痛和乏累也侵袭上来,他眼中的曼曼变得越来越模糊,那堆熊熊的篝火也变成一团跃动的红光,最后,所有的一切变成了黑色,齐修远晕了过去。

齐修远再次醒来已经是清晨了。谷底的河水依然水浪喷薄,那堆篝火也已经燃尽,灰烬处冒着淡淡的青烟,烟气飘荡在头顶上空,和森林中的晨雾融汇在一起,浓淡如练地蒙挂在林间。

齐修远感觉身体还是酸疼异常,头也懵懵的,他发现自己睡在帐篷里,赶忙四下看了看,昨夜生死搏斗的痕迹依然清晰,猎枪和柴刀立在帐篷门口,老六的尸体用一个树枝盖着,但不见曼曼的踪影。

“曼曼!”齐修远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曼曼的声音传来:“我在呢,修远。”

这一声回答让齐修远感到踏实无比,经过昨夜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殊死搏斗,他感到此刻对曼曼无比的依赖亲近。

曼曼轻轻地的走到帐篷门口,她手里端着铁锅,锅里是冒着热气的菜粥,香味猛地的飘进齐修远的鼻腔,让他立刻感到饥饿难当。

曼曼把粥锅递给齐修远,说:“赶紧吃吧,这是我用草药熬的米粥,都是帮助你康复的草药,吃完了,你就有力气了。”说完,她又把野营餐勺递给齐修远。

齐修远已经饿的不行了,他接过餐勺,狼吞虎咽的吃起药粥来,曼曼在一旁认真的看着,眼里都是欣慰关切。

不一会儿功夫,齐修远把一锅药粥都吃了下去,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有了力气,他在曼曼的搀扶下站起来。

齐修远深情的看着曼曼,昨夜的搏斗和惊吓让她显得异常憔悴,她面容苍白,但眼睛依然明亮清澈。

齐修远看了一眼坡下汹涌澎湃的河水,轻声说道:“曼曼,要是没有你,我也许已经葬身这激流中了。”

曼曼眨眨眼,说:“我是在兑现承诺,我答应过你的,在森林里,我会照顾你,保护你。”

齐修远点点头:“谢谢你,勇敢的森林女王。”

曼曼微笑,笑容灿烂:“你应该感谢这森林,感谢这无边无际的绿色,是它们给了我们佑护,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力量和勇气。”

听了曼曼这些话,这一路上遇到的危险和快乐在刹那间一起涌上齐修远的心头,他看了一眼四周绿色的密林和灌木,顿时觉得一股无边的振奋之气在心头涌动,他向着河对岸的森林和山峦望了望,说:“谢谢你曼曼,有了你给的勇气,再大的危险都不算什么!我们收拾一下,该忘记的就忘记,该掩埋的就掩埋,离开这个生死之地,继续往前走,去我们的木马湖!”

曼曼仰头看着意气满满的齐修远,点头说:“好!”

俩人相携出发,绕过乌扎嘎山,又经过了漫长艰难的下山路,最后到达地势平缓的地方,再往前走,更加森密幽暗的原始森林出现在路途前方。

俩人决定先修整歇息一下,就在一棵枯树边坐下。

齐修远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侧头问曼曼:“曼曼,那天你给秃奎吃的是什么浆果,让他像中了邪一样。”

曼曼微微苦笑:“哦,那是一种吃下去能产生幻觉的浆果。”

“那你吃了怎么没事?”

曼曼眨眨眼,向齐修远笑了笑:“我是森林女王啊,吃什么都没事。”

齐修远一愣,然后笑:“估计你提前偷偷吃了别的东西,把那浆果的致幻效果给抵消了。”

曼曼点头:“嗯,你猜的很对。那浆果要是直接吃,就会产生很强的幻觉,会看到很多白色的小孩到处跑。我当时给他吃,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他吃完后吓坏了,一边开枪一边跑,最后掉进了陷阱里。这确实是我没想到的事,我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齐修远叹口气:“他的下场确实很惨,但如果不那样对付他,估计现在死去的是我们。”说着,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秃奎临死前惊恐的目光,不禁喃喃说道:“一枚小小的浆果,就有那么神奇的力量,这东西也只能在南方的森林里才会有。”

“是的,记得奶奶说过,按古代医学典籍里的说法,我们国家植物的特性是北阳南阴。北方的森林里,生长的大都是人参那种阳气旺盛的植物。而南方的森林湿气大,环境阴郁,所以在这里生长出来的,大多是致幻植物和剧毒植物。”

齐修远点点头:“这个说法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但细想起来确实有道理,觉得神奇又神秘。”

曼曼环看了一眼前方葱郁茂密的森林,说:“这无边无尽的原始森林里,隐藏着太多神秘的东西,我们人类所能了解的,只是它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记得奶奶说过,世界上的植物万千种,它们各有各的习性和特点,有的可以救人,有的却能害人。就像人类一样,有善良的也有凶恶的。”

听到这里,齐修远不再言语,曼曼这些富有哲理的话,让他陷入沉思中。

曼曼似乎看懂他在想什么,笑了笑:“这些植物既然生长存活着,就都有它存在的道理,所以我们要顺应自然,好好研究它,去发现它们对我们有利的地方,这也是所有药用植物研究者所要奋斗和完成的事业。”

正式进入原始森林后,随着温度的渐渐变暖,越往里走,身边的树木植物也越来越纷杂多样起来,它们藤条缠绕拧结,身上蒙罩着厚厚的绿色苔藓,或直冲天际,或华盖如云,甚至长在树干里的寄生树也都粗壮无比。

但令俩人欣慰的是,黄文凯在树石上所留下的记号依然频频出现,每当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刻,一个简单的记号就能给他们指引出一条新的隐蔽捷径。

齐修远和曼曼在这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里慢慢行进,虽然道路曲折湿滑,但彼此历经磨难后心中深深的默契和信任,让一切苦累都变得轻松异常。在曼曼的精心护理照顾下,齐修远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他们也感到,随着日夜交替,随着前进的脚步不断深入延伸,木马湖也即将到达。

经过了两天的穿越,俩人走出了那片最深密的原始森林,随着道路地势再次慢慢升高,一座大山再次出现在眼前。

翻过三道山弯,道路越来越难走,树林阴密无光,黄文凯留下的记号也不再那么清晰可寻,很多次,曼曼要寻找很久,才会在某个林丛中找到黄文凯留下的记号。

临近傍晚,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整个森林一下子变得暗淡一片,道路湿滑难行,齐修远和曼曼也穿上了雨衣,互相搀扶着往前行进。

走了很久,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榕树出现在了眼前,这棵榕树的直径足有三米,高已及天,枝丫伸展着,藤条缠绕纠缠垂地,和其他的树木叶冠交错在了一起。

齐修远擦擦脸上的雨水,抬头看着这棵大榕树,说:“这棵榕树好粗啊!”

曼曼点头仰望。

齐修远看了曼曼一眼,见她的面容有些疲倦了,便说:“好,咱们就在这树下歇会儿,我去量量,看看它到底多粗。”

曼曼点头,和齐修远一起慢慢的走到那棵大榕树下。

齐修远绕着树转了两圈,用手掌拍打着树干,连声的夸赞着,等他回过头看向曼曼时,突然看到曼曼的脸色变得苍白异常,只见她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树干,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齐修远被曼曼的表情吓了一跳,试探的问道:“曼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曼曼没有回答,依然呆呆的盯着树干,身体微微颤抖着,整个人突然变得陌生而激动。

齐修远一愣,赶忙顺着曼曼的视线望去,只见树干上方刻着几条刀痕,这些刀痕已经结疤成瘤结瘤成疤,看样子刻了很久的样子。

曼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眼里都是冰冷绝望的光芒,让人疑惑不已,望而生畏。

齐修远也不敢再多问,只好安静的守候在一旁等待着。

突然,曼曼用颤抖的声音轻轻自语道:“不!你们不可以在这里!这是奶奶的记忆!是奶奶的记忆!”接着,她声音突然变得声嘶力竭,大喊道:“不可以!不可以啊!”

齐修远被曼曼这异常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问:“曼曼,你没事吧?”

曼曼仍然不理他,而是一把拿过齐修远手里的柴刀,猛地的蹲下身,在一处树根下疯狂的挖起土来!她挖土的动作狂乱异常,立刻,苔藓和泥土四散飞溅,弄的到处都是。

齐修远也不敢阻止曼曼,赶忙低身去拿曼曼手里的柴刀,说:“曼曼,你要挖什么?我来挖!”

齐修远的手刚碰到柴刀的刀把,突然曼曼用力的把他推到一旁,同时语气冰冷绝情的大喊:“你闪开!闪开!”

“曼曼,你……”齐修远愣在当场,疑惑的看着曼曼。

跟着,曼曼像爆发狂怒的小兽一样,眼光凶狠的看着他,歇斯底里的喊:“闪开!”

齐修远被吓傻了,手足无措,赶忙后退了几步,低声说:“好,好。”

曼曼继续癫狂的用柴刀挖着树下的泥土!

过了不多久,那片树根下被她挖出一个深坑,她的身上手上都是泥土,头发已经凌乱,但仍然执迷的深挖不止。

最后,只听“咔!”的一声微响,曼曼立刻停住了,她用力把柴刀扔在了一边,跪在地上用双手扒刨着泥土。不一会儿功夫,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出现在坑里,曼曼一把就把这个瓶子拿在手里,然后颓然歪坐在土坑边,抱着那个瓶子呆坐着,眼神直愣。

齐修远看到曼曼这个样子,心疼不已,但他不知道如何上前安慰,他能感觉到,那个玻璃瓶子对曼曼来说应该是无比重要的东西。

曼曼抱着那个玻璃瓶子愣了片刻,回了回神,接着迅速地的拧开瓶盖,然后从瓶子里倒出一个纸卷,她用颤抖的手展开那张纸,眼睛直直的扫看着。

齐修远不敢打扰曼曼,只是呆立在一旁,他不知道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但他注意到,曼曼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泪也流了出来,滴在满是泥土的衣服上。

最后,曼曼把那张纸平摊在双腿上,仰起脸,眼神空洞的看着那棵巨大的大榕树,眼睛一眨不眨。

齐修远见曼曼情绪有些平复,便往前走了一步,问:“曼曼……”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突然曼曼嘶声喊道:“不要叫我曼曼!”

齐修远吓了一跳,赶忙止步,观望着情绪突变的曼曼。

紧接着,曼曼突然像发疯一样把手里的那张纸“唰唰”撕烂,然后用力的扔到一旁,碎纸像惊飞的蝴蝶一样,落的到处都是。

曼曼愣愣地的坐了很久,然后神情呆滞的站起身,慢慢的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那棵粗大的大榕树,她把脸紧紧贴在树干上,眼泪奔涌而出,哽咽的喊着:“奶奶,您在哪儿?我来了,我想您,我想您。”

接着,曼曼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呜呜的大声痛哭起来,悲伤放肆的哭声在这茂密深幽的原始森林里回荡,让人闻之心碎。

听着曼曼的哭声,齐修远心里也是一疼,他猜测到,曼曼抱着的这棵大榕树应该和她的奶奶有着密切的关系,但他看不懂那些刻在树上年久的记号,也许这些记号所隐含的东西,就是让曼曼情绪突变的原因。

曼曼哭了很久,最后抽泣着坐靠在大榕树下,她呆呆的看着遍地的碎纸屑,红肿的双眼里透着一丝寒冷绝望的神色。

齐修远从背包里掏出纸巾,然后慢慢走到曼曼跟前蹲下,把纸巾递给曼曼,轻声说:“曼曼,来,擦擦眼泪。”

曼曼面无表情的接过纸巾,抬头看了一眼齐修远,然后用沙哑的嗓子说:“修远,抱抱我。”

齐修远点头,坐在曼曼身边,然后把曼曼搂在怀里,他感觉到曼曼身体仍在微微颤抖。他轻轻的把曼曼身上的泥土和苔藓掸去,愣了一下,问:“曼曼,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吗?而且哭的这么难过。”

曼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喃喃地的问:“修远,你说,爱情对每个人是公平的吗?”

齐修远点点头:“当然,爱情对每个人都是公平无比的。只要你去认真寻找它,好好珍惜它,它就会眷顾你的。”

“如果爱情和你开了个玩笑,甚至欺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齐修远想了想,说:“爱情是人类最美好而无私的至高情感,它不会欺骗任何真心相爱的人,哪怕这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甚至天地永隔,爱情还是会永远留存在他们彼此的内心,也不会随着时间而衰老消散,爱情是美好的,伟大的,是值得我们用一生寻找和守候的。”

曼曼愣了一下,轻声说:“你说的很好,我都能明白,但世间的事,包括亲情和爱情,有时是会和你恶作剧的,甚至,会把你伤害的遍体鳞伤。”

“但是我们还是要相信爱情!”齐修远笃定地的说。

曼曼用力的摇摇头,眼光呆滞地的说:“修远,木马湖马上就要到了,从这棵大榕树往前走,它就在前面不远处。它是爱情之湖,可是我有些害怕,害怕它给我带来失望和伤害,现在我害怕见到它,特别害怕。”

齐修远轻轻地的抚摸着曼曼的头发,说:“不会的,木马湖是纯净之湖,世间最美好的东西都汇聚在它那里,有童真,有亲情,有爱情……”

“不要再说了!”曼曼突然大声喊道,然后她猛地的挣脱开齐修远的怀抱站起身,用最冷冰冰的语气说道:“都是骗人的!木马湖里没有童真,没有亲情和爱情,木马湖汇聚的只有欺骗,只有悲伤和孤独!”

“曼曼,你到底怎么了?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曼曼冷笑,表情落寞寞落激狂,像是一个陌生人似的站立在齐修远面前,最后,她语气幽幽的说道:“修远,其实木马湖冰冷无比,幽深而绝情,甚至悬崖上开放的日月花都是剧毒之物,木马湖充满了诅咒,它是绝望之湖!”

04 万丈深崖

齐修远没有想到曼曼的话语这么绝情甚至偏激,此刻,她和旅途中阳光勇敢的曼曼简直判若两人,他低头看了一眼那满地的碎纸片,真想从上面找出曼曼情绪突变的原因,但那张纸被曼曼揉撕的粉碎,只能在某个纸片上看到一些残缺不全的字。

齐修远想安抚一下曼曼的情绪,便抬头看了一眼身边那棵高大的榕树,问:“曼曼,这棵树和奶奶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他这句问话果然起了作用,只见曼曼脸色缓和了一些,眼中流露出处悲伤神情,低声说:“是的,这棵树是奶奶和她的初恋情人定情之树,她和我说过,在离木马湖不远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大榕树,当年在这个树下,她的恋人第一次吻了她,然后他们继续往前走,就看到了美丽的木马湖。”

说完,曼曼再次把脸颊贴在榕树树干上,喃喃地的说:“奶奶美好的的爱情就守候在这棵树下,指引着去往木马湖的道路,她在前方不远处的木马湖边,在等我去找她。”

齐修远心里一阵难过,说:“是啊!木马湖已经不远了,我们应该高兴,奶奶要是在天有灵,她不想看到你这样难过的。”

曼曼愣了片刻,表情漠寞然,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好,我们继续走吧,木马湖不远了。”

见曼曼情绪稳定了一些,齐修远心里感到舒缓许多,谨慎的问:“那这个玻璃瓶……”

听到齐修远这么问,曼曼眼里又闪过一丝冰冷,静默了几秒,她说道:“你不要再问了,走吧。”说完独自向前走去,步伐执着然,消瘦的背影显得异常决绝。

齐修远看了一眼那个玻璃瓶和满地碎纸,叹了口气,低身用手把它们聚在一起,草草填埋在榕树下的土坑里,埋到最后,一片没有撕碎的纸片吸引了他的注意,纸上的字迹隐约可辨:

路途遥漫,木马成湖。

这八个字写的端正挺拔,从笔势力度能看出是出自男人之手,齐修远默默念着这句话,心里猜测,这应该是黄文凯写下的文字,联想起这些天在路上的奔波与凶险,他感觉这八个字正是这段旅途的真实写照,他不禁暗暗叹息,同时,他更加迷惑,曼曼为什么要把这张纸撕碎。

他抬头看了一眼曼曼走远的身影,匆匆的把这张碎纸也埋在土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高大如棚的大榕树,叹了口气,起身去追曼曼。

曼曼像一个执迷赶路的孩子一样,步履飞快,瘦弱的身体在高密的树林灌木里行进着,她不发一言,眼神深冷,甚至拦身而来的枝叶也不闪躲。

齐修远也不敢去打扰曼曼,只是紧走到她的身侧,用柴刀拨开道路,亦步亦趋。

俩人艰难的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四周的草木变得潮湿起来,随着他们步伐发出的声音,附近灌木草丛里不时有大群的水鸟惊窜飞起,它们翅膀抽动起草叶上的水露,飞散到空气中,溅洒到他们的脸上。

又走了几百米,树林灌木渐渐稀疏起来,叶片高细的水草芦苇出现在眼前,转过一片泥泞的沼泽地,最远处的天边突然出现了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大雪山,雪山的下方是灰绿层漫的山峦,山影起伏着,跳跃着,视野也渐渐开阔起来。

齐修远看到天边那座巍峨的雪山,心跳立刻加快了,那正是木马湖照片里的雪山,梦境终于变为现实,他有些激动,有些惶恐,一个声音在心底鸣响:木马湖,终于到了!

曼曼的步伐也突然变慢,她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心里的激动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走了几步,她停住了脚步,轻声说:“修远,木马湖到了。”

齐修远用力点点头,说:“对!木马湖到了!那座雪山就是照片里的雪山,它要比照片里更加高大和壮丽!”

曼曼没有回答,突然停住脚步,呆呆的静立着。

齐修远兴奋的说:“曼曼,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湖边。”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前跑去,也不管道路泥泞和水草湿漉。

随着前进的步伐深入,四周空气中的潮气越来越重,渐渐地的,一片薄雾似的水汽开始弥漫在身边,齐修远心跳加快,脚步匆急,穿过那片雾气之后,他眼前猛地的一亮,只见一片平阔沉静的灰蓝色湖面出现在眼前!

“木马湖到了!”

齐修远失声轻喊出来,跟着他急不可耐的跑到湖边,只见岸边的湖水幽深碧透,近处湖底的水草沉木也清晰异常!

齐修远激动无比,他低下身捧起一片湖水,让那清澈无比的湖水在他的掌心荡漾。

齐修远站立在湖边,看着远方天边的雪山像海市蜃楼一样倒映在湖面,这一切就像一个最虚幻的梦境,刹那间在眼中和心里慢慢变为现实!

齐修远兴奋的四下观望,只见右后方有一座险峻的山峰,被松柏蒙罩的山顶上突出来一块黄色岩崖,身为风光摄影师的他立刻就意识到,如果站在那座黄岩上的话,视野一定更加辽阔,他也能大致看出,那块黄岩所处的视角,应该就是木马湖日记里那张照片的拍摄位置,而那里,也一定盛开着美丽无比的日月花!

齐修远兴奋的回头看向曼曼,只见曼曼脚步徐徐,表情落寞,慢慢地的走到木马湖湖边,她在湖边停住脚步,孑身独立,秀美的身影倒映在湖面上,显得楚楚动人,亦幻亦真。

齐修远轻轻地的走到曼曼身边,低声说:“我们终于到了,木马湖太美了。”

曼曼没有说话,安静的凝视着,她眼睛里倒映着旷阔无澜的湖面,并隐隐的泛蕴着忧伤的水气。

齐修远怕她再次情绪波动,说道:“曼曼,我们去那座山顶吧,在那块黄色的岩崖上,看到的木马湖肯定会更美,而且,那里肯定有美丽的日月花。”

听到“日月花”三个字,曼曼神情一变,喃喃地的说:“对,日月花在那里,在那块可以俯瞰木马湖的岩崖上。”说完,她回头仰望那块高峻的黄色岩崖,眼波里流动着异样的微光。

齐修远和曼曼沿着湖边向前走了一段,然后顺着一条山溪跋涉而上,俩人相扶相携,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艰难攀爬,终于来到了那座高山的山顶。

从山顶眺望,四周下的景色立刻变了模样,只见漫天阴云层布,天边那巍峨的雪山颜色微微泛青,它的身影倒映在木马湖灰绿色的湖波中微微晃动,显得阴郁而神秘。那远处的森林也变成墨绿色的条带,而木马湖就像一块巨大墨玉,闪着灰色的微光,和天空山林融为一体,异常的旷阔幽深。

齐修远拉着曼曼的手慢慢的登上那块黄色的巨大崖石,身体刚刚站稳,一阵猛烈的山风就呼啸着吹过,他们的衣袂随之烈烈作响,那山风激烈的抽打着四周下的灌木,发出呼呼的锐响,整个岩崖也似乎晃动了起来。

靠近崖头,只见一片火红美艳的花朵正热烈的盛开着,花叶随着山风猛烈的摇摆晃动。

“是日月花!”齐修远脱口而出,然后他快步的走到那片花海跟前,只见这花海拥在崖头四周,站在崖头往下看,底下是幽深无比的万尺深渊,深渊底部是黑漆漆的密林,林波摇动着,回荡着呜呜的风声。

齐修远蹲下身,仔细的观看那日月花,只见它茎叶细长,在顶端分为两杈,一杈盛开着火红色的美艳花朵,花朵硕大,五瓣椭圆形的花瓣均匀围绕在嫩黄的花蕊四周,而另一杈却含苞待放,花苞是嫩白色的,虽然没有开放,但也能想象的到它盛开时的美丽!

齐修远轻轻的抚摸着日月花,嘴里喃喃地的低语:“木马湖边的悬崖上,盛开着美丽的日月花,双花同枝,日夜轮转开放。日花在白天开放,火红如生命。月花在夜晚盛开,洁白如爱情。”

听到齐修远的话。一旁的曼曼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轻声说:“生命与爱情,人类最珍贵的两样东西都拥有了,就会像日月花一样,一起吃下就剧毒无比。”

齐修远感觉曼曼情绪再次波动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曼曼,只见曼曼双手抱着木马湖日记,眼神直愣地的看着崖底旷幽的木马湖,她的长发被山风吹的飘然乱舞,衣角烈烈甩动,美丽的脸庞在阴沉的天空映衬下显得苍白而陌生。

山风越来越大,松涛声起伏呼啸,满崖的日月花也疯狂的摇摆着,头顶上的乌云翻滚如龙,慢慢的压了下来,四下的天光也暗淡下来,再远看,湖对岸的雪山已经被云雾遮挡,平静的木马湖也泛起浪光,隐隐的能听到湖水的波涛声。

过了许久,黑蒙蒙的乌云已经压临头顶,四下已经黑暗一片,曼曼依然孑然不动,静静的俯瞰着风波骤起的木马湖。许久,她轻轻的说:“修远,你看到了吗?木马湖并不像照片里那么旷阔静美,它也有风浪,也有汹涌的波涛,就像爱情,并不永远都是美好的。”

齐修远回过身,深情的看着在风中忧郁低落的曼曼,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慢慢走到曼曼面前,轻轻的拿过木马湖日记,从里面取出那张木马湖照片仔细观看,照片记取的美好也被这阴沉的天光映的暗淡异常,但日记上曼曼的体温却让他心里一暖,他轻轻摇摇头,对曼曼说:“不,我一直相信爱情的美好!此刻的木马湖虽然乌云密布,波涛汹涌,但在我的脑海和内心深处,永远浮现的都是它在照片中色彩斑斓旷美的旷美样子,我也坚信,乌云一定会散去,木马湖还会恢复到最美时候的样子,因为最纯洁的爱情和亲情在湖中蕴荡,一生不变。”

说到此处,齐修远感觉自己心潮翻涌,激动万分。此刻曼曼就在面前,正在风中眺望着风云突变的木马湖,她忧伤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生爱怜,她就像一支在风中燃烧的蜡烛一样脆弱,而此刻,她一定需要爱情的慰藉和呵护。这么多天来的同生共死,曼曼的一颦一笑都深深打动着齐修远的心灵,他知道,他深深爱恋着曼曼,也一直等待着一个表达的机会,而此时此刻,他感觉已经到了表达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齐修远低身摘下一杈鲜艳的日月花,然后慢慢走近曼曼,接着把日月花举到胸前,眼睛真诚的看着曼曼,语音款款,深情的表达道:“曼曼,有一句话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在此刻,当着这宽阔的木马湖和这美丽的日月花,我想把这些心里话说给你听。”

见齐修远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倾诉心声,曼曼的眼中闪过一丝柔光,她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些血色,让她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她发丝飞舞,眼睛不眨的看着齐修远,目光里隐含着一丝期待的听他说出要说的话。

齐修远和曼曼四目相对,感觉心脏在怦然鸣响,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说道:“你知道吗曼曼,从我打开木马湖日记的那一刻起,我整个生命就已经被你吸引,你日记里的每个字,每段话,都让我深深向往和着迷,你和黄文凯的爱情也让我羡慕万分,在这段寻找木马湖的日子里,你给了我快乐,又和我经历了的危险艰辛,我早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你,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木马湖日记里的你,或者此刻现实中的你,都是我最深爱的。现在就让这木马湖作证,日月花为媒,请你接受我的爱,以后我们还要一起走更远的路,记取更美丽的风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好爱你,呵护你。”

曼曼似乎被他这真情表露的话语感动了,眼里都是激动的光芒,脸颊微红,一脸幸福的看着齐修远。

见曼曼这样看着自己,齐修远不禁心波激荡,他把木马湖日记和日月花递到曼曼胸前,深情的说:“路途遥漫,木马成湖!曼曼,我爱你!”

他这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曼曼突然脸色大变,眼睛里闪烁着惊恐和绝望的光,她低头看了看齐修远手中随风摇曳的日月花,浑身开始突突颤抖,语气凌乱的说:“你……你……说什么?”

齐修远看着情绪突变的曼曼,赶忙往前迈了一步抱住了她,他感觉到曼曼颤抖的身体冰冷万分,便在她耳边深情的重复道:“路途遥漫,木马成湖,曼曼,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听清了齐修远的告白,曼曼脸色苍白无比,嘴里凌乱地喃喃低语:“为什么,为什么,”

见曼曼神情有异,齐修远用力抱紧她,低声问:“曼曼,你怎么了?我的爱难道你不接受吗?”

“爱?这是你给我的爱吗?”她曼曼低声重复道,突然,她眼中猛地的闪过一丝绝情的凶光,跟着她用力挣脱开齐修远的怀抱并一把推向齐修远的的胸口,这一推的动作使出了她全部力量,齐修远被推的向后快速退去!

倒退中,齐修远猛的想到身后就是悬崖,他心里猛的一紧,想稳住身体但重心已经失去,连着倒退了好几步后,齐修远突然感觉自己的脚下一空,身体猛地的向下倒去,他“啊!”的一声低喊,双手胡乱晃动着,但已经抓不到任何东西,紧跟着,他的身体已经快速的向万丈深崖下急坠而落!

坠落中,齐修远惶恐绝望,感到全身的血液也瞬间流向胸口和喉咙,他瞪大眼睛,只见悬崖边上,曼曼头发飞舞,眼神绝情,身影瞬间就变远变小,立刻和漫天黑暗的乌云融为一体。

齐修远听到巨大的风声在耳边狂响,一直向下直坠,最后,他看到四下枝杈乱飞,树叶刷刷地的抽打着他的身体,紧跟着,他听到“咔嚓”一声巨响,同时感到背部传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他感到了依托感又回到身体,但那剧痛瞬间让他失去了意识,眩晕中,他看到手里紧紧抓着的木马湖日记和那朵红色的日月花,渐渐地的,四下就变得漆黑一片了。

不知过了多久,齐修远感觉自己醒了,但眼睛无法睁开,他隐隐感到自己漂浮在一片幽深的湖水里,那湖水时而冰冷时而滚烫,他想要挣扎却发现身体已经难以动弹,他想张嘴大喊,却感觉喉咙里填满了水草。四下黑暗一片,有些微光在眼前晃动,还有些隆隆的声音在耳边若有若无的鸣响。他感觉自己像个胎儿一样浸泡在母体里,整个身体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飞行,不知道会去向哪里。

最后,一个意识在他脑海里突然出现并不断重复着: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死了。

跟着,各种光怪陆离的人在他眼前飞速的窜行并贴身而过,有的人面容模糊,有的人面容清晰,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他焦急的盼望着曼曼的出现,但始终没有她的影子。

紧接着,四周的黑暗慢慢变成一片绿色的雾气,雾气弥漫,那个梦到很多次的男人再次向他走来,低着头,满身鲜血,嘴里依然说着:“不要去木马湖,不要去木马湖。”,随着这个男人走近,齐修远看清了他的容貌并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男人并不是黄文凯,而是秃奎!只见秃奎眼里渗着鲜血,向他狰狞的笑着,紧跟着,秃奎的面容突然扭曲变形,已经变成老六的样子,老六呜呜的哭着,双手扒着自己脖子上血淋淋的枪洞,直直的向齐修远扑来!齐修远想要闪躲,身体却无法动弹,他低头一看,只见双腿被一个浑身湿透的人紧紧抱着,那个人抬着头冷冷的看着自己,正是刀哥。齐修远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逃脱了,只好屏住呼吸,任由这三个鬼魂紧紧纠缠着自己,不想再反抗和逃脱。

正在这绝望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远处轻轻传来:“醒了吗?醒了吗?”

齐修远猛的心底一颤,一个念头像电流传遍整个身体:“我要醒过来!”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用尽所有力气睁开了眼睛,只见一片刺眼的白光闪烁着并铺扑展开来,进而占据了他整个的视野,紧跟着,这片白光里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摇晃着并渐渐的清晰起来,同时,一个声音也在他耳边回荡:“他醒了!”

齐修远醒了,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间病房里,四周都是监控医疗设备,而同时,一阵剧痛也跟着他的意识一同苏醒,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一个医生模样的男人低头看着他,说:“你终于醒了,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齐修远忍住全身的疼痛,嘴唇勉强的张开,虚弱的问:“我这是在哪儿?”

那医生向他摆了摆手,说:“你刚苏醒,不要多说话,等情况好一些,我再告诉你。”

齐修远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但同时,自己坠落木马湖悬崖的记忆猛的出现在脑海里!曼曼把自己推下悬崖时的冰冷眼神越来越清晰,这让他的心剧痛了一下,他无法相信,曼曼竟然对自己痛下杀手,会在自己真情表白最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把自己推下万丈悬崖!

这种心里的疼痛和身体上的疼痛汇集在一起,让刚刚苏醒的齐修远绝望万分,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闪动,他想马上见到曼曼,问问她为什么要把对自己置于死地!

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他醒了?情况怎么样?”

齐修远慢慢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穿着警察衬衣的人走近病房。

同时,医生回答:“是,刚醒,自从芒央察湖悬崖下抬回来,他已经昏迷了十天了,能活过来,真是个奇迹!”

那警察看了齐修远一眼,问:“现在可以问他话吗?”

医生摇摇头:“刚醒来,最好让他再恢复恢复。”

警察点点头,刚要回身出门,却被齐修远语气虚弱的叫住:“您好,我已经没事了。”

警察点点头,走到病床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然后拿起桌上的圆珠笔,低身轻声说:“好,正好我有些问题要问你,不过你身体要紧,能回答多少是多少。”说完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齐修远。

齐修远点头,看了看病房的环境,问:“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孟雄县县医院,你是被几个采药的老乡救回来的,也多亏他们身边现成的草药,才让你没有死在来这里的路上。”

齐修远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微微点头。

警察继续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从芒央察湖边的悬崖上掉下来的?是意外,还是被人推了下来?”

听到警察这样问,齐修远心里一疼,曼曼把自己推下悬崖时的冷酷眼神再次浮现眼前,他想了想,决定隐瞒实情:“哦,是我不小心掉下来的。”

警察点头,问:“芒央察湖人迹罕至,那原始森林里到处都是毒蛇野兽,就连采药人都是搭伴进去,你一个人到那里干什么?”

“我是一个人文风光摄影师,去芒央察湖是去拍照工作。”

警察叹口气:“那你也要注意安全啊,从那好几百米的悬崖掉下来,能活着真是奇迹了。那些采药人能发现你,也是凑巧,他们是先看到地上的一个日记本,然后四下找了半天,才抬头发现你挂在一棵树杈上,当时你已经昏迷不醒了,右臂骨折,肋骨也折了好几根。”

听到警察提到木马湖日记,齐修远眼睛里一阵焦急:“那本日记呢?”

“哦,和你的牛皮腰包放在一起,医院保管着。”

“我现在就想拿到它。”

警察回头看了一眼医生:“苗医生,麻烦你去给他拿一下。”

苗医生点头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拿着木马湖日记和牛皮腰包回到床前,递给齐修远。

齐修远右臂打着石膏,他只能伸出左手接过木马湖日记,日记到了手里,他的心踏实了很多,然后把日记紧紧抱在胸前,轻轻吐了一口气,神情放松。

警察把牛皮腰包放在齐修远枕头边,说:“既然是你自己失足坠崖出的意外,我就没有什么可问的了。我们在你这个牛皮腰包里,找到你的个人证件和手机,我们已经用你的手机联系上了你的单位,他们也已经派人赶过来了,你安心恢复,以后不要那样独自涉险了。”

警察离去了,齐修远愣愣地的望着病房的天花板,胸口上的木马湖日记显得异常沉重,压的他喘不过气来,自从这本日记出现以后,他的整个人生也随之改变了,这本日记给他带来惊喜,也给他带来绝望,给他带来一场温馨愉悦的爱情,也给他带来暗藏无尽杀机的旅行。他忍受着来自身体和心灵的剧痛,把这次旅途中的每件事都回想了一遍,曼曼的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清晰的回映在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道自己对曼曼是爱或者是恨,因为曼曼整个人就像谜一样,时而单纯清澈,时而复杂冷酷,给他带来爱情的美好和生命的杀机。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拿着木马湖日记去找到曼曼,然后当面把这个谜解开,哪怕谜底是让他无法接受的残酷事实,他也甘心。因为他知道,在自己的心底,还是深深爱着曼曼,并且已经无法自拔。

“铃 ——铃铃 ——”

正这时,牛皮腰包里传出手机的来电铃声。

齐修远一愣,探手拿过牛皮腰包,从最里面掏出自己的手机,这一路的旅行中,他几乎没有用过它,一直是关机之后塞到腰包最里面,他看了一眼来电人名称,显示的是房东老黄。

齐修远按下接听键,虚弱的说:“喂,黄哥。”

听筒那边传来老黄焦急关切的声音:“小齐啊,你醒过来了?哎呀谢天谢地!昨天有警察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说你从山上掉下来了昏迷不醒,还问了问你的个人信息和单位,我都跟他们说了,你没事了吧?”

“嗯,黄哥,我没事了,没有生命危险。”

“那就好那就好!”老黄松了口气,问:“曼曼呢?你不是跟她一起去的那个湖吗?”

齐修远心里一疼,顿了顿,说:“哦,我们俩到了湖边,就分开走了,她应该已经回重庆了。”

“合着是你俩分开以后,你自己从山上掉下来的啊?”

“是,我一不小心就失足坠崖的,不过已经没事了。谢谢黄哥的关心。”

老黄语气憨厚:“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那你好好养伤,早日康复,咱们北京见。”

齐修远心里微微感动,说:“好的黄哥,北京见。”

挂掉老黄的电话,齐修远举着手机静静的发呆,愣了片刻,他在通话记录里翻出到曼曼的电话号码,默默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勇气按下拨打键。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按常理的话,他满可以大声质问曼曼为什么要把自己推下悬崖,但他不想这么做,他感觉自己从昏迷中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宽恕曼曼了。最后,他轻轻叹口气,把手机放回腰包里,在把手拿出的瞬间,手指又碰触到那枚黄铜钥匙,他把钥匙拿到手里,轻轻地的磨搓着,一股铜的气味若有若无的飘进他的鼻腔,曼曼说过的那段话再次在耳边回荡:

它只是一段回忆的开启工具,我不想再拿着它了,拿久了,往事又会再次浮现出来,这些往事只会给我带来难过。

齐修远想了想自己此刻的境遇,觉得也正如曼曼话里所说,他想探知这个谜底,却又害怕揭开它,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自己对曼曼那深深的爱恋和依赖。

隔了一天,杂志社派来的两个同事赶到了医院,在他们的精心照顾下,齐修远慢慢的康复。

三个月后,他已经恢复如初,顺利出院,但他还是和同事说好,自己要先回重庆一趟,因为在那个城市还有一件事情未能了结。

他的同事驾驶着越野车一路向南,直奔最近的保山机场行进着。齐修远安静的坐在后座,眼睛愣愣地的看着窗外,窗外的景色既陌生又熟悉,那层叠如龙的山峦,那奔腾咆哮的江水,还有那满眼苍绿的森林灌木,变幻交替着徐徐向后移动着,木马湖也随着越野车的行进渐渐变远,一个美好的梦也随之破灭了,剩下的只有心底的疑惑、回忆和感伤。

他不想再去贡扎嘎村,因为他不想让善良的者岩奶奶伤心难过,他不知道曼曼回到贡扎嘎村后会是如何讲述自己的去向的,也许她会欺骗那些亲人,说自己已经命丧芒央察湖。也许她会说,自己已经独自离开,和她分开行走。

齐修远知道,现在他自己能做的,就是不再去打扰那些善良人们的生活,他也知道,就算是自己回到贡扎嘎村,也不会把曼曼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事告诉他们的。

当飞机从保山机场升入天空的一刻,齐修远竟然感到一阵恐慌,他不能想象,当自己重新降落到重庆地面的时候,究竟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他的手里一直拿着那本木马湖日记,但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翻看它,他知道,里面的文字和照片都会像锋利无比的剑锋和刀刃一样,把刚刚死而复生的自己再次伤的鲜血淋漓。

飞机在江北机场降落后,齐修远和同事道谢告别,然后准备开始自己的揭谜之旅,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是找到曼曼的具体住址,所以他直接打车来到他和曼曼租车的四海租车公司。

到达目的地,齐修远没有直接进入营业厅,而是先走到停车场寻找他们租的那辆越野车,他在满院的车辆中四下寻找,同时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害怕看到那辆越野车,却又期待看到它,因为它如果在的话,就证明曼曼已经回到了重庆。

寻找了一遍,没有那辆越野车的踪迹,齐修远感到一阵失落,他猜测出那辆车已经再次租给了别人,所以他快步走进营业厅,来到接待柜台前。

一个男业务员见他进来,主动说道:“您好,您要租车还是还车?”

齐修远向业务员笑了笑,说:“哦,我不租车,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们一下。”

“好,您说。”

齐修远看了一眼窗外的停车场,说:“是这样的,三个月前,我和一个朋友从咱们公司租了一辆越野车,车号是5833,租车人叫路曼曼,昨天我手机丢了,和她的联系方式也没了,我想到咱们公司应该有她的个人信息,所以过来试着问问。”

业务员点点头:“好吧,你等下。”说完他哈着腰在电脑上点击搜寻了一下,说:“哦,找到了,这里有路曼曼的联系方式和住址,你记一下。”

“谢谢。”齐修远把头凑到电脑前,然后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把曼曼的联系方式和住址记在了一张纸上。

路曼曼,手机:138716524553住址:重庆市渝中区凤岗路153号

齐修远仔细的把这些信息抄录完毕,然后向业务员道谢走出四海租车公司,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凤岗路而去。

此时的重庆已经是夏末时节,天气已经不再炎热,出租车在重庆市区上下钻行盘绕,最后开进了渝中区。

穿过中山三路接着往南拐进凤岗路,街面一下安静下来,路上的行人车辆少了很多,四下一看,现代化建筑已经没了踪影,跃进视野的是一幢幢高矮不一的青砖别墅,样式是民国时期的西洋老风格,看年龄应该有百年的历史了,这些别墅墙高门深,墙面灰泥斑驳,有的则爬满了密密匝匝的爬山虎,只露出几个灰绿色的玻璃窗。道路两边则是成排的粗大梧桐树,枝叶伸展交错着,树荫盖住路面,从车窗吹进来的风也从温热变为清凉。

最后,出租车停在了一栋灰色别墅门口,门口深绿色的铁门上贴着一个老式门牌,上面写着:凤岗路153号。

这是一栋略显陈旧的老式别墅,墙根的垒石上布满青苔,墙面的青砖也斑驳碎裂,几扇绿框玻璃窗外架着锈迹斑斑的铁艺护栏,上面爬着牵牛花藤。从高大的院墙处可以看到,院里种着一棵青榨槭和一棵夹竹桃,两棵树的枝丫伸展着,森密的枝叶映衬着深红色的屋顶。整个别墅院落幽深而宁静,没有一丝声音。

齐修远下了车,抬头眺望这座古老的别墅,同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这一刻,他有些犹豫了,他想再次见到曼曼,却又害怕再次面对她,因为他不知如何跟曼曼进行对话,在曼曼面前,自己是愤怒的质问,还是默然相对,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做。

齐修远深吸了一口气,迈上红砖台阶,轻轻敲响了那扇深绿色的厚铁大门。

“嘭,嘭嘭嘭。”

铁门发出厚重的金属声音,这声音在这幽静的院落外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齐修远仔细倾听了一下,院里没有回音。他鼓起勇气再次敲动铁门,并把力量加大了一些。

“嘭嘭嘭,嘭嘭嘭。”

院里还是没有任何回声。

齐修远有些气馁了,院里没有人,曼曼应该没在家。他四下望了望,准备寻找一个隐蔽的角落坐下守候曼曼归来,所以他撤了一步,又下意识的轻轻推了一下那扇铁门,谁知道,那铁门竟然没锁,一下就被他推开了,发出“吱嗡”的一声闷响。

齐修远一愣,心猛的提了起来,他壮着胆子把铁门推大了一些,然后探头往里看了看,只见不大的庭院幽深寂静,院中苗圃里种着紫色的石竹和白色的洋桔梗花,色彩交杂纷呈,显得清新而深沉邃。夹竹桃树下放着一套旧藤桌椅,青砖铺就的地上落满粉色的花朵,别墅正房的几扇窗户玻璃里倒映着葱绿缤纷的院景,但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齐修远轻轻走到院落当中,四下看了看,然后大声的喊道:“曼曼,你在吗?”

没有人回答。

齐修远又喊了两声,接着抬头看了看这栋两层的尖顶别墅,然后走到它的大门前,站住脚步。

这是两扇对开的厚重木门,褐色的油漆已经斑驳褪色,黄铜的门把手也结满绿锈,闪着暗淡的岁月光泽。

齐修远轻轻的推了一下右面的门,“吱”的一声,那扇门应声而开,一股幽幽的木腊香气跟着迎面扑来,借着门窗的光亮,可以看到正厅里面的陈设华美而整洁,深棕色的家具和地板光滑返光,头顶上方是一架老式吊灯,最里面的老式落地座钟旁边,一条木质弯梯引向二楼。

齐修远放屏气凝神,轻轻的走近正厅,他的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到处“吱呀吱呀”的微响。

“曼曼,你在吗?”齐修远再次喊道,但依然无人应答,只能听到落地座钟的钟摆发出嘎嘎的摆动声。

齐修远向二楼看了一眼,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准备顺着楼梯上去,可他刚迈了两级台阶,就突然听到楼梯下方传来“当咚”的一声闷响!

齐修远立刻静住不动,仔细听了听,然后快步走下楼梯,绕到楼梯后一看,只见后面有一扇木门,木门边上是一个离地一米多高的木窗,这木窗被一面上下推拉的木板挡住,窗边是一个圆形按铃,底座已经锈迹斑斑,但按钮却铮亮反光。齐修远知道,这是一个老式的送餐轿格,它能像电梯一样上下运行,下段连接着地下室的厨房,在过去是用来传递菜品和盘碗用的,厨师做完的菜品,都会用这个轿格传上来,然后让佣人接收后端上主人的餐桌。而刚才的异响,正是从地下室发出来的。

齐修远走到那扇门前,轻轻地扭动黄铜把手把门打开,门打开的一刹那,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往下看,是一个简易楼梯,直通向灰暗的地下室。

齐修远在门口摸了摸,摸到了一个电灯开关,他试着把开关拨下,“咔哒”一声,楼底墙上的一盏电灯亮了,灯泡发出暗淡的黄色光芒,把地下室的走廊照亮。

齐修远顺着楼梯走了下去,到了底下一看,只见走廊里空无一物,正对着楼梯的是一扇老式木门,这扇木门的边角包着黑漆铁皮包边,在门右中间位置,是一颗黄铜圆球把手,把手四周的铜饰雕着西式花纹,下方是一个钥匙孔,上面并没有钥匙。齐修远试着扭了扭把手,但根本扭不动,看来必须要用钥匙才能打开这扇门。

齐修远刚要去摸那个钥匙孔,突然在门后传来“叮啷”一声轻响,听声音应该是玻璃器皿碰撞的声音。

齐修远立刻警觉起来,他屏住呼吸,低下身顺着钥匙孔往屋里看去,但他只能看到一丝绿色的微光,根本看不到别的东西。他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个钥匙孔是老式西洋风格的,猛的,他想到了自己牛皮腰包里的那把黄铜直棍钥匙!

齐修远立刻感觉到那把钥匙和这个钥匙孔一定有着连带关系,他马上从牛皮腰包里掏出那把黄铜钥匙,然后对准钥匙孔,轻轻的插了进去。

果然不出所料,那把钥匙严丝合缝的插进了钥匙孔,齐修远心里一阵激动和慌乱,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扭动了钥匙柄。

“嗒”的一声,钥匙孔里面的卡簧被拨开,齐修远赶忙用左手轻轻转动了一下圆球把手,“嗡”的一声闷响,那扇厚厚的木门已经被打开了!

齐修远轻轻推开门,一片绿色的光亮立刻映入眼帘!只见这个地下室宽大异常,顶部有四扇玻璃窗投射进来朦胧的阳光,而满屋都是绿色的植物,或高或矮摆放在铁架和地上,叶片反射着阳光,恣意伸展着。靠左侧墙边立着四组高大的玻璃书柜,里面摆满了或新或旧的书籍和资料纸稿,剩下的三面墙上是许多玻璃镜框,里面都是枯黄的植物标本,有单叶也有整株,叶片形状各式各样。

地下室的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木质书桌,桌子上摆满了书籍植物和玻璃实验烧瓶仪器,还有一盏老式台灯和几盆细叶植物,桌的最右边放着一杯清茶,袅袅的浮散着热气。

整个地下室清幽安静,绿意满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植物清香和潮湿的泥土味,让人闻到后心绪安宁,精神放松。

这时,一阵轻碎的脚步声从最里面一个房间传出,跟着,从一株高大的散尾葵后闪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只见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淡白色棉衫衣裤,身材瘦弱轻盈,她留着短发,面容苍白但秀丽无比,她抬眼看到齐修远后微微一愣,大大的眼神里都是惊恐神色。

而同时,齐修远也脱口而出的喊道:“曼曼!!”

05 熟悉的陌生人

“你是谁?”那个女人语音发颤的问,同时身体向后倒退着,警惕的看着齐修远。

齐修远这才发现,这个女人虽然和曼曼长的一模一样,但她并不是曼曼,因为她的身容要比曼曼瘦弱苍白很多,而且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短发里竟然有许多白发。

齐修远赶忙说:“哦,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那女人看到齐修远满脸善良和真诚,眼里的惊恐缓和了一些,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叫曼曼?”

“你叫曼曼?”齐修远脱口而出,脸上都是惊异表情。

同时,那女人点点头。

齐修远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心里顿时疑惑猛升,隐隐的,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无比巨大的谜团之中,他似乎能看清一些端倪,但又说不出从哪里解开。

想到这,他马上从背包里掏出木马湖日记,展示给那个女人,问:“你见过这本日记吗?”

那女人看到后立刻惊讶的喊出声:“啊?木马湖日记,你是怎么得到的?”

齐修远回答:“是我在北京租住的房子那里收到的。”

那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慢慢走上前接过木马湖日记,然后微微后退几步,低头仔细的看了看日记,喃喃的说:“是了,十年了,它穿过时光寄到今天了。”

听到这个女人的话,齐修远感觉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具体的还是难以说清,只好试探的问:“难道……你才是曼曼?”

那女人看着齐修远,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点点头。

齐修远猛然觉得心里的疑惑云开雾散,他已经相信眼前的女人才是日记的真正主人曼曼,但同时他又疑问骤起,既然面前的女人是曼曼,那么和自己一起去木马湖并把自己推下悬崖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呢?

他想了想,问道:“我想问你一下,有没有另外一个女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曼曼轻轻点点头,脸上现出难过神色:“有,我的孪生妹妹,路遥遥。”

听她这么一说,齐修远立刻明白了所有一切,微微发起呆来。

路曼曼见齐修远眉头紧皱表情寂然,不禁问道:“难道你认识路遥遥?”

齐修远叹口气,轻轻点头:“是啊,我一直以为她叫曼曼。”

路曼曼把木马湖日记抱在怀里,轻声说:“嗯,我妹妹路遥遥一直用我的名字生活,而且已经很多年了。”

齐修远疑惑的看着路曼曼,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路曼曼眼里闪过一丝忧伤,说:“因为爱情和仇恨。”

“爱情和仇恨?”

路曼曼点点头,不再解释,而是轻轻的翻开木马湖日记,从里面拿出那张木马湖照片,仔细的端详着,眼光晶莹悲伤。

此情此景,齐修远心里也是一颤,因为那个在旅途中和自己共历风险的“曼曼”也曾经有过很多次这样悲戚的表情,在这一刹那,他感觉这对孪生姐妹简直就像一个人。

这个真正的路曼曼叹口气,把照片夹回日记里,抬头看了一眼齐修远:“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打开那扇门的?”

齐修远把手里的黄铜钥匙向路曼曼晃了晃:“用这把钥匙。”

路曼曼点头,又问:“是路遥遥给你的?”

齐修远摇摇头:“不,是在你的西藏旅行日记里偶然发现的。”

路曼曼轻轻叹息了一声,四下环看了一眼植物漫布的地下室,轻声说:“这地下室的钥匙只有两把,我和路遥遥从小就一人一把,用来打开这座绿色的宝藏。好了,要是没事,你现在可以走了,谢谢你把这本日记给我送来,你出去以后顺便把门给我锁好,然后把这把钥匙扔了吧。另外,我在这里的事,请不要告诉任何人。”

齐修远犹豫了一下,说:“不,我还想见一下路遥遥。”

“见她?”路曼曼苦笑:“我都快十年没有见到她了,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齐修远一愣:“为什么?”

路曼曼再次轻声叹口气,表情忧郁:“时间太久了,一切快乐和仇恨都已经随着时间而变淡了,我不想再提,你也不用在问,我不知道你和路遥遥是什么关系,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突然闯进我这个绿色世界的陌生人。”

听着路曼曼这略带冷漠的话语,齐修远也不知再说什么了,虽然他感觉还有很大的疑惑没有解开,但自己的盲目闯入,确实给眼前这个神秘的女人带来了不安和忧烦。想到这里,齐修远向路曼曼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向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路曼曼从身后叫住了他:“喂,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说。”

齐修远停步转身,看着路曼曼。

路曼曼神情怅惘,眼神平静:“如果你见到路遥遥,麻烦你告诉她,她如果还恨我,我理解,也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早已经不恨她了。”

齐修远疑惑的看着路曼曼,想了想,点头说:“好的,你放心吧,我找到她一定转告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姐妹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会努力劝她和你冰释前嫌的,毕竟你们是亲生姐妹,彼此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路途遥漫,木马成湖,最亲的人总会走到一起的。”

听到齐修远说出这八个字,路曼曼脸色微微一变,问:“你怎么知道这八个字的?”

“这是我在木马湖边的大榕树下看到的。”

“哦,那肯定是路遥遥挖出了那个瓶子,”路曼曼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喃喃的说:“唉,她还是去了木马湖。”

齐修远叹口气,说:“是啊,我偶然看到你的木马湖日记,就被它的文字和照片吸引了,然后我通过黄文凯的博客找到了曼曼,哦不,应该是路遥遥,然后我们一起去了那里,一路上遇到了很多艰难困阻甚至生命的危险。”

说到最后一句,齐修远想到路遥遥把自己绝情的推下悬崖之下,不禁感到心里一阵无边的痛楚。

路曼曼再次轻轻抚摸着木马湖日记,然后慢慢的坐到书桌边的椅子上,默默发愣。过了很久,她抬头问齐修远:“路遥遥在大榕树下挖出那个玻璃瓶时,是不是特别伤心。”

“对的,伤心欲绝,甚至有些疯狂,我根本没办法阻止她。”

路曼曼叹了口气:“她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永远改不了。”

齐修远看了一眼表情落寞的路曼曼,说:“好了,如果没事,那我回去了。”说完再次转身准备离开。

他刚要迈步,却听到路曼曼说:“如果可以,我想听一听你们去木马湖发生的故事,你能讲给我听吗?”

齐修远愣了一下,突然感到心底涌动出一股压抑很久的倾诉欲,此刻,他特别想把这段日子所有的故事都说给人听,因为这样可以把自己心底的忧怅发泄出来,他点点头,说:“好的。”

路曼曼把木马湖日记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向门口走去,她步履无声的走到了门前,摸了摸那扇半掩的木门,又向外看了看,接着轻轻的把门关好。

她回过身,指着书桌边的另外一张椅子,对齐修远说:“你可以坐在那里。”

齐修远点头,默默的坐下。

路曼曼走回书桌旁,从桌角的书架上拿了一个玻璃杯,然后伸手从身边一棵半高的小叶植物上摘下几片叶子,她把这几片叶子放到玻璃杯里,又拿起桌上的水壶,把开水倒进玻璃杯。

开水徐徐进杯,杯口蒸腾飘袅着热气,可以看到杯底那几片叶子在水中翻飘着,然后慢慢浮起。

路曼曼放下水壶,把那杯水递给齐修远,然后坐到齐修远的对面,说:“我这里没有茶叶,只有满屋子的药用植物,你水杯里这个叶子的功效是安神舒心的,我一直喝这个,你可以尝尝。”

齐修远点头致谢,端起那杯泡着叶片微烫的水杯,轻轻闻了闻,觉得一股淡淡的药香进入了鼻腔,心里感到舒畅异常,他喝了一口那微微泛绿的水,问:“你真的要听这个故事?”

路曼曼拿起自己那杯药茶轻轻喝了一口,抚摸着面前的木马湖日记,叹口气:“对,就从你得到这本木马湖日记开始吧。”

齐修远点点头,一边喝着那杯微烫宜神的药茶,一边从收到木马湖日记开始,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仔细的说给了对面的路曼曼。

时间在缓缓飞逝,整个绿色的地下室里只有这两个虽然初见却又似乎很熟悉的陌生人,药茶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伴随着齐修远娓娓动情地的讲述,路曼曼的脸色时而悲伤时而惊喜,她只是安静的聆听,没有插话,但她的眼神和表情都是最好的回应。讲到后面,齐修远竟然感到有些恍惚了,他感觉面前坐的不是路曼曼,而是那个自己深爱着的路遥遥,而他的讲述也从冷静变成微微激动,他像是在对着路遥遥倾诉,也是像对着她在质问。

当讲到情人岩那一场绝望冷雨的时候,路曼曼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她平静的脸容微微改变,美丽的眼睛里莹闪着泪花,刹那间,此刻路曼曼的状态表情已经和那天情人岩上的路遥遥重叠在一起,合为一人。

讲到最后,齐修远已经情绪激动,话语铿锵,他眼中也是泪光闪动,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被遥遥推下悬崖的那一刻,我真的感觉像是一场梦结束了,我并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遥遥为什么会这么绝情,但我还是相信她并不是故意的,而只是情绪波动所致,我希望见到她的时候,能把这一切搞清楚,让我没有疑问,哪怕从此不再见她。”

路曼曼用手背轻轻的擦去眼角的泪痕,轻声问:“你不恨她?”

“不恨。”齐修远抿了抿嘴,看了一眼路曼曼:“就像你刚才说的,无论她对你做了什么,你也不恨她。”

路曼曼叹口气,站起身给齐修远的药茶里续上水,然后四下环看着屋里的绿色植物,语气悲凉的说:“修远,我很敬佩你,因为你能够用短短的一百天就抹去了对遥遥的仇恨,甚至你根本就没恨过她。虽然我和她是亲姐妹,但是我却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把这份仇恨淡去,我在这个绿色的地下室里生活了十年,这里像坟墓,也像天堂,因为这里有对亲情的绝望,也有对亲情的美好回忆。”

齐修远轻轻喝了一口药茶,问:“能告诉我,你们姐妹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路曼曼拿起木马湖日记,把木马湖照片取了出来,然后轻轻举到眼前看着,照片里那幽蓝的湖色和地下室的绿色融为了一体,和谐而生动。

接着,路曼曼开始给齐修远讲述起木马湖的故事,语声轻缓,像是回忆,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这个地下室是厨房改造的,也一直是我奶奶的研究办公室,从我们记事起,这里就绿色不断,培种着各种药用植物,这里就是绿色的天堂,我们在这里玩耍,在这里听奶奶给我们讲每个植物的故事。奶奶在这里认真的工作,累了的时候,就开心的看着我们并对我们慈祥的微笑,她管我俩叫小神农,也希望我们的一生都和绿色陪伴。”

听到路曼曼说起小神农,齐修远立刻想到,在旅途中和路遥遥第一次深谈,她也提到过。

回忆起小时候,路曼曼眼神中都是温暖的光:“在这绿色的环境中长大,我们姐妹俩也对药用植物产生了兴趣,并且在很小的年纪就掌握了很多药用植物知识。从小学到中学,我们姐妹俩都是同一个班学习,随着我们的长大,奶奶也老了。当我们和奶奶说,长大了要到西南农业大学上学的时候,奶奶特别的开心,因为我们的父母就是在那里认识并相爱的,并且一起把整个生命都献给了药用植物科考事业。”

说到自己的父母,路曼曼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齐修远也想起了者岩奶奶提到那对情侣时的表情眼神,和此刻的路曼曼一模一样。

路曼曼继续回忆道:“我们的父母一起意外身亡后,给奶奶的打击太大了,我们能看出她的悲伤和突然的衰老,而从那时开始,她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最后只能在轮椅上坚持工作,这地下室里每个角落,都有奶奶摇着轮椅的身影,她坐着轮椅在这些绿色的植物海洋中徜徉,坐着轮椅在这张桌子上写她的研究文稿,坐着轮椅给我们讲她年轻时的故事,讲她的初恋,讲她永远难忘的木马湖。”

齐修远点点头,说:“奶奶和他的初恋男友发现木马湖的故事,路遥遥已经和我说过了,确实特别美好和感人。”

“是啊!”路曼曼轻轻叹息了一下:“永远都不会有那么纯洁伟大的爱情了,他们真诚的相爱,在西南的森林里携手相伴,路上那无边的绿色就是爱情的颜色,在那棵高大的大榕树下,那个年轻人吻了那个女孩子,然后他们继续前行,就遇到了美丽的木马湖,也就是他们的爱情之湖。”

听到路曼曼的诉说,齐修远感到心中感慨异常,轻声低吟道:“在一个一生只能去一次的地方,我们所有的纯真在那里聚水为湖。湖水甘甜,清澈如爱。我们一直在寻找它,用生命向它执着行进,可随着时光衰老,世事变迁,我们离它已经越来越远,甚至背道而行。”

路曼曼眼里闪过忧伤:“这段话是我和文凯去木马湖的路上写的,因为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难过无比,才写下这段话。”

“什么事?”

“一会儿我会讲到的,”路曼曼把木马湖照片轻轻放在日记上,继续说:“我们姐妹儿俩从小就被这伟大的爱情感动着打动了,也因此,我们也对美好的木马湖产生了依恋和向往,我们都想去一次那个地方,去看看那棵见证美好爱情的大榕树,然后在开满日月花的山顶,俯瞰那片纯美幽蓝的爱情之湖。”

齐修远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看着碧绿的茶液轻轻晃动,心情也随着路曼曼的诉说,时而温馨时而悲怅。

路曼曼静了静,继续回忆:“当我俩一起考上西南农业大学的时候,奶奶特别的开心!她要我们好好的学习,像我父母那样优秀。临上大学前的那个夏天,我们姐妹俩一起高中毕业旅行,我们去了很多地方,你看到那本西藏旅行日记,就是那个时间写的,我们要放松自己,来迎接即将到来的大学时光。夏天过去了,大学的时光开始了,我们俩全心沉浸在绿色的知识海洋里,身体里都像奔涌着绿色的血液,青春而美好。我们参加了各种校内团体,一起和同学到森林里旅行调研,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认识了黄文凯,他比我们大一届,他是北京人,因为对药用植物的热爱,才来到西南农业大学上学。”

“听路遥遥说过,黄文凯特别的优秀。”齐修远说。

路曼曼点点头:“是啊!文凯性格开朗,学识和组织能力也特别好,他是学生会主席,学校里很多社团他都参与或领导。在艰险的野外旅行调研中,因为有了文凯的乐观和帮助,同学们才克服了很多困难,学到了很多知识。我们最开心的事就是在野外露营,我们女同学负责煮饭,他们男同学就负责改善伙食,有的捉鱼,有的寻找野果,文凯会用几根藤条拧成弓,然后用树枝削成箭,去草丛里狩猎野兔。也就是那段时光,路遥遥也学会了做弓箭,她像个男孩子一样,跟着黄文凯一人背着一张藤弓,钻进树林里狩猎,最后俩人一起举着战利品跑回来,同时遥遥会向我们所有人得意洋洋的大喊:我是森林女王!”

听路曼曼这么说,齐修远心里一阵难过,那天路遥遥举着弓箭从树丛中走出的样子再次浮现眼前。

路曼曼似乎猜到了齐修远的心事,说:“遥遥运用弓箭的本领异常优秀,甚至教她做藤弓的文凯都自叹不如,她能射中很远处奔跑的野兔,所以那天射中老六和刀哥根本不是难事,只不过,她在箭头上涂了麻眩草的汁液,这种汁液厉害的很,融入血液就立刻起作用。”

“是啊,我都没有想到遥遥会那么厉害,她拿着弓箭走出树丛的时候,就像个复仇女神。”

“复仇女神,”路曼曼轻轻重复了一遍,叹口气,继续说:“我和遥遥对文凯崇拜且依恋,在他那里,我们学会了很多知识和乐观的生活态度,我们三人一起研究植物,一起编写求生指路的记号,一起快乐的享受着所有美好。我们邀请过文凯来我家做客,也就是在这个地下室里,奶奶见到了他。他的幽默风趣和植物学识也让奶奶对他赞叹不已,奶奶特别喜欢文凯,邀请他经常来这里玩。”

齐修远点头:“我能想象的出,黄文凯优秀的样子。”

路曼曼眼里闪过一丝柔光:“嗯,特别优秀,但是也因为如此,发生了一件特别意外的事情。”

“什么事?”

路曼曼再次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是潜移默化的发生的,甚至它的开始我都没有察觉,那就是,我和遥遥同时爱上了黄文凯。”

齐修远隐隐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最后路曼曼说出来,也让他有些微微吃惊:“那,黄文凯知道吗?”

路曼曼点点头:“文凯是个聪明的人,他肯定发觉了,但他一直用宽容和隐忍的心态面对这件事情。我和遥遥虽然是孪生姐妹,但我俩的性格却不太一样。我内敛含蓄一些,遥遥外向直爽一些。”

“要是我没猜错,最后黄文凯还是选择和你相爱了?”

“对。”路曼曼点头:“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在那一刻我是真正的感觉到了。黄文凯和我相爱后,他也怕伤害到遥遥,所以和我只是偷偷的相恋,每次我听到遥遥和我吐露心事,和我诉说对黄文凯的爱恋时,我就有一些负罪感,但也不敢和她说明,文凯也是有意无意的躲避着遥遥,怕她用心太重,伤害太深。”

齐修远叹口气:“但这也不能隐瞒一辈子啊。”

“对的,其实那段时间也是我们姐妹俩最难过的阶段,因为奶奶已经病重了,当看到最亲的亲人就要离开我们,那种难过和悲伤真的无法呼吸。但生命是无常的,充满了太多相遇和离别。我到现在也无法忘记,奶奶临终那一刻,拉着我们俩的手,让我们不要难过,说她要去木马湖了,她会在那里等着我们,如果我们想她了,就去木马湖边看望她,她会像宽阔清澈的木马湖水一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倒映着悬崖上那美丽的日月花。”

听到路曼曼说到这里,齐修远也感到心底一动,一种难以压抑的悲伤在翻涌奔腾,他知道,世上最悲伤的事,就是和亲人永远分离然后天地永隔,一切美好只留存在思念和回忆里。

路曼曼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最后,奶奶拉过黄文凯的手,嘱托他照顾好我们姐妹俩,听到黄文凯答应后,她才平静的闭上了眼睛。看着奶奶离去,我的心疼痛难忍,我真想扑在黄文凯的怀里痛哭一场,但我转头看去,遥遥已经扎在文凯的怀里大哭着,文凯也是泪流满面,轻轻安慰她,也就是那一刻,我感觉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排解的地步了,但我根本没有勇气去伤害遥遥,因为奶奶离开后,我们彼此已经是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这种失去亲人的悲伤,你们姐妹俩肯定很久才抚平吧?”

路曼曼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嗯,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和遥遥都悲伤和失落,甚至都无心学习了,我们俩就像孩子一样,在这个地下室里呆呆的坐着,寻找着奶奶留存在空气中的气息,在那段最低谷的阶段,是文凯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才让我们俩从悲伤里慢慢走了出来,最后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之后我们开始一边上学,一边着手整理奶奶没有完成的植物研究成果。那个时候,文凯已经毕业了,他为了陪伴我们,没有再去考研和工作,而是用一年的时间,帮助和鼓励我们完成了学业。但就在那个夏天,我们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遥遥向黄文凯表达爱意了?”

“是啊!”路曼曼语气辛酸:“遥遥性格直爽,敢爱敢恨,文凯也怕伤害到她,所以斟酌很久,才说出了和我相爱的事实,但就算这样,遥遥还是难过无比,她当时哭着对我们喊,我们俩在欺骗她!接着,她把自己锁在这个地下室里,不见我们,等到秋末再看到她时,她已经瘦的不成样子。但那几个月的自我封闭,还是让她清醒了很多,一天,我们姐妹俩在这里长谈了一整夜,她决定退出,让我和文凯继续相爱,她说,她可以和难过与孤独共度一生,也不愿失去我这个最亲的亲人。她会把对黄文凯的爱深藏在心底,并祝福我们。”

齐修远心里一疼,重重的叹了口气。

路曼曼拿起桌上的黄铜钥匙,轻轻抚摸着,说:“作为姐姐,我真的不愿看到她难过,见她恢复了一些,我就和文凯做出了决定,我们离开重庆去北京生活。而遥遥也接受了现实,说她愿意一个人好好整理奶奶没有完成的学术研究成果,分开的时候,她把这钥匙给了我,让我想她的时候随时回来,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接下来,我和文凯到了北京并登记结婚,但我们没有办婚礼,因为没有遥遥参加的婚礼,也没有什么意义。那段时间,文凯到一家广告公司上班,而我就守候在家,日夜思念着远方的遥遥。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产生一种冲动,就是想去木马湖看一看,为了我,也为了遥遥。”

齐修远点头:“然后你和黄文凯就去了?”

“对。”曼曼眼光悲伤:“文凯辞掉了工作,我们就一起飞到大理,在那里停留了几天后,接着租了一辆越野车去往木马湖。到了贡扎嘎村后,我见到了者岩奶奶和蛮推阿叔,我们在那里住了整整一周,这期间,我犹豫了很多次,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们,我还有个孪生妹妹,因为我不想让善良的他们替我俩的事操心难过。接着,和你们一样,我们穿越雪山和森林,经历了太多的困难和美好,最后终于到达了美丽的木马湖,我也把一路的见闻和心路历程都记录到木马湖日记里。在木马湖边的悬崖上,文凯拍了这张照片,然后我们又在奶奶定情的大榕树下,把我们爱的誓言写到一张纸上,放进玻璃瓶里,埋在了树下。”

听到这里,齐修远低声背诵那八个字:“路途遥漫,木马成湖。其实,这里面有你们姐妹俩的名字。”

“是的。这八个字是文凯想出的,因为我俩去木马湖的时候,心里都在惦记着遥遥。我把旅途经历写到日记里,把遇到的珍惜药叶采集收藏,文凯拍了很多照片,我俩做的这一切,也都是为了给遥遥看,我希望通过这本木马湖日记,让她看到最美的木马湖。但没想到,在归途中,我一个突发的小任性,让文凯失去了生命。”

齐修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是在情人岩出的事吧?”

路曼曼点头,眼泪再次流出,哽咽道:“从贡扎嘎村和者岩奶奶分开,我们本来想着直接回大理的,结果到了路过图贡县时半路,在当地人那里听到了情人岩的美好传说,我就缠着文凯改道去了那里,结果……”说到这里,路曼曼已经无法再正常说话,低声的哭了起来。

齐修远有些手足无措,赶忙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纸来递给路曼曼,路曼曼接过,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泣不成声。

过了一阵,路曼曼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哭红的泪眼愣愣地的看着桌上的木马湖日记,缓缓的说:“文凯坠岩后,我当时大声痛哭,在情人岩站立了很久很久,我真想也跳下去随文凯一起死去,但我们的一个约定让我选择活了下来。”

“什么约定?”

路曼曼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在我们准备去木马湖的时候,者岩奶奶一直阻拦我们,她说,在她们民族的传说里,木马湖是孤独之湖。如果恋人一起去了那里,结果都不会很好,肯定会有一个人失去生命或者俩人永远分离。”

齐修远点头:“我和遥遥从贡扎嘎村出发时,者岩奶奶确实也说过,但我们俩并没有当回事,结果……”,说到后面,齐修远想到自己的下场,停住了话语。

路曼曼叹口气:“当时我和文凯也不相信这个传说,还是一起出发了。但出发前我们约定了,如果真的发生传说中的噩运,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要坚强活下去,并好好照顾遥遥。”

路曼曼这句话说的虽然平淡,但齐修远听到后,还是感动不已,他能想象的到,路曼曼和黄文凯说出这个约定时,俩人眼光中的笃定和内心的共鸣,这个约定,也是俩人爱情的纯真反映。

路曼曼继续说:“我忍受着失去文凯的伤痛,孤单的返程,并把这本木马湖日记在大理的‘慢邮时光’寄回十年后,我希望,自己能用十年的时光来抹平这份伤痛。我没有再回北京,而是回到了重庆,回到了这里,我当时特别需要遥遥的怀抱,因为文凯去世后,在这世界上,我已经只有遥遥一个亲人了。我想她能给我安慰和温暖,但是我没有想到,迎接我的不是她最温暖的慰藉,而是她失控的情绪,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哭着向我大叫,说因为我的任性,才让文凯命丧情人岩。她迁怒于我,甚至对我产生了仇恨,最后,她做了一件偏激的事,就是把我锁在了这里,她说,当初为了成全我和文凯的爱,她选择了退出,但我却没能好好的珍惜那份她赠与的那份爱情,她觉得不公平,觉得我就是罪人。所以她对我惩罚,开始了对我十年之久的囚禁。”

齐修远惊愕异常,感觉一种无边的压抑忧怅充斥着身体。

路曼曼看看浓绿幽静的地下室,说:“我在这片绿色里幽禁着,用十年时光赎罪,也再也没有见过遥遥,我们唯一的接触,就是门口那个送餐轿格,我所有的饮食和生活用品,都是她用那个轿格送下来的。我从她的声音里,感觉她的性格大变,变得偏激而执拗。她用我的身份继续生活,生活在和黄文凯的爱情假想里,在潜意识里,她在寻找爱情亏欠她的一切。”

“你没想过逃出去?”

“没。”路曼曼摇摇头:“失去文凯和遥遥后,我也感觉自己被囚禁在这里是罪有应得。我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逃出去,但我还是选择了孤守在这里,在我看来,这里才能让我忘记难过和仇恨,因为奶奶的爱、我和遥遥的姐妹情意、还有文凯的爱情都弥漫在这绿色的空气中,它们包围着我,安抚着我,让我能赎清我的罪。”

正说到这里,“吱嗡”一声,地下室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只见两个人慢慢走了进来,前面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自制手枪,在暗淡的光线下,只见他脸色阴狠,眼睛闪着凶光。

06 心如蛇蝎

看到这个人走了进来,齐修远猛的站起,吃惊的低喊:“刀哥!”

果然,一脸凶恶的刀哥举着一把手枪,嘴角咧着,狠毒的狞笑。

紧跟着,他冲身后的人说道:“听到了吗?这女人才是你要弄死的人!”

他身后那个人畏畏缩缩的跟了进来,眼睛里都是怯懦,不敢直视齐修远和路曼曼的眼睛。

当看清这个人的面目后,齐修远更是惊愕异常,他满脸惊奇的喊道:“黄……黄哥!”

果然,刀哥身后正是房东老黄!

这两个人共同出现在地下室,让事情变得诡异异常,齐修远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一同到来!

看到刀哥手里乌黑的自制手枪,齐修远感到危险临近,他赶忙用身体挡住桌后的路曼曼。

刀哥停住脚步,用手里的枪管蹭了蹭额头,死死盯着齐修远,语气凶狠:“没想到吧,我没有死。”

齐修远无畏的和刀哥对视,说:“你要寻仇,我奉陪,但和这个女人没关系。”

刀哥看了一眼齐修远身后的路曼曼,冷笑:“这个你说了不算,我今天就是要她的命!”

“为什么?”

“为什么?”刀哥侧头看了一眼老黄,说:“那你问他。”

听到刀哥的话,老黄脸色猛的变得苍白,仍然不敢直视齐修远的眼睛。

刀哥见老黄怯懦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老黄,刚才在门口,你也都听明白了,其实你要弄死的是这个女人,她才是你的弟妹。”

齐修远听到刀哥的话,看了一眼身后的路曼曼,大声质问老黄:“黄哥!你为什么要弄死她?”

老黄身体一哆嗦,脸色苍白,看了齐修远一眼,低声说:“不,不,我不敢,不敢,”接着他对刀哥说:“还是,还是算了吧。”

“算了?”刀哥狠狠的瞪视着老黄,把手里的手枪一晃:“你说算了就算了?难道那我那俩兄弟特么就这么白死了?”

说完,刀哥突然把枪口指向齐修远,大声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带着秃奎老六去杀你们,就是你这个黄哥雇的!”

齐修远直盯着老黄,问:“黄哥,为什么?”

老黄身体哆嗦着,脸色难看异常,低声说:“我弟弟黄文凯死了以后,他的那套房子就写到了我的名下。我自己那套已经炒股赔进去了,我就剩1002那套房子了,那是清华学区房,值两千多万,你那天突然告诉我找到了曼曼,她还没有死,我怕……我怕她回北京把房要走。”

“所以你就雇凶杀人,让他们一路追杀我和曼曼?”情急之下,齐修远还是把路遥遥叫成了曼曼。

老黄吓坏了,语音发颤:“也……也不是……”

一旁的刀哥突然出声打断:“不是个屁!是你口口声声的要我们弄死那女人!”

老黄已经满头大汗:“不,我现在改主意了。”

“你想改主意就改主意?那我俩兄弟的命谁来赔?我告诉你姓黄的,今天我必须用这女人的尸首换到佣金,而且不是二百万了,是六百万!因为秃奎和老六不能白死!”说着,刀哥一指路曼曼:“早知道你真的弟妹藏在这里,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跟他们到云南,还搭进两条命去!”

老黄抬头看了一眼齐修远身后的路曼曼,对刀哥说:“这样吧,要不我想办法给你凑齐六百万,就求你别杀她了。”

刀哥听了,恶狠狠的摇摇头:“你这是在破我的规矩,我干这一行,就是拿尸首换钱,反正今天她得死这儿!”

老黄吓的不轻,脸色煞白,已经惊慌失措了。

刀哥狞笑:“都到这时候了,你想临时变卦充好人?没门!反正这浑水你已经趟了,就算淹死,你也得往深里走!”说完他把手里的枪往老黄面前一递,厉声说:“我信佛,定的规矩是不亲手杀人!给!你拿着这把枪,去打死你弟妹,然后再把六百万给我,结了账,我永远消失!”

老黄根本不敢接那手枪。

刀哥见状,突然把枪递到老黄手里,并大声喊:“给我拿着!!”

老黄一哆嗦,双手颤抖的接过手枪,表情惊惶。

老刀一指齐修远和路曼曼,说道:“去!杀了你弟妹!那个姓齐的要是敢拦着,连他一起杀!”

老黄浑身上下已经颤成一团,哭丧着脸说:“我……我不敢。”

“不敢也得敢!快!打死她!”

老黄愣了一下,然后表情痛苦的看了一眼路曼曼,接着把抖动的枪口指向了她。

齐修远立刻用整个身体挡住路曼曼,眼睛不眨的看着老黄,说:“黄哥,你千万别干傻事。!”

“快!两个都打死!”刀哥大声催促道!

老黄被吓得肩膀一颤,把眼睛一闭,手指就要搂动扳机!

突然,路曼曼猛的从桌后窜到齐修远身前,一把把齐修远推开,大声说:“大哥!你开枪吧,其实,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你是文凯的亲哥哥,你就是真的杀了我,我也不恨你。”

老黄傻了,犹豫着不敢搂动扳机。

一旁的刀哥冷笑,大声喊:“快点啊!开枪!”

老黄肩膀颤动,突然把身体一转,枪口冲向刀哥,怯怯的说:“我……我不开枪。你……你也别逼我了!你要再逼我……我……我就打死你!”

“哈哈哈哈哈哈!”刀哥面对枪口并不害怕,而是狂肆的大笑,他慢慢的走向老黄,眼光阴狠:“好!那你就打死我吧!来啊!开枪!冲我脑门打!”

“你别过来!你……你别过来!”老黄把枪口指向走近自己的刀哥,慢慢后退!

刀哥并不停步,狞笑着继续向前。

齐修远见状,知道机会来了,他猛的往前一窜,想要去夺老黄手里的枪!

老黄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他听到齐修远的动静,立刻又把枪口冲向齐修远,惊惶的喊:“你也别动!别过来!!!”

齐修远赶忙停住脚步,不再冒险上前,他知道,此刻的老黄已经高度紧张,一个小小的刺激,就会让他敏感的手指搂动扳机。

老黄又把枪口对向刀哥,激动喊道:“你站住别动了!听到没!”

刀哥阴狠的笑了笑,并没有停步,他把头一探,用手指着自己脑门,眼睛盯着老黄,说:“开枪吧!杀了我,你就不用花那六百万了!然后呢,我再教你个办法,你接茬再打死他们,把这屋子放一把火烧了,你那学区房就保住了!来!先打死我!”

老黄被刀哥的气势吓到了,连连后退,最后后腰撞到书桌柜边上,他双手直挺着手枪,冲着面前刀哥的脑门,但根本不敢开枪。

最后,刀哥已经把额头顶到枪口上,他挑眼盯着老黄,抬起右手把枪管攥住,然后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幽幽的说:“开枪啊!我不怕死!我身上背着十多条人命呢,已经被通缉七八年了,早晚要挨这一枪!你打死我吧!呵呵。”

老黄身体僵住了,根本动弹不了。

顿了几秒,刀哥叹口气,轻轻的把手枪从老黄手里拿过,说:“唉!还是算了吧,罪过啊罪过,这确实太为难你了。”

枪一离手,老黄双腿一软,立刻瘫倒在书桌下,身体开始微微发颤,眼神直愣。

刀哥把手枪拿正,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把枪口对向路曼曼,说:“看来我还是得破戒了,唉!我那俩兄弟不在了,没人帮我动手了,阿弥陀佛,看来我得破戒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下的老黄:“老黄,你是雇主,看好了啊,我替你把办事办了啊,枪一响,你就准备六百万吧!”

老黄眼光呆滞,已经吓傻了,根本没有回应。

刀哥又瞟了一眼齐修远,说:“打死这个女人,我交差拿钱,下一枪就是你了,我兄弟老六就死在你手里,我得给他报仇!”

齐修远冷冷的和刀哥对视,眼神无畏。

刀哥冷笑,把枪口指向路曼曼,手臂伸直,食指慢慢的搂动扳机!

“等一下。”

正在这紧要时刻,一个淡定的女人声音从门口传来!

刀哥一愣,猛的转身把枪口对向大门,只见一个女人出现在门口,她表情平静,目光幽幽,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纸盒,正是路遥遥。

齐修远猛的看到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立刻惊呼道:“曼曼!”

同时,路曼曼也喊道:“遥遥!”

路遥遥看了齐修远一眼,眼神复杂,语气沉冷的轻声说:“我不是曼曼。”

“哦,我知道。”齐修远看着身容变得清瘦许多的路遥遥,说:“你是路遥遥。”

刀哥把枪口指向路遥遥,说:“好!都来齐了!今天我能把俩兄弟的仇都报了!秃奎就是被你这女人害死的!”

路遥遥并不回应刀哥,而是慢慢走近进地下室,然后她从容的把黑色纸盒放在桌上,四下看了看,喃喃的说:“姐姐,这十年,你又种了这么多植物,奶奶要是看到,会很开心的。”

路曼曼回答:“嗯,感谢你给我的这十年,让我能完成奶奶的好多心愿。”

路遥遥刚要说话,刀哥已经大声喊道:“行了!你们俩别叙旧了,说吧,谁先死?”

齐修远一把把路遥遥拉到路曼曼身边,然后挡在她姐妹俩身前,对刀哥说:“你不许伤害她们!直接打死我吧!”

刀哥阴冷一笑:“英雄救美是吗?那我可以成全你。可是我先得先和雇主结完账再说,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嘛。”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老黄,问:“你说是不是,老黄。”

老黄已经彻底崩溃了,嘴一咧,呜呜的哭了起来。

刀哥低声骂:“怂包。”

老黄抽泣着,对着齐修远说:“小齐,别恨我,我就是钱迷了心窍,我早就后悔了,可现在这样,我……我也没有办法了。”

齐修远无奈的看着可悲的老黄,已经不知说些什么。

刀哥用枪一指齐修远,厉声说:“你让开,我要先打死他的弟妹,把账结了。然后再和你们俩清算秃奎和老六的账。”

齐修远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路曼曼的胳膊,把她紧紧挡在身后,说:“有种,你先冲我来!”

“好!”刀哥眼一瞪,手枪一举:“那我就先给老六报仇!”

齐修远下巴一抬,狠狠盯着刀哥,一脸无畏。

正这时,他身后的路遥遥突然说道:“你等一下。”

刀哥一愣。

只见路遥遥一边说着一边拨开姐姐路曼曼的阻拦,走到前面。

齐修远赶忙一拉路遥遥:“曼……遥遥,不要!”

路遥遥回头看了一眼齐修远,然后轻轻甩开他的手,走到刀哥面前。

刀哥恨急极了路遥遥,狠狠的地打量着她,问:“胆子够大,这都快死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路遥遥脸色平静,无畏地看着刀哥的眼睛,说:“这个地下室我已经十年没下来了,这里有我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想再好好看看它,然后,我还有一些话要和我姐姐说,等说完了,你再打死我都可以也不迟。”

刀哥被路遥遥无惧的眼神震慑住了,僵持了几秒,冷笑点点头:“好!那你就说吧,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慈悲为怀,给你时间。”说完拎起身边的一把椅子,举着枪倒退几步走到门口,然后坐下来把腿一翘,眼神警惕里带着嘲弄,手里的枪依然指着齐修远三人。

路遥遥轻轻叹口气,四下看了看绿植遍布的地下室,又回头看了一眼路曼曼,轻声说:“这十年,你又培养出了这么多植物,看来真的用心了。”

路曼曼点头:“是啊,好多都是奶奶科考带回来存下的种子,这十年时间,我都给它们种出来了。”

路遥遥慢慢走到一棵绿植前,轻轻抚摸着浅绿的叶片,说:“这是龙齿麻吧,我只见过它的图,记得奶奶说,它只能在海拔高的森林里生长,你竟然把它种活了,奶奶要是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路曼曼眼里闪过一丝快乐:“是,你看,那里还有黑蚕草和九叶甜,都让我培植出来了,而且,我发现了它们新的功效,已经添加在奶奶的笔记里了。”

路遥遥叹口气:“这应该是我们一起做的事。”

路曼曼点头:“是啊,你还记得当年奶奶和我们说过的一句话吗,只要用真心来呵护,再难发芽生长的花都会为你开放等她有一天离开我们去了木马湖之后,让咱俩相互陪伴,培育出更多神奇的药草。”

路遥遥微微一笑脸上隐现悲伤,一指那张长桌右侧:“我当然记得,奶奶就是在这里和我们说这些话的。”

路曼曼眼神里闪动着柔光:“对,我记得奶奶一边喝着药茶,一边对咱们说的。”

“药茶?”路遥遥轻轻重复到道,然后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茶杯,晃了晃,她看着热气微腾淡绿色的茶液,轻轻喝了一口:“嗯,还是那个味道,奶奶生前最爱喝这个药茶了,她为了研究要经常熬夜,都是靠这个药茶提神的。我记得,文凯也爱喝它。”

“是啊,文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下室做客,喝了这个药茶后,就对它赞不绝口。”

刀哥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说:“你们说完了没有,我让你俩在这儿品茶呢?”

路遥遥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在地下室徘徊,身影徐徐,一边走一边动情的说:“好怀念我们小的时候,在这里守着奶奶,听她讲这里每种药草的故事,听她讲当年科考队遇到的新鲜事。”

“嗯,记得。我们上学出门前,奶奶就把那黄铜钥匙给我们一人一把,让我们挂在脖子上,她就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每次我们打开这扇门时,都会见到轮椅上的她奶奶快乐慈祥的笑容。”

路遥遥深深吸了口气,说:“对,我们从小就爱闻这里的味道,湿湿的,甜甜的,到处都是药植的清香,还有药茶的香气。”

“对啊。”路曼曼眼睛一亮,悠悠的回忆道:“还有熏香的味道,还记得吗,奶奶用药杆做的,一根可以烧很久。”

听路曼曼这么一说,路遥遥看了一眼右侧墙边的资料柜,问:“那个熏香还有吧?”

“有,我一直留着舍不得点,还在那个柜子里。”

路遥遥点头,走到资料柜前,轻轻的打开柜门,先看了看柜子里的植物标本和书籍,然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纸盒,打开盒盖,从里面拿出一把干枯的植物茎杆,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她轻轻的拿出一根,然后把剩下的又放回纸盒,接着她走到桌前,在酒精炉边拿起一枚老式煤油打火机,点燃了那根茎杆。

火苗在茎杆顶端跳跃了几下熄灭了,跟着一股青烟飘荡在空气里,随后青烟渐渐散去,茎杆顶端留下一颗红色火芯,一缕淡淡的烟气袅袅直上,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散开来,闻到后心里一阵舒畅。

路遥遥把这根植物茎杆做的熏香插在那盆龙齿麻的泥土里,然后拿起桌上的药茶又喝了一口,接着深深吸了口气,动情的说:“现在这个地下室就是当年的味道了,有绿叶的气息,有药茶和熏香的香气,还有我们俩……但是,已经没有奶奶了。”说完,她眼泪在眼眶里涌动。

齐修远看到路遥遥这悲伤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难过,此刻的路遥遥就像一个孤单的孩子,在熟悉的地方寻找亲人的气息,悲伤的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刀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我怎么没闻到你说的那些味儿,只闻到那熏香的香味,不过这玩意儿确实挺好闻的,唉呀,就不知道,一会儿它能不能盖住血腥味儿。”说着,他低头看了一眼萎顿在地上的老黄,大声的调侃道:“老黄!你说!能不能盖住?”

老黄一哆嗦,眼神迷离,愣愣地的看了一眼刀哥,弱弱的说:“哦,应该可以,应该吧。”

“哈哈哈哈哈哈!”刀哥放肆的大笑道:“瞧把你吓的,第一次跟我们见面那牛气劲哪儿去了?”

齐修远满眼怒火的盯着刀哥,恨不得直扑过去一拳把他打倒,但自己离他有些距离,路遥遥也不在身边,此刻出手根本不能一击制服还会危及路遥遥,他只好压着怒火,寻找着最好的攻击时机。

路遥遥看了一眼老黄,苦笑了一下,然后对路曼曼说:“对了姐姐,我也带来一样东西,在这个时候,它应该在这里。”

“什么?”

路遥遥轻叹一声,拿起自己带来的那个黑色纸盒,轻轻的打开。

当看到里面的东西后,齐修远和路曼曼都惊讶的喊了出来:“啊!”

06 生死姐妹花

只见盒子里放着一株日月花,叶片翠绿,红艳的日花和洁白的月花一起美丽的绽放着!

路曼曼眼里闪着光,快步的走了过去,一把捧起日月花,惊喜的喃喃道:“日花和月花竟然可以一起开放!太美了!”

而齐修远一眼就看到栽种日月花的瓶子,正是埋在大榕树下的那个玻璃瓶,心里也是猛的一疼,那天路遥遥疯狂挖土的样子再次浮现眼前。他看了一眼此刻的路遥遥,只见她沉静的看着惊喜的路曼曼,眼里微微闪烁着激动的光。

这时,路曼曼也看到了那个玻璃瓶,脸上的惊喜变为忧伤,她把玻璃瓶和日月花一起搂进怀里,低声说:“就是这个玻璃瓶,我们埋在了大榕树下。”

路遥遥听她这么一说,苦笑了一下,嘴里念出那八个字:“路途遥漫,木马成湖。”

路曼曼叹口气:“是啊,就是这八个字,倾注了所有的爱,深埋在那个见证爱情的大榕树下。”

路遥遥看了齐修远一眼,幽声说:“它应该继续深埋在土里,让所有的爱深埋。但挖出了它,就变成了仇恨。”

路曼曼轻轻放下日月花,眼睛呆呆的凝视着那两朵同根而生但花色不同的花朵,说:“日月花,一株双花,日夜轮番开放,同根而生,一生却无法相见。”

正这时,刀哥突然大叫一声:“行啦!该看的看了,该说的说了,我可没耐心再听你们叙旧了!”说完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枪平举着,直着向齐修远三人冲来!

齐修远赶忙用身体挡住姐妹二人,直接面向刀哥!

只见刀哥迈了几步,突然身体一晃,脚步微微错乱,他赶忙停步,用力摇了摇脑袋,手里的枪也颤抖着,似乎神智有些紊乱。

同时,地上的老黄也叫道:“呀!我……我怎么这么晕!”

老刀刀哥稳了稳身形,眼神有些迷离,骂道:“妈的,这……这香有毒!”

老黄听到后吓得大叫:“什么?有毒?我……我不会死了吧!”

老刀狠狠盯着齐修远三人,大声的说:“哼!就算毒死我,今天我也要杀了你们!”说完,他把枪口指向齐修远,用力搂动的扳机!

“小心!”齐修远见刀哥就要开枪,猛的后退护住路曼曼姐妹俩。

“呯!”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在地下室响起,齐修远暗叫不好,下意识的把眼一闭,再睁开,发现自己毫发无伤,这第一颗子弹打在了左侧的墙上。

同时,刀哥低声咒骂着举枪迈步向前,但刚迈出一步,他的身体就猛地一个趔趄,直接向右面歪去,就像一个喝醉的人似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但歪倒中,他还是搂动了手枪扳机!

“呯!”

第二声枪声响起,子弹射到左面的柜子上,柜子玻璃“哗啦!”一声碎裂开来。

刀哥开了两枪,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嘴里“哦哦”怪叫着,猛地的就跌倒在地上,手里的枪也“啪”的一声掉落一旁,他躺在地上,依然手脚胡乱抓蹬着想要起来,但手脚根本使不上力量,他眼睛死死盯着齐修远三人,眼光里都是仇恨和不甘。

齐修远立刻窜了上去,一脚把手枪踢到一边,然后眼神冷峻的看着刀哥挣扎着。

刀哥身体虽然不能动弹了,但思维并没有错乱,他快速的喘着气,狞笑了一下,杂乱不清的说着:“又……又被这女人摆了一道,这趟买卖……赔的真惨,真惨啊!”

齐修远看着一脸不甘的刀哥,也并不知道刀哥为什么突然这样,但他也想到了应该是路遥遥点的那个熏香的作用,但他感觉自己却没有任何不适,还是这让他疑惑不已。

一旁的老黄吓坏了,他已经瘫躺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我不想死啊,曼曼,看在文凯的份上,饶了我吧,你快救救我,我手脚已经不听使唤了!我不想被毒死!”

路曼曼眼里都是不忍,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水壶往药茶杯子里倒满水,然后走到老黄面前,蹲下身,把杯里的茶水灌进茶杯放在老黄嘴里边,说道:“大哥,您放心,这熏香不是毒药,只是闻到后麻痹身体,喝一口这个药茶,就会马上恢复了。”

老黄知道这是救命之水,赶忙喝了一大口,因为喝的太急,他跟着大声的咳嗽起来。

路曼曼叹口气,把茶杯剩下的半杯药茶放在一旁的地上,起身又站回到路遥遥身边,和妹妹坐在一起坐到桌边的椅子上。

刀哥仰面朝天,嘴里胡乱嘟囔着,口水流了一脸,身体已经瘫软不堪,只能粗重的喘气。

和他相反,老黄喝下了药茶,迅速的恢复过来,他手脚动弹了几下就晃晃悠悠的的坐起,看了一眼旁边的刀哥,又看了看齐修远三人,他嘴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修远见危险局势已经过去,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把老黄扶起,让他坐在桌旁另一把椅子上。

老黄一脸愧疚,头深深低着,面容苍白。齐修远也慢慢坐下,静静的看着一旁的路遥遥,看着这个自己深深爱恋的女人,心里的千言万语翻荡着,却欲言又止,此刻,他也分不清自己对路遥遥到底是爱还是恨,只好沉默着。

飘着淡淡香气的地下室空气似乎凝固了。

而路遥遥和路曼曼二人也是呆望着桌上的日月花发愣,眼波深邃,不发一言。

过了许久,路遥遥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安静的地下室里传出“嘟——嘟——”的等待音,几秒后,听筒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路遥遥语气沉稳的对着话筒说:“您好,我这里是凤岗路153号,刚刚有歹徒持枪闯入我家地下室,现在歹徒已经被制服了。”

“好,您确定歹徒是持枪吗?”

“我确认是的。”

“好的,请问歹徒是几个人?”

“是……”路遥遥停住了,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老黄。

老黄一脸惊恐,语气颤抖的低声对路遥遥说:“不,不要!我承认我错了,请你不要,不要……”

路遥遥轻轻叹口气,对着话筒说:“歹徒是一个人。”

接警员说道:“好!那我立刻联系您附近的警力去您你那里,凤岗路153号地下室,一个歹徒,持枪闯入,已制服,对吗?”

“对!”

“好!请保持通话畅通,您附近的警察会马上赶到,请注意安全。”

“好,谢谢。”路遥遥挂断电话。

老黄感激的看着路遥遥,说:“谢谢!谢谢你!我以后再也不会干傻事了。”

路遥遥并不回应,而是轻轻抚摸着手机,不发一言。

路曼曼看着可怜又可恨的老黄,轻轻叹了口气,说:“大哥,事情已经过去了,就不提它了。您是文凯的亲哥哥,我不会恨您的,我们那套房子,就算它真值两千万,但和亲情相比,它也是一文不值。那套房子,我永远不会找您要回,只要您能安稳的生活,让我知道,在北京还有一个亲人,就行了。”

老黄听到路曼曼这番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不停的说着:“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我错了,我错了。”

又是一阵沉默,四个人都是心绪翻涌,但却没有人说话,这四个人由亲情和爱情联系着彼此的关系,是那么熟悉,但又似乎十分陌生。

最后,老黄长长叹口气,说:“我觉得,我还是向警方自首吧,虽然你们原谅了我,但警察来了,刀哥还是会说出一切的,我……我这算买凶杀人。”

路曼曼安慰道:“放心吧大哥,就算他说出你来,只要我们不追究,就不会有事的。”

老黄点点头,这片刻的安静让他清醒了很多,想起了最开始和刀哥在门外偷听到的事,他突然觉得此刻自己就是一个多余而可恨的人,已经没有脸面再坐在这里了,他想了想,弱弱的说了句:“那我去大门等警察,你们聊,你们聊。”说完他落寞的站起身子,因为药力还没完全去除,他微微晃了晃,扶了一下桌子,慢慢回身向门口走去。

齐修远看了一眼身边坐在一起的姐妹俩,还是不知该说什么。而桌上玻璃瓶里盛开的日月花也显得异常孤寂,红白两朵美丽的花映衬着,但又相互疏离着,显得既亲近又陌生。

突然,身后传来老黄一声恐惧的大喊:“啊!水!水没了!”

齐修远三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老黄指着地上,脸上都是惊恐!

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地上那半杯药茶已经不见了踪影!

齐修远大惊,立刻站起身体,再一找,只见那杯药茶竟然攥在地上刀哥的手里,而里面那半杯药茶已经没了!

再找那把枪,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齐修远心里一惊,知道情况不妙,赶忙对路曼曼姐妹俩大喊一声:“你们别动!”

话音刚落,只见刀哥猛地的坐了起来,他哈哈的大笑着,晃了晃左手的空茶杯,又晃了右手里的手枪,狞笑道:“这茶水好喝啊!太好喝了!”

齐修远万分后悔,自己一时的疏忽,让已经束手待毙的刀哥钻了空子,因为地下室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药植,叶片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所以坐在桌边根本看不到刀哥做出的动作,这一下,局势再次对自己一方不利起来,他心一横,直奔刀哥冲去!

刀哥见齐修远向自己冲来,强撑着抬起刚刚恢复的手臂,把枪口指向齐修远,根本不去瞄准就搂动了扳机!

“呯!”

枪声再次响起的同时,齐修远觉得左肩膀一震,像被一个铁锤锤中一样,他低叫一声,整个人猛的一晃!

“修远!”身后传来路遥遥的惊叫!

齐修远知道自己左肩已经中枪,但此刻他已经不顾生死了,低吼了一声后,他调整好重心,继续冲向刀哥!

同时,只听老黄大叫一声,猛的扑了过去,一下就抱住刀哥的肩膀!

刀哥上身被抱住,他大声咒骂着奋力挣脱。他这是用尽全力的反抗,身心虚弱的老黄根本拗不过他,被他一下就甩的向后仰倒,刀哥猛的把枪口冲向老黄,对着齐修远大喊:“别过来!过来我就打死他!”

老黄吓得双臂一挡,恐惧的大叫:“啊!”

齐修远赶忙停步,肩膀的剧痛也跟着传来,他疼的身体一晃,“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

路遥遥见齐修远倒地,立刻跑向他,低身就要去扶。

同时,刀哥歇斯底里的大喊:“你们今天都别想活!”说完把枪口猛的指向桌边站立着的路曼曼,直接搂动了扳机!

“姐!”路遥遥见状,大声叫喊着回身用身体去遮挡路曼曼!

“呯!呯!”

两声枪声响过,路遥遥身形趔趄了一下,后背绽出两片血花!

“曼曼!”齐修远情急之下,还是喊出了心底最熟悉的名字!

“遥遥!”路曼曼也惊声大叫妹妹的名字!

叫声中,路遥遥的身体晃了两晃,慢慢委顿倒下。

路曼曼已经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妹妹。

齐修远怒吼一声,忍着剧痛一跃而起,直扑向刀哥!

刀哥已经下了狠手,见齐修远再次向自己扑来,立刻就搂动了扳机,但连搂了两下,并没有听到枪响的声音,刀哥心里一惊,知道手里的自制手枪已经没有了子弹,他情急之下用力把枪掷向齐修远,齐修远根本没有闪躲,手枪直接砸到他的腿上并掉在一旁,同时刀哥撑起身体就要站起,但他刚刚起身,齐修远就已经扑倒在他身上,俩人在地上立刻扭打到了一起,展开了殊死搏斗!

齐修远左手掐住刀哥的脖子,全身的愤怒都倾泻在右拳上,他的拳头用足了力量,重重的击打在刀哥的左脸上,刀哥也奋力反抗,一把就掐住齐修远流血的左肩!

齐修远疼的大叫一声,身体一歪,刀哥就势一用力就把齐修远推倒在一边,接着他发疯似的扑向齐修远,开始挥拳猛击齐修远的脸部!

这几拳都是置于死地的攻击,立刻就把齐修远打的满脸是血,齐修远左肩受伤,根本使不上力,但在部队多年格斗的经验在此刻起了作用,挨了几拳后,齐修远腰一用力,一下甩开刀哥,然后看准刀哥的胸口,用右腿用力一蹬,刀哥闷叫一声,整个人就被蹬飞出去,狠狠的撞在一个陶盆上面,陶盆“哗啦”一声就碎裂开来,里面栽种的药植被刀哥压在了身下。

齐修远不等刀哥起身,再次扑了上去,又把刀哥压在身下,拳头挂着风声重重击打着刀哥的脸颊,几下之后,刀哥的脸已经血肉飞溅!

刀哥已经被打的无力翻身,他的手四下抓着,最后抓到半个碎裂的陶盆,立刻抓起悠足了力量,狠狠的砸在齐修远的脑侧!

“啪!”的一声闷响,齐修远被砸的向一侧倒去,头发里登时流出鲜血,眼前也是模糊一片。

紧跟着,刀哥奋力站起,窜了一步,右脚用力踢在齐修远的心口上!同时,齐修远的双手也抱住刀哥的右脚,他用尽全力一扯一扭,只听“咔”的一声轻响,刀哥立刻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只见刀哥的右脚已经被齐修远用特殊手法扭错了位,整个右脚已经扭横过来,脚腕处筋骨凸起!

刀哥惨叫着,抱着右脚在地上打滚,疼痛变形的脸上冷汗和鲜血混合在一起,异常的恐怖!

齐修远摇晃着站起,飞起一脚就把刀哥踢的在地上转了几滚。

刀哥大声惨叫着原地扭动,再也不能起来!

正这时,地下室的大门被人猛的推开,三个警察端着微型冲锋枪已经窜了进来!当前的警察把枪口举起,对齐修远大声喊道:“不许动!举起手,蹲下!快!”

齐修远喘着粗气,把双手举起,大声喊道:“快!快叫救护车!有人中枪了!”

三个警察迅速占好位置,仔细的看了一眼每个人的情况,并把地上的手枪快速捡起。

路曼曼抱着路遥遥,眼里都是泪水,大声喊道:“快啊!我妹妹中枪了!”

一个警察急问:“哪个是歹徒?”

路曼曼一指还在地上打滚的刀哥:“他!他就是!”

那个警察立刻掏出手铐,敏捷的把刀哥的双手拷在背后,然后对门口的同事喊到:“赶紧叫救护车!”

那警察点头,掏出手机,一边拨打一边跑出大门。

刀哥双手被铐在背后,已经没有力气扭动身体,只是野兽一样的低吼着,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小,已经疼的昏死过去。

齐修远步履趔趄着扑到路曼曼姐妹身边,低头看着虚弱的路遥遥,大声喊着那不属于她的名字:“曼曼,曼曼!”

路遥遥眼神已经迷离恍惚,她虚弱的看着齐修远,低声说:“修远,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齐修远看到路遥遥后背的鲜血已经染透路曼曼的衣裳,知道她受伤严重,赶忙说道:“不!你没事,你不会死的,救护车马上就到!”

抱着妹妹的路曼曼已经哭的泪眼滂沱,她对齐修远说:“修远,你快抱着她,我去弄止血药。”

齐修远点头,赶忙轻轻接过路遥遥,然后把她的头紧紧搂在自己怀里。

路曼曼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快速的跑到一棵药植前,然后发疯一样的揪扯着叶子,一边揪一边说:“遥遥,你坚持住,我这就给你弄草药,你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说着,她又跑到另外一棵药植前揪下一把叶子,接着捧着那些药叶跑到桌前,慌乱的找出捣药工具,一边哭着一边捣了起来。

路遥遥抬头看了一眼齐修远,嘴角翘了翘,问:“修远,我把你推下悬崖,你恨我吗?”

齐修远眼里都是悲恸神色,用力摇头:“不!不恨你!”

路遥遥虚弱的点点头,说:“当时你说出那八个字的时候,我一下就失去了理智,我当时觉得,你那些话是在向我姐姐说的,无论是文凯还是你,都爱上了优秀的她。而我就算顶替了她的名字,也无法获得属于我的爱情。所以我在情绪狂乱之下失手把你推下了悬崖。你掉下悬崖后,当时我也特别难过,我甚至想跳下去陪你一起死了。可我看到那满崖的日月花,我知道,我还不能死,我要把姐姐安顿好,然后再去找你。”

齐修远眼泪流出,点头:“曼曼,你想错了,我爱的是你,一个陪伴我历尽艰辛找到木马湖的你女人!”

路遥遥勉然一笑,说:“虽然曼曼不是我的名字,但是,我好喜欢你叫我曼曼。”

“嗯,这我知道,虽然你是路遥遥,但是,那段寻找木马湖的美好时光,是曼曼陪伴着我,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快乐,也共同面对了太多危险。”

听到齐修远这么说,路遥遥眼光莹动,说:“你知道吗修远,在那片河谷,我们一起做的鱼汤,是我喝过的最美味的鱼汤。”

齐修远向路遥遥点点头:“那以后我们还去,我还负责捉鱼,你还负责找野菜,我们会做出更美味的鱼汤的。”

路遥遥点点头:“好,我们还会去的。”

这时,路曼曼端着一碗草药泥跑了回来,她跪在妹妹身边,说:“遥遥,来,把这草药敷在你伤口处,就能把血止住了。”

路遥遥点头:“好,姐姐的药可管用了,小时候我摔倒了,磕破了腿,都是你给我耐心的捣药敷药,药凉凉的,血立刻就不流了。”

路曼曼哭着点头,和齐修远小心的把草药泥敷在路遥遥背后的伤口处。

路遥遥在齐修远的搀扶下回正身体,低声说:“还是凉凉的,特别舒服,姐姐捣的草药一直都特别管用。”

齐修远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路遥遥流出的鲜血已经和草药泥混在一起,不停住的流在自己的身上。

路遥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她看着泪流满面的路曼曼,继续说道:“姐姐,把日月花和木马湖日记给我好吗?”

路曼曼点头,站起身把两样东西拿过来,放在路遥遥怀里。

路遥遥紧紧抱着日月花和木马湖日记,眼神直愣片刻,说:“多美的日月花啊,一株双花,日夜轮转开放,永远在一起,被美丽的木马湖守望呵护着。”

路曼曼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

路遥遥手上的鲜血已经染透了玻璃瓶和木马湖日记的封面,她喃喃的低语道:“姐姐,不要恨我,我是真的羡慕你和文凯相爱的。我一直认为,文凯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永远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好,但是,现在我也遇到了一个,我真的很幸运。”

路曼曼抬头看了一眼齐修远,轻声说:“是,他是和文凯一样,都是最优秀的男人。”

“是啊,特别优秀。和文凯一样,他勇敢和开朗。但是我没有好好珍惜他,我太自私了,当我在大榕树下挖出这个玻璃瓶后,我还是变得偏激了,我心里深藏的对文凯的爱,还是让我在那一刻变得歇斯底里了,甚至他在木马湖的悬崖上对我说出爱我的时候,我都没有醒来,还竟然冲动地失手把他推下悬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应该怪我,也许因为是我还没准备好,去面对最真心的爱。我现在准备好了,但是我应该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了。”

齐修远听到路遥遥的话,眼泪汹涌而出,他低头吻了一下路遥遥的额头,动情的说:“曼曼,一切都过去了,谢谢你!不管你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我对你的爱还是不会变的,悬崖上对你说的话,永远是真心的。”

路遥遥苍白的脸上隐隐现出一丝生机,她微笑了一下,喃喃地的说:“修远,你这样说,我特别开心。现在多好啊,你们都不恨我了,还是这么呵护着我,我现在就算这样就死去,也值了。谢谢你们,我的亲人,我的爱人。”

齐修远紧紧的抱着路遥遥,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了,他感觉自己的心海在翻涌奔腾,根本无法压制。

渐渐地的,路遥遥的眼睛失去了光亮,嘴里低声自语道:“修远,你再把悬崖上的那句话说给我听听,好吗?这回我认真的听。”

“好!”齐修远抑制着眼泪,用沙哑和真诚的声音,对着怀里的路遥遥说道:“路途遥漫,木马成湖。曼曼,我爱你!”

路遥遥听到齐修远说出的这句话,神情变得放松了,她笑了笑,虚弱的轻声道:“路途遥漫,木马成湖。真好啊,我也拥有了最真的爱情了,我已经很太开心了。姐姐,修远,我要走了,去木马湖了,奶奶在那里等着我呢,我要把这件开心的事告诉她,然后,我会在木马湖等着你们,在开满日月花的木马湖畔等着你们来,无论多久,我都等你们。”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最后微笑着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睡熟的婴儿一样,没有了声息。

慢慢的,她怀里那朵洁白的月花,也慢慢轻轻的弯下茎杆,美丽的花瓣合在了一起,不再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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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是一本特别的书,它不会给你讲道理,只是把街头巷尾的故事娓娓道来。但我保证看《所有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的时候,你会想起某位为情所困的朋友、开朗逗比的兄弟,或者多年前还很幼稚的自己;想起某段独行的陌生街道、惊心动魄的旅程,或者一直想忘却忘不掉的记忆;想起某个流连沉醉过的小酒馆、烟火缭绕的路边摊,或者再也未曾回去的校园。《所有坚强都是柔软生的茧》全书30个故事,它们讲爱情、讲友情也讲亲情,所有的事和人,可能曾经也在你的眼前,可能就在你身边。
  • 西游之娱乐时代

    西游之娱乐时代

    西牛贺州,灵山境内。如来佛祖听着手机中播放的问佛,气的直撞墙。火云洞里,人皇轩辕看着遮天郁闷不已“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个虚空大帝的外号?”无量混沌天外天中,女娲圣人看着长生界沉默不语。大唐境内,无数百姓为了雪见和紫萱大打出手。“雪见女神最漂亮”“胡说明明是身为女娲圣母后人的紫萱女神最漂亮”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超少年密码之时空彼端

    超少年密码之时空彼端

    那天,三位少女拾起最后的希望,踏上三条不同的路线,前往同样的汇聚点。一张照片,白衣少年,暖心微笑……回忆起一见钟情、二次心动的她,泪中带笑的拥入他的怀抱。冰激凌店,薄荷笑颜,那句“先生”再次回响耳边……薄荷冰激凌的清凉萦绕在鼻尖,她笑着靠在他的肩膀。熟悉的站点,公车再次停靠在眼前……又一次踏进这辆公车,目光交汇间,身旁的少年已与自己十指相牵……初夏的风徐徐吹过,十里长街树影婆娑……一步一步揭开的阴谋,一点一滴的时光,一环扣一环的命运……“我们会走到最后对吗?”“没有最后,只有永远。”“对!我们要一起走到永远!”《超少年密码II:时空彼端》又名《超少女密匙》
  • 崩序时代

    崩序时代

    这是一次船新的冒险,开启在那混乱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