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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诅咒

第一节 夜泣

寂静的午夜,叶心蕾在值班室里昏昏欲睡。突然,门外的走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值班室的房门被重重推开,护士刘晓脸色煞白,满脸惊惧的喊道:“护士长,我又听到那个声音了!”

叶心蕾猛然惊醒,“什么?在哪?”

“就在后面的走廊上。”刘晓惊慌的指向门外。

“走,带我去看看!”叶心蕾眉头微蹙走到门边。

“护士长!”刘晓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叶心蕾,身体微微发抖。

“怕什么!有我呢!”叶心蕾不由分说拽着刘晓的胳膊,快步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浩昇医院是回字形的格局,叶心蕾的值班室,在西南角上。刘晓说的后面的走廊,就是紧靠值班室,南面那条走廊。

空荡的走廊上寂静无声。住院的病人不多,南面走廊上的病房,只有两个房间有病人。此时,病人早已休息,从病房门上的观察窗能一眼望见,所有的房间都关着灯。

叶心蕾拽着刘晓,沿着走廊一直走到楼层的东南角,都没有听到一丝杂声。

“你是不是听错了!没什么声音啊!”叶心蕾责怪的看着瑟瑟发抖的刘晓。

“护士长,真的,我没听错,刚才……”

“唔——唔、唔,唔——”走廊中骤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哭泣声。

刘晓紧紧靠在叶心蕾的身上,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带着哭腔低声说道:“护士长,你听!”

空气中隐约传来女人的轻泣,“唔——唔、唔,轩轩,轩轩,你死得好惨,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

悲凄的哭诉,划破午夜的宁静。空荡荡的走廊里,一阵阴森的冷风迎面吹来,叶心蕾顿觉浑身发凉,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站在东南的转角处,叶心蕾惊恐的扫视着东面和南面的走廊,没看到任何人走出房间。

叶心蕾回过神来,悲凄的哭诉声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走廊里静悄悄的,除了身边刘晓紧张的呼吸声,什么也听不到。

呆呆的站了几分钟,走廊里再没有任何声响。叶心蕾甚至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刘晓,你听清说什么了吗?”

“轩轩,她叫轩轩!她说要陈家的人偿命,是赵毓梅!一定是赵毓梅。”刘惊惊恐的看向东面走廊尽头的窗户。

三个月前,赵毓梅就是从那跳下去的。

叶心蕾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不停使唤。赵毓梅跳楼那天,她就在护士站,眼睁睁的看见赵毓梅冲向那扇窗,撞破玻璃摔了下去。

赵毓梅头部着地,当场死亡。浓稠的鲜血淌了一地,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的贴在赵毓梅惨白的脸上,发间圆睁的双眼,仿佛在诉说她的不甘与怨恨。

“嘭”,叶心蕾和刘晓身后楼梯间的门毫无征兆的被推开,刘晓“啊”的一声,瘫软在地。

“护士长!你们……,刘晓怎么了?”管床医生胡跃平端着饭盒从门外走进走廊。

叶心蕾舒了一口,她也毫无防备的被吓了一跳。胡跃平穿着一双软底鞋,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

“哦,没什么,小刘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值班室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你叫小赵顶着吧。”

“哦,好!”胡跃平狐疑的看了一眼泪痕未干的刘晓,顺着东走廊往办公室走去。

叶心蕾扶起刘晓,回到值班室,让刘晓靠在办公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刘晓,你听清声音是从哪传来的吗?”叶心蕾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刚才太过慌乱,竟没有听清,声音是从哪传出来的。

“我不知道!上次,我是在前面的北走廊听到的。那天晚上,小雨睡着了,她什么也没听到,就我听到了。”刘晓惊魂未定的握着水杯,冰凉的手试图从水杯上获取热量。

赵毓梅是叶心蕾亲眼看着咽气的,她平素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刚才,那隐隐约约悲凄的哭诉,实实在在的传到了叶心蕾的耳朵里。她知道那不是错觉,刘晓和她一样听见了那悲凄的哭诉声。

这是医院五楼第二次出现这个声音。第一次出现这个声音没几天,医务科主任陈逸航死了,死得蹊跷诡异!

何羽轩的医疗事故,就是陈逸航处理的。医院里已经有人在私下流传着赵毓梅鬼魂索命的谣言。

此刻,在叶心蕾亲身经历了赵毓梅夜半悲泣之后,她开始有点怀疑自己的观点。难道,赵毓梅真的回来索命了吗?

刘晓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刘晓变得浑浑噩噩,昏昏沉沉。

叶心蕾轻轻带上房门,沿着南走廊,再次走到东南角。空荡荡的走廊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楼梯间的声控灯熄灭了,从门上的玻璃窗看出去,漆黑一片。

顺着东走廊,叶心蕾走过一间间病房,看到只有516号房间还亮着床头的灯,病人罗美枝的床是空的。

“罗美枝,罗美枝!”叶心蕾扭了下门把手,门锁从里面锁上了。

“哗——哗”卫生间传来冲水声,罗美枝从里面出来,见观察窗外是叶心蕾,打开了房门。“护士长,有事吗?”

“哦,没事,我见你床上没人,随便问一声。你丈夫回去了?”

“嗯,儿子一个人在家害怕,阿坤回去了。”

“哦,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就按铃。”

“好的,护士长!”

叶心蕾走到北走廊的护士站,小赵和胡跃平正小声议论着什么。

“小赵,晚上没什么情况吧?”

“没情况,护士长!”

“你们,没听到什么声音吧?”

“没有啊!住院的孩子,晚上输完液都回家了。只剩七八个住院的病人,也都休息了。”

“嗯,晚上挺安静的。”胡跃平看着叶心蕾说道。

“哦!”叶心蕾点点头,巡视了一圈,从西走廊回到了西南角自己的值班室。这时,叶心蕾才想起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四十八分。听到赵毓梅的哭声,大概是在十几分钟之前。

经历了午夜诡异的小插曲,叶心蕾睡意全无,一直在值班室坐到天亮。中途,她大着胆子又到刚才听到哭诉的南走廊巡视了两次,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方婕,大致情况就是这样。”叶心蕾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她一夜没睡,清早一下班,就把方婕约到了中心广场,把昨晚的经历和盘托出。

叶心蕾是方婕的高中同学,她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眼睛大而有神,眸子里水波荡漾,坚毅挺直的鼻梁,兼有女性的俏美又有点男性才有的英气,细润柔软的红唇,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微削的香肩上。两人关系十分要好,只因工作繁忙,近来很少见面。

初夏清晨的阳光,已有些耀眼,方婕听完叶心蕾的故事,微微眯起眼睛。喧嚣的广场,阳光下翩跹起舞的人群,和叶心蕾的故事显得格格不入。

“心蕾,你确定不是错觉?”对叶心蕾的故事,方婕有些怀疑。

“绝对不是错觉!方婕,不只我听到,刘晓也听到了。她听到的内容和我听到的一样。”叶心蕾郑重的肯定自己的说法。

“可是,赵毓梅三个月前已经死了!”

“对,正因为她已经死了,我才觉得得诡异!”

“你能听出赵毓梅的声音?”

“嗯,我不知道。但那应该就是赵毓梅的声音。”

“应该?”方婕看出叶心蕾不太确定。

“呃,我和赵毓梅接触不多,但是听昨晚那个声音的口气,她应该就是赵毓梅。”

“会不会是有人搞恶作剧,用放音机……”

“不可能,方婕!那条走廊上就两个病房有人,当时他们都休息了,房间关着灯。而且,声音不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

“心蕾,刚才你说陈逸航死得蹊跷,他到底是什么死的?”

“陈逸航晚上值夜班,他老婆于娟来给他送宵夜,走的时候,两口子在办公室亲热了一下,当时正在接吻,陈逸航突然呼吸困难、双唇肿胀,皮肤呈现点点红斑,他手捂着喉咙倒地休克,还没送到抢救室就死了!”

方婕惊讶的望着叶心蕾,这种死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第二节 死亡之吻

“陈逸航是不是中毒了?”方婕脑子里立刻闪出这个念头。

“不是,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后来经过法医尸检,证实过敏源正是花生!”

“于娟送来的宵夜里有花生?她不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吗?”

“她知道。因为陈逸航对花生过敏,于娟从不买花生,也从不吃花生。那天她和医院几个同事吃宵夜,那家餐厅做咖喱鸡的杏仁用完了,就用花生代替杏仁,放进了香料里面。于娟觉得味道不错,吃了很多。可谁知道,这样竟会要了陈逸航的命!”

“跟吃过花生的人接吻也会过敏?”方婕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嗯。以前国外也有过类似的报道。进食之后,食物过敏源仍会残留在唾液长达几个小时。谁也没想到,这竟是死亡之吻。”

这确实死得够冤的!

“那你为什么说陈逸航死得蹊跷呢?”

“因为……”叶心蕾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因为陈逸航死以后,我发现于娟和内科的强劭奇,好像有点……”

“有点什么?暧昧?”方婕猜测道。

“对,我发现他们俩鬼鬼祟祟的,于娟也不像很难过的样子。后来我听说,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强劭奇和于娟他们一起吃的宵夜,那份咖喱鸡,就是强劭奇点的。”

“强劭奇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吗?”

“我不知道。如果不是陈逸航死了,医院里也没人知道他对花生过敏。强劭奇……”叶心蕾轻轻摇了摇头,不敢确定。

“但是你说,医院里谣传,陈逸航是被赵毓梅索命而死!”

“嗯!都是刘晓嘴快,第一次她听到赵毓梅的哭声,就四处乱说,几天以后,陈逸航一死,大家就开始议论纷纷,说陈逸航是被赵毓梅索命而死的。”

“可陈逸航分明是死于过敏!”

“是啊,方婕!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刘晓半夜听到赵毓梅的哭声,短短几天,陈逸航就死了。他是陈家二公子,那种死法,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唉!”叶心蕾重重叹了一口气。

方婕疑惑的看着叶心蕾,“心蕾,那你找我的意思是……?”

“方婕,我知道你协助警方破了不少案子,你能不能……?”

“你想叫我帮你调查?”方婕皱起了眉头。

“对,上次出现赵毓梅的哭声,陈逸航就死了。昨天,又出现赵毓梅的哭声,我担心……,再出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报警?”

“报过了。警方在医院蹲守了一整晚,根本没听到丝毫动静。陈逸航的死,也查不出什么问题,于娟压根就不知道咖喱鸡的调料里面有花生。警方经过调查,确定那家店,恰好当天把杏仁用完了,才用花生替代。我无凭无据的,总不能把怀疑于娟和强劭奇有染的事,拿出来乱说吧!”

“既然是这样,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说实话,方婕的确是不想淌这滩浑水。

“方婕,你就帮帮我吧!不说别的,就半夜那凄惨的哭声,你不知道,真是太恐怖了。再这样下去,我会受不了的!医院里也会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没有心思工作了。”

方婕静静的考虑着叶心蕾的话。半夜诡异的哭声,陈逸航蹊跷的死法,确实让方婕有些好奇,她比叶心蕾更不相信鬼魂索命的说法。

但是,浩昇医院毕竟是民营医院,标准的家族企业。在方婕看来,陈逸航的死也许是巧合,也许是陈家的内部争斗,如果这里面真有什么阴谋的话,那也是警方的事,跟她方婕没有关系。

“心蕾,我可以答应你,帮你查查半夜哭啼的事,但是陈家的事,我暂时不方便插手,如果你有证据证实陈逸航的死有问题,那就直接报警吧!”

“行,方婕!就查半夜哭啼的事。只要能弄清究竟是鬼魂作祟,还是人为捣鬼,只要以后不再出现半夜啼哭的事就行!”

“好。心蕾,上一次出现哭声是什么时候?”

“大概一个月前吧,应该是五月二十几号,好像是周末。”

方婕在手机上查了一下日历,周末是五月二十四、二十五两天。

“哭声持续了多久?”

“应该是两天,头天刘晓的夜班,她听到了哭声。第二天李娇的夜班,她在走廊上也听到了哭声。第三天王玥和宋曼宁的班,没听她们提起哭声的事。哭泣的时间,我觉得差不多一分钟左右。”

“刘晓第一次和第二次听到哭泣的内容,都一样吗?”

“嗯,一样,我昨晚听得不是很清楚,我问过刘晓,她说,昨晚听到的哭诉,和她上次听到的差不多。”

“心蕾,今晚那哭声还会出现吗?”

“我不知道。上一次,哭声连续出现了两天。”

“心蕾,今晚还是你的夜班吗?”

“不是,如果晚上你能来陪我。我可以换班!”

“你晚上几点上班?”

“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

“你们的值班时间怎么和别的医院不一样?”

“唉,我们医院就是这样,老头子规定的时间。”叶心蕾口中的老头子,就是医院的院长陈浩昇。医院的名字,是用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

“那好,心蕾,你准备一份赵毓梅母子和那次医疗事故的材料,晚上到了医院,我再好好看看。当初发生医疗事故的时候,媒体上的报道,都不太全面。”

“行,材料医院里有,我叫人准备。方婕,你是不是怀疑午夜的哭啼声,是人为……?”

“晚上去了就知道了。对了心蕾,你再准备一份,两次半夜发现哭啼声时,当班的医护人员名单和住院病人的名单。”

叶心蕾不经意的挠了下头,没想到方婕的要求那么复杂。“好,我全都准备好!”

“那我们就晚上见吧!”方婕站起身来,太阳越来越晒,广场上跳舞的大叔大婶也都散了。

“好,方婕,晚上见!”

和叶心蕾分手以后,方婕回到办公室,慢慢的回忆起平时从叶心蕾口中获悉的陈家资料。

浩昇医院的前身,只是一间小诊所。老板陈浩昇,莆建人。原是莆建省医的一名全科急诊大夫。九十年代,陈浩昇辞去工作,到林城开起了诊所。

这是一个赚钱的行业,经过十来年资本、经验和人脉各方面的积累,2001年,陈浩昇租下金海大厦,将原来的诊所扩大为林城浩昇医院。三年后,陈浩昇凭着独到的眼光和过人的胆魄,在兴建的林城开发区,贷款投资修建了现在的浩昇医院大楼。

林城的各家医院,基本上都集中在市区。陈浩昇的大楼建成以后,浩昇医院成为林城开发区唯一的医院,也是林城为数不多运营情况良好的民营医院之一。

陈浩昇的大儿子陈逸辉和二儿子陈逸航,受其父影响,高中毕业以后都选择了医学专业,毕业后顺理成章成为陈浩昇的帮手。经过多年磨练,陈逸辉现在已升任为副院长,陈逸航则全面负责医务科的工作。

叶心蕾的丈夫林智扬是陈浩昇的外甥,林智扬的母亲陈蝶凌和林哲涵在他十一岁时,不幸发生车祸亡故。林智扬从小就在舅舅陈浩昇的身边长大,和陈逸航一起念的医科大学。

林智扬原来负责医院办公室的工作,后来因为陈家两兄弟不合,陈浩昇为了制衡两个儿子,把外甥林智扬调到自己身边担任院长助理,摆明了是把林智扬当作下一任院长培养,才慢慢平息了两兄弟的争斗。

陈浩昇还有一个女儿,叫陈逸歆。从小性格叛逆,没有遵从父亲的意愿报考医学专业,拗着劲读了几年金融专业,出来混了两年找不到工作。后来没有办法,只得老老实实的进了医院的财务科。

家族企业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浩昇医院一步步走来,也经历了不少的医疗事故和医患纠纷。赵毓梅跳楼自杀,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婕是无神论者,当然不会相信鬼魂索命那种无稽之谈。但方婕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很不简单!一切,只有今晚,亲耳听听那诡异的哭诉再作判断。

第三节 医疗事故

晚上十点,方婕准时到达浩昇医院五楼,这一层是妇产科和儿科的病房。正对护士站的北走廊上是儿科病房,叶心蕾值班室所在的西走廊是产科病房。剩下的南走廊和东走廊全是妇科病房。

叶心蕾早早的把方婕需要的资料,都准备好放在值班室里。但方婕到了值班室,却没有急着看。

“心蕾,先陪我转一圈吧,我想先看看医院的布局。”

“好的,方婕,走吧!”

医院一楼的正门,开在北面。挂号处、收费处、药房、门诊、夜间急诊都在一楼大厅,东南角的外面,有层独立的平房,面积不大,是医院的食堂。

整个医院,总共有六条上下的通道。分别是西面中部的主电梯,四个角上的步行楼梯。东南角上还多了一部职工电梯。

二至五楼是各科室住院部病房,六楼是医院的行政办公区。六楼的几个楼梯口,都安装着电控门。两个电梯口装着拉闸门,晚上会上锁。

叶心蕾值班室并不算西走廊的尽头,因为值班室的右边,还有一间公共卫生间,供医护人员和外来人员使用。

病房都是标准的双人间,配有卫生间、电视和空调。

走廊和所有的病房,都装有防火材料制成的吊顶,用铝条分隔成一格格五十公分见方的顶板。

方婕慢步走到五楼的东南角上,楼梯间的门外,就是那部职工电梯。

“心蕾,昨晚,你和刘晓就是在这听到哭声的?”

“嗯。我们刚走到这,就听见哭声了。”

“你说刘晓第一次听到哭声,是在哪?”

“在那边。”叶心蕾指向东北角跟北走廊相交的位置。

北面的走廊是儿科病房,正对护士站,护士站的后面,有几间医生办公室和值班室。

走廊和病房所有的窗户,从上次赵毓梅跳楼以后,医院就在窗户内部加装了钢丝网,以防止再次发生类似事件。

赵毓梅三岁的儿子何羽轩,当时住在北走廊儿科病房2号床,紧邻东北角的第一间病房。赵毓梅那天就是从第一间病房对着的护士站,冲向走廊角落上的窗户跳楼的。

方婕现在所处的东南角上,除了病房,还有一间清洁室。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用于存放清洁工具和供清洁工人休息。平时,都不上锁。

“心蕾,昨晚你打开这扇门看过吗?”方婕推开清洁室的门问道。

叶心蕾摇摇头,“昨晚都被吓懵了,当时没想到打开这扇门查看。但是,昨晚我没听到里面有动静。我从门下的缝隙看过,里面没开灯。”

“不开灯不代表里面没人。”这个房间里没有窗户,但是方婕觉得,如果真有心做什么坏事的话,开不开灯都没什么影响。

叶心蕾耸耸肩,对方婕的说法不以为然,“方婕,我敢肯定,昨晚的哭声,绝不是从房间里传出来的。那个声音,没有房间墙壁共振那种空洞的回声。我感觉,声音就像从空中发出来的。”叶心蕾比划着指向空荡荡的走廊。

“心蕾,你值班室有挂锁吗?”清洁室的门上,装有锁扣,只是没有门锁。

“有,抽屉上有挂锁,你想把门锁上?”

“嗯,你去把锁拿来。”

“好。”

方婕在走廊上看了一下,晚上留在医院住院的病人并不多,很多房间都空着。

“方婕,现在就锁吗?”叶心蕾手上拿着一把小挂锁走过来。

“嗯,现在就锁。晚上清洁工不上班吧?”

“他们晚上十点下班,早上六点才上班。”

“好,那就先锁上。心蕾,把所有空病房都检查一遍,然后全部锁好。”

“好!”

叶心蕾沿着东走廊去了护士站,方婕从南走廊回到值班室,开始翻阅叶心蕾准备的资料。

因医疗事故死亡的患者,叫何羽轩,刚满三岁。父亲何齐元,是开发区本地农民,兴建开发区政府征收土地后农转非,在市内一家装修公司做装修工人。母亲赵毓梅是黔州省南部瑶山嫁过来的,没有上班,专职照顾儿子。

说起来,何羽轩进医院并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

可正常的输液,却偏偏出了事情。快输完液的时候,小羽轩突然感觉胸闷、憋气,呼吸十分困难,几分钟后心脏就停止了跳动。

相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对这起奇怪的医疗事故进行调查,没有发现院方在操作上有过失。法医的死亡病因描述是“急性肺水肿”,调查组最后认定医院无过错,小羽轩的死是意外。

但小羽轩的母亲却不那么认为,她认定就是到医院输液才导致的急性肺水肿。小羽轩死后,赵毓梅每天都跑到医院闹事,说医院是凶手,要院方把孩子还给她。人死不能复生,院方当然没办法把活生生的孩子还给赵毓梅。

为了平息事态,陈浩昇决定一次性赔偿何氏夫妇一笔五万块的精神抚慰金。何齐元已经答应了院方的条件,同意不再追究医院的责任。

可是收下医院的赔偿金没几天,赵毓梅又跑到医院来闹。医院联系不上何齐元,怎么劝赵毓梅都无法制止她的哭闹。最后,医生回了办公室,护士坐在护士站里,任由赵毓梅在儿子生前的病房门前哭闹。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赵毓梅闹了一阵,突然冲向窗户,撞破玻璃跳了下去。当时院方的医护人员,没有一人反应过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赵毓梅,从五楼的窗户纵身跳出窗外。

赵毓梅头部落地,当场死亡。当时五楼护士站里的护士,目睹了整个过程。清楚的记得赵毓梅跳楼之前,那恶毒的诅咒“轩轩,我要陈家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正是这个诅咒,让陈逸航的意外死亡,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赵毓梅死后,院方又赔了何齐元一笔钱,才把赵毓梅跳楼的事了结。医院也因此,受到了上级医疗管理部门的批评和警告。

看完医疗事故的资料,方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力感慨生活中这种意外的悲剧。“心蕾,何羽轩的死,院方真的没有责任?”

“没有,用药完全没有问题,操作也没有失误。唉,其实这种情况,几乎每家医院和诊所都碰到过。每年,总有几个病人,因为输液导致死亡。不是过敏,但找不到原因。”

“你们医院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嗯,我听智扬说,以前医院还在金海大厦的时候,出过一次这样的事。那次也是赔钱了事,上级调查组的责任认定,医院没有过错,家属也就没有过多刁难。”

一条人命,赔点钱就了事了!这是方婕一向对医院没有好感的原因之一。可细细想来,真遇上这样的事,医院也是无可奈何。

“住院病人的资料,都拿来了?”方婕厌倦的合上医疗事故报告,拿起住院病人的资料。

“嗯,五楼所有病人的资料,都在这了。这几份,是晚上不在医院留宿的病人,我单独分到了一边。”

方婕没碰那份不在医院留宿的住院病人资料,直接翻看起晚上不回家的病人资料。

“心蕾,你知道,这些住院病人里面,有何齐元或是赵毓梅的亲属吗?”

“应该没有吧。何齐元只有一个哥哥,四十来岁还没结婚,上次去何家谈赔偿的时候,我见过。赵毓梅是瑶山人,住院病人里面,没有一个是黔州省南部过来的。”

“那……”

敞开的值班室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悲惨凄凉的哭泣声。“唔——唔、唔,唔——”

叶心蕾站在方婕桌边,惊恐的看向门外的走廊,脸色煞白。

第四节 卫生间的神秘人

方婕迅速从座椅上弹起来,冲向门外的走廊。

“唔——唔、唔,轩轩,轩轩,你死得好惨,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

空荡荡的走廊里,分不清是从哪传来的声音。那隐隐约约悲凄的哭诉,仿佛虚无缥缈的化外之音,听得方婕头皮发麻,直觉后背像被一阵寒风吹过,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

叶心蕾呆呆的站在门边,双脚不听使唤的迈不动步,惊恐的眼神求助的看向方婕。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令人恐惧的声音,这声音完全听不到声源,真如她所说,哭泣声自空气中传出来,好似无处不在。

哭声不知不觉停了,方婕飞快的跑到清洁室门口,只见挂锁还好端端的锁着。她转弯跑向前方的护士站,两名护士小姐,正在窃窃私语。

“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方婕紧张的喘着气问道。

“你是哪个病房的家属,已经过了探视时间了!”瘦脸的护士有些不耐烦。

方婕微微皱眉,西走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那是我的朋友,刚才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叶心蕾站在护士站的后方,轻声问道。

“护士长!”另一个护士回头看了一眼。

瘦脸护士看看方婕,又看看叶心蕾,“没听到什么声音啊!怎么了,护士长?”

“你呢,小喻?”叶心蕾问另一个护士。

“我也没听到什么声音。”小喻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刷的站起来,紧张的问道,“护士长,你是不是听到刘晓说的那个声……”

“啊!”瘦脸护士惊慌的四处看着。

护士站的电子时钟,显示十二点三十七分。

“走吧,回去。”方婕绕过护士站,看了一眼电梯口的两部电梯,都停在一楼。

叶心蕾正色瞪了两个小护士一眼,和方婕走向值班室。

快走到值班室门口时,那隐隐约约悲凄的哭诉又空灵的响了起来“……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

方婕侧耳倾听,声音却已停了。她加快脚步走到西南角的公共卫生间门前,一眼看到对面楼梯间的门轻轻的晃着。

“心蕾,快跟我来!”方婕喊了一声,快步跑向楼梯间。

步行楼梯旁的职工电梯,刚下到二楼。方婕紧皱眉头,朝步梯往下跑去。

叶心蕾看了看身后空荡的走廊,赶紧随方婕跑下楼去。

“心蕾,监控室在哪?”方婕跑到一楼,在电梯口、楼梯间和大厅找了一遍,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在前面。”叶心蕾带着方婕走到大厅的西北角,敲响保安室的门。

“叶护士长!”保安室里,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打开了门。

方婕挤进门里,指着桌上的显示器问道:“哪一个是职工电梯间的监控?”

“老曹!”叶心蕾示意老曹赶紧回答方婕。

“是这个。”老曹指着显示器左下方的画面。

“帮我回放。“方婕看了一下时间,”回放到五分钟前。”

老曹依言操作,只见回放画面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带着工作帽,从职工电梯里快步走了出来。

“这是谁?”方婕侧脸看向老曹。

“不知道。这人不像是医院的人,医院没有这种颜色的工作服。”

方婕探寻的看向叶心蕾。

“我也不知道是谁,帽檐遮住了脸,看不到相貌。”叶心蕾轻轻摇着头。

“曹师傅,你能把昨天晚上,十二点三十分到凌晨一点的职工电梯间监控找出来吗?”

“能,你等一下。”老曹立刻就把监控视频,倒回了昨晚。

半个小时的画面里,只有一个端着饭盒的人在监控中出现,就是昨晚值班的管床医生胡跃平。没有看到任何人从电梯或者楼梯下来过。

医院四个步行楼梯口,都能通向医院外部,正门晚上也是自由出入的。那个戴着帽子,身穿工作服的人,从电梯里出来,直接从东南角的楼梯间离开医院。

这究竟是什么人?十二点三十七分方婕正好站在护士站的左侧,一眼就能看到走廊东南角通向职工电梯那道门,当时走廊里没有人。

方婕和叶心蕾从护士站快走到值班室的时候,只听到了后面半截哭诉“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这期间两分钟不到,方婕和叶心蕾没有听到脚步声。

哭声停了以后,方婕从值班室快步走到公共卫生间门前,就看到对面东南角楼梯间的门晃动,分明那人是刚出去。

这诡异的哭泣声,会不会跟那人有关?

“曹师傅,楼层走廊有监控吧?”

“有。”

“你把五楼东南角的监控调出来,时间,从十二点起。”

“好。”

从老曹调出来的监控显示,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是十二点三十二分从东南角楼梯间的门进入走廊的,他进来之后,径直走进了西南角的卫生间。十二点三十七分,那人从卫生间出来,原路返回从东南角的楼梯间离开五楼。他通过南走廊的时候,方婕和叶心蕾恰好被楼层回字形中间的房间挡住了视线。

“走,心蕾,回去。”方婕从监视器前离开,对老曹点了下头,出了保安室。

“去哪?”叶心蕾不解的问道。

“当然是去公共卫生间看看,你不会认为那人坐电梯上五楼,单单只是为了上个厕所吧!”方婕指了一下一楼的卫生间。

两人从主电梯回到五楼,电梯门“叮”的一声轻响,护士站的两位护士扭头发现护士长和她那个朋友,从电梯间走了进来。

叶心蕾严厉的眼神扫过二人,两位护士乖乖的扭回脑袋。

方婕走到公共卫生间门口,看到女卫生间开着门,一盏昏黄的白炽灯,让狭小的卫生间一览无余。

男卫生间的门关着,方婕上前用力敲了几下,“里面有人吗?”

半天没听到回应,方婕推开门,卫生间黑漆漆的。她拿出手机调亮电筒,在门边的墙上找到灯的开关。“嗒嗒,嗒嗒”摁了几遍,卫生间的照明灯毫无反应。

“灯坏了。”方婕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叶心蕾站在门边抵着门,让走廊上的灯光映进来。方婕拿着手机电筒,把厕所的所有角落和隔间都照了一遍,除了熏人的臭味,没有发现异常。

方婕走出卫生间,看了一眼对面东南角楼梯间的门,十分纳闷,那人上卫生间究竟是干什么?

“心蕾,这个卫生间平时是不是没什么人使用?”

“嗯,白天有外来人员使用,晚上基本上就只有值班的医护人员使用。”

“今晚的值班医生是谁?”方婕突然想起,今天晚上,好像还没看见值班的医生。

“许鹏飞,他可能在值班室吧!”

“走,去看看。”

叶心蕾和方婕走回护士站,紧挨着护士站的医生值班室亮着灯。

“小许,小许!”叶心蕾轻轻敲着门。

“护士长,有事吗?”许鹏飞睡眼惺忪的拉开房门。

方婕看了一下房内,床上的薄被有些凌乱。

“没什么事,男卫生间的灯坏了,跟你说一声。”叶心蕾无话找话的敷衍,转身和方婕回了值班室。

许鹏飞和两位护士露出疑惑的眼神。

“方婕,你刚才听清了吧?”叶心蕾关上值班室的门,小声问道。

“听清了。”方婕在椅子上坐下,“可是,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叶心蕾迷茫的皱着眉头。

方婕困惑的看着叶心蕾,刚才在走廊上她的确清楚的听到那悲凄的哭诉,可是方婕吃不准,那悲凄的声音,究竟是不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她和叶心蕾的感觉一样,那声音虚无缥缈,压根就无法判断声源。

可要说声音不是来自公共卫生间,那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从外面来到医院五楼上了个厕所就立刻离开,又是怎么回事!

第五节 毓梅叫我

从监控时间上看,那个身着工作服的人,在五楼的公共卫生间只待了三分钟,他在里面就只是上厕所吗?一至四楼都有卫生间,他如果只是想到医院上厕所,有什么必要,非要到五楼的卫生间!方婕感觉十分奇怪。

“心蕾,你好好想想,你以前在医院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见过这种工作服吗?”

叶心蕾皱眉想了一下,“见过,我在何齐元家见过。有次去他家谈赔偿的事,我记得一张椅子上,就搭着一件这种颜色的衣服!”

“何齐元?刚才的监控里那个身穿工作服的人,你觉得像何齐元吗?”

“看不出来,身材倒是差不多,但是没看到脸,我不敢肯定是不是何齐元。但是方婕,昨天晚上哭声出现的时候,楼道里没有人!监控里除了胡跃平,也没有任何人出入过五楼。”

“心蕾,你联系一下曹师傅,让他查看上个月二十四二十五号那两天晚上五楼南走廊的监控。”

“好。”叶心蕾立即给监控室曹师傅打了电话。

“心蕾,你这有棍子吗?”方婕的目光在值班室里搜索。

“你要棍子干什么?”值班室当然没有棍子,叶心蕾觉得方婕有些奇怪。

“对了,你去给我找一个吊输液瓶的支架来。”方婕站了起来。

叶心蕾疑惑的看了方婕一眼,出门找来一根支架上的铁杆子。

“走,我们去卫生间。”方婕接过铁杆,出门进了卫生间。

“方婕,你要想干什么?”叶心蕾跟着方婕走进黑乎乎的卫生间。

“心蕾,拿着,给我照亮。”方婕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

叶心蕾拿过手机电筒,只见方婕举起手里的铁杆,用力去捅卫生间吊顶的顶板。

连着捅了十几块顶板,没发现有松动能捅开的。叶心蕾知道了方婕的意图,配合的给方婕照着亮。

突然,外面走廊上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声“唔——唔、唔,唔——”。

叶心蕾顿觉后背发凉,轻轻叫着“方婕!”

方婕听到哭声,马上辨别了一下方位,确定哭声不是从卫生间发出的。拿着铁杆立刻冲出了卫生间。

“唔——唔、唔,轩轩,轩轩,你死得好惨,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

夜半空荡的走廊里,乍现悲凉凄然的隐隐哭诉,不禁让人毛骨悚然。方婕感觉毛孔似乎全都张开,阵阵凉意侵袭着身体。冲出卫生间的脚步,不受控制的停了下来。

“方婕!”叶心蕾发出低颤的娇呼。

方婕转头看去,叶心蕾扶墙而立,脸色煞白神情恐惧的微微打颤。

哭诉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走廊里变得异常宁静。方婕环视空荡的走廊,着实分辨不出那虚无缥缈的声音,究竟来自何处。

“心蕾,你没事吧?”方婕走到叶心蕾身前,搀住她的手。

“方婕!”叶心蕾半天才缓过劲来,手指冰冷。这是她第四遍听到这悲凄的哭声,恐惧的感觉一遍比一遍强烈。

“心蕾,没事了!”方婕用力握住叶心蕾的手,其实她和叶心蕾一样,手心冰冷潮湿。

叮铃铃——!叶心蕾的手机骤然响起。

“喂~!”

“护士长,我看到那个穿工作的人了!”曹师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在哪?”

“在监控里。二十五号半夜十二点半,那个穿工作服的人,也到过五楼卫生间。”

叶心蕾困惑的看向方婕。

“护士长,护士长!”

“呃,我马上下来。”

叶心蕾醒过神来,挂了电话。“方婕,你听到了!”

“嗯,下去看看。”方婕把铁杆立在墙边,拉着叶心蕾从职工电梯下楼。

一进监控室,老曹兴奋的指着监控显示屏,“护士长,你看!”

画面里,那个穿工作服的人,低着头从五楼楼梯间推门而入,经过南走廊,径直走进卫生间,几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原路离开。他头上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完全看不到脸,但是从身材来看,和今晚进入五楼卫生间的应该是同一人。

“曹师傅,麻烦你再查找一遍,从上个月二十五号到今天,这个人来过医院五楼几次!”方婕希望能找出一个可以看到这个人正面的画面。

曹师傅看了叶心蕾一眼,后者郑重的点点头。

“心蕾,我们先上去吧!”方婕心想,那个悲凄的哭声,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出现。

叶心蕾和方婕回到五楼,护士站里小喻伏在桌上打盹,瘦脸的护士拿着手机在玩游戏。看她们的样子,应该是没听到什么动静。

方婕二人回到值班室,叶心蕾想关上房门,方婕叫她把门半掩着,以方便随时监测走廊的动静。

“心蕾,你说上次刘晓听到这个声音是在北走廊?”

“嗯。”

方婕十分疑惑,两次哭声响起的位置都不一样,但是穿着工作服的人,两次都在同一时间,到五楼卫生间去。这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可以确定的是,今晚和昨晚的哭声,都出现在南走廊,北走廊那边的护士站,并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这诡异的哭声,如果和穿工作服的人有关,那人是怎么改变声源的方向位置的?如果哭声和穿工作服的人没有关系,难道真是赵毓梅的鬼魂在哭泣?方婕又是一阵不寒而栗。

不,这世界不可能有鬼!方婕强自稳定心神,心里假设了无数种可以发出哭声的方法,但是没有一种,可以任意改变声源的方向和位置。

叶心蕾没像方婕想那么多,她紧张的从半掩的门缝盯着外面走廊,两人各怀心思默不作声的坐到了天亮,哭声再没有出现过。

“方婕,天亮了。”叶心蕾低声叫着假寐的方婕。

“嗯。”方婕看了一眼时间,六点过几分。“你能走了吗?”

“去哪?”叶心蕾不解的问道。

“何齐元家不远吧?”

“你想去找何齐元?”

“嗯,我想见见他。”

“现在太早了吧?”

“不早,走吧。”

何齐元住在距医院两条街的拆迁安置房,到了何齐元家楼下,方婕没有急着上楼,小区一角有一些健身设施,几个老人正在锻炼身体。方婕拉着叶心蕾找了两个没人的健身设施,假装早锻炼。

六点半刚过,叶心蕾就发现何齐元从单元口出来了,他身上穿的正是昨晚监控里那套灰蓝色工作服。

“方婕,就是那个人,你看他的衣服。”叶心蕾侧头向方婕示意。

方婕的目光迅速盯上何齐元,他今天没带帽子,油腻腻的头发贴在脑门上。脸色苍白,目光呆滞,嘴唇灰白缺少血色,瘦削的脸颊满是细细的胡渣子,看上去起码有四十岁。工作服上沾着几团油渍,好像很久没洗过的样子,给人一种沧桑憔悴、失魂落魄的感觉。

叶心蕾有些惊讶,她最后一次见何齐元的时候,他并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的何齐元面色丰腴,形容整洁,整个人看着都要精神许多。

方婕对叶心蕾点点头,两人快步上前,拦住了何齐元的去路。

“何齐元!”

方婕叫了一声,何齐元呆呆的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女人,又看向旁边的叶心蕾,低声嚅嚅叫道:“叶,护士长!”

叶心蕾轻轻点了下头。

方婕觉得何齐元的神色不太对劲,开门见山的问道:“何齐元,昨晚,你去医院了?”

“呃?你是……?”何齐元茫然的看着方婕。

“哦,这是,我们医院同事。”叶心蕾敷衍道。

“何齐元,昨晚你是不是去医院了?”方婕继续问道。

“医院!嗯。”何齐元机械的点着头。

“你去医院干什么?”方婕紧盯着何齐元的眼睛。

“我,听见毓梅叫我。”何齐元声音空洞,语气不急不缓,面无表情。

“什么?”叶心蕾惊讶的叫道,一股寒气从后心升起。

第六节 鬼泣or人为

方婕从何齐元的眼神和表情中,没有任何发现,他的样子,就像个呆子。“你说赵毓梅叫你?”

“嗯!”何齐元轻哼一声。

“她说什么?”

“我听不清,我只知道她在医院里,她在医院里……”

“你说赵毓梅在医院里?”方婕发现何齐元好像不太正常,他的目光对着方婕和叶心蕾之间的空隙,既不看叶心蕾,也不看方婕,就连说话,也不像是在对她们两人说话。

“何齐元,何齐元!”叶心蕾也看出不对劲,大声叫着何齐元的名字。

“呃?”何齐元被惊醒,目光移向叶心蕾,脸上一片茫然。“叶护士长!”

“何齐元,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叶心蕾迷惑的细细观察何齐元。

“没有啊!叶护士长,你找我有事吗?”何齐元好像恢复了正常,眼神在方婕和叶心蕾之间来回移动。

“没什么,我们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叶心蕾不敢再提昨晚何齐元去医院的事。

“呃?哦,我没事!”何齐元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要上班了。叶护士长,没事我先走了。”说完,何齐元迈步走出了小区。

叶心蕾疑惑的看着方婕,“方婕,他这是怎么了?”

方婕摇摇头,她也说不清何齐元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说起赵毓梅的时候,方婕感觉何齐元好似突然神智不清、有些呆傻,叶心蕾大声叫了他两声,他才清醒过来。

何齐元的气色很差,精神状态也不太好,刚才的短暂失常,让这个憔悴落魄的男人更多了几分凄凉之意。

不过真正令方婕惊奇的是,何齐元竟然轻易就承认了昨晚到过医院!可除了“赵毓梅在医院里……”,何齐元实际上什么也没说!

这个奇怪的男人,让方婕感觉看不透。

“心蕾,赵毓梅跳楼死以后,你们医院赔了多少钱?”

“连丧葬费,精神抚慰金,七七八八赔了差不多四十万。”

“何齐元当时没闹?”

“没有,他闷着头不说话。赔偿条件,还是他大哥何其宗帮着谈的。”

“你觉得赵毓梅和孩子的死,对何齐元的打击大吗?”

叶心蕾点点头,“大,非常大!他的性格有些沉默寡言,小羽轩和赵毓梅死的时候,他呆得像块木头,也不哭也不闹,只知道呆呆的对着尸体发愣。”

“你们去他家谈赔偿的时候,何齐元也不说话?”

“好像没说什么,小羽轩死的时候,就他老婆赵毓梅在闹。赵毓梅死的时候,医院通知何齐元,他来了坐在赵毓梅的尸体旁边一言不发,呆呆地看着实体,跟他说话也没反应。后来没办法,才把他大哥找来。”

“心蕾,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如果何齐元真是这么沉默寡言的人,他今天跟我们说的话,你不觉得太多了一点吗?”方婕从叶心蕾的话里,发觉何齐元十分反常。

方婕一说,叶心蕾也感觉到何齐元今天确乎异于平常,她跟何齐元接触过几次,还从没见何齐元说过那么多话。

“可是,方婕,他跟医院夜半的哭声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方婕的确是不知道。她想不通,何齐元说赵毓梅在医院里,可他到了医院五楼,哪也没去,只在卫生间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医院!如果何齐元的精神状态真有问题,他应该在医院里四处寻找妻子赵毓梅才对!

“心蕾,你累不累?”方婕看了一眼熬出黑眼圈的叶心蕾。

“呃?”叶心蕾楞了一下。

“如果还熬得住的话,我们回医院五楼卫生间看看。”

“还看?”卫生间昨晚已经看过两次,叶心蕾不明白方婕到底想干什么。

“嗯!我还想再看一次!”方婕坚定的回答道。

“行,我没问题。走吧!”看方婕态度坚决,叶心蕾不再迟疑,跟方婕回了医院。

医院的医生护士正在查房,大清早几乎也没有探视病人的亲友,方婕叫叶心蕾守在卫生间门边,自己拿着从输液支架上拆下来的铁杆子,继续捅着卫生间吊顶的顶板。

所有的顶板都捅了一遍,终于在卫生间靠窗的角落上,发现一块能够捅开的顶板。可是叶心蕾借了人字梯来,方婕爬上去,从捅开的顶板仔细检查了一遍吊顶内部,什么也没有发现。

卫生间冲水箱和洗手池底部,所有能想到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方婕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方婕越发迷惑,卫生间里什么都没有,何齐元到卫生间有什么意义?如果假设那悲凄的鬼泣跟何齐元半夜到卫生间来有关系,可为什么何齐元离开五楼以后,方婕和叶心蕾依然听到哭诉声?

而且头一晚刘晓和叶心蕾半夜听到哭诉声时,何齐元并没有来过医院!

叶心蕾强睁着酸涩的眼睛,看着一脸迷惑的方婕,“怎么样?有发现吗?”

方婕郁闷的斜了叶心蕾一眼,“心蕾,今晚谁值班?”

“陈逸辉。”

“怎么是他?陈逸辉不是副院长吗?”

“陈逸辉不只是副院长,他也是我们医院的儿科主任。”

原来是这样,方婕皱眉想了一下,问道:“陈逸辉知道半夜哭诉的事吗?”

“应该知道,这件事在医院传了一阵了。但我想,陈逸辉应该没有亲耳听到过。”

“那个小羽轩的死,和陈逸辉没关系吧?”

“没关系,当时是施少骅医生给何羽轩看的病,处方也是他开的。”

“那赵毓梅没找施少骅的麻烦?”

“找了,但是施少骅躲了,是陈逸辉出面安抚赵毓梅的。”

方婕听到一阵错落的脚步声,从北走廊那边传来,扭头一看,一个四十多岁看着成熟稳重的男医生,带着几名医生护士,进了西北角上的病房。

“那就是陈逸辉!”叶心蕾在方婕耳边低声说道。

昨晚熬了一宿,方婕也是疲惫不堪,再说陈逸辉她也不熟,一起熬夜挺尴尬的,方婕就打消了再熬一宿的念头。“算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我要是有精神,就过来看看。”

“嗯,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叶心蕾也不好意思让方婕再熬一夜。

方婕和叶心蕾分了手,到杂志社晃了一圈,见没什么事,找了个借口回家睡觉了。

吃完晚饭,窗外下起小雨,方婕更不想出门了。本来雨夜最舒服的事,莫过于躺在床上,聆听雨声入眠。可由于白天补了一觉,方婕晚上却睡不着了。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响起那悲凄的哭诉声。

昨晚哭诉声出现了三次,第一次和第三次方婕都听到了完整版的哭诉。第二次只听到后半段,当时她和叶心蕾正从护士站走回值班室,错过了前半段。

之所以说是完整版,是因为方婕发现,第一次和第三次哭诉声的时长基本一致,哭诉的内容和声音的音色情感也完全相同。就连第二次听到的后半段,和另两次后半段哭诉声也一模一样。

方婕不知道真正的鬼魂哭诉,重复说相同的内容时,语速、音色、时长是否一致。但方婕清楚,哪怕是专业播音员反复说同一段话,也不可能每一次的语速、音色、时长能完全一致。

如果要让每次哭诉的内容、语速、音色、时长听起来完全相同,除非使用录音机!可那就没鬼魂什么事了!

就在方婕确定所谓鬼泣应是人为的时候,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方婕一看竟是叶心蕾的来电。

“心蕾,怎么了?”方婕瞟了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

“方婕,陈逸辉死了!”听筒里传来叶心蕾惊恐颤栗的声音。

第七节 触手可及

方婕手持电话蓦然怔住,陈逸辉死了!

“方婕,方婕!”叶心蕾不安的叫着方婕的名字。

“呃,我在。陈逸辉怎么死的?报警了吗?”

“报警了,方婕,你能不能过来看看?”

方婕再次看了一眼时间,无奈的皱眉道:“嗯,我马上过来。”

“你要出去?”余波被方婕的电话吵醒。

“嗯,心蕾他们医院出事了。”方婕对余波报以歉意的微笑。

“我陪你去吧!”余波瞥了一眼窗外还未停歇的细雨。

“不用了,不知道要去多久,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那我送你出去打车吧!”

余波起身穿了衣服,陪方婕走到小区门外上了出租车。

车窗上布满了粒粒雨珠,窗外的夜色变得模糊不清,雨中朦胧的街灯昏暗的笼罩在雨丝飞溅的街道上。可方婕感觉,医院里诡异的诅咒,似乎比眼前的景象,更难以查看分明。

陈逸航离奇死亡,现在又轮到陈逸辉,真是“陈家人都不得好死”的诅咒要应验了吗!

浩昇医院楼下,停着两辆警车。方婕发现其中一辆,好像是严颖常开的。

从主电梯上到五楼,方婕在电梯间遇到邵伟。

“方姐,你怎么来了?”这个时间看到方婕,邵伟不由有些惊讶。

“邵伟,你们怎么来了?”方婕也觉得奇怪,一般的死亡案件,110会通知就近的派出所出警,怎么市局刑侦队直接来了。

“哦,是医院的人报案,要求刑侦队出现场的。方姐,你也是为这个来的?”

“嗯,我同学是这的护士长,她打电话叫我过来的。姜华呢?”方婕伸头看了一眼西走廊和护士站,没看到姜华和严颖。

“他们在值班室里。”

方婕点点头,径直走向值班室。严颖正从房里出来,看见方婕激动的叫道:“方姐!”

姜华转过头来看见方婕,很是诧异,“你怎么来了?”

“叶心蕾打电话叫我过来的。”

“方姐,你说的是那个护士长?”严颖已经见过叶心蕾。

“嗯!她是我高中同学。”

方婕走到门边,才看到值班室靠窗的那张办公桌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俯卧在地。脚上的黑色皮鞋,擦得锃亮。尸体朝向窗户,而不是值班室的门,这个倒地的姿势,显得很奇怪。法医蹲在男人身前,挡住了男人的脸。另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警员,正在仔细查看房间的地面。

房内没有凌乱的痕迹,地面很干净,办公桌后的座椅,也摆放端正。如果不是地上俯卧的男人,根本看不出这是案发现场。

“姜队,死者表面未见明显伤痕,死前有挣扎过的迹象。具体情况要等运回去解剖之后才知道。”法医站起来,告诉姜华检查的结果。

姜华点点头,看向检查地面的警员。

警员戴着手套拿着一个带喷嘴的小瓶子,耸着肩摇了摇头,“姜队,除了在桌子下面找到这个,没什么别的发现。”

姜华看了一眼,“万托林?”

“嗯!是万托林。”

方婕听到了姜华和警员的对话,疑惑的看向俯卧在地那个男人,心里嘀咕:他有哮喘病!?

地上的男人,头发散乱,但能看出剪得很整齐。这人方婕昨天早上才见过,正是陈逸辉。他脸色苍白,眼睛圆睁,嘴巴微张,神情似乎有些惊恐。一手握拳微曲,一手被压在胸下。

警员把“万托林”装进证物袋,收了起来,随后帮着法医把尸体装进运尸袋。

“严颖,你看到叶心蕾了吗?”方婕来了半响,都没看到叶心蕾。

“哦,她在护士站那边的医生值班室。”

方婕走到护士站,只见医生值班室开着门。老孟和蒋奇,叶心蕾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医生,都在房里。

“方婕!”叶心蕾看见方婕,眼圈立刻就红了,几步跑出来拉着方婕的手。

“心蕾!到底是怎么回事?”方婕发现叶心蕾有些恐惧。

“方婕,陈逸辉死了!”

“我看到了。是谁发现的?”方婕瞟了房里一眼,那个不认识的医生也在打量方婕。

“是纪军发现的。”叶心蕾回头示意房里那个医生。“半夜有急诊,纪医生处理完,想去跟陈逸辉说一声,发现陈逸辉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那时是几点?”

“两点过几分。”

方婕皱着眉,正想问什么,一阵哭嚎从电梯间那边传来“逸辉!逸辉!”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从电梯间冲进走廊,一个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的老人,紧紧抓住女人的手,“静懿,不要激动!静懿!”

叫静懿的女人满脸泪水,茫然失措的环视走廊和护士站。“爸,逸辉在哪?我要看逸辉最后一眼!”

“静懿!”老人紧紧抓住静懿的手,用力摇晃两下,“静懿,你冷静点!”

叶心蕾放开方婕,快步走到老人和静懿身前,“舅舅!大嫂……”

“心蕾,逸辉到底是怎么了?他晚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逸辉!”

“大嫂!你冷静一下!”叶心蕾帮着老人扶起静懿的另一只手。

陈逸辉的尸体被放在担架床上,从值班室推出来,向南走廊那边推去。方婕知道,尸体可能是要从东南角的职工电梯运下去。

静懿看到担架床向反方向推去,大喊一声“逸辉!”跌跌撞撞的想追过去,没追出几步,双脚一软,晕倒在地。

四面的走廊上,病房里的陪护家属,走了出来,好奇的看着这些半夜喧哗的人。

“心蕾,叫人把你大嫂先送回去!”老人把静懿扶着靠在墙边,起身对围观的病人家属说道:“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陈院长,出什么事了?”一个认识老人的病人家属,走到老人身边低声问道。

“没什么事,有个医生哮喘病发作,送下去抢救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陈院长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安抚各位病人家属。

众人都集中在前面北走廊护士站附近,没有注意到从后面东南角运离的尸体。陈院长解释了一下,大家都散了。

叶心蕾找了两个护士,把静懿扶进电梯,弄到楼下的车里,让司机先送静懿回家。然后又给二嫂于娟打了个电话,叫她照顾大嫂。

陈院长看了剩下的几名警察一眼,姜华主动走到陈院长面前,“你是陈浩昇陈院长吧?”

“嗯,我是。”陈浩昇漠然点头,精神比刚才差了许多。

“陈院长,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

“嗯,去我办公室!”陈浩昇向电梯间走去。

姜华看了方婕一眼,方婕轻轻摇了摇头,姜华和严颖跟着陈浩昇进电梯上楼了。

方婕走到医生值班室门前,跟老孟和蒋奇打了个招呼,叶心蕾也从楼下上来了。

“心蕾,是你打电话请求刑侦队出警的?”

“嗯。纪医生一打电话给智扬,我就报警了!”

“林智扬呢?”方婕觉得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这个院长助理。

“他出差了!他先给老头子打电话,又打电话叫我先过来看看。”

方婕知道叶心蕾就住开发区,离医院不远。不像陈家人,全都住在城郊。

“心蕾,陈逸辉有哮喘病?”

“嗯,但是他一直控制得很好,几乎没发现他发作过。”

“纪医生,你发现陈逸辉的时候,他的气雾剂在什么地方?”

“呃,就在离他手边不远的桌下。”

“当时的距离,如果他伸手能够拿到气雾剂吗?”

“能!”

那就怪了,既然万托林气雾剂就在陈逸辉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为什么不拿起气雾剂?难道陈逸辉连伸手都来不及,就突然死亡?据方婕所知,哮喘病就算严重发作,病发者也应该有时间拿出气雾剂对自己施救。可陈逸辉就这样死在离气雾剂近在咫尺的地方!这不由使人感到困惑。

第八节 诱因

还有一个问题,让方婕感到奇怪。以她对哮喘病的认知,哮喘病发作一般是有一定外因诱发,比如会使哮喘病患者过敏的物品和气味。方婕在值班室待过一宿,她没发现值班室存在什么可能引发哮喘的过敏源。

“心蕾,以往陈逸辉在值班室的时候,哮喘病发作过吗?”

“从来没有过!值班室用了快八年了,最近一次装修还是两年前,值班室的办公设备也是陈逸辉亲自挑选的,这么多年连一盆花都没有摆过。”叶心蕾马上想到,方婕在考虑诱发哮喘病的过敏源。

纪军的脸色有些怪异,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纪医生三十出头,应聘到医院已经三年多,在儿科也是一把好手,是医院的重点培养对象。

方婕感觉纪军在老孟他们面前,好像有些拘束,有话憋在心里。看了叶心蕾一眼,叶心蕾的脸上同样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

纪军和叶心蕾怪异的表情,当然逃不过老孟的眼睛。

“纪医生,你是不是对陈逸辉的死,有什么看法?”老孟关上房门,让护士站的护士看不到房里的情况。

纪军向叶心蕾投去探询的眼神,叶心蕾咬牙点了点头。

“纪医生,有什么你就说吧,警方一定会帮你保密的。”方婕给纪军打气。

纪军的头不经意的朝左后方扭了一下,眼光也随之扫过去。方婕看了一眼,房里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就是一面空墙。

方婕依稀意识到,纪军顾忌的,可能是墙后值班室所在的西走廊。

“纪军,今晚,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方婕试探着问道。

纪军疑惑的望着方婕,“你,你怎么知道?”

“你听见哭声了?”方婕继续询问。

叶心蕾神经质的抬头瞟了一下纪军刚才看的那个方向。

纪军神色紧张的点点头,“嗯,我听到西南角那边,好像有哭声。”

老孟面露奇怪之色,“什么哭声?”

“我,我好像听到赵毓梅的哭声了!”纪军仿佛心有余悸。

“谁是赵毓梅?”蒋奇不解的问道。

方婕立刻向老孟和蒋奇解释了赵毓梅午夜哭诉的事。

“有这种事?”老孟有些怀疑。

“嗯!那哭声,前一晚我和心蕾也听到了。”

“嗯,我连续两个晚上都听到赵毓梅的哭声!”叶心蕾补充道。

“方婕,听说前段时间陈逸航也死了?”老孟觉察到这件案子好像不简单。

“嗯,上个月二十四五号,护士刘晓在走廊里听到赵毓梅的哭诉声,没过几天,陈逸航值班的时候死了。”方婕把陈逸航的事也说了一遍。

“陈逸航也是值班的时候死的?”老孟十分惊讶。

“嗯,陈逸航死在三楼值班室,位置也和五楼值班室一样。”叶心蕾答道。

老孟和蒋奇对视一眼,两人脸上写满了惊奇。

“纪医生,你今晚是什么时候、在哪听到哭声的?”老孟急切发问。

“大概是十二点半左右,我吃完宵夜去卫生间,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赵毓梅的哭声。我当时被吓得不轻,赶紧一路小跑回到了护士站。”

“当时陈逸辉值班室的门开着还是关着?”

“好像是虚了一条缝。”

“你没进去跟陈逸辉说起哭声的事?”

“没有,陈副院长不喜欢我们议论赵毓梅的事。”

“当时陈逸辉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门虚了一条缝,我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看到里面开着灯。”

“你回护士站以后呢?”

“回到护士站,急诊室就送来一个全身抽搐的孩子,是高热惊厥的急症,我在抢救室差不多两小时才把孩子的病情控制住。”

“你去陈逸辉值班室的时候,他的房门还是虚掩着一条缝吗?”

“嗯,走廊里没有风,房门应该没有过动。那孩子的病情比较少见,我从抢救室出来,就想到陈副院长那跟他汇报一下抢救的过程。可谁知道,竟发现他死在值班室里!”

“纪医生,你觉得陈逸辉能听到赵毓梅的哭声吗?”方婕想到一种可能,极度恐惧的精神压力下,也许会引发哮喘。

“我不知道,那声音不是很大,隐隐约约的。但是在走廊上能够听清!”

方婕皱眉看向叶心蕾,前一个晚上,她和叶心蕾在值班室,同样能听到从半掩的门缝里传来的哭诉声。

叶心蕾惶惶不安的抱起双手,似乎感觉有些寒冷。

“嘣嘣嘣”房门被敲响,“老孟,老孟!”

老孟打开门,是邵伟来了。

“老孟,监控视频我看了,陈逸辉十一点五十去了一次卫生间,之后,只有纪医生上卫生间的时候,经过陈逸辉的值班室。”

“邵伟,东南角职工电梯的监控,你看了吗?”方婕想起怪异的何齐元。

“看了,除了今晚五楼当班的纪医生和护士,没有外人出入。”

这同样让方婕感到困惑,赵毓梅的夜半哭泣,好像跟何齐元并没有什么直接联系。“纪医生,外面的护士,听到赵毓梅的哭声了吗?”

“她们没有听到,小黄和廖明兰当时都在护士站。我从卫生间跑回护士站,就听不到赵毓梅的哭声了。”

“你跟她们说起哭声的事了吗?”

“没说,我只问她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她们怎么说?”

“她们什么都没听到,廖明兰还认为我是故意吓她!”

邵伟听得一头雾水,“谁是赵毓梅?方姐,你说什么哭声?”

“邵伟,等会我再跟你说!”老孟不想方婕的询问被打断。

谁知方婕并没有继续问下去,她皱着眉头有些发楞。

“方婕,方婕!”叶心蕾低声叫道。

“呃,什么?”

“方婕,你说,是不是赵毓梅……”叶心蕾看到了陈逸辉脸上惊恐的神色,她有些疑心,陈逸辉也许是被赵毓梅吓死的。

方婕摇摇头,陈逸辉的尸体还没有经过进一步检验,目前妄论死因,还为时过早。但有一点,方婕觉得很不正常,就算陈逸辉被赵毓梅的哭诉惊吓引发哮喘,他手边就有万托林气雾剂,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易丢了性命。

从十二点半,走廊里出现赵毓梅的哭声,到凌晨两点过几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照理说是来得及施救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促成了陈逸辉的死亡?

“纪医生,你确认两点过几分,你进入值班室的时候,陈逸辉已经死亡?”

纪军连忙点头,“嗯,我见陈副院长倒在地上,叫了他两声没有反应,一探鼻息,他已经没了呼吸!”

“心蕾,陈逸辉的万托林,一般都随身带着吧?”

“嗯,随身带着。陈逸辉的工作服里,总是装着一瓶万托林。实际上他包里也有一瓶,但他还是在工作服口袋里准备了一瓶。他还开玩笑说,如果来不及打开柜子从包里找出万托林,他就要去见上帝了!”

“柜子?”

“是啊!陈逸辉上班的时候,包都锁在值班室的柜子里。有一阵医院闹小偷,大家的包都不敢随意乱放。”

“叶心蕾,你能打开陈逸辉的柜子吗?”老孟突然很想看看陈逸辉的包里装着什么东西。

“我没有他柜子的钥匙。”

“那你就带我们去看看柜子。”

“好!”

叶心蕾说的柜子,前一晚方婕见过,就是那种上下两层的普通更衣柜。柜子摆放在值班室靠窗的角落上,而陈逸辉的柜子,是上层最靠外的那一格。

方婕终于想通,陈逸辉尸体的朝向,为什么不是对着门,而是对着窗户。因为窗边的更衣柜里,有他的药!

陈逸辉的办公桌,在正对更衣柜的那面墙边,他坐的位置,与更衣柜之间隔着两张对放的办公桌。看他倒地的姿势,应该是想绕过自己的办公桌,去更衣柜那边。

可当时陈逸辉手边不是有一瓶万托林吗?他为什么要放弃触手可及的气雾剂,绕道去拿另一瓶锁在柜子里的救命药!

第九节 掉包

蒋奇站在更衣柜前,发现柜门锁,是最简单那种转舌锁,他搓了搓手,跃跃欲试的看了老孟一眼。

老孟微微点头,蒋奇从腰间的钥匙环上取出一根弯曲得很像钥匙的钢丝,在锁眼里捅了几下,柜门开了。

柜子里挂了两三件衣服,底部放着一叠文件,文件上压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式公文包。蒋奇把包拿出来,从包的外层摸出一瓶万托林。

老孟正准备接过万托林,手机响了。

“喂,严颖,怎么了?”

“孟哥,姜队叫大家上来,我们在楼上会议室。记得叫方姐他们一起上来!”

“好!”

老孟挂上电话,“走吧,姜队叫我们上去。方婕,护士长、纪医生,一起去吧!”

这次方婕没有拒绝上楼,她有事想跟姜华交换意见。

走进会议室,姜华随意指着会议桌周围的椅子,示意大家入座。

“各位,关于赵毓梅的哭诉,你们在楼下,听说了吧?”姜华提起赵毓梅,方婕猜测陈浩昇已经跟姜华通过气了。

“方婕,听说你和叶护士长前一晚在医院,亲耳听到了赵毓梅的哭诉,是吗?”姜华看向方婕。

方婕明白,叶心蕾一定把前晚她陪叶心蕾值夜班的事,告诉那个老头子了。

“嗯!听见了。”

“方婕,你怎么看?”

方婕端详着陈浩昇,老头大概六十五六岁,一头整齐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向脑后,胡须剃得很干净,身上的西服熨得笔挺,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很适合做手术那类精巧的活动。靠在会议桌上袖口有些发亮,应该是常常伏案留下的痕迹。

陈浩昇的神色似乎有些萎靡,但还是能从他的面相看出平日的威严。眼睛不大,但很有神,鼻尖略微弯勾,薄而细长的嘴唇,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方婕觉得,这是一个很精明睿智的老人,他应该也不会相信鬼魂作祟那种无稽之谈。

“我也说不好,但我觉得那应该不是真的赵毓梅!”方婕坦陈自己的看法。

陈浩昇微微颔首,姜华对方婕的看法很感兴趣,“方婕,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赵毓梅三个月前已经死了!”

纪军、邵伟、蒋奇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最重要的是,前晚我听到三遍所谓赵毓梅的哭诉,三遍哭诉的语速和音色,我感觉完全相同。没有人能重复用相同的音色和语速说同一段话。”这才是方婕坚信那声音不是赵毓梅的真正原因。

严颖的眼睛亮了,她就知道,方姐绝不会让她失望。

“我这有一段录音,大家听一下!”

姜华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型插卡放音器,按下了播放键。

“唔——唔、唔,唔——唔——唔、唔,轩轩,轩轩,你死得好惨,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

悲凄的哭诉从放音器里传出来,少了几分恐怖的意味。录音的效果不是很好,声音偏小,但能够听清哭诉的每一个字。

声音停了,姜华按了下快进键,松开手,刚才的哭诉又重复了一遍。

“大家听出来了吗?”姜华看向邵伟和老孟。

“嗯,和方婕说的一样,两遍的音色和语速确实差不多。”老孟赞同方婕的看法。

“录音是陈院长提供的,他在五楼的走廊安装了窃听设备。刚才我反复听了多次,确实如方婕所说,这所谓的鬼泣,应该只是一段录音,在反复播放。”

“那就是说,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索命!赵毓梅的夜半鬼泣,只是人为的一个恶作剧?”叶心蕾非常疑惑,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

“不,绝不是恶作剧!有人在利用鬼魂之说,谋杀人命!”姜华严肃的看着众人。

“谋杀?”叶心蕾心中一紧,想起和于娟有染的强劭奇。

“纪医生,今晚的事,希望你能暂时保密,在查出真相之前,不要把刚才听到的事传出去,以免给案件的侦破带来不利影响。”

陈浩昇目光凌厉的望向纪军,纪军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说的!”

“叶护士长,你先跟纪医生出去吧!”姜华证实了录音的事,把无关人员请出会议室。

陈浩昇不经意的瞟向方婕,方婕自觉的站起来,准备跟叶心蕾一块走。

“方婕,你就别走了。既然已经参与进来,不如就继续跟进这个案子!说不定,还能挖据到有价值的素材!”

方婕刚才一直在观察陈浩昇。这个陈院长冷静得出人意料,他的三个儿女,已经死了两个儿子,方婕很难理解,陈浩昇为什么那么沉得住气。现在姜华请她跟进案子,她自然想留下一窥究竟。

“姜队,那瓶刚才拿走的万托林,是不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方婕听到姜华斩钉截铁的说出谋杀二字,立时想起陈逸辉手边那瓶万托林。

姜华惊讶的看着方婕,脑子转了几个圈都没想明白,方婕是怎么知道那瓶万托林有问题的。

“对,那瓶万托林的确有问题!经检验,那个万托林瓶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硫酸沙丁胺醇!”

“不是硫酸沙丁胺醇?”这回轮到方婕感到惊讶了。

“对,不是硫酸沙丁胺醇!里面装的是稀释的牛奶。”

“牛奶!”方婕听说过,有些过敏性支气管哮喘病人的过敏原正是牛奶。

“稀释的牛奶,不仅不能抢救陈逸辉,相反,还会加速他的死亡。用来救命的药,被人掉包了!”

“姜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怀疑陈逸航的死,也许不是意外那么简单。”方婕隐隐感觉到,陈家兄弟的死,也许隐藏着什么阴谋。

“嗯,我刚才跟陈院长谈过了,陈逸航的死的确有些蹊跷。”

陈浩昇清了下喉咙,“逸航和逸辉一直有矛盾,逸航死的时候,我怀疑过逸辉,因为他是最大的受益人。逸航对花生过敏的事,只有家里人才知道。于娟和逸航结婚十来年,从没碰过花生。我相信,逸航的死,于娟应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但是现在,逸辉也死了,我,看错他了……”

老人说话有些中气不足,眼里依稀闪过泪光,看来两个儿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陈浩昇并不像方婕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坚强。

“逸辉从小就有哮喘,医院里的职工基本上都知道。但我想不出谁会把他的药掉包!逸歆本性善良,对钱财从来都是大而化之,她绝不会为了个人利益做这样的事!”

方婕对陈浩昇的话不以为然,他怀疑大儿子害死二儿子,结果大儿子现在也死了。他对女儿陈逸歆的判断,也不见得准到哪去!

“姜队,依你看,赵毓梅那段哭诉的录音,究竟和陈家兄弟的死,有没有关系?”方婕一直对何齐元午夜跑到医院卫生间的事耿耿于怀,她想不出,除了赵毓梅身边亲近的人,还有谁会录那么一段哭诉,弄到医院里来。

“现在还说不准。不过,我倒是对午夜哭诉很感兴趣!这段所谓的鬼泣,到底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姜队,前一晚我陪叶心蕾值夜班的时候,赵毓梅的丈夫何齐元到过医院。”

“呃?”姜华不知道这个情况。“他来医院干什么?”

“他到卫生间待了几分钟就走了。”

“卫生间?方婕,你检查过卫生间吗?”

“检查了,没有任何发现。”

陈浩昇十分诧异,“何齐元?他来医院做什么?他脑子不好使,这种事他做得来吗?”

方婕一下子没听懂,“陈院长,你说什么?他脑子怎么了?”

陈浩昇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头说道:“何齐元的脑子有毛病!”

第十节 声源

“我早就知道医院里私下议论赵毓梅的事,逸航死后,我找人调查过何齐元,他小时候大脑受过伤,属于轻度弱智。别人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何齐元本人肯定干不出利用死去的赵毓梅做文章的事。如果医院里赵毓梅夜班哭泣的事真与何齐元有关系,那一定有人在背后教唆。”陈浩昇将何齐元的情况娓娓道来。

方婕恍然大悟,怪不得叶心蕾说何齐元对孩子和老婆的死没有多大反应,既不哭也不闹,只知道看着尸体发呆。

“可何齐元不是还能正常工作吗?”方婕记得叶心蕾说何齐元在一家装修公司上班。

“他的工作就是帮装修工人打埋电线的线槽。”陈浩昇感觉方婕质疑他的调查,有点不耐烦。

方婕没有理会强势的陈浩昇,自言自语道:“那赵毓梅的哭声究竟是谁在动手脚呢?”

严颖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方婕瞟了一眼,手机没电了。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陈院长,你们医院有专职电工吗?”

“电工?”陈浩昇对方婕突然转换话题有点反应不过来,“有,怎么了?”

“电工叫什么名字?”

“医院电工班总共有三个人。班长叫彭荣明,另两个是周朗和吴健。”

“方姐,你问电工做什么?”严颖在方婕身边低声的问道。

“我想,不管用那一种发声装置,都不能避免一个问题,那就是电源!从上个月刘晓第一次听到赵毓梅的哭声,到现在近一个月的时间,有哪一种放音器能有那么长的续航时间?”

严颖偏着头想了一下,“手机!有些手机的续航时间最高能达到四十天。”

“可是,那种长续航的功能机,能发出那么逼真的哭声吗?”方婕反问道。

严颖默默点头,那种长续航的功能机,音质确实很差。

“方婕说得对,不管是哪一种发声装置,要保证长时间使用,就必须连接电源。不仅能让它随时工作,还要不被人察觉。看来,医院里有内鬼!”姜华点头赞同方婕的看法。

“嗯,而且,上个月赵毓梅的哭声是在五楼前部的北走廊出现,这个月换到后部的南走廊,说明发声装置被人动过位置。四条走廊我都仔细检查过,唯一有可能隐藏发声装置的地方,只有走廊吊顶。走廊上的电源线路,很大一部分都要经过吊顶,所以我怀疑,赵毓梅的哭声,跟医院的电工有关系,只有电工打开吊顶的活动顶板才不惹人注意。”方婕向众人解释自己怀疑电工的依据。

这番分析,让陈浩昇对方婕刮目相看。他原本还对姜华留下方婕有些质疑,现在总算了解了姜华的用意。

“方小姐,那你判断,究竟是哪一种发音装置呢?”陈浩昇对赵毓梅的哭声非常头痛,可是却毫无对策。

“刚才严颖已经说了,就是手机!”方婕随手拿起手边严颖的手机。“事先录制好哭声,设为手机来电铃声,操作的人只需要拨打手机号码,哭声就会出现,操作人根本不用来医院。”

“方姐,那何齐元半夜为什么还要来医院五楼的卫生间呢?”严颖十分不解。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何齐元半夜来医院,应该跟赵毓梅的哭声没有直接联系。昨天他说的那几句话,我想,应该是有人教他说的。”

“他说什么?”

“我问何齐元到医院做什么,何齐元说他听见赵毓梅叫他!”

“呃?赵毓梅叫他?”严颖瞪大了眼睛。

“嗯,我又问他,赵毓梅跟他说什么,何齐元说他听不清,他只知道赵毓梅在医院里!”

“方婕,我觉得,教何齐元说这些话的人,也许是想故意制造恐怖气氛。”姜华不相信一个智力有障碍的人,真能听到死人的声音。

“嗯,有这个可能!上个月赵毓梅的哭声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何齐元也来过医院,和前晚一样,他到五楼卫生间待了几分钟,就离开了。我想,你的猜测是对的。当时走廊里没人看见他,但是如果有医护人员看见他,一定会问他来医院干什么!他只要说听到死了的赵毓梅在医院里叫他,一定会制造恐怖气氛,对医院造成影响!”

“方姐,那何齐元为什么要去卫生间,不去北走廊的前台护士站呢?走那边不是就能碰到人了吗?”严颖提出疑问。

“也许,半夜神叨叨的到卫生间去,更能烘托恐怖气氛吧!”邵伟插了一句,他看过不少恐怖小说,很多诡异的事情,都是从卫生间开始的。

姜华斜了邵伟一眼,“陈院长,我想立刻检查五楼走廊吊顶。”

“行!”陈浩昇欣然同意。

“但一定要保密,检查吊顶的事,不能声张。”

“我知道,我会交代今晚当班的工作人员。”

“蒋奇,你去监控室,把当班的保安支走,检查一下监控视频,近期谁动过五楼的吊顶。老孟、邵伟,现在是凌晨五点,我们要抓紧时间,一个小时之内,一定要检查完五楼走廊的吊顶。”

“是!”

众人答应一声,立即展开行动。

回到五楼,陈浩昇去了护士站,方婕建议从五楼后部的南走廊开始检查,她前晚就是在南走廊听到哭泣声的。

老孟用方婕的办法,先用铁杆子一块块的捅吊顶顶板,很快就在南走廊找出六块可以活动的顶板。

邵伟找来人字梯,终于在走廊中部照明灯附近的一块活动顶板里有所发现。

“姜队,有东西!”邵伟大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活动顶板的孔里,费了半天劲摸到一部手机。“姜队,你看!”

邵伟手中拿着一部小巧的翻盖手机,手机的充电口上还连着电源线。

方婕走近一看,低语道:“是索爱的W508C,以前很流行的walkman音乐手机。2010年的时候,我也买过一部,音质很好!”

手机上布着薄薄的灰尘,邵伟把底部的电源线慢慢扯出来,发现充电器的插头,直接绑在照明灯的电线上面。

“严颖,记一下135********!”姜华轻轻打开手机翻盖,看到二十一个未接电话。

“姜华,给我看看。”方婕从姜华手中拿过手机,点进设置铃声,铃声选择的是一个文件名为001的MP3文件。

方婕调节了一下铃声音量,一个空灵飘渺的声音骤然响起“唔——”,严颖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方婕赶紧摁住手机扬声器。

“唔——唔、唔,轩轩,轩轩,你死得好惨,妈对不起你!轩轩,我要姓陈的给你偿命!陈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唔——唔、唔!”

方婕兴奋的点头道:“这就是声源!”

“蒋奇,你那边有发现吗?什么?监控有故障?”姜华联系楼下监控室的蒋奇,得知走廊的监控时常发生故障,无法从监控视频中查实谁动过吊顶。

姜华冷静的拿过手机,用纸巾仔细的擦拭了一遍,递给邵伟,“包着纸巾拿,把手机放回去。”

“姜队,你这样擦,疑犯的指纹不是擦掉了吗?”严颖着急道。

“你认为嫌犯会在手机上留下指纹吗?”姜华轻哼一声。

邵伟抬了下眉毛,遵从姜华的指示把手机放回原位。

“吹一下顶板上的灰!”姜华又交代了一句。

邵伟把身子钻进顶板的孔里,轻轻把手机周围的灰尘吹到手机上,把顶板挪回了原位。

姜华把吊顶上的发现,简单跟陈浩昇说了,陈浩昇紧皱着眉头,电工班的周朗和吴健都是两个月前同时招聘进医院的,捣鬼的人,究竟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个呢!

第十一节 奇怪的老头

据陈浩昇介绍,电工班班长彭荣明,从浩昇医院还在金海大厦的时候,就是医院的专职电工,深得陈浩昇信任。

而另外两名电工,周朗和吴健,是两个多月前刚招聘进来的。原来彭荣明的那个帮手,回老家结婚,为了补充人手,才招了这两名电工。本想三个月试用期结束,再决定把谁留下来。谁曾想,会出这种事。

员工登记册上周朗填写的是林城本地人,现年三十一岁,已婚。吴健是林城东秀镇人,二十九岁,未婚。除此之外,院方没有更多的资料。

“严颖,把身份证号抄下来,回去查一下户籍。”姜华把员工登记册递给严颖,看了一眼神情疲惫的同事,“熬了个通宵,大家都累了,先回去睡几个小时,下午两点,在队里开个碰头会。方婕,严颖送你回去吧!”

方婕上了严颖的车,严颖欣喜的笑道:“方姐,我们这次又要并肩作战了!”

方婕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每一次和警方的人在一起,都意味着又有罪案发生。“严颖,你觉不觉得陈浩昇这老头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了?”严颖一脸迷惑。

“陈浩昇好像早就看透了赵毓梅午夜哭泣的伎俩,他为什么不把医院五楼的吊顶做个全面检查?”

“你是说陈浩昇早就知道赵毓梅的哭泣声是人为的?”

“是啊,不然陈浩昇怎么会想到把赵毓梅的哭泣声录下来!”

“陈浩昇说,他私下授意彭荣明,在五楼每条走廊上都安装了隐蔽的窃听器。他能录到赵毓梅的哭泣声,但是不一定能想到这就是人为的啊?”

“不,陈浩昇很精明,他录下来的哭泣声,只要多听几遍,就能发现语速和音色的问题。”

“方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精啊!”严颖不以为然的打趣方婕。

“不,从陈浩昇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陈浩昇是一个很严谨,一丝不苟的人,他既然在走廊上录到赵毓梅的哭声,就一定会彻查声音的来源。”

“严谨,一丝不苟?”说实话,严颖确实没有刻意去观察过陈浩昇。

“对,一丝不苟,而且还处变不惊。陈浩昇凌晨两点过,接到外甥林智扬的电话,听到陈逸辉死亡的消息,还有心思穿上得体的西服,把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带上陈逸辉的老婆来医院,你不觉得陈浩昇太淡定了吗?”

严颖细想之下,陈浩昇虽然也表现出了难过的神情,可是确实如方婕所说,他太冷静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半天在卧床上听到儿子死讯,竟然还能穿着得周周正正的出门。这样的老头的确很少见。

“严颖,我有种感觉,陈浩昇说话似乎有所保留,他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们。”

有所保留?方婕的这个看法,严颖不敢苟同,“方姐,陈浩昇不是连两个儿子不合,怀疑大儿子害死二儿子的事都告诉我们了吗?这可是家丑,还有什么比家丑更不想外人知道的事呢?”

“严颖,你知道陈浩昇还有个外甥吧?”

“知道啊,林智扬啊!不就是林智扬把陈逸辉死亡的消息,告诉陈浩昇的吗!对了,林智扬还是你那个同学叶心蕾的老公。”

“嗯!但是刚才在会议室,陈浩昇完全没有提起林智扬!”

“呃……,方婕,你是不是怀疑林智扬?陈家两兄弟死了,如果连陈逸歆也出事的话,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林智扬!”严颖突然想到遗产继承的问题。

方婕确实动过怀疑林智扬的念头,可是凭她对林智扬的印象,又觉得林智扬不像这种阴险毒辣的人。并且,陈家两兄弟出事的时候,林智扬都在外地出差,这两起意外,很难扯到他身上去。

但是从方婕多年的经验来看,越是高明的罪犯,越会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据!难道林智扬把本性隐藏得太深,方婕看走眼了?

“方姐!”严颖发现方婕又发呆了。

“呃。”

“方姐,你在想什么?”

“严颖,你说陈浩昇有没有怀疑过林智扬?”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既然连我都能想到,你说陈浩昇那么精明,他不可能想不到吧!”

“嗯,但是陈浩昇在会议室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林智扬,我听叶心蕾说过,陈浩昇为了制衡两个儿子,把林智扬放到自己身边,当作接班人来培养,才暂时平息了陈家两兄弟的纷争。所以,我才觉得陈浩昇有事瞒着我们。”

“哎,管他的!也许他这个舅舅还真就偏心自己的外甥呢!”严颖的脑神经又开始大条了。

方婕困惑的轻摇着头,她不认为陈浩昇会对林智扬这个外姓人,比自己的亲儿子还好。

“严颖,陈浩昇还有个孙子,是陈逸辉的儿子,在省医学院念书。如果陈家兄弟的死,是有人想谋夺遗产,那么陈逸辉的儿子也是一颗绊脚石!”

严颖眉头微皱,“陈逸航没孩子吗?”

“没有,听说于娟和陈逸航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

“唉,陈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听得我头都大了。”在严颖看来,这就像一场争夺家族财产的港台剧。

“严颖,陈逸辉儿子的事,你跟姜华说一声。”方婕有点担心,如果这次的案子真是为了谋夺家产,陈逸辉的儿子,可能会有危险。

“嗯,我知道了。方姐!”

下午两点,在市局刑侦队姜华的办公室,开了一场碰头会。陈逸辉的尸检报告显示,陈逸辉支气管发炎,而且气管和肺部气囊里都充满了黏液和其他积液,判断死亡原因是哮喘发作而毙命,死亡时间是凌成一点至两点。

被掉包的万托林气雾剂的成分,也检验清楚,瓶子里除了用水稀释过的牛奶,还发现了防腐剂的成分。目前还无法确定,防腐剂是牛奶里自带的,还是后期添加的。

姜华拿着一叠资料分发到各人手上,“谋杀陈逸辉的手段十分高明,被掉包的万托林瓶身上,除了陈逸辉的指纹,找不到任何线索。我问过陈浩昇,那间值班室的进出人员非常杂。医院的任何一名职工,甚至外来人员,都有机会进入值班室,把陈逸辉的万托林掉包。”

方婕暗暗点头,除了那瓶被掉包的万托林,陈逸辉的死亡现场简直无迹可寻。

“据我了解,哮喘病严重发作时,只要不及时给药,就会导致死亡。值班室位于楼层后部,距离护士站比较远,护士站那边很难听到陈逸辉在值班室的动静。实际上只要用一个万托林的空瓶,或者把瓶内的药换成水,就能达到不给药的目的。但是罪犯把瓶里的药,换成了稀释过的牛奶,这充分表明了罪犯必杀陈逸辉的决心!因为稀释过的牛奶,和硫酸沙丁胺醇的颜色相近,不易察觉,并且,牛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加剧支气管哮喘的过敏反应。”

“方婕说得对,罪犯不仅极度仇恨陈逸辉,必杀之而后快,而且对医学知识非常了解。由此我推测,这个熟悉医学知识的罪犯,有可能同样是利用了陈逸航自身的过敏症,精心策划谋杀了陈逸航!”姜华拿出另一份材料,传给在座众人。

“姜队,那是不是要把陈逸航的离奇死亡和陈逸辉的案子并案调查?”严颖看着手中的资料,担心又遇上了连环杀人案。

“对,并案调查,不管哪一边查出端倪,对我们的侦破工作都有帮助。”

“姜华,那医院的电工那边……?”方婕还没有理顺炮制赵毓梅夜半哭泣,和谋杀陈家两兄弟的关系,她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一起查!利用赵毓梅的人,一定和谋杀陈逸辉的人脱不了干系!”

第十二节 讳莫如深的小姨子

散会以后,老孟带着邵伟几人立刻离开警局投入了调查。方婕坐着没动,似乎还有话想说。

“方婕,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姜华看出方婕还有疑虑。

“姜华,我有种感觉,电工也许跟谋杀陈家兄弟的罪犯没有关系。”

严颖疑惑的看着方婕,姜华对方婕的看法很有兴趣,“方婕,说说你的理由。”

“假设电工捣鬼,在医院炮制了赵毓梅的夜半哭泣,他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当然是制造恐怖气氛,为接下来的谋杀释放烟雾弹,扰乱警方视线,让谋杀看起来像是鬼魂索命!”严颖立刻回答了方婕的问题。

“制造恐怖气氛没错!不过我认为,电工的目的不是帮罪犯扰乱警方视线,而是为了帮赵毓梅出气。我猜测,电工应该跟赵毓梅或是何齐元有关系。他在医院制造恐怖气氛,令医院职工人心惶惶,是为了报复医院,让医院闹鬼的谣言影响医院的正常运营。”

“就单单为了报复医院?方姐,也可能是罪犯为了让谋杀看起来像鬼魂作祟,而故意炮制了医院的闹鬼事件啊!”

“不,我不这么看!谋杀陈家兄弟的手段非常高明,而电工制造恐怖气氛的伎俩,就显得有些小儿科了。不管谋杀陈家兄弟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个罪犯,是绝不可能跟电工合作,炮制闹鬼事件的。”

“为什么?”

“为了保证自身安全!谋杀陈家兄弟做得如此隐秘,你认为罪犯会冒险跟电工合作,暴露自己的身份吗?如果他们合作,只要我们找出捣鬼的电工,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的罪犯,这么简单的道理,罪犯不可能想不到。”

姜华默默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罪犯只是碰巧利用了电工炮制的闹鬼事件,借赵毓梅这颗烟雾弹,让谋杀看起来像是鬼魂作祟。实际上罪犯和电工之间,毫无关系。”

“对,电工也不可能跟罪犯合作。他制造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只说明这个人胆小怕事。他只想躲在暗地里报复医院,恶心陈家!电工要有胆魄,他就直接到医院闹事,或者想办法谋杀陈家的人了。还会应聘到医院当电工吗?”

“方姐,如果电工就是谋杀陈逸辉的罪犯呢?”严颖提出另一种可能。

“应该不可能!谋杀陈逸辉的人,应该受过高等教育,对医学知识非常了解,他把自己隐藏得非常隐秘。”

医院的两名电工,周朗是高中毕业,吴健是技校毕业,勉强算是中专生。他们两人显然不具备相关的医学知识。

“据陈浩昇说,这两名刚招进医院的电工,跟陈家兄弟素不相识。而利用陈家兄弟的弱点策划谋杀的罪犯,明显对陈家的人十分熟悉。”

“方姐,你还是怀疑林智扬?”严颖早上和方婕讨论过,医院里最熟悉陈家的人,莫过于陈浩昇这个外甥。

“他的确符合罪犯受过高等教育,了解医学知识,熟悉陈家这几个条件,不过一切都要有证据!”方婕不敢妄作判断。

“对,一切都要有证据!”姜华严肃的看着严颖,“方婕,那部walkman手机上的未接电话查过了,手机卡没有登记。通话记录显示,那张卡只拨打过一个号码,估计就是走廊吊顶上那部手机。那个号码同样没有登记。”

“嗯,从手机号码查不到线索。姜队,你看,电工这边我们是不是从外围开始查?以免打草惊蛇。”

“对,先不要接触那两名电工,从外围查他们跟何齐元夫妇的关系。医院的监控我也让小刘盯着!”

先易后难,姜华和方婕决定从电工查起,只要找出捣鬼的电工,就能证实电工和谋杀陈家兄弟的罪犯有没有关系。

从周朗和吴健的户籍资料来看,看不出他们跟何齐元夫妇有任何交集。严颖请黔州省南部瑶山地区的警方协助,查到赵毓梅还有个妹妹,叫赵毓兰,目前在外打工。

方婕立刻联系叶心蕾,问她知不知道赵毓梅还有个妹妹。叶心蕾表示,医院在跟何齐元家接触时,没有听说这个人。

严颖根据瑶山警方提供的身份证号,查到赵毓梅的身份证使用信息,她三个月前从南粤省到了林城。

“方婕,你去过何齐元家吧?走,去会会何齐元,他应该知道小姨子在哪!”姜华拿起车钥匙,和方婕严颖离开了办公室。

到何齐元家,他人还没回来。姜华在小区里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何家在兴建开发区的时候,政府征地赔偿了何家不少钱。何家两兄弟,在小区有四套安置房。何齐元、何其宗各住一套,另两套租出去收租。

何齐元母亲早亡,父亲在搬进拆迁安置房后,张罗着给何齐元从瑶山娶了个媳妇,就是赵毓梅。何家条件还不错,赵毓梅也没有嫌弃何齐元是轻度弱智,嫁过来以后就安生跟着何齐元过日子。

反而何其宗的老婆看不起何齐元,两家来往甚少。小区里的邻居,也没留意赵毓梅还有个亲妹妹。

方婕打听到何其宗家,何其宗两口子的态度不太配合,他们说赵毓梅死的时候,赵毓兰去过殡仪馆,但是没跟他们说话,他们也不了解赵毓兰的情况。

姜华三人在小区里等到下班时间,方婕终于看到何齐元从小区门外回来。

“何齐元!”方婕拦住了准备回家的何齐元。

“嗯!”何齐元看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方婕身上,这个女人他早上见过。

“你下班了?”

何齐元点点头,神色有些警惕。

方婕脸上露出无害的微笑,“何齐元,我们早上见过,我是叶护士长的朋友。”

何齐元还是点点头,表示他记得方婕。

“我想跟你打听个人,你知道赵毓兰吗?”

何齐元眼睛微微转动,没有说话。

“何齐元,赵毓兰是毓梅的妹妹,你不记得了吗?”

何齐元无意识的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她在哪吗?”

“不知道。”

“赵毓兰最近没有来看过你?”

何齐元摇摇头,“没有。”

方婕无奈的看了姜华一眼,她感到跟何齐元沟通很费力。

姜华语气温和的问道:“何齐元,今天工作很辛苦吧?我看你的手好像受伤了,不要紧吧?”

何齐元左手食指有一块紫黑色的血肿,看样子像是新的伤痕。何齐元垂头看了一下手指,有些烦躁,“早上不小心砸到的,又胀又痛。”

“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把里面的死血放出来,就不会胀痛了。”

“医院!”何齐元抬着眉头,睁大眼睛,“不,我不去医院。过几天就好了。”

“你手受伤了晚上做饭不方便吧,要不要我帮你叫毓兰来给你做饭?”

“不用,她没时间。”

方婕眼睛一亮,意外的看着姜华,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毓兰很忙吗?”姜华继续问道。

何齐元突然面露戒备之色,低声说了一句“我要回家了”,径直走向了单元口。

严颖张口想叫住何齐元,方婕轻轻拉了一下严颖的衣袖。

“姜队,他在装傻,他知道赵毓兰在哪!”

姜华斜了严颖一眼,“你以为继续问他赵毓兰的事,他会说吗?”

严颖一时气结,她当然也看出来,何齐元在回避赵毓兰的话题。

“姜华,我敢肯定,赵毓兰绝对有问题。”方婕看着何齐元离开的方向,“你跟他说别的,他都愿意回答,但只要一提起赵毓兰的名字,他却讳莫如深,显然是有人教他这么做的!教他的人当然就是赵毓兰。”

姜队轻轻点头,“对,看来赵毓兰不想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第十三节 电工

目前能够找到赵毓兰的有效途径,就是何齐元,但他不开口,着实令人头痛。

严颖郁闷的看着姜华,“姜队,怎么办?”

“严颖,你想办法查一下何齐元的电话号码,看他最近一个月都跟谁联系过。”

“好。”

三人上车,姜华准备送方婕回去,发现方婕若有所思的看着车窗外发愣。

“方婕,你在想什么?”

“姜华,你说赵毓兰不想出现在警方的视线,她为什么想隐藏自己?”

“我让严颖查过,赵毓兰没有案底。她把自己隐藏起来,肯定是不想引起警方注意。结合赵毓梅夜半哭泣的事来看,赵毓兰应该是不希望有人把她和赵毓梅联系起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姜华,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把walkman手机放到走廊吊顶里的,肯定是医院的电工。如果这事跟赵毓兰有关,那么她必然和周朗或是吴健有关联。”

“对啊,方姐,赵毓兰想捣鬼,肯定需要他们帮忙,我们只要盯紧这两名电工,就能找到赵毓兰。”

姜华踩下刹车,马上联系蒋奇和许军,让他们盯住周朗和吴健。然后又打电话给陈浩昇要了彭荣明的联系方式。

“方婕,彭荣明在医院,他应该多少了解一些周朗和吴健的情况。”

“嗯,走吧,那就去医院找彭荣明。”

姜华一行到了医院,彭荣明正在食堂吃晚饭。下午在食堂吃饭的人不多,医护人员下班都回家了。彭荣明独自坐了一张四人餐桌。

“彭师傅,打扰你吃饭了。”姜华在彭荣明身边坐下,严颖看着彭荣明餐盘里的饭菜,觉得有点饿了。

“是姜队长吧?陈院打电话给我,说你要来找我。”

“嗯,我是姜华。彭师傅,五楼走廊的窃听器是你装的,相信你知道我找你是什么事吧?”

“嗯,知道。”

“你觉得这事像是谁做的?”

“说不准,他们俩来以后,我们三个人,每天只排一个人上班,上一天,休两天。只有碰到紧急情况,才三个人一起处理。平时我和他们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们当班的时候,具体做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听说周朗结婚了,你见过周朗的爱人吗?”

“没见过。”

“吴健有女朋友吗?”

“好像有,有次听他说陪女朋友看电影来着。”

“你也没见过吴健的女朋友?”

“没见过。”

“最近两个月五楼的电力保修过吗?”

“报过几次,不过问题都不大。”

“他们两人的班都报过?”

“嗯,都报过。我看过值班记录,他们俩近期都到五楼维修过电路。”

姜华有些泄气,看来想从彭荣明这挖掘线索是不太可能了。

“彭师傅,那你知道周朗和吴健原来在哪上班吗?”

“知道,周朗原来在远峰酒店,吴健在水玲珑桑拿中心。”

“谢谢你!彭师傅。”

从医院食堂出来,姜华立刻驱车赶到离医院比较近的水玲珑桑拿中心。

找到值班经理,了解了一下吴健的情况,原来吴健是被桑拿中心开除的。吴健在桑拿中心上班时间不长,刚过试用期,就开始迟到早退,还被发现脱岗,老板就把吴健开除了。

刚才在医院的时候,倒是没听彭荣明提起吴健有迟到早退的情况,可能是因为吴健还在试用期的缘故吧!

到了远峰酒店,经理不在。不过大堂的工作人员却很熟悉周朗。

“警官,你问周师傅啊?他在我们酒店干了四五年了,两个多月前,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周师傅突然辞职不干了。”

“两个多月前突然辞职?”姜华感觉有些异常。

“对啊!我们酒店的待遇还不错,员工都是缴保险的。他突然提出辞职,害得我们经理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人来替他。”

“是不是酒店的工资太低了?”

“不算低了,周师傅一个月连加班费和补贴,到手的工资差不多四千,还不算酒店给缴的保险金。这个数在林城不算低。”

“哦!周师傅和他爱人感情好吗?”

“应该还行吧!张老师的工资比周师傅还高,家里大事小事全靠张老师张罗。两口子看着挺好的!”

“周师傅的爱人是老师?”

“对啊!他们两口子原来都在毛纺厂,周师傅是电工,张老师在厂里的子弟小学上班。后来厂子垮了,周师傅就出来自谋生路。子弟小学划给地方,张老师调到林城七小。你还别说,调到七小可比原来在子弟小学强多了!”

方婕没理会前台服务员的碎嘴,她有种预感,周朗就是赵毓兰的帮手!

离开酒店,姜华给彭荣明打了个电话,证实周朗在医院的试用期工资是两千八,转正以后能拿到三千五。

“方婕,看来这个内鬼,应该是周朗。”姜华挂了电话,正色说道。

“嗯!他的确比吴健可疑。放着四千的月薪不拿,好好的放弃干了四五年的工作,去医院拿三千五一个月的工资。”

严颖立即联系蒋奇,得知周朗正在家里。

“怎么样方婕,直接找周朗吧!”姜华是个急性子,有了怀疑对象,立刻就想接触。

“嗯!不过,最好把周朗叫出来。”

“行,我请彭荣明以加班的名义,把周朗叫出来。”

姜华三人到周朗家楼下跟蒋奇会合,跟彭荣明通了电话,几分钟后,周朗从楼上下来了。

“周朗!”蒋奇拦住匆匆走向小区大门的周朗。

“你是……?”周朗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蒋奇没有解释,拿出警官证给周朗看了一下,周朗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跟我过去吧!”蒋奇指了一下停在小区里的警车,冷冷的看着周朗。

周朗眉头微皱,不经意的侧头看了一眼自家住的那栋单元楼。

“走吧!”蒋奇冷冷的催促周朗。

周朗抿着嘴,鼻孔张了一下,似乎想通过深呼吸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蒋奇轻轻拍了一下周朗的肩膀,周朗无奈的走向警车。

方婕和严颖坐在车后座上,副驾驶的车门开着,姜华在驾驶室向周朗招着手,“周朗,上来吧!”

周朗看看身旁面无表情的蒋奇,无奈的钻进车里。一眼就看见排挡杆上挂着一副明晃晃的手铐,这是姜华刚挂上去的。

方婕从后视镜仔细打量着周朗。他五官端正,衣着朴素整洁,气质上和忠厚老实的余波倒有几分相似。

“周朗,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姜华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

周朗的不自然的挪动了一下坐姿,“不知道。”

姜华冷笑两声,“哼哼,周朗,你在远峰酒店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呃……”周朗从后视镜偷偷瞟了一眼在后座关注他的方婕和严颖,迅速收回目光,“我,我和经理闹矛盾了。”

“闹矛盾?你和那位经理闹矛盾?因为什么闹的矛盾?”

“我……”

“周朗,如果我们没有掌握你的情况,就不会轻易来找你。为什么要叫彭荣明把你从家里叫下来,我想,原因不用我多说吧!”刚才周朗侧头看自家单元楼的动作,被姜华收进眼底,他猜测,周朗是很在乎家庭的。

周朗微微低下头,方婕听到周朗的呼吸声有些粗重,似乎内心在激烈的挣扎。

“周朗,赵毓兰你熟悉吧?”方婕抛出了赵毓兰的名字。

周朗一惊,头刚扭动了十来度,又硬生生的停住了,眼睛盯着仪表盘,心怦怦的剧烈跳动。

“周朗,我想,你应该是被逼无奈才这样做的吧?如果你愿意说出实情,我们可以考虑,尽量不让张老师知道你背着她做的那些事!”

周朗扭过头来,用怀疑的目光凝视方婕。

第十四节 始作俑者

方婕清楚周朗还在犹豫,“周朗,我相信你也不想这样吧?你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医院已经死了两个人了,你还要继续错下去吗?”

“我们没杀人!”周朗紧张焦急的低声叫道。

“你们?你和谁?赵毓兰?”姜华犀利的眼神紧紧逼视周朗。

周朗心虚的再次低下头。

“可医院死人了!是彻彻底底的谋杀!周朗,你还想一直错下去吗?”方婕进一步施加压力。

“我,我们真没杀人!”周朗神色痛苦的低语。

“如果真不是你们做的,就把真相说出来!周朗,我们是来帮助你的,不然,刚才我们就直接到你家里找你了。”

“你们真能帮我?”周朗疾声问道。

“你只要说出真相,我们就能帮你!我们没有让你在家人面前难堪,就已经开始帮你了!”方婕继续打动周朗。

周朗轻呼一口气,仿佛作了决定,“好,我说。是赵毓兰逼我干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鬼魂作祟,那是手机的铃声。赵毓兰交给我一部手机,让我想办法藏到五楼的吊顶里去。她只要一拨打手机,就会发出哭声。”

“赵毓兰怎么逼你的?你们早就认识?”方婕有些奇怪,赵毓兰三个月前才从南粤省来到林城,半个月后周朗就辞职到医院上班了。这短短半个月,赵毓兰能抓住周朗什么把柄,来逼迫周朗帮她。

“我们四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刚到酒店上班,他们到我们酒店来拍广告片,赵毓兰提着灯光设备上楼的时候崴了脚,我恰好经过扶住了她,灯光设备才没摔坏,不然她一年的工资都不够赔设备的。”

“拍广告片?赵毓兰是做广告传媒的?”方婕没想到遇上了半个同行。

“不是,她那时候在一家私人的影视工作室上班,那个工作室经常拍一些宣传短片、广告片什么的。”

方婕点头会意,“那她是怎么逼你的?”

“从那次以后,她常来找我。我当时刚从厂里下岗到酒店上班,家庭压力很大。那阵子跟张艳的关系也很紧张,我和赵毓兰一来二去的就……”周朗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没过多久,我和张艳的关系慢慢缓和,我就坚决跟赵毓兰断了来往。毓兰也尊重我的选择,之后再没找过我。一直到三个月前,她突然找上我,逼我辞掉酒店的工作,到医院去上班。然后就……”

“然后就逼你把那部手机藏到吊顶里了?”

“嗯!我就帮她藏手机,别的什么也没干!”

方婕探询的看了一眼姜华,姜华严厉的问道:“赵毓兰还有别的帮手吗?”

周朗有些惊讶,“别的帮手?警官,毓兰不会杀人的!她根本就没见过陈副院长!”

“那陈副院长怎么会出事?”

“我也不知道。警官,请你相信我,我和赵毓兰真的没有杀人。毓兰说,她只想闹得医院人心惶惶,让那些医生护士都没心思上班,让那些病人不敢再去陈家的医院。”周朗的态度很坦诚。

“赵毓兰现在在哪?”

“她回来以后,又到原来那家工作室上班了。”

“哪家工作室?”

“鑫乐影视工作室!”

严颖记了地址,姜华见方婕没什么要问的,轻轻拍着周朗的肩,“周朗,你先回去,你说的事我们会去核实。希望你没有骗我们。”

“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没有骗你们!”周朗着急的解释。

姜华点点头,“你先回去吧,近期不要离开林城。”

“我知道了。”周朗开门下车,忧心忡忡的回家了。

姜华发动了警车,探头看着蒋奇,“蒋奇,你暂时还是先盯着他。”

“知道了,姜队。”

据周朗交代,赵毓兰就住在工作室里。姜华准备连夜接触赵毓兰,从周朗家出来,直接去了赵毓兰的工作室。

鑫乐影视工作室位于林城小十字旁一栋六层的老楼顶楼。楼下和楼上的楼道里都挂着工作室的牌子。

严颖用力敲了几下门工作室的门,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打开门。

“你们找谁?”女人看到严颖身上的警服,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你是赵毓兰?”姜华开口问道。

“嗯,我是赵毓兰,你们……?”

女人皮肤略黑,但长的很漂亮。弯弯的柳叶眉,黑亮的眼睛,细长高挺的鼻子,嘴唇微翘。配上玲珑有致的身材,看起来很有味道。这就是闹鬼事件的始作俑者——赵毓兰。

“进来再说吧!”姜华把门推开,赵毓兰向后退了两步,把人让进来。

“你们想干什么?”赵毓兰语气不善。

“你说呢?”姜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开始打量着工作室。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套房改成的工作室,只有客厅和其中一间卧室亮着灯。

客厅的陈列架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摄影箱和镜头箱,正对沙发的电视机是关着的。姜华信步走到亮着灯的卧室前,看到房里工作台上的两块显示屏亮着,显示屏旁边是小型调音台。靠门这面墙是一张单人床,床边有个简易布质衣柜。

赵毓兰不耐烦的看着姜华,一言不发。

“这是你的房间?”姜华边说边走进去,拉过墙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赵毓兰忿忿的扫视着这三个不速之客。

“赵毓兰,少安毋躁!现在不是我们想干什么,而是你干了什么!”姜华的眼睛,不停在房里搜索。

听到姜华的话后,赵毓兰微微皱了下眉,缓步走进卧室,侧身坐到工作台前的椅子上,轻蔑的看着姜华。“我干什么了?”

姜华被赵毓兰的态度逗得笑起来,“哼哼,赵毓兰,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

赵毓兰怔了一下,脸色变得难看。

工作台上的显示屏,开着Adobe Premiere Pro CS4的软件,监视窗里是一个婚礼场景的画面。方婕熟悉这个视频编辑软件,估计赵毓兰正在弄一个婚礼的视频。

“你朋友结婚?”方婕指了下电脑显示屏。

赵毓兰没理方婕,回头拿着鼠标点了一下保存文件,关了Premiere软件。

显示屏的桌面很干净,十几个专业软件的图标排列整齐。方婕在桌面上找到另一款熟悉的软件Adobe Audition CS5.5。方婕心念一动,走到工作台前。

“我能看看你的电脑吗?”方婕嘴上询问,手却直接伸向了鼠标。

“你干什么?”赵毓兰站起身来,厉声叫道。

“坐下。”姜华冷冷呵斥赵毓兰。

赵毓兰一动不动,紧张的看着方婕打开Audition软件,查看最近的文件。可是文件列表里没有方婕想找的文件名。

方婕略微迟疑,打开我的电脑,在搜索栏输入了“001”。赵毓兰看见方婕输入的数字,突然跌坐回椅子上。

电脑有四个文件名为“001”的文件,方婕检查了文件创建时间,打开两个多月前创建的一个001文件。

突然一阵悲凄的哭声,从工作台下的音箱里传出来“唔——唔……”。

赵毓兰慌乱的弯腰扯掉了电脑主机的电源。

“赵毓兰!”姜华大吼一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毓兰泄气的呆呆看着地板。

严颖从单人床枕边拿起一部手机,摁亮屏幕,发现锁屏了。

“打开!”严颖把手机递给赵毓兰。

赵毓兰没回头,用余光瞥了一下自己的手机,一动不动。

“叫你解开屏幕锁!”姜华又重复了一遍。

赵毓兰瞪了姜华一眼,接过手机解锁屏幕。

严颖拿回手机,打开拨号盘发现是双卡。严颖输入自己的号码,分别用卡1和卡2拨打她的手机。

“姜队,卡2就是那个号码。”严颖比对手机上的未接电话,确认卡2那个号码,就是拨打藏在医院吊顶里那部手机的号码。

第十五节 可疑的林助理

“赵毓兰!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姜华站起身来,严厉的喝问。

赵毓兰“哼”了一声,把心一横,“是我干的!铃声是我录的,手机也是我逼周朗藏到医院的。怎么了?他们害死羽轩,害死我姐,我吓吓他们怎么了?”

“怎么了?死人了!你不知道吗?”

“哼!死人关我什么事!我从没去过医院,你们冤枉不了我!”

“谁冤枉你了!”严颖不高兴的反驳。

“冤枉你?你在医院捣鬼,制造恐怖气氛,这没冤枉你吧?自从医院传出闹鬼的谣言,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他们活该!”赵毓兰愤愤不平。

姜华生气的瞪着油盐不进的赵毓兰,“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和周朗在医院捣鬼,造成了多严重的后果?”

“多严重?我们既没吓死人,也没把谁吓疯吓傻,顶多就算个扰乱公共秩序。我想,这还够不上刑事处罚吧?”

姜华真是被气乐了,“哟!你还挺懂法!赵毓兰,扰乱公共秩序造成恶劣影响,引发严重后果的,一样要追究刑事责任。何况,现在还死了人。你说影响恶不恶劣?后果严不严重!”

赵毓兰楞了一下,理直气壮的大声辩驳,“那关我什么事!人又不是我杀的!”

方婕细细的观察着赵毓兰,她完全没有一点惶恐惧怕之意。

“赵毓兰,是你叫何齐元半夜去医院五楼卫生间的吧?”

“是我叫的。”赵毓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何齐元说听见赵毓梅叫他,也是你教的吧?”

“对,是我教的。我就是要吓吓医院那帮王八蛋。”

“赵毓兰,你对医院有意见,应该通过正规途径跟医院交涉,不应该采取这种制造恐怖气氛的手段,扰乱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

“交涉?怎么交涉?你教教我?”赵毓兰满脸不屑。“交涉有用吗?羽轩和我姐能活过来吗?我能拿那帮王八蛋怎么办?天天泡在医院里闹?哼!”

方婕无奈的摇着头,对赵毓兰这种人,她也无语了。

“赵毓兰,你知道陈逸辉是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知道!做多了坏事,得罪人多了呗!”

“我希望你配合警方的调查,现在我跟你谈的是谋杀案!”

“谋杀案怎么了?跟我没关系!”赵毓兰满不在乎的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严颖,铐上!送拘留所,先拘十五天!”姜华黑着脸,动了真火。

“是,姜队!”

严颖从腰后摸出手铐,一把抓过赵毓兰的左手,“咵嚓”铐住。

“你干什么!”赵毓兰用力往回抽动左手。

“不愿好好说是吗!那就进去冷静几天,好好考虑一下!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我们有权拘留你!”

“我……”赵毓兰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你什么?严颖,拷走!”姜华示意严颖把赵毓兰右手也拷上。

“等等!”赵毓兰软了下来。

严颖抓着赵毓兰手上的铐子不放,姜华脸色冷淡毫不理睬赵毓兰。

“我说了,我不认识陈逸辉!他死不死跟我真的没关系!”

“你说你从没去过医院?”方婕轻声问道。

“没去过。我才不会去那家医院!”

“你知道吗赵毓兰,有人利用医院闹鬼的谣言,谋杀了医院的副院长。”

“真的跟我没关系!我不想杀人,我只想教训他们一下!”

从赵毓兰的言谈举止来看,方婕相信她跟谋杀案没有关系。

“赵毓兰,你跟别人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这事只有我和周朗知道。”

姜华给严颖打了个颜色,严颖把手铐给赵毓兰打开。赵毓兰转动着手腕,“不过,周朗说他们那个院长助理,可能怀疑他了。”

“院长助理?”方婕十分诧异,林智扬怀疑过周朗?刚才在周朗家楼下,没听周朗提起啊!

“嗯,那个助理好像是姓林吧!手机原来我让周朗藏在护士站附近的吊顶上,那离我姐跳楼的窗口近些。可是那边人多,周朗怕被人发现,就偷偷把手机移到了后面靠卫生间那条走廊了。周朗说那天他把手机放进吊顶的时候,林助理从他身边走过。他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林助理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来每次在医院里遇到林助理,林助理看周朗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你好好想想,除了林助理,还有谁知道你和周朗捣鬼的事?”姜华不放心的追问。

“真的没有了,这种事我怎么会告诉别人!”赵毓兰肯定的回答。

“赵毓兰,我暂时相信你!近期不要离开林城,以后别再弄那种鬼把戏了。”

姜华对方婕、严颖示意,三人离开了工作室。

下楼回到车上,严颖不解的问姜华:“姜队,就这么把赵毓兰放了?”

姜华烦躁的瞪了严颖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方婕,可能真被你说对了,装神弄鬼的事,跟谋杀案没有关系。反而那个林智扬,有些可疑。”

“姜华,赵毓兰提供的情况,我有点怀疑。”

“为什么?”

“周朗并不确定放手机的时候,究竟有没有被林智扬看到。他跟赵毓兰说林智扬可能怀疑他,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才会觉得人家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嗯,姜队,我也怀疑周朗可能说假话,他故意告诉赵毓兰,有人怀疑他,也许是周朗不想再继续帮赵毓兰。”严颖提出另一种可能。

“不管怎么样,既然有这种说法,我们就要注意。”

“最好明天找周朗问问清楚。”方婕觉得严颖的话也有道理。

天色已晚,姜华正准备送方婕回家,老孟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老孟,怎么样?”

“姜队,我们已经查清楚了,于娟和医院同事吃宵夜那天晚上,除了强劭奇,一起吃宵夜的人还有院长助理林智扬,副院长洪恩铭,财务科的出纳庄辰洁,医务科的副主任廖云和内科的钟景贤。廖云证实咖喱鸡确实是强劭奇点的。”

“有没有打听到强劭奇和于娟的事?”

“廖云说得很含糊,他只说于娟和强劭奇关系还不错。于娟喜欢打网球,强劭奇好像和于娟常去同一家网球场。”

“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暂时没有了。”

“好吧,早点回去休息。”

姜华挂了老孟的电话,好奇的问道:“方婕,浩昇医院还有个叫洪恩铭的副院长?”

“好像是,听叶心蕾说,洪恩铭是浩昇医院外科的第一把刀。几年前陈浩昇一个医学院的朋友介绍来的,陈浩昇很赏识他,第二年就把他提到副院长的位置上。不过他主抓手术,在医院里没什么实权。年纪好像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岁。”

“老孟说,于娟和同事吃宵夜那晚,林智扬也在。”

“林智扬也在?”这让方婕有些惊奇,叶心蕾完全没有提起,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于娟和同事吃宵夜时,林智扬也在场。

方婕清楚的记得,那天在广场上叶心蕾说,她是后来才听说,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强劭奇跟于娟他们在一起吃宵夜。林智扬是叶心蕾的老公,她难道不知道林智扬那天晚上也和于娟他们在一起吃宵夜吗?

如果叶心蕾知道那天晚上她老公林智扬也在场,她为什么要瞒着方婕!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叶心蕾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她是听林智扬说,那份咖喱鸡是强劭奇点的。

难道,叶心蕾是刻意转移方婕的注意力,不想把林智扬牵扯进导致陈逸航离奇死亡的那场宵夜里?

想到这,方婕心里有些不舒服,无论如何,方婕都觉得叶心蕾应该实话实说,不该骗她!看来,以后对这个老同学的信任,也要有所保留了。

第十六节 奇怪的父亲

到了帝景豪园,方婕才真正认识到,民营医院到底有多挣钱。

陈浩昇和两个儿子都住在帝景豪园,这是林城最豪华的别墅区,父子三人在帝景豪园都有自己的一栋别墅。只有老三陈逸歆自己在市区居住。

父子三人的别墅不在一起,但是相隔的距离也不远,来往十分方便。

陈浩昇早上接到姜华的电话,待在别墅没有去医院。陈逸辉的案子毫无头绪,姜华想跟陈逸辉的老婆关静懿谈谈。

姜华和方婕、严颖到了陈浩昇家门口,才知道陈逸辉住在离陈浩昇的别墅步行五六分钟的另一个区。

陈浩昇带姜华三人走到陈逸辉家,在别墅院子外面按了门铃,过了一分多钟,才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来开门。方婕想到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陈浩昇没有儿子家的钥匙。

“陈院长!”妇人跟陈浩昇打了招呼,瞟了身着警服的严颖一眼,转身把大家带进别墅。

“小秦,静懿怎么样?”陈院长随口问道。

“不太好,昨天在家哭了一天,陈然在家陪着她。”

陈浩昇低声向姜华介绍,“这是老大家请的保姆秦嫂,陈然是老大的儿子。”

姜华点了下头。

陈逸辉家的客厅很大,目测起码八十平米,宽大的欧式真皮沙发,看得严颖连连咂舌,她在家具城见过类似的沙发,一套标价十七八万。

“陈院长,你们先坐。我去叫静懿下来。”秦嫂招呼大家坐下,上楼去了。

陈浩昇坐在沙发上,看了一眼墙上陈逸辉一家三口的全家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爷爷!”

“爸!”

一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扶着关静懿从楼梯上走下来。

“陈然,扶你妈过来坐。”陈浩昇示意着身边的位置。

陈然把关静懿扶到陈浩昇身边的坐下,自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

“静懿,这是市局刑侦队的姜队长。”陈浩昇作着介绍,”姜队,这是逸辉的爱人关静懿,这是陈然。”

姜华点头致意,“关女士,我们今天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关静懿凄然点头,她穿着一套素色家居服,衣服上有些褶皱,眼睛红肿,头发略微蓬乱,应该是刚从床上起来。

“关女士,我听说陈逸辉有在工作服口袋里放万托林气雾剂的习惯是吗?”

“是,逸辉有哮喘病,他随身的包里有药。但是为了方便,他总是在办公室的工作服里准备一瓶气雾剂。”

“陈逸辉的这个习惯,都有谁知道?”

关静懿想了一下,看了一眼陈浩昇,“家里人都知道,医院的同事应该也知道。”

“陈逸辉有自己的办公室吧?”方婕开口问道。

“有。”

“他的工作服,一般放在哪?”

“一般都挂在他办公室门后的墙上。”

“就是说他晚上值班的话,要先到六楼换了工作服,再下来五楼值班?”

“嗯!”

方婕侧头看了姜华一眼,这个问题昨天被忽略了。

“陈逸辉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没有。”

“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关静懿皱眉看着面前的茶几,眼里的余光微微向身边的陈浩昇转了一下,迟疑道:“没有,他没有得罪过谁。”

方婕疑惑不解,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关静懿为什么要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陈浩昇呢!

“关女士,医院里关于赵毓梅的流言,你听说过吗?”姜华问起赵毓梅夜半哭泣的事。

关静懿点点头,“听逸辉说过,何羽轩的处方是施少骅开的,不关逸辉的事。可是赵毓梅来医院闹的时候,施少骅躲出去了,是逸辉出面调解的。后来医院里闹出赵毓梅半夜啼哭的事,逸辉很不高兴。”

“不高兴?”

“嗯。赵毓梅跳楼的时候,逸辉也在场。他听医院里的流言在传,赵毓梅半夜哭诉的话,和那天跳楼前说的话一模一样,就特别不高兴。”

“关女士,医院里的流言我们已经查清楚了。是有人假装赵毓梅,录了那段哭诉的声音,放到医院走廊的吊顶里,故意捣鬼,制造恐怖气氛。”

“是有人捣鬼?是谁?”关静懿十分惊异。

方婕不禁看了陈浩昇一眼,陈浩昇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膝盖,好像姜华他们说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是赵毓梅的妹妹,伙同医院的电工搞的鬼。”

“人抓住没有?”陈然突然问了一句。

“暂时控制起来了,目前他们只是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等你父亲的事情查清楚,我们再决定对他们作出相应的处罚。”姜华有意避重就轻,帮赵毓兰和周朗敷衍陈然。

陈然身材高大,相貌和陈逸辉很像,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身穿一身三条杠的运动服。面色忧戚,对姜华的话,好像不太满意,但也没再多问。

“关女士,陈逸辉的哮喘病严重吗?”

“不算很严重,最近好久没发作了。”

“他一般在什么情况下会发作?”

“季节交替,感冒,气管受到刺激,或者是情绪波动这些情况下会发作。不过只要及时用药,问题都不大。”

“关女士,经过调查发现,陈逸辉工作服里那瓶气雾剂被人动了手脚,没有任何药效,你想……”

“你说什么?气雾剂被人动了手脚?”关静懿和陈然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方婕又看了陈浩昇一眼,陈浩昇还是盯着自己的膝盖,眼角微微抽动。

“对,被人动了手脚。你想想,谁会在陈逸辉救命的药上面动手脚?”

关静懿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儿子,又望向陈浩昇,痛苦摇着头,“怎么可能!谁会动逸辉的药!”

“你也想不到谁想要陈逸辉的命?”

“我不知道,谁那么恨逸辉!就那么想要他死?”关静懿忍不住轻泣起来。

“妈,妈,别难过了!”陈然心痛的搂住关静懿。

姜华看了方婕一眼,看来从关静懿身上,也很难取得什么线索。

“关女士,打扰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谋杀陈逸辉的凶手。节哀顺变!”姜华问不下去,起身告辞。

关静懿满面泪痕,哽咽着点了点头。

“陈然,扶你妈上楼去休息吧!我送江警官他们出去。”

“嗯,爷爷慢走!”

陈浩昇一路带着姜华三人走到别墅区大门,“姜队,你们慢走。逸辉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姜华礼貌的点点头,出门上了警车。

“姜华,你觉不觉得陈浩昇很奇怪?”方婕上车,从车窗看到陈浩昇转身往自家的方向走去。

“嗯,是很奇怪!他和陈逸辉一家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是啊,方姐,我也觉得奇怪,听关静懿的口气,她和陈逸辉根本不知道赵毓梅的事是有人捣鬼。陈浩昇应该早就知道这事,他为什么不告诉陈逸辉?”

“对,前天晚上在医院,我就当着陈浩昇的面说过陈逸辉的万托林被掉包的事。可是陈浩昇连这个也没跟关静懿提起,你们看刚才关静懿听到有人在陈逸辉的药上面动手脚时,那种吃惊的表情,她完全不知道这事!”

“这老头可真够奇怪的!作为父亲,知道儿子的药被人动了手脚,回家的第一时间,肯定要问问自己的媳妇知不知道这事,可他倒好,什么都不说不问!”严颖对陈浩昇的做法,充满了疑惑。

“姜华,你注意到没有,我问关静懿‘陈逸辉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的时候,关静懿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陈浩昇。”方婕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姜华。

“是吗?”严颖十分惊讶。

“嗯,问到那个问题,关静懿居然会不经意的用眼角的余光瞟了身边的陈浩昇一下,这才是让我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方婕,你说他们两父子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姜华分析道。

“不知道!姜华,我觉得,刚才在陈浩昇家门口,我们应该进去坐坐。”方婕面露狡黠的笑容。

第十七节 私生子

“现在去也不晚!走,严颖,下车!”姜华当机立断,决定马上回头去陈浩昇家。

陈浩昇听到门铃响,出来见是姜华三人去而复返,疑惑的打开院门。

“姜队,还有事吗?”

“陈院长,还有点事想给你说说。”姜华朝院里看了一眼。

“哦!”陈浩昇注意到姜华的目光,“里面请,里面请。”

陈浩昇家的格局跟陈逸辉那边差不多,客厅同样很大。只是装修全是中式风格,家具大多是红木的。

客厅靠近小院的窗下,摆放着一张案桌,上面铺着毛毡,几只粗细不一的毛笔挂在笔架上,硕大的砚台上,放着一只蘸过墨的毛笔,砚底还有薄薄一层墨。桌案一头,堆着一小摞各色宣纸。案桌下的纸篓里,是被揉成一团的宣纸。

陈浩昇招呼大家坐下,喊了一声“小吴!”

一个四十多岁面目清秀的女人,从厨房那边走了过来,“陈院长!”

“小吴,给几位客人倒杯水。”

“哦,好!”小吴微笑着对姜华三人点点头,转身走回厨房。

“陈院长,这位是?”姜华好奇的问道。

“哦,小吴是我们家的保姆。”

方婕打量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客厅,发现墙角有只阿迪达斯的足球。“陈院长,平时家里就你和保姆在家?”

“哦,不,小吴的儿子周末的时候,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他妈。”陈浩昇发现了方婕看向墙角的目光。

“各位,请喝茶!”小吴端着茶盘,把茶杯放到茶几上。

方婕发现小吴身上竟然穿着一条“莹雅”的连衣裙,这个款式,还是今年夏季刚出的。

“小吴,你去忙吧!”陈浩昇似乎对方婕的目光很是顾忌。

“姜队,你刚才说有事想跟我说?”

陈浩昇靠在沙发上,两手交叉,左手压在右手上。但方婕还是留意到,陈浩昇的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盖上,有一小点墨迹。

“是这样,你儿子陈逸辉的尸体,还要过几天,才能交给你们。我想,请陈院长能理解一下。”

“哦,好吧!希望能早点让逸辉入土为安。”

“陈院长,林智扬出差还没回来?”

“他昨天给我打过电话,今天应该就回来了。”

“林智扬和陈逸辉、陈逸航的关系怎么样?”

“智扬和逸航是同学,关系还不错。逸辉年龄要大几岁,这两个弟弟跟他的话题相对要少一些。”

“听说,林智扬父母早亡,他是在你身边长大的?”

“嗯!他父母走以后,我就把智扬接过来了。”

“你女儿不跟你一块住?”

“唉,现在的年轻人,都只享受私人空间,不想要老人了!”陈浩昇的话里满是无奈。

方婕用包挡住手,飞快的发了一条短信。姜华的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一眼。

“陈院长,你家里有全家福吗?我们还没见过你女儿和陈逸辉呢!”

“有,你等一下,我失去拿照片。”说完,陈浩昇起身上楼。

方婕看了厨房那边一眼,飞快的走到窗下的案桌边,从纸篓里拿出被揉成一团的宣纸,打开看了一眼,三尺见方的纸上,只有一个字,“静”。方婕摸了一下墨迹,还有点润手。

姜华轻咳一声,楼上传来陈浩昇的脚步声,方婕赶紧把宣纸揉成一团,放进纸篓,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陈浩昇拿着一个大约二十吋的镜框从楼上下来,把镜框放在茶几上,指着照片说:“姜队,这就是逸航和于娟,这是逸歆。”

陈逸航看上去要比陈逸辉年轻许多,和他大哥的国字脸不一样,陈逸航的长相,更像陈浩昇,脸型和五官都要柔和一些。

照片上的陈逸歆剪着齐耳短发,穿着一身黑色休闲服,长相普通,表情看着怪怪的,好像不乐意照相的样子。

“陈院长,关静懿和于娟不在医院里任职吗?”

“静懿以前是我诊所的护士,从嫁给逸辉后就不再工作了。于娟是逸航的学妹,从毕业到现在都没上过班,但是总喜欢往医院里跑。”

“你觉得两个媳妇怎么样?”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儿子都不在了。”陈浩昇坐回沙发,叹了一口气。“静懿就成天窝在家里,于娟是没事总往外跑。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

姜华扭头困惑的看了下方婕,陈浩昇的回答有点答非所问。

“陈院长,陈逸歆多大了?”

“下个月就三十四了。”

“还没结婚?”

陈浩昇灰心的摇摇头,“唉,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是怎么了!”

姜华喝了一口茶,“陈院长,那我们就先走了,林智扬回来,请你告诉我们一声。”

“好的,姜队!那你们慢走!”陈浩昇站起身来。

方婕向严颖递了个眼色,陈浩昇好像迫不及待想把三人送出门。

“方姐,那个‘静’字,是陈浩昇刚写的?”从陈浩昇家一出来,严颖就忍不住问道。

“嗯!是不是很意外?”

“方婕,这个老头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姜华想不到,他们离开陈浩昇这短短的十来分钟,陈浩昇竟然还有心思写大字。

“姜华,我们忽视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回忆一下,发现陈逸辉尸体那天晚上,陈浩昇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过他儿子的尸体一眼!”

“对呀!”姜华倏然记起,那天晚上他要求和陈浩昇谈谈,陈浩昇直接就带他上六楼办公室了,根本没去关心过儿子的尸体。

“方婕,这太不可思议了!陈浩昇好像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嗯!这的确不可思议!”

“姜队,你看那是谁?”

严颖突然停下,方婕看到别墅区大门外,陈然站在姜华开来的警车旁,好像正在等着他们。

“姜队长!”陈然给姜华打着招呼。

“陈然,你有事吗?”

“姜队长,我爸的尸体,什么时候才能交给我们。”陈然的眼神十分落寞。

“就这一两天吧!我催催法医那边,尽快交给你们。”

“姜队,到时候,你们直接联系我吧!”陈然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递给姜华。

“好。”姜华点头答应。

方婕同情的看着这个丧父的年轻人,他是第一个站出来询问陈逸辉尸体的陈家人。

“陈然,你不太去爷爷那边是吗?”

陈然有些闷闷不乐,“嗯!”

“为什么?”

陈然自嘲的苦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爷爷不怎么喜欢我。”

“不喜欢你?”这让方婕非常惊讶,陈然是陈浩昇唯一的孙子,怎么会不喜欢他!

“嗯,爷爷对我很冷淡。我觉得他更喜欢吴正豪。”陈然满脸不屑,话里一股酸味。

“吴正豪是吴妈的儿子?”方婕猜测道。

“你见过吴妈了?”

“我们刚从你爷爷家出来。你说你爷爷喜欢吴正豪?”

“嗯!”

“吴正豪多大了?”

“十七岁,正在上高二。”

“你知道他在那间学校吗?”

“实验三中。”

这可是林城最好的中学之一,方婕听说,这个学校没关系的话,还不好进。

陈然见方婕有点心不在焉,瞥了姜华一眼,“姜队长,我走了。有消息记得给我打电话。”

方婕看着陈然离去的背影,觉得陈家越来越难以捉摸。

“姜华,陈浩昇和那个小吴的关系,我想要好好查查了。”

姜华还没开口,严颖插话道:“方姐,你怀疑陈浩昇那老头子和吴妈有问题?”

“严颖,林城的保姆一个月多少工资?”

“最高两千到两千五吧!”

“你知道吴妈身上那条连衣裙多少钱吗?”

“连衣裙?”严颖平时都穿警服,对连衣裙很少关注。

“对,那条‘莹雅’的连衣裙,是今年夏天刚上季的,会员金卡打个八折还要两千多。”

“两千多?”严颖吃惊的长大嘴巴,这要花掉她半个月的工资。

“还有那个阿迪的足球,那可是纪念版。你觉得一个保姆,舍得这样花钱吗?”

“方婕,难道吴正豪是陈浩昇的私生子?”姜华不禁猜测。

第十八节 怀疑对象

方婕和姜华的想法一样,但是仅凭保姆的消费水平,还不足以判断吴正豪是不是陈浩昇的私生子。

“喂,心蕾,问你个事,陈浩昇家的的保姆吴妈叫什么名字?”方婕拨通叶心蕾的电话,打听吴妈。

“她叫吴群珍,方婕,你打听她干嘛?”

“她家住哪?家里还有什么人?”方婕没有回答叶心蕾,继续提问。

“吴妈家在永山,她照顾老头子十几年了。家里有什么人,我不太清楚。”

“你知道吴妈一个月拿多少工资吗?”

“工资?”叶心蕾好像有些犹豫,“我不太清楚。方婕,你打听吴妈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没等叶心蕾回话,方婕挂断电话,那吴群珍的情况告诉了姜华。

姜华立刻打了个电话,“老黄啊,我姜华,呵,好久没见!有个事麻烦你,帮我查个叫吴群珍的女人,四十五到五十岁之间。对,就是永山人。好,谢谢了!有时间来林城打我电话。”

老黄办事效率很高,几分钟后就把吴群珍的户籍信息发了过来。吴群珍家住永山益阳路221号,户口本上只有吴群珍和她的老母亲两个人,没有吴正豪的名字。

姜华拿着手机有些纳闷,“吴正豪的户籍不会拨到陈浩昇家了吧?”

“姜队,要不我去查一下。”严颖对吴妈和陈浩昇的关系非常感兴趣。

“急什么,如果是为了上学,就算拨到陈浩昇家也很正常。现在我们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姜华白了严颖一眼。

“什么事?”

方婕笑了,“你忘了刚才关静懿提供的重要线索了?”

“什么重要线索?”严颖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关静懿确实提供了一条被姜华、方婕遗漏的重要线索,陈逸辉的工作服,平常是挂在六楼的副院长室,并不是放在五楼值班室。

五楼值班室进出人员复杂,而六楼的副院长室,就不是谁想进就进的。

确定捣鬼的电工是周朗之后,姜华已经让人把藏在五楼吊顶里walkman手机拿了下来,同时小刘也从医院保安监控室撤离。

姜华三人到了医院,向保安亮明身份,进入监控室查看监控。据值班的保安介绍,陈逸辉的副院长室,在六楼东走廊中段。

姜华从陈逸辉死前一周的监控视频开始看起,前三天除了陈逸辉自己,没人进过他办公室。看来,能进入陈逸辉副院长室的人员确实不多。

“师傅,这位是谁?”方婕在视频上看到一个面生的男人。

“哦,这是内科的强副主任。”保安辨认出刚进入副院长室的男人。

“这就是强劭奇?”姜华也没见过强劭奇。

“嗯,医院里只有一个姓强的医生。”方婕目光紧盯着显示器。

“咦,陈逸辉怎么出来了?”严颖发现,视频里陈逸辉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身上没有穿工作服。

陈逸辉走进西南角的财务室,待了五分钟,才回到自己办公室。两分钟后,强劭奇离开副院长室。

姜华定住画面,严颖记下了时间,十六日下午两点五十至三点。

画面继续播放,十七日早上,陈逸辉去卫生间,身上没穿工作服,陈逸歆和一个女生推门进了副院长室,三分钟后,陈逸辉回到办公室。

十七日下午,陈浩昇走进陈逸辉办公室,几分钟后,两人一起出来,去了陈浩昇办公室,身上同样没有穿工作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扭门进入陈逸辉办公室,待了不到一分钟,出来关上门,进了隔壁办公室。

“师傅,这是谁?”姜华按下暂停键,询问保安。

“这是洪副院长。”

“洪恩铭?”

“对,洪恩铭副院长。”保安确定道。

画面快进到十八日晚上,陈逸辉七点从办公室出来,没穿工作服。他随手掩上门,去了陈浩昇办公室。陈浩昇当时已经离开医院,陈逸辉从裤袋拿出钥匙打开陈浩昇办公室,进去关上了门。

林智扬身穿便服,从陈浩昇办公室旁的房间出来,轻轻拉关房门,径直走进陈逸辉办公室。

“姜华,这就是林智扬!”方婕认识林智扬,指着显示器给姜华介绍。

话音刚落,视频上洪恩铭穿着白大褂从陈逸辉隔壁办公室出来,也钻进了陈逸辉的办公室。

一分钟后,洪恩铭走出陈逸辉办公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换了衣服,离开医院。

洪恩铭从六楼的监控画面里消失以后,林智扬才从陈逸辉的办公室里出来,直接走到电梯口,坐电梯下楼。

林智扬走后五六分钟,陈逸辉从陈浩昇办公室出来,回自己办公室待了几分钟,然后离开医院。

方婕三人面面相觑,这一段画面十分有趣。

陈逸辉趁老头子下班,跑到老头子办公室待了大约十五分钟。

而林智扬前脚刚进陈逸辉办公室,洪恩铭后脚也跟着进入陈逸辉办公室。虽然他们两人在陈逸辉办公室呆的时间不长,却完全来得及把陈逸辉工作服里的万托林给掉包。

“姜华,接着看,后面还有两天的视频呢!”方婕看了下视频日期,距陈逸辉死亡还有两天。

十九日一早,陈逸辉到办公室待了半个小时,没穿工作服去了会议室。监控视频显示,林智扬、洪恩铭、陈逸歆、陈浩昇,还有那个强劭奇,都去了会议室。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十七日早上跟陈逸歆一起到陈逸辉办公室那个女生,单独进入陈逸辉的办公室,逗留了两分半钟,出来关门去了财务室。

“师傅,这个女生是谁?”这个女生在陈逸辉办公室出现两次,姜华觉得不太正常。

“这是财务室的出纳,庄辰洁。”

“庄辰洁!”方婕低声重复这个名字,老孟调查过,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和于娟在一起吃宵夜的人里面,就有这个出纳庄辰洁。

陈逸辉死前的最后一天,六月十九日中午,陈逸辉脱下工作服离开六楼办公室,走的时候用钥匙从外面把门反锁。十分钟后,陈浩昇从自己办公室出来,用钥匙打开陈逸辉办公室,进去关上门待了十二分钟。然后反锁上门,也离开了六楼。

此后,一直到晚上九点五十,陈逸辉才到办公室换上工作服,拎着皮包下到五楼的值班室。

根据监控视频的记录,陈逸辉死前一周,进过他的副院长办公室的人,总共有六人,分别是:强劭奇、陈逸歆、庄辰洁、洪恩铭、林智扬及陈浩昇。

警局检验中心无法确定稀释的牛奶装进被掉包的万托林瓶子的具体时间,只能依据牛奶的腐败程度,大致判断稀释的牛奶在万托林瓶内存放了五至七天。

结合这个检验结果,把陈逸辉工作服里的万托林掉包的人,应该就在上述六人里面。

而这六个人里面,强劭奇、庄辰洁、洪恩铭和林智扬,在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都和于娟在一起吃宵夜。

严颖把这些人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视频拷了一份,三人离开监控室,回到车上。

“姜队,方姐,我觉得这个强劭奇很可疑,吃宵夜咖喱鸡是他点的,单独在陈逸辉办公室待过的人里面也有他。方姐,你不是说叶心蕾怀疑强劭奇和于娟有奸情吗?”严颖向来对这种人没有好感,咖喱鸡又是强劭奇点的,有点先入为主了。

方婕并不赞同严颖的看法。“我倒是觉得林智扬和洪恩铭有些奇怪。十八号晚上七点,陈逸辉去了陈浩昇的办公室,林智扬和洪恩铭前后脚进入陈逸辉办公室,他们进去干什么?洪恩铭就在陈逸辉的隔壁办公室,他和陈逸辉十八号一整个白天都在办公室,洪恩铭如果有事找陈逸辉,为什么白天不找,非要晚上七点下班以后,等陈逸辉不在的时候,才去陈逸辉办公室?”

第十九节 藏身何处

“我同意方婕的看法。严颖,你没注意他们几人开关门的动作。“姜华对细节观察得十分仔细。

“什么动作?”严颖确实没注意那些细节。

“十八号晚上,陈逸辉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去陈浩昇办公室的时候,他关门的动作很正常,随手一带把门关上。林智扬进陈逸辉办公室开关门的动作很轻,节奏偏慢。而洪恩铭扭动门锁的动作很快,进门也快。注意,他进去以后没关门。在前一天十七号下午,洪恩铭进陈逸辉的办公室时,也没关门。”

严颖片这头,极力回忆姜华说的细节。

“而且,洪恩铭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右手好像都拿着东西,他手上的东西被他的白大褂挡住,只有手摆动的时候,才能看见。按颜色和大小分析,洪恩铭手上的东西,应该是一张纸,比A4小,应该是……,处方笺!”方婕也补充了一个细节。

“那么说,洪恩铭有可能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去找陈逸辉?”姜华猜测道。

“他为什么白天上班时间不找?非要晚上七点下班以后才找?”方婕坚持自己的怀疑。

姜华轻轻摆着头,他回答不了方婕的问题。

“还有,十八号晚上,洪恩铭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时候,林智扬也在里面,林智扬手上什么也没拿,他去陈逸辉办公室干什么?按姜华说的,林智扬开关门的动作很轻、很慢,你们想一下,你们不觉得林智扬的动作,有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味道吗?”方婕继续分析林智扬值得怀疑的理由。

“对,如果林智扬在陈逸辉的办公室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洪恩铭进去的时候,会不会看见什么?十九号一早,林智扬就到顺云市出差。当天晚上陈逸辉换了工作服值夜班,凌晨一点就出事了。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姜华对林智扬的鬼祟深表怀疑。

“现在林智扬应该还没回林城。”方婕看向姜华的眼神闪着精光。

“走,先碰碰洪恩铭。”姜华读懂方婕的眼神,立刻下车返回医院。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严颖在食堂找了一圈,没看到洪恩铭。三人坐电梯上六楼医院办公室,看见洪恩铭的办公室开着门。

姜华走到门边,“咄咄”敲了两下门。

“你们……?”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看见身着警服的严颖,站了起来。“请进!”

这间办公室和隔壁办公室一样,挂着“副院长室”的门牌。办公室大约二十个平方。进门左侧窗下摆着一套办公沙发,对面是一套大办公桌。两边的墙挤满了文件柜。

办公室唯一的窗户,开向走廊,其余三面墙上没有别的窗户。这间办公室的格局,让方婕觉得有些不对。从楼下的病房看,这间办公室的面积,应该不止这么大。

“你们是来调查的警察吧?”男人向会客区的办公沙发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这是我同事。”姜华礼貌的伸出手。

男人跟姜华握了手,关上门坐到靠墙那个独座沙发上。

“我叫洪恩铭。几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洪恩铭四十来岁,留着和陈浩昇一样的短发,梳的一丝不乱。眼睛黑亮有神,眉毛浓密,高鼻厚唇,方正的下巴,给人一种稳重老成的感觉。

“洪副院长,请问十八号晚上七点三分,你到陈逸辉办公室干什么?”姜华单刀直入,不想给洪恩铭考虑时间。

“十八号!”洪恩铭定睛看向姜华,“就是陈逸辉死的头一天,那天晚上我把调整过的处方笺拿去给陈逸辉。”

“调整过的处方笺?”姜华对这句话不太理解。

“哦,忘了说了。陈逸辉有个朋友,这个月十一号急性阑尾炎突发住院,我给他朋友做了阑尾切除手术。但他那个朋友是糖尿病人,术后伤口愈合不好。十七号下午我把病情记录拿到陈逸辉办公室。第二天上午陈逸辉打电话给我,叫我找内科商量,调整一下胰岛素的使用量。我找内科主任强劭奇商量以后,调整了胰岛素使用量,下班的时候,就把调整后的处方,拿到陈逸辉的办公室。”

“你十七号和十八号两次到陈逸辉的办公室时,陈逸辉都不在办公室,是吗?”

“是的。我把东西放到陈逸辉办公桌上的。”

“为什么他在的时候,你不去他办公室?”

“这有什么关系吗?”洪恩铭毫不在意的笑道,“我和陈逸辉相互经常到对方的办公室去,办公室里没人的话,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行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十八号晚上你去陈逸辉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

“呃……?”洪恩铭抬了下漂亮的眉毛,“当时陈逸辉不在办公室。”

“我的意思是,当时陈逸辉的办公室有人吗?”姜华换了个文法。

洪恩铭一脸莫名“啊?”

这个表情让方婕和姜华、严颖十分诧异,姜华急忙追问:“你当时在陈逸辉办公室看到别人了吗?”

“别人?”洪恩铭比姜华更加诧异,“没有啊,当时陈逸辉的办公室里面没人。”

“没人!”姜华不可思议的重复道。

“是啊,当时里面没人。”

方婕看着洪恩铭办公桌后的墙壁,脑子突然想通一个问题。“洪副院长,陈逸辉的办公室,和你的办公室,格局是不是不一样?”

洪恩铭晒然一笑,“当然不一样。陈逸辉可是太子爷,他的办公室,可比我的大多了。”

“洪院长,你这间办公室隔过吧?”方婕站起来,走到办公桌后又走了回来。

“对,这个房间后面隔了一半,给陈逸辉作休息室。”

“那么算起来,陈逸辉的办公室不仅是打通的,而且还多了一间休息室?”

“不,他的办公室前半部和我的一样,从这里隔了起来。”洪恩铭走到办公桌后的墙边,拍了拍墙壁。

“他的文件柜很多,全放在办公室后面的房间。经过放文件柜的房间,才是他的休息室。”洪恩铭再次拍了下墙。

“你把处方放到陈逸辉办公桌上时,有没有注意放文件柜那个房间的门?”

洪恩铭抿了一下厚实的嘴唇,“我没注意。怎么了?你们怀疑里面有人?”

姜华三人都没说话,满怀心事的看着洪恩铭。

“里面应该没人。我没注意门有没有关好,但是从门上的摇头窗可以看见里面没开灯。当时天快黑了,里面的窗户被文件柜挡了大半截,光线不好。如果里面有人的话,一定会开灯的。”

姜华左手靠在沙发扶手上,食指中指轻轻轮换敲击着扶手,“洪院长,谁有隔壁陈逸辉办公室的钥匙?”

“陈院长有,好像智扬也有!”

姜华看了严颖一眼,严颖立刻离开洪恩铭办公室。片刻之后,严颖带着陈浩昇来了。

“陈院长,你也过来了。”

“嗯,早上你们走了一会,我就过来了。”陈浩昇站在门边,“这位女警官说,姜队想看看逸辉的办公室?”

“对,陈院长带钥匙了吧?”姜华和方婕站起身来。

“带了,我给你们开门。”老头子说完,打开隔壁办公室的门。

陈浩昇的办公室,看着和洪恩铭办公室的摆设基本一样,只是在办公桌后的右边墙上开了一道门,从门摇头窗上,可以看到里屋的光线确实不太好。

“陈院长,这道门……?”姜华走到里屋门前。

“这道门的钥匙我没有,逸辉的钥匙在他包里,前天晚上警局的同志把包拿走了。”陈浩昇说的前天晚上,实际上是昨天凌晨。

“除了陈逸辉,谁还有这道门的钥匙?”

“应该没有了。这门的钥匙,只有逸辉有。”

陈浩昇的话,让方婕和姜华心里一惊。如果这扇门的钥匙只有陈逸辉才有,那么十八号晚上,先洪恩铭一步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林智扬藏身何处?

第二十节 复杂的关系

陈逸辉外间的办公室一目了然,没有可供藏身的地方。办公桌是开放式的,桌底下藏不了人。

监控显示不会错,林智扬的确先洪恩铭一步进陈逸辉办公室,如果洪恩铭进来没有看见林智扬,那唯一的解释,林智扬当时躲进了里间。也许是放文件柜的房间,也许是陈逸辉的休息室。

里间的门锁是老实防盗门锁,可以从外面反锁。不像那种老式弹子锁,用一张塑料卡片就能把锁打开。林智扬如果能躲到里间去,那么陈浩昇的话就要打折扣了。林智扬一定有里面的房门钥匙。

姜华站在门前检查完门锁,疑惑的看了陈浩昇一眼。方婕感觉门外有人,回头一看,洪恩铭站在门外,视线对着里间的房门。

跟着洪恩铭的视线,方婕发现里面房门上,一道细小的裂缝。方婕走到门前,凑到门缝上,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文件柜。门缝的宽度大约三个毫米。如果当时林智扬躲在里间,应该能通过门缝看到洪恩铭。

方婕回头,洪恩铭还是大大方方的站在门外,轻轻抿了一下厚实的嘴唇。

看到方婕对自己的注视,洪恩铭走进办公室里。

“警官,那张处方,就在书下面压着。”洪恩铭指了一下办公桌上的书。

姜华走过去拿起书,看到洪恩铭说的处方笺。

办公室大门后的墙壁上,钉着一条挂衣钩。平时,陈逸辉的工作服,就挂在上面。现在,挂衣钩上已经空空如也。

挂衣钩的位置很顺手,如果工作服挂在上面,衣服口袋的水平高度,恰好和门把手持平。方婕留意了一下里间房门门缝的角度,应该正好看挂衣钩。

“陈院长,林智扬回来了吗?”姜华把处方笺放回原处,询问陈浩昇。

“回来了,他刚到林城,正在来医院的路上。”

“林智扬的办公室在你隔壁?”

“对,在我办公室隔壁。”

“陈院长,我们能到林智扬的办公室去等他吗?”

“可以,我有他办公室的钥匙。”

陈浩昇带姜华三人从陈逸辉办公室出来,一个小护士拿着一张CT片子迎面走过来。

“院长!”小护士给陈浩昇打了招呼,直接走向洪恩铭。“洪副院长,24床的片子出来了,你看看!”

洪恩铭接过片子一看,眉头微皱,不自觉的又抿了一下嘴唇,转身进了办公室。

姜华三人跟着陈浩昇刚经过电梯间,听到有人叫陈浩昇。

“院长!”

方婕回头一看,是林智扬。

“智扬,你回来了。”陈浩昇看到林智扬,似乎松了一口气。“智扬,这几位警官想跟你聊聊。”

“方婕!”林智对姜华、严颖点了点头,“去我办公室吧!”

走到林智扬办公室门前,林智扬正在开门,方婕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洪恩铭跟刚才那个小护士快步走向电梯间,洪恩铭看到林智扬进入办公室,习惯性的抿着嘴唇,微微朝回头的方婕点了下点,脚步不停的走进电梯间。

方婕回过头来,姜华和严颖已经进了林智扬办公室。陈浩昇站在门外,姜华在沙发上坐下,没有说话。

陈浩昇定了几秒钟,向门边跨了一步,“那你们慢慢聊,我还有点事,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陈浩昇钻进自己办公室,关上房门。

方婕在严颖身旁坐下,林智扬推关房门,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姜华对面。

“警官,我听说大哥的死,不是意外?”林智扬压低声音,紧张的问道。

“你听谁说的?”姜华反问道。

“我,舅舅打电话给我说的。”

“林智扬,十八号晚上七点,你到陈逸辉办公室干什么?”

林智扬转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十八号……,哦,我去大哥办公室拿份文件。”

“什么文件?”

“年中业务汇总。”

“文件在什么地方?”

“在我大哥办公室里面那间资料室。”

“你有资料室的钥匙?”

“嗯!”

姜华不露声色的扫了方婕一眼。“陈院长说,那间资料室,只有陈逸辉才有钥匙。你的钥匙……?”

“哦,我的钥匙是大哥给的。”

“陈院长不知道不有钥匙?”

“不知道,大哥是私下给我的。”

“私下?”姜华别有意味的望着林智扬。

“嗯,大哥和舅舅的关系不太好,本来这些文件,应该是大哥自己拿给舅舅的。但是大哥为了少跟舅舅见面,就给了我一把资料室的钥匙,有什么事,就叫我自己去资料室找资料,帮他拿给舅舅。”

“你说陈逸辉和陈浩昇的关系不太好?”姜华有些惊讶。

“嗯!他们俩的性格都很倔,脾气又急躁,很容易呛起来。”

“他们有什么矛盾吗?”

“矛盾应该没有,但是我感觉,舅舅好像不太喜欢大哥。”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陈逸辉不是医院的副院长吗?”

“大哥从舅舅开诊所的时候,就一边上学一边帮忙,慢慢帮着舅舅把医院一步步做大起来。医院的发展,大哥功不可没。但是舅舅给大哥的股份,和我们的一样多。”

“你们?”

“嗯,我,逸航,还有逸歆。”

“陈院长给你们多少股份?”

“每人百分之十。”

“那剩下的百分之六十呢?”

“都在舅舅手上。大哥虽然对医院贡献最大,还给舅舅生了唯一的孙子,可是舅舅并没有特别照顾大哥。”

“你觉得这对陈逸辉不公平?”

“是有点不公平。大哥帮着舅舅创业,今天的医院有大哥一半的功劳。”

“陈逸航也是这么看的?”

“他?他可不这么看。二哥觉得他的贡献也很大,应该把医院的股份重新分配,他和大哥、舅舅每人各占百分之二十五,剩下百分之二十五,逸歆占百分之十五,我占百分之十。”林智扬满是不屑。

“他亲口说的?”

“二哥自己做了一个股份分配表,拿去给舅舅,想叫舅舅重新分配股份,舅舅把分配表给我看了。”

竟有这样的奇葩!方婕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事陈逸辉知道吗?”

“知道,我跟大哥说了。”

“林智扬,十八号晚上,你在陈逸辉的资料室找文件时,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吗?”

“有,好像是洪恩铭进来过。”

“当时资料室的门,开着还是关着?”

“关着。”

“那你怎么知道是洪恩铭来过。”

“因为我进去的时候,看见隔壁洪恩铭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那你怎么知道来的是洪恩铭,不是陈逸辉呢?”

“如果是大哥,他走的时候会反锁门的。洪恩铭进来待了不到一分钟就走了。我听到隔壁他办公室关门的声音。”

“你当时没开门看?”

“没有。”

“当时你一个人在资料室,为什么要关上门?外面办公室的门不是关着吗?”

“哦,我习惯顺手关门了。”林智扬随手做了个关门的动作。

“陈逸辉和陈逸航的关系怎么样?”

“很不好,二哥经常挤兑大哥。但是大哥不太理会他。”

“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住在一起?”

“我?呵呵,我可没那么多钱买别墅。”林智扬自嘲的笑着,笑容很不自然。

“他们的别墅都是各人买的?”

“不是,是舅舅买的。”

“他们的别墅为什么不买挨在一起?”

“位置是大哥二哥自己选的,可能不想住的太近吧!”

“陈院长没给自己的女儿也买一套别墅?”

“舅舅倒是愿意给逸歆买,可是她不愿跟他们住一起,就在市中心选了一套三居室,也是舅舅给的钱。”

“陈逸歆为什么不愿跟他们住?”

“呵呵!逸歆喜欢自由!”林智扬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笑容。

“自由?陈浩昇单独给陈逸歆买套别墅,她自己住还不自由吗?”

“可是,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舅舅要逸歆跟庄辰洁分手!”

“什么?分手?”姜华再次感到惊讶。

林智扬把声音压得更低,“逸歆是拉拉!”

“拉拉!”方婕心里轻轻念着这两个字,她又想起陈浩昇全家福上,陈逸歆那不自然的表情。

第二十一节 心机

林智扬比方婕大一岁,长相俊朗,属于那种让人很容易接近的性格。

对于姜华的问题,林智扬基本上是知无不言。但是不知为何,今天的林智扬,让方婕有些反感。

“林智扬,我听说,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你也和于娟他们在一起吃宵夜?”

林智扬一怔,旋即恢复正常,“嗯,我也在。”

“你觉得强劭奇和于娟的关系怎么样?”

“这个不太好说。”

“不好说?”

“方婕,于娟是我嫂子!”林智扬面露为难之色。

“林智扬,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会为你保密的。”姜华想让林智扬安心。

“其实,我早就发现他们俩不正常了。那天晚上吃宵夜,强劭奇和于娟坐在一起眉来眼去的,一点都不顾忌在座的同事。”

“他们怎么不正常了?”

“我听网球场的朋友说,他们常一起去打网球,打完球一起走。有一次,我也陪朋友去打球,看到他们一起离开网球场。我在球场吃了晚饭准备回家,舅舅打电话叫我过去。我到舅舅家,二哥也在那吃的饭。那天晚上我们谈医务改革的事,谈得很晚。我十二点回去的时候,在小区大门看到强劭奇的车,于娟正从车上下来。”

“于娟和强劭奇在一起呆了一整晚?”方婕疑惑的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都十二点了。”

“他们没有看见你?”

“没有。我等强劭奇走了,才去拿车。”

“陈逸航不知道于娟和强劭奇的事?”

“我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二哥好像是不知道。”

“林智扬,你自己对医院的股份划分怎么看?”

“我能怎么想!医院是舅舅的,他给我多少我就要多少。”姜华的问题很直接,但林智扬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自然。

“不过,舅舅对剩下那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好像另有安排。”

“另有安排?什么安排?”

“我不知道,二哥死后,舅舅约庞律师见过面,跑了几次律师事务所。我想,舅舅可能是想立遗嘱。”

“立遗嘱?”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立遗嘱,我只是猜想,舅舅没事找庞律师做什么!平时医患纠纷都是二哥联系庞律师,舅舅从没插手过。二哥走以后,他那摊子事,就交给我了。既然舅舅找庞律师不是因为医院的事,所以我想,可能是二哥的死,对舅舅有什么触动,老人想立遗嘱了。”

“你说的庞律师是不是德律的庞立宸?”方婕想起那个大学同学。

“对,就是庞立宸,方婕,你认识他?”

“嗯。”

“其实,二哥死的时候,舅舅说过,除了二哥那百分之十的股份和别墅,于娟别想从陈家多拿一分好处。”

“陈浩昇跟你说的?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姜华有点怀疑,那老头子是不是真的于娟跟强劭奇的事。

“舅舅也没明说,原话我记不清楚了,但他那意思,就是陈家几兄妹,除了百分之十的股份和房产,舅舅不会再多给他们什么。”

“也包括陈逸辉和陈逸歆?”

“嗯。应该也包括我!”林智扬嘴角又露出自嘲的微笑。

“陈逸辉和关静懿的感情怎么样?”

“他们感情很好,大嫂从舅舅还在开诊所的时候,就跟大哥好了。结婚以后,大哥从不拈花惹草,大嫂不上班,在家相夫教子。没听说他们吵过架。”

“陈逸航和于娟吵过架?”

“嗯,二哥生性风流,跟医院里的两个小护士不清不楚,于娟发现以后,去舅舅那闹,舅舅把那两个护士开除了。”

“林智扬,那个吴妈……?”方婕想问吴妈的事,又不太好开口。

“吴妈怎么了?”林智扬扬着眉头看方婕,眼中呈现一丝笑意。

“吴妈和他儿子吴正豪,都住在你舅舅的别墅里?”

“吴正豪住校,周末才来。平时别墅里就吴妈和舅舅两个人。”林智扬在说“两个人”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五楼所谓赵毓梅的哭声,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知道了,舅舅跟我说了。”

“现在你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赵毓梅的诅咒,陈逸辉的死是谋杀,陈逸航也有可能不是正常死亡。你对他们兄弟俩的死怎么看?”

林智扬突然收起笑容,脸色严肃,“这一定是有人报复陈家!”

“谁?”

“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有人报复陈家,他想把陈家所有的人都杀了!”

“所有的人?也包括你吗?”姜华用话调拨林智扬。

林智扬显得有些丧气,“我不知道,也许包括,也许不包括!”

“你为什么怀疑是有人报复陈家?”

“浩昇医院是林城数一数二的民营医院,那些同行,早就看陈家不顺眼了。再说,这么多年,发生不少医疗事故,万一是那些家属想报复呢?你们是没看见赵毓梅跳楼时的情形。她恨不得活剥了陈家父子,她临死前诅咒‘陈家所有的人都不得好死!’,有这种想法的,恐怕不只赵毓兰吧!”

“那你有怀疑对象吗?”

“没有!医患纠纷一直都是二哥处理,我跟那些家属没有接触过。”

“医院经常出意料事故吗?”

“哎,哪家医院不是这样?每年总有那么一两起事故。公立医院也不能幸免。”

林智扬这话也许是实情,媒体上对医疗事故的报道从没断过。但是没有证据,这种推测显然站不住脚。

从林智扬办公室出来,姜华想见见陈逸歆,可陈浩昇说,陈逸歆请假没来上班。

“方婕,先回队里吧。老孟他们那边,好像有点进展。”姜华刚才跟老孟通了电话。

方婕脑子很乱,今天林智扬带给他们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姜华,你觉得林智扬的话,是真的吗?”上了车,方婕跟姜华交流意见。

姜华手把方向盘,轻轻摇着头,“一半一半吧!这小子说话真真假假,很难分辨。”

“我对林智扬有所保留!我不认为资料室的钥匙,真是陈逸辉给他的!但现在死无对证,无法证实他有没有说谎。”

“对,方姐,如果陈逸辉为了避免跟陈浩昇接触,直接把文件交给林智扬让他转交就行了,没有必要给林智扬钥匙,让林智扬自由出入资料室。陈逸辉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私隐吧!再说,林智扬明显是陈浩昇的人,陈浩昇把林智扬当作下一任院长培养,陈逸辉对林智扬会一点防备都没有吗?我觉得陈逸辉不可能把钥匙给林智扬。”严颖的分析很合理。

“还有一点,方婕说过,林智扬好像和陈逸航是同学,对吧方婕?”

“嗯!”方婕也是从叶心蕾那听来的。

“林智扬和陈逸辉年龄悬殊不大,又是同学,他们俩的关系,我觉得应该更近些。可听林智扬的语气,结果却恰恰相反。他似乎对陈逸航很不满意,反而跟大哥陈逸辉走得更近。结合刚才严颖的分析,陈逸辉对林智扬应该很抵触才对。既然资料室设置在陈逸辉办公室里面,说明资料室很重要。连陈浩昇都没有资料室的钥匙,陈逸辉又怎么可能把钥匙交给林智扬。”

“姜华,你说林智扬为什么要主动把股份和遗嘱的问题告诉我们?”方婕提出另一个疑问。

“他想向我们证明他的清白!”姜华猜到林智扬说那些话的目的。

“嗯!林智扬担心我们怀疑他,他跟说这些,是向我们表明,他就算真的杀了陈家兄弟,也得不到陈浩昇的遗产。”

“方姐,从林智扬的口气中不难听出,他对陈浩昇很有怨言。说的话都酸溜溜的,明显对自己跟陈家兄弟的待遇不同心生不满。”

“是啊,陈浩昇给两个儿子买了别墅,给女儿也买了房子,唯独对这个跟在身边长大的外甥,没有表示。林智扬确实心有不甘。”方婕知道,林智扬和叶心蕾在开发区的房子,是两口子自己买的。

“林智扬猜测是病患家属报复陈家,可是提不出证据!我觉得,林智扬想把我们往病患家属报复这个方向上领!他这个人,心机很深。”姜华认为林智扬也许想转移警方的视线。

“姜队,方姐,那个陈逸歆真是‘拉拉’吗?如果庄辰洁和陈逸歆是那种关系,那庄辰洁这个角色就很有意思了。”

第二十二节 庄辰洁

“严颖,说说,怎么有意思?”一段时间没见,方婕觉得严颖有些令人刮目相看。

“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庄辰洁跟于娟他们在一起吃宵夜。庄辰洁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陈逸辉都不在,而陈逸辉的白大褂就挂在门边。十七号上午,庄辰洁和陈逸歆一起去陈逸辉办公室,当时陈逸辉去上厕所。十九号上午,大家都去开会,庄辰洁独自一人进入陈逸辉办公室,待了两分半钟才出来。陈逸辉当天晚上出事,庄辰洁是最后一个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外人。”严颖确实进步了,她开始注意观察。

姜华赞许的侧头瞟了一眼,经历了上次的连环杀人案之后,这丫头确实跟方婕学到不少东西。

“外人?严颖,陈浩昇才是最后一个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人。你是不是认为陈家自己人就不会对陈逸辉动杀机?”姜华觉得还是需要继续敲打严颖,才有利于她的成长。

“姜队,陈浩昇总不至于换掉自己儿子的万托林吧?”严颖争辩道。

“那强劭奇呢?”

“强劭奇不是陈家人啊!”严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姜队,你指的陈家人是于娟!”

严颖说得对,于娟也是陈家人!

如果连陈浩昇都曾经怀疑过,是陈逸辉害死陈逸航,那么作为陈逸航的未亡人,她有什么理由不去怀疑,这个跟自己老公向来不合的大哥!

从这方面看,于娟也有谋杀陈逸辉的动机。

但是有个问题,于娟跟强劭奇究竟是什么关系?

假如于娟跟强劭奇真有私情,那于娟对陈逸航还有那么深的感情吗?愿意为了帮陈逸航报仇,不惜杀人!

万一于娟跟强劭奇没有私情,那于娟能指使强劭奇帮她给陈逸辉报仇吗?

虽然姜华提出强劭奇的嫌疑,只是想借此敲打严颖,但是强劭奇和陈逸航的死,的确有最直接的关系!于娟正是吃了强劭奇点的咖喱鸡,才无意中催生了死亡之吻。

当然,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强劭奇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也没有证据证明,强劭奇知道那天餐厅的咖喱调料临时用花生粉代替杏仁粉。

不过有一个情况应该是真实的,叶心蕾和陈浩昇都证实,于娟和陈逸航结婚多年,于娟从没买过、吃过花生。从这一点起码可以证明,于娟在和陈逸航生活的日子里,没有对陈逸航动过杀心。不然,陈逸航早就没命了。

枕边人想动手的话,陈逸航一定会死得更加不着痕迹!

而陈逸歆是陈逸航的妹妹,当然很了解二哥对花生过敏。以庄辰洁和陈逸歆的关系,知道陈逸航的过敏症,也不足为奇。

关键是,如果假设庄辰洁害死陈家兄弟的话,是庄辰洁自己想杀陈家兄弟,还是庄辰洁受陈逸歆指使,去谋害陈家兄弟!

不管是她们两人之中谁想要陈家兄弟的命,她们的动机又是什么!

严颖虽然提出了庄辰洁的嫌疑,可方婕并不那么想。方婕觉得,不管是陈逸歆还是庄辰洁,表面上都看不出有杀人动机。

陈家兄弟死后,陈浩昇唯一的子女只剩陈逸歆。但如果陈浩昇有不测,陈逸歆并不是唯一的遗产继承人。

陈逸辉还有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要是陈逸歆想独霸家产,就要连陈然一起杀掉。陈逸歆做得出这种事吗?

方婕不敢妄下定论。

可万一陈逸歆真有这种心思,那庄辰洁无疑是最合适的帮凶!

回到刑侦队,方婕收起自己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坐到二中队的小会议室里。老孟和邵伟、许军、老宋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老孟,你先说吧!”

“医务科副主任廖云提供了参加那晚宵夜的人员名单,我们收集了他们所有人的照片,拿到那家餐厅去询问。餐厅领班和服务员证实,其中,内科的强劭奇和财务科的庄辰洁,是那家餐厅的常客。”

“常客?强劭奇和庄辰洁经常去那家餐厅?”姜华没想到老孟竟调查出这个结果。

“对,常去!有两次,还是强劭奇和庄辰洁单独去的!”

“他们两人单独去?”严颖觉得出乎意外,“孟哥,有没有问问服务员,他们俩的样子,像不像情侣?”

老孟笑了笑,“问了,严颖!服务员说看不出来,但能肯定强劭奇和庄辰洁的关系很亲近!他们相互给对方夹菜。两次都是强劭奇结的账。”

“夹菜!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大家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我不是也经常帮你们夹菜!”严颖没听到实质性的东西,有些失望。

“严颖,你猜猜他们两次在一起吃饭,都点了什么?”老孟故意考严颖。

“咖喱鸡!”严颖脱口而出。

“对!就是咖喱鸡!那是家泰式餐厅,兼做夜场宵夜。听说,咖喱鸡是他们餐厅的招牌菜。强劭奇和庄辰洁两次单独去那吃饭,都点了咖喱鸡。”

方婕皱眉猜测强劭奇和庄辰洁的关系,百思不得其解。

强劭奇有老婆,流言又传他和于娟有染。

据林智扬说,庄辰洁是拉拉,好像扮演的角色是P(指比较女性化的女性同性恋者,一般喜欢穿女装、留长发等),陈逸歆是T(指比较男性化的女性同性恋者,一般喜欢留短发,穿着一般以休闲装为主)。难道庄辰洁假装拉拉,欺骗陈逸歆?

那庄辰洁欺骗陈逸歆的目的是什么?

为钱?不!方婕摇摇头,同性恋婚姻不受法律保护,如果不结婚,庄辰洁分不到陈逸歆的家产。

当然也不可能为情!有真情就不存在欺骗了。

方婕开始有点佩服起强劭奇来,这个男人还挺有本事。家里有老婆,外面有于娟,现在又跟庄辰洁不明不白的。从监控上,也没看出强劭奇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

“姜队,据我和许军调查,庄辰洁有个哥哥,叫庄辰明。庄辰明的老婆十年前,因生孩子难产大出血而死。他老婆生孩子那家医院,就是浩昇医院。当时医院还在市内金海大厦,庄辰明家住金海大厦楼上。他老婆半夜突然发作,就近送到楼下的浩昇医院。当发现大出血,准备紧急转院去省医的路上,产妇停止了呼吸。到省医也没有把产妇肚子里的孩子保住。”老宋查到一出惨剧。

“一尸两命!”严颖低声念了一句港台电视上常有的台词。

“对,一尸两命!庄辰明伤心过度,每日借酒浇愁,工作也丢了,现在人基本上废了。”

“宋哥,当时庄辰洁多大?”早上在监控里,方婕没看出庄辰洁的年龄。

“庄辰洁现年二十六岁,十年前只有十六岁。”

“庄辰明的父母还在吗?”

“前两年已经不在了,这些都是跟金海大厦的老住户打听到的。我们找到庄辰明,可他的神智不太清晰,酒精中毒很厉害,基本回答不了什么问题。”

“庄辰洁和庄辰明在一起住吗?”

“不在,听庄辰明的邻居说,庄辰洁住在父母的老房子。很少看到庄辰洁来看庄辰明。”

“那庄辰明靠什么生活?”

“听说庄辰明的小舅子经常接济他,但是具体怎么生活,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当时浩昇医院经手的医生是谁吗?”

“是一个叫谭诗琪的女医生。我跟浩昇医院办公室联系过,谭医生在浩昇医院搬到开发区的第一年,就跳槽了。我们找了林城另外几家民营医院,没有找到这个谭医生。”

“庄辰明的老婆死的时候,庄家到浩昇医院闹过吗?”

“闹过,庄辰明的母亲去闹过。但是卫生部门的调查组,认定医院没有责任。后来医院赔了三十万,庄老太太见闹来闹去也没用,就算了。”

“庄辰洁赔庄老太太去闹过吗?”

“这倒是没有听说。”

方婕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老孟和老宋的调查结果,不约而同的把嫌疑指向了庄辰洁。

看来,这个扮演P的女孩,跟陈逸歆在一起,恐怕是别有隐情!

第二十三节 大众情人

“姜队,我们是不是先接触一下陈逸歆?”严颖已经拿到陈逸歆的地址。

姜华和方婕对视一眼,两人默契的摇了下头。“不,我想,应该先接触一下强劭奇!”

“为什么姜队?陈逸歆是目前陈浩昇唯一的子女,我们却对她知之甚少。”严颖对这个剪着男士头的陈逸歆十分感兴趣。

姜华没有解释,手掌下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大家继续调查陈家各人的社会关系。严颖,方婕,我们去碰碰强劭奇!散会。”

三人上车准备返回医院,严颖又提起了为什么先接触强劭奇的话题。

方婕含笑看着严颖,这个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经验太浅。

“严颖,现在我们除了知道庄辰洁的嫂子,曾经在浩昇医院出事。对庄辰洁别的情况,可以说一无所知。贸然的接触陈逸歆,拿不出庄辰洁对她不利的证据,你认为我们能够取得陈逸歆的信任吗?没有信任的接触,我们就别想从陈逸歆口中了解线索。”

“那先见强劭奇有什么用?”严颖一时还转不过弯来,想不通先接触强劭奇,对取得陈逸歆的信任有什么帮助。

姜华笑着摇摇头,严颖的性格直来直去,有时候执拗得可爱!

“严颖,强劭奇参与了陈逸航死亡那天晚上的宵夜,也单独在陈逸辉的办公室待过。让陈逸航过敏的咖喱鸡是他点的,又有留言传他和于娟关系不正常,现在还发现强劭奇跟庄辰洁过从甚密。你不觉得强劭奇是一个很关键的人物吗?”

严颖一点就透,默默的点了点头,“我懂了,姜队,你和方姐是想通过强劭奇,了解庄辰洁!”

“对,不管到时候强劭奇怎么说庄辰洁,说真话还是假话,强劭奇的态度,都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庄辰洁。”方婕继续向严颖解释。

“方姐,你的直觉真厉害,一开始接触医院里的鬼泣事件,就感觉那是有人捣鬼!查下来,你的判断全是对的。”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和配合,严颖现在对方婕是心悦诚服。

“严颖,直觉其实建立在经验的基础上。你认为我的直觉准确,只不过是因为我的经验稍微多一点罢了。以后你接触的案子多了,经验也多了,自然也会培养出自己可靠的直觉。”方婕说得很坦诚,所谓直觉,就是丰富的经验。

浩昇医院内科在三楼,严颖在三楼的医生办公室没找到强劭奇,询问得知,主任级别的医生,在六楼有独立的办公室。

强劭奇的办公室,在六楼东南角上,距陈逸辉的办公室很近,之间只相隔了四五个房间。

姜华按照办公室的门牌敲响了内科主任室,开门的正是方婕在监控视频上见过的强劭奇。

“哦,请进请进!”强劭奇一眼看见严颖的警服,立刻明白门外三人的身份。热情的把三人让进办公室,伸头在门外左右看了一下,关上房门。

“请坐,几位请坐。”

强劭奇的办公室摆了一张三座的沙发,姜华三人坐了下来。

“强主任,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姜华拿着警官证亮了一下。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了。”强劭奇连连点头。

方婕觉得强劭奇的态度十分有趣。

这个中年男人,说实话,很难看出实际年龄。根据资料显示,强劭奇现年三十三岁,可是看上去却像三十不到的样子。

强劭奇个子很高,目测大约一米八五。脸部线条棱角分明,留着棒子小鲜肉那种流行的碎发,额头光洁紧致,鼻子高挺修长,眉毛平顺浓密,眼睛散发出一种讨人喜欢的光芒。嘴角微微上翘,下巴中线清晰,小麦色的健康肤色,显得十分感性。他既有小鲜肉的俊美,又不失男人的阳刚,一副标准大众情人的形象。

“强劭奇,我们的来意,相信你应该知道吧?”姜华扫了一眼办公室,这个角落上的房间比洪恩铭的办公室略小,布局差不多。

“知道,你们是想问咖喱鸡的事吧?”强劭奇主动提起这个敏感话题。

“呵呵,那就请你再给我们说一遍吧!”姜华被强劭奇的直接逗笑了。

“其实,我不喜欢吃咖喱鸡,但是辰洁喜欢。那天晚上吃宵夜,她自己不好意思点,点菜的时候趁大家没注意,悄悄给我做了一个‘咖喱鸡’的口型,我就帮她点了。谁知道于娟也喜欢吃咖喱鸡,一个人吃了一大半。”强劭奇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自己的口型。

“你的意思是,那天晚上的咖喱鸡,是庄辰洁叫你点的?”

“是啊!辰洁年龄最小,进医院的时间也最短,点菜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就让我代劳了。”强劭奇的目光有一半的时间,停留在严颖身上,或许对二中队的这朵警花有点意思。

可严颖却不太喜欢强劭奇看向自己的眼神,她觉得强劭奇有点色迷迷的。

“你和庄辰洁常去那家餐厅?”

“嗯,去过几次,那家餐厅还不错。”

“强主任,能不能说说你和庄辰洁是什么关系?”方婕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我和庄辰洁?我们就是朋友关系啊!她进医院的时间不长,跟那些老古板处不来,没什么朋友。和我的关系倒是挺不错。”强劭奇坦然承认跟庄辰洁关系不错。

“那你跟于娟又是什么关系呢?”方婕的口吻有点揶揄的感觉。

“于娟。”强劭奇略作停顿,“我和她,也是朋友关系。我们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失去了联系。进了医院我才知道,她已经和陈主任结婚了。”

“你们是同学?”方婕有些惊讶。

“是啊。我们都是林城三中的。”

“但是医院里有风传,你和于娟的关系,好像不那么简单吧!”方婕开始试探。

强劭奇隐约有点尴尬,视线不敢与方婕对视,“没有,我和于娟就是朋友关系。”

“十六号下午两点五十左右,你去陈逸辉的办公室做什么?”姜华趁着强劭奇慌张,立即质问。

“十六号下午?”强劭奇脸上浮现疑问的表情,“十六号下午……,哦,对了,我拿报销单去找陈副院长签字。”

“什么报销单?”

“我上个月出差学习的报销单。”强劭奇的脸色恢复正常。

“你进去以后,陈逸辉出去了?”

“是啊,他拿单子去财务那边问了一下。”

这个情况和十六日的监控视频相符,那天强劭奇进陈逸辉办公室以后,陈逸辉确实离开办公室去了财务科一趟。

“陈逸辉离开办公室后,你就一直在他办公室等着?”

“是啊,我要等他回来签字了才能去找财务报销。”

“可是你从陈逸辉办公室出来,并没有直接去财务室。”十六日的监控记录下强劭奇从陈逸辉办公室出来,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那天辰洁出去了,我知道她不在财务室,就没过去。第二天才把单子拿过去报销。”

强劭奇的回答滴水不漏,把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有条有理。

看强劭奇的神态不像说谎。但是,这场对话,方婕并不满意。

“强主任,你知道庄辰洁和陈逸歆的关系吗?”

强劭奇微微一笑,“知道,她们是同志。”

“你知道?”方婕想不到强劭奇那么坦白。

“医院里好多人都知道。”

“你说你和庄辰洁关系不错,那你知道庄辰洁的背景吗?”

“什么背景?不就是她嫂子的事吗?”

“这个你也知道?”

“辰洁跟我说过。”

“那庄辰洁还来医院上班?”

“这有什么关系?她嫂子的事也不是医院的错。再说,那个谭医生早不在医院干了。”

“那陈逸歆知道这个事吗?”

“应该知道,辰洁说她跟陈逸歆说过。”

严颖左右看了一下方婕和姜华,没想到他们认为庄辰洁会刻意隐瞒的事,庄辰洁竟然毫无顾忌的告诉了陈逸歆。

这个庄辰洁让方婕有点看不懂了,难道庄辰洁为了真爱,对医院和陈家丝毫没有偏见?

第二十四节 三个条件

虽然强劭奇坦陈了他和于娟、庄辰洁的关系,但是方婕依然没有完全相信强劭奇的话。她不认为强劭奇和于娟是那种单纯的同学关系。

离开强劭奇办公室的时候,方婕从南走廊绕到财务室看了一下,财务室关着门,应该已经下班了。

“姜队,方姐,你们相信强劭奇的话吗?”走进电梯间,严颖见没有外人,开口询问姜华和方婕对强劭奇的看法。

“表面上看,强劭奇很配合,有问必答。但是,我不相信他和于娟没有关系。”方婕相信自己的直觉。

“方姐,为什么?”

“强劭奇回答所有的问题,都十分顺畅,似乎没有经过考虑,就脱口而出。而在于娟的问题上,他迟疑了!他停顿了四五秒钟,才开始解释他和于娟的关系。”

“方姐,就凭这个你怀疑他在和于娟的关系上没说实话?”

“不仅这个,严颖,你不觉强劭奇对所有问题的回答都太顺畅了吗?感觉就像深思熟虑了很多遍一样。”

严颖回想了一下,强劭奇的回答却是很顺畅,而且把自己当成局外人一样,好像问他的那些问题,跟他没什么关系。

“嗯,是有点这种感觉。但也许是强劭奇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这些问题,上次陈逸航死的时候,警方也问过他一些相同的问题。”

“不,严颖。上次警方来问话,强劭奇没有说那份咖喱鸡是他帮庄辰洁点的。他上次什么根本没提庄辰洁。”

姜华也注意到这个情况,他跟上次来询问强劭奇的警员聊过,上次强劭奇确实没有提起过庄辰洁的名字。

“方婕,强劭奇这次为什么要把庄辰洁抛出来?”姜华对强劭奇抛出庄辰洁感到困惑。

“我不知道。姜华,我想强劭奇的话,我们应该找庄辰洁核实一下。”方婕觉得,检验强劭奇有没有说谎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接触庄辰洁。

“方姐,现在可以接触庄辰洁了?”严颖有点兴奋,庄辰洁是警方目前挖出的第二位跟陈家和医院有过节的人。

“嗯!”方婕郑重的点了点头。

老宋已经掌握了庄辰洁的地址,可是姜华他们在庄辰洁家,却没有找到人。

“大妈,请问庄辰洁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姜华在庄辰洁家楼下,遇到纳凉的老人。

“二丫好几天没回来了。”老人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二丫?”姜华有点纳闷,这是庄辰洁的小名?

“就是老庄家的二丫头。”老人解释了一下。

“哦。大妈,那你知道二丫平时住哪?”

老人摇摇头,“不知道。”

“二丫她哥哥平时过来吗?”

老人还是摇头,“自从老庄头走了以后,好几年没见辰明过来了。”

“他们两兄妹平时不太见面吗?”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问这些做什么?”老人见三人之中,只有严颖穿着警服,还那么年轻,又不说话,不知道他们找二丫有什么事。

“哦,大妈,我们是这片的片警,想了解一下庄家的情况。”姜华掏出了自己的警官证。

老人瞄了一眼,“片警啊,我还以为二丫出什么事了呢!”

“没出事,大妈,我们就是随便了解一下辖区的情况。”

“哦。辰明的老婆年轻轻就不在了,难产死的。辰明想不开,天天喝酒,脑子不管用了。辰明那老婆,跟公婆、小姑子都不对付,把二丫和辰明的关系也影响了。父母一走,这两兄妹就不太来往了。”老人几句话,就把庄家的底抖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大妈,一般庄辰洁什么时候回来?”

“说不准。有时个把星期,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

“哦。谢谢了大妈!”姜华冲老人点点头,示意严颖、方婕离开了庄辰洁家。

通过大妈的一番话,方婕认为,应该重新考虑庄辰洁与陈家的关系。至少从表面上看,庄辰洁和她大哥大嫂的关系并不融洽,那么庄辰洁为了复仇跟陈逸歆在一起的猜测,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但是强劭奇提供的情况,却不能忽视。因为那份咖喱鸡,是庄辰洁授意强劭奇点的。

促成陈逸航意外死亡的关键有三点,一:谁有可能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二:谁能够探知那家泰式餐厅当天用花生粉代替了杏仁粉;三:谁敢保证,于娟给陈逸航送宵夜的时候,一定会与陈逸航接吻!

而庄辰洁恰恰是同时能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人。

以庄辰洁和陈逸歆的关系,获知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并非难事;庄辰洁经常光顾那家餐厅,也许跟餐厅内部人员很熟悉;于娟跟陈逸航的感情习惯,陈逸歆肯定有所了解,那么庄辰洁可以推测于娟给陈逸航送宵夜,会和陈逸航亲热。

但是这样推测,也有问题!从于娟给陈逸航送宵夜,可以推断于娟很关心陈逸航。两人结婚十来年还能保持在办公室也会亲热的激情,说明陈逸航夫妇的感情很好。

那么关于强劭奇和于娟的流言蜚语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真是纯洁的老同学关系,被大家误解了?

其实于娟也能满足促成陈逸航死亡的第一个和第三个条件,她很清楚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在办公室里跟不跟陈逸航亲热,也是于娟可以自行控制的。

唯有那家餐厅,据说于娟是第一次去。但强劭奇对那家餐厅非常熟悉,如果他跟于娟真有奸情,在强劭奇得知餐厅在杏仁粉用完的情况下,有用花生粉代替杏仁粉的习惯,而故意带上爱吃咖喱鸡的庄辰洁,点了这么一份用花生粉代替杏仁粉的咖喱鸡呢?

据老孟他们调查,那天晚上参与吃宵夜的人,除了于娟和强劭奇,还有林智扬、洪恩铭、廖云、钟景贤和庄辰洁。

在座吃宵夜的,都是医院的老人,而且几乎都是医院的管理层。庄辰洁到医院不过一年多,只是财务室的一个小出纳。方婕觉得,一个新人,大晚上的跟着医院的副院长、主任一帮人在一起吃宵夜,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那天晚上吃宵夜,肯定是那帮领导中的某人邀请庄辰洁去的。而领导邀请,庄辰洁这个新人当然不好不去。

令方婕觉得奇怪的还有,那天晚上陈逸歆为什么没跟他们一起吃宵夜?以陈逸歆和庄辰洁的关系,应该是形影不离的。可为什么庄辰洁只身一人跟医院那帮大男人去吃宵夜,不带上陈逸歆!

于娟给值班的陈逸航送宵夜是常态,还是偶尔为之?

据叶心蕾介绍,医院食堂晚上从十一点开始供应宵夜,医院的职工,基本上都在食堂吃宵夜。于娟根本没有必要专程去给陈逸航送宵夜。

再说医院离帝景豪园很远,于娟不会开车,送完宵夜,于娟回家很不方便。

所以在方婕看来,导致陈逸航的离奇死亡,于娟也有很多疑点!

方婕把自己的想法跟姜华、严颖一说,严颖崇拜的竖起了大拇指,“方姐,你这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呀?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竟然考虑了那么多问题!”

“确实有很多问题,需要一一的核实,才能弄清陈逸航的离奇死亡,到底是不是意外。不过,方婕,有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姜华没有理会严颖对方婕的赞扬,想到另外一个问题。

“姜华,什么问题?”

“方婕,你细想一下,我们在陈逸航的意外死亡中,找到了很多错综复杂的线索,而陈逸辉可以确定为谋杀,却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你说怪不怪?”

“是有点怪!”方婕苦笑道,“明明是意外死亡,却处处透着玄机,明明是谋杀,却找不到任何有明显疑点的线索!

“怎么没有明显疑点?林智扬不是躲在陈逸辉办公室的资料室里吗?”严颖反驳方婕和姜华的看法。

“可你别忘了,严颖,单独在陈逸辉办公室待过的人,可不止林智扬一个!”方婕提醒严颖,陈逸歆、庄辰洁、强劭奇、洪恩铭、还有林智扬和陈浩昇,在陈逸辉死前,都独自在陈逸辉办公室待过,他们所有人都有把万托林掉包的嫌疑。

第二十五节 谁在撒谎

“那现在是先去陈逸歆家找庄辰洁,还是先去见于娟?”严颖担心方婕和姜华改变主意,临时决定去见于娟,再次把接触庄辰洁的时间推后。她对庄辰洁可谓兴趣浓厚,急于见到庄辰洁和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陈逸歆。

姜华十分了解严颖的心思,知道她对拉拉这个词很好奇。“当然是先去找庄辰洁!于娟那么大的家业,她可跑不了。”

“姜队,你是说,庄辰洁也许会跑?”

“谁说她会跑了!”姜华白了严颖一眼,“我的意思是,于娟那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现在需要核实强劭奇的话,必须先找庄辰洁。”

“为什么现在必须先找庄辰洁呢?”严颖有点一根筋。

“我说你怎么是榆木脑袋啊!”严颖的刨根问底,让姜华很是头痛。

“严颖,我们从强劭奇办公室出来,医院已经下班了。既然下班了庄辰洁不在自己家,多半是在陈逸歆那。庄辰洁和陈逸歆在一起,你觉得强劭奇方便打电话告诉庄辰洁,我们刚去找过他吗?”

“哦!”严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姜队,你早像方姐这样说,我不就懂了吗!原来你是担心强劭奇和庄辰洁串供啊!”

姜华确实担心强劭奇把警方问他那些问题,跟庄辰洁通气。

有些问题,最好在强劭奇和庄辰洁还没来得及联系之前,去问庄辰洁。强劭奇和庄辰洁就算有问题,他们也很难估计警方会问双方一些什么问题。姜华不担心他们事先串供,反而担心强劭奇把刚才在办公室被问到的内容,偷偷告诉庄辰洁。

还好姜华他们到陈逸歆家没有扑空,陈逸歆打开房门,方婕一眼看见庄辰洁,蜷曲在客厅的沙发上。

“进来吧!不用换鞋了!”陈逸歆对姜华几人很客气,好像早知道他们要来。

庄辰洁看见几人进屋,连忙把脚从沙发上放下来坐正。

“你是姜队吧?”陈逸歆示意大家坐下。

“你认识我?”姜华有些意外。

“不认识,但我想肯定是你!我哥的案子,不是你在调查吗!”

“对,我负责调查你哥的案子!”

“姜队,你一定要保护我!”陈逸歆看上去有点紧张。

“保护你?”姜华很是惊奇。

“对,有人要杀我!”

“谁?”

“我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杀你?”

“我两个哥哥都死了,下一个,也许就轮到我了。”

“你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陈逸歆甩甩齐耳短发,有些神经质,“我没发现。但是那个姓赵的说过,陈家人都不得好死!”

“姓赵的?你说赵毓梅?”

陈逸歆点点头,身体有些微微发抖,“她诅咒陈家人都不得好死,她要陈家人给她儿子偿命。”

庄辰洁走到陈逸歆身边,轻轻搂住陈逸歆的肩,“逸歆,一定会没事的!”

“陈小姐,赵毓梅的诅咒的假的。医院里的哭声是有人捣鬼!”方婕认为陈逸歆还不知道赵毓兰捣鬼的事。

“不,我说的不是录音。我亲耳听到赵毓梅说的,她说完,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陈逸歆眼睛直愣愣的看向自家阳台的窗户,好像赵毓梅就是从那跳下去的一样。

陈逸歆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运动服,相貌平平,如果不是那头齐耳短发,从相貌和气质上,很容易让人误会是男人。

庄辰洁则不同,她身材匀称苗条,凹凸有致。五官精巧,皮肤白嫩,一头黑亮柔顺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一袭丝质家居裙,若隐若现的透出贴身的黑色内衣,给人一种娇美妩媚之感。

林智扬说,陈逸歆是T,庄辰洁是P,这一点从两人的外形上,一目了然。但此刻陈逸歆却蜷缩在庄辰洁的怀里,似乎想从庄辰洁娇弱的身躯里,寻求保护。

这个场景让姜华和方婕、严颖始料未及。听陈逸歆的口气,她已经听说了赵毓兰捣鬼的事,但她还是害怕,一是害怕赵毓梅死前的诅咒,二是害怕自己像两个哥哥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庄辰洁温柔的轻抚陈逸歆的短发,脸上流露出真挚的怜爱。

“逸歆,你别担心,警方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

“你是庄辰洁吧?”方婕随口问道。

“嗯!”

“陈逸歆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方婕猜测,这个扮演T角色的陈逸歆,不应该如此脆弱,她的担心和害怕,不会是无的放矢。

庄辰洁的目光有些惊讶,对方婕轻轻点了下头,温柔的放开陈逸歆,从宽大的茶几上,拿起一管唇蜜。“你们猜这是什么?”

“唇蜜!”严颖脱口而出。

姜华皱紧了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里面有毒?”方婕猜测道。

庄辰洁正色道:“里面的膏体被人掺进了氰化物。”

“什么?”严颖怀疑的接过唇蜜,拧开盖子,在甜香中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

方婕接过唇蜜闻了一下,连忙拧上盖子。“你们拿去检测过了?”

庄辰洁摇摇头,“没有,我用猫试过了,它只舔了一小点就呼吸困难。”

“你们是怎么发现唇蜜有毒的?”姜华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是逸歆发现的。这管唇蜜一直放在她的办公桌上,逸歆的大哥死后,她听陈院长说了万托林被掉包的事。怀疑自己的东西可能也被动了手脚,逸歆常放在办公室的,就是这管唇蜜和护手霜。我买了两只小猫一试,唇蜜真的被人下毒了。”

“陈逸歆最近一直没用过唇蜜?”

“没有,一直丢在办公桌上。她很少用这些东西。”

方婕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只幕后黑手,想把陈家人赶尽杀绝。

“你们是什么时候把唇蜜从办公室拿回来的?”姜华想大致判断一下,万托林被掉包和唇蜜被下毒的时间先后顺序。

“就在发现逸歆大哥死的第二天,逸歆就把唇蜜拿回家了。”

方婕算了一下时间,二十号凌晨发现陈逸辉死亡,第二天是二十一号。

“庄辰洁,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姜华决定还是从陈逸航的死开始调查询问。

“好,你说!”庄辰洁走回陈逸歆身边,伸手重新揽住陈逸歆。

“你经常和医院里的人一起去吃宵夜吗?”

陈逸歆抬头看了庄辰洁一眼,庄辰洁习惯性的轻抚着陈逸歆的头发,“不,那天晚上是第一次。”

“哪天晚上?”姜华明知故问。

“就是陈逸航死得那天晚上。”

“是谁提议去吃宵夜的?”

“林智扬,那天他是从省医培训结业,他想庆祝一下,约大家出去吃宵夜。”

“也是林智扬提议去那家餐厅的?”

“不是,是强劭奇提议的。”

“强劭奇?”

“对,是强劭奇提议吃泰国菜的。”

“你经常和强劭奇去那家餐厅?”

陈逸歆突然转头,疑惑的看向姜华。

“不,我只跟他去过两次。”庄辰洁平静的承认。

陈逸歆将目光移回庄辰洁身上,一脸茫然。

“是林智扬约你去的?”

“不是,是洪副院长约我去的。”

“洪恩铭?是他约你去的?”

“嗯,那天我加班,十点才离开办公室,走到楼下正好碰到洪副院长准备开车出去。他问我吃饭没有,我说在食堂随便吃了点。洪副院长说,林智扬约他吃宵夜,叫我跟他一起去,我不好拒绝,就一起去了。”

“你和洪恩铭到餐厅的时候,他们都到了?”

“都到了,我和洪副院长是最后到的。”

“咖喱鸡是谁点的?”

“强劭奇。”

“他喜欢吃咖喱鸡?”

“我也不清楚!他两次约我到那家餐厅吃饭,都点了咖喱鸡,说是那家餐厅的招牌菜。但是我发现,他好像不怎么吃鸡。”

姜华惊疑的看向方婕,强劭奇的这个情况非常反常。喜欢点,又不怎么喜欢吃!

“你确定那天没有人授意强劭奇点咖喱鸡吗?”

“没有啊!那家餐厅强劭奇很熟悉,我和洪副院长到餐厅的时候,他正拿着餐牌点菜。我亲耳听见他念‘咖喱鸡’的。”

方婕瞬间凌乱了,庄辰洁的表情也不像撒谎。可强劭奇和庄辰洁两人对那天点菜的描述截然相反,到底是谁在撒谎!

第二十六节 父亲的爱

陈逸歆的神态很奇怪,说实话,她的外型就是一个标准的男人婆。可是现在她却显得很柔弱,小鸟依人般被娇美的庄辰洁搂在怀里。

看样子,陈逸歆好像真的被两个哥哥的死和有毒的唇蜜给吓坏了。

“陈逸歆,你觉得是谁想害你?”方婕很想知道陈逸歆会怀疑谁。

“我不知道!”陈逸歆茫然的摇头,两只手紧紧圈住庄辰洁的腰,丝毫没有理会别人的目光。

“陈逸航和于娟的关系怎么样?”方婕换了个话题。

“他们关系还不错吧!”

“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

“呃……”陈逸歆微微皱眉,好似在思考该怎么形容陈逸航夫妇的关系。“二哥有点花心,但是对二嫂还好,每年都会陪二嫂出去度假。出差的时候,也会给二嫂买些礼物。他们没有孩子,但是偶尔闹口角的时候,二哥从来不会拿没孩子来说事。”

“这只说明你二哥对二嫂很好,看不出你二嫂对二哥也很好。”方婕听出了问题。

“二嫂……,她对二哥言听计从的,家里什么事都是二哥说了算。二哥花心,跟院里的护士鬼混,二嫂也原谅他了。我觉得,他们俩的关系,应该还不错的。”

“你二哥值夜班的时候,二嫂常给他送宵夜吗?”方婕见陈逸歆说不出什么具体事例来,只能直接询问。

“好像不常送吧,以前没听二哥提过。”

这和方婕想的一样,医院食堂有宵夜,于娟根本没必要给陈逸航送宵夜。

“你有没有看到你二哥二嫂亲热过?比如拥抱、牵手、接吻此类的亲昵举动?”

陈逸歆凝神响了一下,“他们刚结婚那会,好像两人经常挽着手出门,拥抱、牵手什么的,我没注意过。接吻……,他们怎么会让我看见。”

“你的意思是,刚结婚那会经常手挽手出门,现在出门不挽手了?”

“嗯,好久没见到他们挽手了。我也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不挽手了。”

方婕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华一眼。

“强劭奇和于娟是什么关系?”

陈逸歆抬了下眉毛,有些迟疑,“听说强劭奇和二嫂是同学。”

“医院里的流言,你听说了吗?”

陈逸歆眼珠不经意的微微转动,“听说了。”

“你怎么想?你相信吗?”

“我……”陈逸歆寻求依靠似的抬头看了庄辰洁一眼,“我不知道。”

“你是不是也怀疑于娟和强劭奇有染?”方婕移动了一下坐姿,目光凝视陈逸歆的眼睛。

庄辰洁和陈逸歆同时睁大了眼睛,惊讶的看向方婕,陈逸歆对上方婕的目光后,迅速移开了视线。两人都没有回答方婕的话。

“庄辰洁,你应约跟强劭奇出去吃饭,就是想从强劭奇身上套出他和于娟的关系吧?”

陈逸歆从方婕身上移开的视线,立即移回方婕身上。庄辰洁樱口微张,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姜华一看两人的表情,知道方婕说对了。严颖的眼神里全是崇拜的目光,她完全想不到,方婕是怎么猜出来的。

“我猜,那天晚上,洪恩铭顺口叫你去吃宵夜,本来你是不想去的,但是听说于娟和强劭奇都在,又改变主意,跟着一起去了。是吗?”

“你……”庄辰洁无比震惊,低头快速和陈逸歆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脑子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逸歆,我们是来帮你的。如果你真的担心,会步两个哥哥的后尘,你就应该配合我们,尽快找出谋杀你两个哥哥的凶手。逸歆,告诉我,你二哥是不是怀疑于娟?”方婕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婉平和,想取得陈逸歆的信任。

陈逸歆和庄辰洁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庄辰洁搂着陈逸歆的手紧了一紧,向陈逸歆投入一个鼓励的眼神。

“嗯,二哥是有点怀疑于娟和强劭奇的事!”

“所以强劭奇约庄辰洁的时候,你们就商量应约,借机试探强劭奇?”

“嗯!”庄辰洁应了一声,“不过,除了承认同学关系,强劭奇什么也没说。”

“逸歆,以你平时对二哥二嫂的印象,你觉得陈逸航会在办公室里跟你二嫂亲热吗?”

陈逸歆毫不犹豫的摇头,“应该不会。我从来没见过二哥跟二嫂在人前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何况是在医院值班室里!”

“你有没有怀疑过于娟?”

陈逸歆还是摇头,思绪仿佛很乱。“我不知道!”

“警官,我们没有证据怀疑于娟!”庄辰洁接过话头,“那天吃宵夜,于娟好像是第一次去那家餐厅。而且,于娟早就知道逸歆的二哥对花生过敏,她为什么要现在才动手?”

这个问题方婕也想过,于娟如果想动手的话,结婚十来年的时间,有的是机会动手,为什么要等到现在?难道是赵毓梅的诅咒恰巧这个时候出现,于娟受到了启发?

“你大哥二哥的关系怎么样?”姜华想听听陈逸歆的说法,连陈浩昇都怀疑过陈逸航的死跟陈逸辉有关系,不知道这个妹妹,又是怎么看那两个哥哥的。

“很不好。”陈逸歆的语气,无奈中隐隐有种孤寂的味道。“从小,爸爸就不喜欢大哥,大哥也不喜欢二哥和我,从来不跟我们在一起玩。长大了,大哥和二哥的关系就差了,在医院的事上,两个人经常吵得面红耳赤。”

“你说你爸不喜欢陈逸辉?”方婕觉得十分奇怪,陈浩昇为什么不喜欢长子。

“嗯,从小爸爸对大哥就很冷淡,对我和二哥就不一样。有时候我觉得,爸爸好像对表哥,都比对大哥好。”陈逸歆口中的表哥就是林智扬。

“你们几兄妹,你爸爸最喜欢谁?”

“最喜欢谁?”陈逸歆的眼中,又露出茫然之色。“小时候,我以为他最喜欢我!但是慢慢的长大了,我才发现,他好像谁也不喜欢。他常常念叨,如果我是个男孩就好了。我想,他更喜欢男孩。”

“那么说,你爸爸最喜欢你二哥陈逸航咯?”

陈逸歆还是摇头,“爸爸嫌二哥不争气,整天沉迷玩乐,不务正业。”

“那么说,你们三兄妹,他谁也不喜欢?”姜华从陈逸歆的话里,听出了这个意思。

陈逸歆落寞的点点头。

“那林智扬呢?你爸爸喜欢他吗?”

“我觉得爸爸信任的是表哥,他把表哥放在自己身边,但是……”陈逸歆有些犹豫。

“但是什么?”

“但是爸爸对表哥……,好像也不是很好。”

“为什么?”

“爸爸给我们几兄妹买房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表哥。后来表哥买房,爸爸也没有帮过表哥。”

这个情况方婕早就知道。只是无法理解陈浩昇的做法。在医院业务上,依靠林智扬,信任林智扬,却没有给予这个外甥和儿女同样的待遇。要知道,林智扬从小在陈浩昇身边长大,陈浩昇可以说是林智扬最亲的人。他既然信任林智扬超过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对这个外甥再好一点,给他买套房子?

方婕从陈逸歆眼中看到一丝忿忿不平,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逸歆,我想你知道你爸爸最喜欢谁!”方婕又开始试探。

“呃……”陈逸歆被方婕的话吓了一跳,感觉这个女人,好像看透了她的心。

“你爸爸喜欢吴妈的儿子,是吗?”其实方婕也没有把握,但是她还是想试一试陈逸歆。

陈逸歆蹙着眉头,轻轻靠在庄辰洁的身上,眉宇间浮现淡淡的忧伤,仿佛试图从庄辰洁那寻求慰籍。

方婕知道自己蒙对了,陈家的老头子,最喜欢的不是这几个儿女,而是那个吴正豪!

可方婕想不通,就算吴正豪是陈浩昇的私生子,陈浩昇也没有必要为了私生子,而剥夺对长子的爱!陈逸歆说,陈浩昇从小就不喜欢陈逸辉,那时候还没有这个私生子,陈逸辉究竟是为什么失去了父亲的爱呢!

第二十七节 往事(一)

在陈家,感受不到父爱的,并不只陈逸辉一个。自从林哲瀚和陈蝶凌因车祸离世,林智扬就永远失去了父爱。

那一年,林智扬十一岁。刚升到小学五年级的林智扬,放学回家等了很久,都不见父母回来。

天渐渐的黑了,林智扬感觉很饿,饿得有种手脚发抖、心悸的感觉。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不明白肚子饿为什么会这样。

林智扬隐隐有些不安。他昨晚起夜,从门缝里看见爸妈的卧室还亮着灯,卧室里依稀传来妈妈的轻泣。爸爸长吁短叹,听不清跟妈妈说了什么,妈妈哭得更厉害了。

早上起来,妈妈给林智扬煮了一碗他最爱吃的鸡蛋面。林智扬看着妈妈红肿的眼睛,问妈妈怎么了,妈妈没有回答,怜爱摸着林智扬的头,叫他快吃,吃完赶紧去上学。

林智扬走出家门,爸爸叫住他,他回头,爸爸弯着嘴角看着他,“至阳,你一定要好好学习!”

这是爸爸对林智扬说的最后一句话。

晚上,就在林智扬饿得到处翻找食物的时候,舅舅来了。

“智扬,收拾点东西,跟我走吧!”

“舅舅,去哪?”

“去舅舅家。”

“我爸爸妈妈不回来了?”

“嗯,走吧。跟舅舅回家。”

舅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打开林智扬的衣柜,装了一包衣服,带着林智扬回家了。

“舅舅,我爸爸妈妈去哪了?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去舅舅家的路上,林智扬怯生生的问舅舅。

“他们走了。”

“他们去哪了?”林智扬开始着急。

“他们……,智扬,别问了。过两天,我就带你去看他们。”

舅舅沉着脸,让林智扬有种害怕的感觉。

“智扬来了!”舅妈见到至阳,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智扬,还没吃饭吧,给你留着饭呢,快去吃饭!”

林智扬饿极了,狼吞虎咽的吃着舅妈给他留的饭。丝毫没有留意大表哥陈逸辉看他那怪异的眼神。

“智扬,晚上你就跟二表哥挤着睡吧。”舅妈拿来一个枕头,放到二表哥陈逸航的小床上。

整整两天,舅舅没有露面。第三天,舅舅一早把林智扬摇醒,“智扬,起床,我带你去看你爸爸妈妈。”

林智扬揉着迷蒙的睡眼,被舅舅的话惊醒,异常欣喜,“真的?舅舅!”

“嗯”舅舅用鼻子哼了一声,等林智扬穿好衣服,带他坐上去福云山的公交车。

“舅舅,我爸爸妈妈在哪?”下了车,四处都是高山,看不到房子,林智扬不知道舅舅要带他去哪。

舅舅拉过林智扬的手,“走吧,就在上面。”

林智扬牵着舅舅的手,一路好奇的看着山上的花草树木,走到一座坟头前。

“智扬!跪下给你爸妈磕个头吧!”

林智扬看着坟前的墓碑惊呆了。墓碑上刻着:林哲瀚、陈蝶凌之墓!

瞬时间,林智扬的整个世界崩溃了!他清楚那墓碑上的名字代表着什么意思!

前年爷爷过世的时候,爸爸也在爷爷的坟前竖了这样一块石碑,上面写着爷爷的名字。从那天起,林智扬就再没见过爷爷。也是从那天起,林智扬深深的记住了什么叫“死”!

现在墓碑上刻的是爸爸妈妈的名字,林智扬无助的看向舅舅,舅舅依然沉着脸,一言不发。

“妈,爸……”

林智扬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跪在坟前,呆呆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爸爸妈妈怎么就“死”了,被埋进那散发着土腥味的土堆里,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智扬的嗓子哑了,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什么都是一片朦胧。他觉得好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等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智扬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舅舅家。

“智扬!”舅舅站在床边,见林智扬睁开眼睛,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林智扬喉咙火辣辣的痛,发不出声音。

“智扬,你爸爸妈妈出车祸不在了。以后,你就住舅舅家,和表哥他们一起上学。”舅舅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从那天起,林智扬就在舅舅家住下来,开始了新的生活。

陈逸辉在家里谁也不理。陈逸航总是看林智扬不顺眼,不是偷偷踢他一脚,就是推他一下。陈逸辉从来不会阻止那个蛮横的弟弟欺负林智扬,每次林智扬被陈逸航欺负,陈逸辉都只是冷冷的看着,一声不吭。舅舅也不管陈逸航,只有舅妈在的时候,陈逸航会收敛些。

舅舅不像爸爸,闲下来的时候会抱抱林智扬,陪着他玩儿。舅妈每天很忙,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四个孩子,根本没时间理会林智扬。

陈逸歆那时候还在上幼儿园。林智扬憋得发慌,他很想家里有人能陪他说说话,陪他聊聊爸爸妈妈。

但是没有人陪林智扬聊爸爸妈妈,他在那个家就像外人。没有人问他作业做没有,也没有人关心他晚上睡觉被子薄不薄,更没有人在乎他是不是很想念爸爸妈妈!

上六年级的时候,舅妈进了医院,几天以后,福云山上又多了一座新坟。林智扬听舅舅跟来吊唁的人说,是心肌梗塞要了舅妈的命。

从那以后,只要舅舅不在家,陈逸航就更是毫无忌惮的欺负林智扬,陈逸辉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观。

林智扬跟舅舅告状,舅舅总是护着陈逸航,随意呵斥两句就不了了之。然后舅舅一出门,陈逸航就变本加厉的收拾林智扬。

事实上,陈逸航只比林智扬大几个月,两人身材力气都差不多。但是,每次被陈逸航欺负,林智扬都不敢还手,他很清楚,自己寄人篱下,那不是他的家!他说话大点声,舅舅都会斥责他。

有一次,林智扬负气跑回自己家,他发现自己家,已经住了一户自己不认识的人。那家的女人说,这房子舅舅已经卖给他们了。

林智扬在舅舅家门外的路边坐了一夜,他突然意识到,除了舅舅家,自己无处可去了!要想继续在陈家待下去,他就要忍耐,就要讨好舅舅,讨好陈家兄弟。

天亮了,林智扬回到舅舅家,舅舅没问他晚上去了哪里,冷淡的指着餐桌,叫他吃了早餐赶紧上学去。林智扬没问自己家房子的事,舅舅也没提他卖掉了林家的房子。

没过多久,舅舅从医院辞职,带着几个孩子,到林城开了诊所。林智扬和陈家兄弟被送进寄宿学校,他的处境慢慢变得好了些。

但每次放假回到舅舅新买的房子,林智扬总感觉自己对于陈家人来说,仍旧像个外人。任凭他百般讨好,舅舅依然冷淡,两个表哥也没把他当兄弟。

虽然林智扬在陈家有吃有穿,舅舅像供自己的儿子上学那样供他念书,可林智扬从没忘记,舅舅是把林家的房子卖了,才有了资本,到林城开了这间挣钱的诊所。舅舅给林智扬的一切照顾,都是他应得的。

多年来,林智扬一直记着车祸发生前一晚,爸妈的异常。上大学之后,林智扬问过舅舅两次,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可舅舅沉着脸,一言不发。林智扬想不通,舅舅为什么不告诉他当年车祸的情况。

带着这个疑问,大学毕业时,林智扬借口毕业旅行,偷偷跑到莆建。凭着幼时的记忆,找到当年爸爸妈妈的亲友、同事,才辗转打听到那场车祸的真相和舅舅难于启齿的原因。

从莆建回来,林智扬拒绝了学校的工作推荐,毅然回到令他厌恶的陈家,削尖脑袋钻进舅舅一手创办的浩昇医院。

林智扬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搅得陈家父子成仇、兄弟不睦,把他从小承受的一切痛苦,原原本本的还给陈家!

第二十八节 往事(二)

那次莆建的毕业之行,林智扬不仅弄清了父母车祸的真相,也无意中得知大哥陈逸辉不得陈浩昇喜爱的秘密。

当年下乡插队,舅妈叶佩珊年轻漂亮,深深爱着叶佩珊的陈浩昇性格内向,还没来不及向叶佩珊表达爱慕之意,就被最要好的朋友戚少杰花言巧语抢先一步,赢得叶佩珊的芳心。

乡下生活艰苦,插队的地方有条大河,戚少杰经常到河里捞鱼,给叶佩珊和好友陈浩昇改善生活。

突然有一天,戚少杰出门就没再回来。大伙找了很久,在大河下游找到戚少杰的尸体。叶佩珊听到噩耗,当场就哭晕了。

那个时候交通不便,没有条件把戚少杰的遗体送回城,经戚少杰家人同意,大伙帮忙把戚少杰埋在了村子的后山上。

陈浩昇好几天没见到叶佩珊,向女生宿舍的同学打听,才知这几天叶佩珊总往后山跑。

对叶佩珊依然心存爱慕的陈浩昇,知道叶佩珊跑去后山做什么。他上山直奔戚少杰的坟墓,远远听到山林里传来叶佩珊的嘤嘤哭泣。

“少杰,你怎么忍心丢下我和孩子,就这样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啊!少杰,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

叶佩珊悲戚的哭泣,揉搓得陈浩昇心都碎了。他躲在坟后的树丛里,看着泪流满面、形容憔悴的叶佩珊,思想激烈的斗争着。

自己心爱的女人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这个事实,像一柄铁锤,无情的锻打着陈浩昇的心脏。他胸口闷的发慌,他深爱叶佩珊,他也深知戚少杰是为了给叶佩珊和他陈浩昇捞鱼才溺水而亡。

自己该怎么办?叶佩兰已怀有身孕,可孩子不是他陈浩昇的!陈浩昇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想让脑袋清醒些,好好考虑该怎么办!

叶佩珊的哭声越来越低,陈浩昇心如刀绞的看着叶佩珊瘫软在地。他太清楚如果叶佩珊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会有什么后果,未婚先孕会让叶佩兰受到严厉的处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陈浩昇不想看着心爱的女人,因为腹中已经没了父亲的孩子再遭受丝毫痛苦,他毅然冲到坟前,扶起叶佩珊,不顾一切的告诉这个伤心的女人,他会照顾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陈浩昇紧紧抱着叶佩珊,滔滔不绝的向他心爱的女人讲述着他的爱慕之情。

叶佩珊其实早就看出陈浩昇对自己的爱意,此刻陈浩昇真诚的爱语,更是深深打动了叶佩珊那颗亟待抚慰的心!她任由陈浩昇紧抱她的身体,泪眼婆娑的目光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陈浩昇没让叶佩兰久等,下山之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托关系办好了两人回城的手续。

回城第三天,陈浩昇向父母撒了一个谎,说叶佩珊已经怀上了陈家的血脉。

陈浩昇的父母为两位新人准备了简单的婚礼,几个月后,所谓的陈家血脉降生了。他就是陈浩昇的大儿子,陈逸辉!

说来也怪,这个大儿子从牙牙学语开始认人的时候,就跟陈浩昇不亲。每次一看见这个便宜老爸,陈逸辉就嚎啕大哭。

残酷的现实,总是与美好的想法背道而驰。陈浩昇原本以为,自己会是个好父亲,他会把陈逸辉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疼爱。可每每看到这个对自己嚎啕大哭的孩子,陈浩昇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戚少杰来。

几年后,陈浩昇对叶佩珊的爱意,由浓转淡,他开始看那对母子不顺眼。

经过不懈努力,陈浩昇终于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亲生儿子。他对二儿子陈逸辉百般娇纵溺爱,短短几年时间,就纵容出一个目无尊长、冷薄无情的陈逸航来。

陈浩昇失望了,这两个儿子都不是他理想的陈家血脉。心存幻想的陈浩昇,不顾丢掉工作的风险,又要了第三个孩子,陈逸歆。

深受旧观念影响的陈浩昇,没想到被老天作弄,竟给他送来一个女孩!他时常愁容满面的对这个唯一跟他亲密的女儿说“如果你是男孩就好了!”

小女极度厌倦爸爸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她恨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

陈逸歆剪了男式头,穿着男式的衣服、鞋子。慢慢的她感觉自己就是男孩,她甚至像男人那样,开始对身边漂亮的女孩感兴趣。可爸爸还是没把她当男孩,还是对她重复着那句令她厌恶的话,“如果你是男孩就好了”。

在陈逸歆六岁的时候,林智扬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家庭,却没有顺利融入这个奇怪的家庭中。

舅妈叶佩珊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总是对陈浩昇唯唯诺诺。大表哥谁也不理,那眼神好似全家人都亏欠于他!二表哥任性跋扈,不敢招惹冷心冷面的大哥,也不敢欺负深受陈浩昇宠爱的妹妹,林智扬的到来,给了陈逸航一个尽情发泄的良机。

陈逸航再怎么过分,毕竟是陈浩昇的亲生儿子,其地位不是林智扬那个外甥所能比拟的。林智扬在这个家,就是个毫无地位寄人篱下的外人。

时间长了,林智扬在这个奇怪的家庭修炼出圆滑的处世之道。虽然在情感上,林智扬得不到无微不至的关爱,但起码陈浩昇让林智扬和自己的儿女一样,得到了上学受教育的机会。

林智扬牢记林哲瀚生前的最后一句话,“一定要好好学习”!他没有辜负爸爸的期望,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学习成绩远远优于同学表哥陈逸航。可这不但没有换来陈浩昇的赞扬,却招来陈逸航更多的记恨。

每次考试成绩发下来,林智扬都要先想办法摆平陈逸航心里的不平。当林智扬低三下四哄着陈逸航开心的时候,其实他的内心,恨不得好好赏给陈逸航几个脆生生的耳光。

但无论陈家对林智扬如何冷漠,林智扬为了有个依靠再怎么忍气吞声,他所承受的这些苦痛,比起陈浩昇施加给整个林家的灾难来,都算不得什么!

林智扬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妈妈在银行上班,爸爸是莆建最早辞掉工作,下海经商的人之一。父母相亲相爱,对林智扬更是疼爱有加。

八十年代末,林哲瀚就拥有了自己的服装厂,开上了当时被视为成功象征的私家小轿车。

陈浩昇对林家的服装厂心动不已,四处筹措资金提出入股,扩大服装厂的生产规模。

可谁知,盲目扩大规模,给工厂带来巨大的资金缺口。为了支撑企业正常运营,已经没有后续资金来源的陈浩昇和林哲瀚,打起了贷款的主意。

陈蝶凌经不住丈夫和哥哥不断恳求和说服,冒险帮助服装厂伪造了贷款资料,违规从自己任职的银行,给服装厂发放巨额贷款。

服装厂有了为续生产的资金,陈浩昇不知从哪认识一个号称国内最大的服装批发商,给服装厂签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张订单。

为了大量采购原料完成订单,陈蝶凌再次违规给丈夫和哥哥的服装厂贷来又一笔巨额贷款。

原材料采购齐全,刚生产出第一批成品,林哲瀚却突然找不到那个国内最大的服装批发商。

签合同的时候,陈浩昇拍着胸脯保证批发商的信誉,林哲瀚没有收取批发商一分钱保证金。

而林哲瀚回头想把还没有用完的原材料退给供货商时,那个供货商也神秘失踪了。林哲瀚处理那批原材料四处碰壁,才发觉批发商指订的这种材料,早已不符合制衣行业新的规范要求。没有一家同行,愿意帮忙收购这批不合格的原材料。

这时林哲瀚夫妇才意识到上当了。两笔巨额贷款对林氏夫妇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贷款就要到期,银行里又开始清查核对贷款资质材料。

服装厂的企业法人是林哲瀚,陈浩昇入股只是私下行为,没有到有关部门备案。两夫妇找陈浩昇商量对策,他避而不见。

陈蝶凌绝望了,她知道自己面临的不仅是被开除工作,还会因“骗取贷款罪”和“违法发放贷款罪”承担严重的法律责任。哪怕把工厂卖了,也无力归还银行贷款。

当林智扬从舅妈的妹妹叶佩云口中得知这一切时,他震惊、愤怒,他爸妈的车祸不是意外,他们是被逼走上了绝路!

从那天起,林智扬认定是陈浩昇毁掉了他的家、他的一切,是这个亲舅舅一手把他变成了孤儿!

第二十九节 如履薄冰

电工周朗没有欺骗赵毓兰,那天在走廊上周朗把手机放进吊顶时,林智扬确实注意到周朗了!林智扬虽然没有亲见那部walkman手机,但他从周朗紧张不安的表情,断定周朗有鬼!

林智扬跟谁都没提这事,他细心的查问五楼的医生和护士,确定那两天南走廊上没有坏过一盏灯,也没有哪条线路出过问题。

两天后,南走廊传出了赵毓梅的哭诉声。林智扬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林智扬在舅舅的浩昇医院已经工作了十几年,他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处心积虑的取得陈浩昇的信任。

可是陈浩昇依旧没把林智扬当作自家人!哪怕是那个便宜儿子,陈浩昇也给他买了别墅,就连那个最叛逆的女儿陈逸歆,老头子也给她买了市中心最贵的房子。

只有他林智扬,守着医院这座金山,还要辛辛苦苦的当房奴。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让陈家家破人亡,林智扬隐忍多年。他私底下不断巧妙、婉转的挑拨陈家兄弟的关系,闹得陈氏兄弟水火不容。

但林智扬一直没有真正的动手,看着浩昇医院一天天发展壮大,他想的不只是报仇那么简单。心系为父母报仇的同时,林智扬更觊觎陈家的家业。

林智扬始终认为,陈浩昇卖掉了林家的房子,才有原始资本开了那间小诊所。现在的浩昇医院,不仅有林家的股份,还有他林智扬的心血!

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做到万无一失!没有十足稳妥的把握,就不能轻易暴露他林智扬混在陈家的目的。

现在机会来了,赵毓梅的夜半哭诉会闹得医院里人心惶惶。如果这个时候,陈家兄弟出点什么事,只要做得巧妙,大家一定会把陈家兄弟的死因归咎到死鬼赵毓梅的诅咒上去。

经过多年的细心观察,林智扬很清楚陈家众人的弱点。他最讨厌的陈逸航,对花生过敏;陈逸辉看着冷心冷面,实际上最怕鬼魂之说。林智扬觉得完全可以利用午夜恐怖的鬼泣,来转移大家的视线,实施让陈家家破人亡的心愿。

当陈逸航和陈逸辉相续死亡之后,林智扬却开始害怕了!

陈家两兄弟的死跟林智扬毫无关系!他完全不知道那只幕后黑手,为什么要如此得力的帮他实现心愿!

陈逸航的死法和林智扬的想法如出一辙,他就是死在花生过敏上!而陈逸辉不仅被恐怖的鬼泣刺激得哮喘发作,而且赖以救命的万托林还被掉包了!

这些杀人手法无迹可寻,简直堪称完美。但同时也让林智扬感到强烈的恐惧!难道赵毓梅死前的诅咒应验了?陈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在外人眼中,林智扬毫无疑问也算是陈家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陈浩昇不过是利用他来制衡两个儿子的内斗。当未来的接班人培养?别逗了!林智扬太清楚陈浩昇在打什么算盘,院长的接班人选,陈浩昇肯定另有打算,绝不会是他林智扬来接管陈家的医院。

有趣的是,陈浩昇把林智扬当作接班人培养这个假象,医院里的人竟然天真的相信了!

林智扬十分担心自己的处境,一方面,他要极力避免陈浩昇和警方的怀疑,另一方面,他还要把自己当作陈家人,提防那只幕后黑手的严酷打击。他既要继续维持陈浩昇对他的信任,还要想办法撇开他和陈家人的关系。林智扬可不想被那只幕后黑手当作打击的对象。

没错,叶心蕾选择求助方婕,不只是叶心蕾自己的意思。林智扬早就从妻子的口中,听到过方婕的背景。在陈逸航死后,察觉到异常的林智扬就不止一次的暗示叶心蕾,可以找方婕帮忙。

林智扬从没想过揭穿周朗或任何有嫌疑的人,他想尽一切办法,在各种场合暗示陈家对自己的不公,让大家知道陈浩昇这个外甥,对陈家来说只是一个外人。借此向那只幕后黑手表明,他林智扬和陈家没有什么情分。

如果那只幕后黑手,要对陈家释放他的雷霆之怒,就让他毫无阻碍的尽情铲除陈家吧!林智扬只需静静的看着,如果什么时候那只幕后黑手厌倦了,他再动手不迟。

对这只幕后黑手,林智扬既害怕又好奇!陈逸航死的时候,他和陈浩昇一样,怀疑是陈逸辉下的手。陈逸辉非常清楚花生会把陈逸航推向死亡!而于娟的那个同学强劭奇,就是陈逸辉亲自招进医院,提拨到内科副主任职位上的。

强劭奇的资历还不足以担当内科主任,陈逸辉一直顶着老头子的压力,不给内科设置主任,硬是让强劭奇这个内科副主任,一直行使着主任的职权。

将心比心,林智扬设想,假如自己是强劭奇,如果有巨大的利益驱使,说不定也会愿意帮助陈逸辉,不着痕迹的铲除掉这个目无兄长的弟弟。

果然,在陈逸航死后半个月,陈逸辉就向陈浩昇提出,把强劭奇的副主任给扶正!老头子当然没有答应,他几乎断定是这个便宜儿子设计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就在老头子到处查找证据的时候,陈逸辉死了!和陈逸航的离奇死亡不同,他是被赤裸裸的谋杀!

陈逸辉尸体旁发现的万托林气雾剂,警方当天就检查出问题。林智扬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就非常大胆的猜疑,老头子为了给亲生儿子报仇,换掉了便宜儿子赖以救命的药!

可是从老头子跟林智扬的对话里,林智扬听出了老头子对他的猜疑!那分钟林智扬也蒙了,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陈逸辉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智扬从老头子的眼中,看到一丝淡淡的愧疚和伤感。陈逸辉即使不是老头子的亲生儿子,可毕竟跟老头子一起生活了四十多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养了几年的猫猫狗狗死了,尚且心头难过,何况是陪着陈浩昇打拼出一家医院,叫了他四十多年爸爸的陈逸辉。

但如果谋杀陈逸辉的不是陈浩昇,那又会是谁?林智扬跟在陈浩昇身边二十多年,太清楚陈浩昇对三个儿女的态度,三个儿女他谁都不喜欢!

陈浩昇最喜欢的还是那个吴正豪!那个年仅十几岁,就开着豪车念高中的私生子!

吴正豪和陈浩昇的关系,不止林智扬知道,陈家人个个都知道。但是陈家从没任何人,在陈浩昇面前提起过这个老头子不敢承认的私生子。

在陈逸航看来,这个小屁孩对他根本造不成威胁。陈逸航掌管医院所有的医务工作,正所谓大权在握,连陈浩昇他都敢阳奉阴违,而老头子拿他毫无办法,更何况这个老头子不好意思承认,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

而陈逸辉则丝毫看不起这个泡在蜜罐里长大的纨绔公子。

对于陈浩昇给吴正豪买车,陈逸辉嗤之以鼻。陈逸辉的儿子陈然不止一次告诉陈逸辉,吴正豪才高二就开车去上学,三天两头换女朋友。陈逸辉还听朋友说,吴正豪带着小女朋友去朋友的那家诊所堕胎。

这个年纪轻轻只知骄奢淫逸的私生子,就算被陈浩昇强行安置进医院,也难有作为。吴正豪那个小崽子凭什么跟他陈逸辉斗!

但现在陈逸辉和陈逸航死了!林智扬不得不重新考虑来自吴正豪的威胁。

陈浩昇流露出的愧疚和伤感,在林智扬想来,也许是真的!也许只是老头子惺惺作态!反正在陈家兄弟的死没查清之前,老头子也有杀人嫌疑!动机吗,当然是给那个私生子扫清障碍!

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假设陈浩昇真的为了私生子的利益,不折手段铲除了挡在吴正豪面前的陈家兄弟,那陈浩昇未免太可怕了!

得知陈逸辉的万托林被掉包,林智扬立即查看了陈逸辉办公室走廊的监控。十九号那天,陈逸辉中午离开办公室,老头子到陈逸辉办公室里待了十几分钟。当天夜里陈逸辉就出事,这也太巧了!林智扬打死也不相信,老头子白天在陈逸辉办公室里什么也没做!

陈逸辉死后,林智扬面对陈浩昇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吴正豪的障碍,会不会成为将被铲除的下一个目标!

第三十节 两个凶手

陈逸歆的那管唇蜜经检验,被混入了氰化钾粉末,而且量非常大。

据警局技术人员分析,把氰化钾混入唇蜜的工序很复杂。先将氰化钾研磨成粉末,然后把唇蜜与氰化钾粉末混合搅拌均匀,再重新灌入唇蜜管中。

氰化钾易溶于水,并很快水解。唇蜜虽属液体,却是粘稠的啫喱状,混合之后不易溶解,基本不会改变毒性。但在潮湿环境中会潮解并释出微量的氰化氢气体,略带苦杏仁味。

技术人员用小白鼠实验后表示,唇蜜混合的氰化钾会导致食入者呼吸不规则,逐渐昏迷、痉挛、大小便失禁、血压下降、发生呼吸障碍等症状,让中毒者痛苦不堪,最终死亡。

这个下毒者,不仅对氰化钾的性状非常了解,而且十分细心。他就像技术工人一样,完成了挤出唇蜜、研磨氰化钾粉末、混合搅拌均匀、重新灌装等工序,制作出这管要人命的唇蜜。如果不是陈逸歆因为两位哥哥的死早有警觉,估计现在已经躺到了医院里。

姜华和方婕分析,这个人同样很熟悉陈逸歆,知道陈逸歆办公桌上放着一管这种唇蜜。下毒者肯定是事先制造好要命的唇蜜,才拿到陈逸歆的办公室把办公桌上那管唇蜜掉包。

针对两次出现的掉包计,基本可以确认,陈逸辉的死,和预谋杀害陈逸歆的嫌犯应为同一人。

这个人,无疑是医院内部人员,和陈家关系密切,并且能够随意出入财务室。

姜华在陈逸歆家知道唇蜜事件当晚,立即让蒋奇到医院调取六楼南走廊的监控,查看最近一周进出财务科的人员情况。

结果和出入陈逸辉办公室的人员情况基本一致,除了强劭奇、洪恩铭、林智扬、陈浩昇,还多了一个医务科副主任廖云。

财务科工作人员六人,科长覃忠学,副科长陈逸歆,会计施美娜、徐莹雪,出纳沈朝芳、庄辰洁。科长覃忠学上周家里有事,请假回老家去了。实际工作人员除了陈逸歆、庄辰洁,只剩另外三个财务人员。

那天去林智扬办公室的时候,姜华和方婕随便看了一眼财务科的格局。进门一个大房间,里面隔出一个稍小一点的办公室,作为覃忠学的科长室。

陈逸歆这个副科长,和其他会计出纳一起在大房间里办公室。

其实陈逸歆这个副科长就是个摆设,平时大事有覃忠学,小事有会计出纳,她几乎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

庄辰洁和陈逸歆的办公桌紧靠在一起,另外三名财务人员的办公室,摆在大房间的另一边。要接触陈逸歆的办公桌,当然是庄辰洁最为方便。

但据陈逸歆说,财务室基本上从没离过人。整个六楼的办公室只有财务室安装了防盗门。钥匙只限于财务科内部工作人员掌握,就连陈浩昇这个院长,也没有财务室的钥匙。

通过查看监控,证实陈逸歆的说法属实,每天下班以后,财务室防盗门反锁,直到第二天早上上班,这个时间段,没有人能够出入财务室。

由此可以判断,将陈逸歆的唇蜜掉包的人,基本可以圈定在上述人员之中。可是这个怀疑范围还是很大,要想在这十个人中找出下毒者,难度很高。

方婕和姜华半夜突然敲响陈浩昇的家门,出来开门的是陈浩昇。他看到一脸严肃的姜华,不自觉的皱了皱眉。

“姜队,那么晚了,你们……”

“陈院长,陈逸歆死了!”姜华的口气不像告知,更像质问。

“什么?”陈浩昇两脚发软扶住门把,脸上表情复杂。既有惊诧,又有伤感,依稀还透着猜疑,方婕甚至还从陈浩昇眼中觉察到一丝愤怒和恐惧。

“陈逸歆死了!”姜华重复了一遍。

陈浩昇呆呆看着姜华,目光有些涣散,不可置信的喃喃默念:“逸歆死了!”

“陈院长,你没事吧?”方婕看出陈浩昇被吓得不轻,陈逸歆的死讯对他仿似晴天霹雳。

“逸歆在哪?”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似乎顷刻间老了几岁,声音变得衰弱无力。

“已经带回警局法医中心了。”姜华语气冰冷。

“她……”陈浩昇好像说话有点困难,“她怎么死的?”

“中毒身亡!”

“中毒?”老头子的眼中泛起泪光,“怎么会中毒?”。

这话听着不像在询问姜华,更想是自问。

“有人在陈逸歆的唇蜜里掺入了氰化钾!”

“氰化钾!”眼泪顺着陈浩昇的眼角滴落。“是谁?是谁害死了逸歆?是谁?”

“陈院长!”吴妈听到陈浩昇的哽咽,披着件衣服,从楼上下来。

陈浩昇虚弱的扶着门把,身体瑟瑟发颤。

“陈院长,你怎么了?”吴妈关切的搀住陈浩昇,惊疑的看向门边的姜华和方婕,“警官,出什么事了?”

“陈逸歆死了!”姜华照例冷冰冰的回答。

“什么?”吴妈惊慌失措的叫道,“逸歆,死了?”

姜华和方婕冷冷看着吴妈,这个年近半百的妇人,被吓得脸色发白,惊愕的搀扶着老泪纵横的陈浩昇。

老头的状态,已经不适合问话,姜华说了几句节哀之类的话,嘱咐吴妈照顾好陈浩昇,离开了帝景豪园。

“方婕,老头的反应不是装的,我们这个玩笑,可能开大了!”

姜华和方婕之所以拿陈逸歆死亡的消息欺骗陈浩昇,一是想看看老头对三个儿女死亡的不同反应、态度;二是将计就计,放出陈逸歆被毒死的消息,看看陈逸歆死后的下一个受害者是谁。

陈浩昇听到女儿死讯的反应,显然是真情流露。今天的反应,和大儿子陈逸辉死时截然不同。

“但是,我们证实了陈浩昇对陈逸辉的感情,确实没有对女儿陈逸歆的感情深。”

“你还是坚持认为,陈逸辉不是陈浩昇亲生的?”

“嗯,只有陈逸辉不是亲生的,才能解释陈浩昇对大儿子的淡漠。”

“可是方婕,即使陈逸辉不是亲生的,陈浩昇也不一定会杀了他。”

“从表面证据上看,确实不会。”

“你是什么意思?”

“姜华,刚才你注意到陈浩昇家的鞋柜了吗?”

“没有,我那个角度看不到鞋柜。”

“我看到鞋柜边随意的摆着一双NIKE篮球鞋。鞋码很大,样式很年轻,应该不是陈浩昇的。”

“那是吴正豪的?你怀疑吴正豪在家里?”

“嗯。你看到别墅外面那辆奥迪A6了吗?车牌号不是陈浩昇平时坐的那辆。”

“车牌号不是陈浩昇的?”姜华脸上有点发烫,他确实没注意那辆奥迪的车牌,只晃了一眼,认为那是陈浩昇的座驾。

“嗯,两辆车的车牌号码前几位数一样,只有最后一位,陈浩昇的是6,这辆是8。”

“陈浩昇不会有两辆一模一样的车吧?”

“如果这辆车吴正豪的呢?”方婕意味深长的看着姜华。

“不会吧?那小子不是说还在念高中吗?再说,今天也不是周末,吴正豪不是周末才过来住吗?”

“说不定老头子想儿子了!”

“方婕,陈浩昇再怎么想这个儿子,他也不会杀掉陈逸辉陈逸航吧?”

方婕愁眉难舒,“姜华,我们为什么要把陈家兄妹的案子并案?”

“因为他们都是陈家人啊!这显然是一起针对陈家的案子,当然可以并案!”

“对,因为针对的是陈家人,受害者是陈家三兄妹,所以我们把三起案子并案。但是姜华,你发现没有,谋杀陈逸辉和陈逸歆的手法,不太一样!”

姜华眼睛一转,“是不太一样,谋杀陈逸辉和陈逸歆都是下毒,虽然做得隐秘,但是手段远没有谋杀陈逸航那么高明!”

“对,那我们能不能假设,三起谋杀案的凶手不是同一个人?”这个问题,方婕考虑了很久,从作案手法上分析,她觉得三起谋杀案,看似相同,却各有特点。

“方婕,你的意思是,有两个凶手?”对方婕大胆的假设,姜华十分惊讶。

“对,我有种感觉,谋杀陈逸航的凶手,和谋杀陈逸辉、陈逸歆的凶手,是两个性格不同的人。”

第三十一节 座次

“感觉?”姜华有点失望,感觉不能代替证据。

“嗯。姜华,实际上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没有证据表明,陈逸航死于谋杀,对吗?”

姜华不解的看着方婕,默默点了下头。

“我们只是根据陈逸辉被谋杀,推测陈逸航有可能也是被谋杀。我们这样假设,主要依靠的不就是直觉吗?”方婕所说的直觉,其实是长期接触各种罪案,累积沉淀下来的经验。

“嗯!”姜华同意方婕的这个说法,作为一名资深刑警,他也有同样的直觉。

“事实上,对后面的两起掉包事件,除了医院六楼的监控视频,我们别无头绪。而监控也只能提供近期出入过陈逸辉办公室和财务室的人员情况,不能准确告诉我们谁才是下毒者!”

姜华对方婕的这番话十分迷惑,他感觉方婕在说废话,如果监控视频能告诉大家谁是凶手,还要他们来干什么!

“你还记得对陈逸航的死,我提出三个条件吗?”

“记得,一:谁有可能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二:谁能够探知那家泰式餐厅当天用花生粉代替了杏仁粉;三:谁敢保证于娟给陈逸航送宵夜的时候,一定会与陈逸航接吻!”

“对,但是陈逸歆告诉我们,于娟给陈逸航送宵夜只是偶尔为之!你想,能控制什么时候给陈逸航送宵夜,什么时候跟陈逸航接吻的,除了于娟还有谁?”

姜华想了一下,除了于娟自己,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能控制于娟的思想行为。

“现在可以肯定,三个条件中,只有于娟自己能满足第一和第三个条件。那第二个条件:谁能够探知那家泰式餐厅当天用花生粉代替了杏仁粉!就成了给陈逸航离奇死亡事件定性的关键。”

这个道理姜华怎么会不明白,问题的关键在于,谁能预知那天餐厅会临时改用花生粉替代杏仁粉!

“姜华,经常光顾那家餐厅的只有两个人,换言之,只有强劭奇和庄辰洁熟悉那家餐厅。据庄辰洁说,强劭奇两次点菜都点了咖喱鸡,而强劭奇却不怎么爱吃咖喱鸡,那么强劭奇点咖喱鸡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为了让庄辰洁尝尝那家餐厅的招牌菜吗?既然他们第一次去那家餐厅,已经尝过那道招牌咖喱鸡,第二次强劭奇还有必要再点一次他不爱吃的咖喱鸡吗?”

“方婕,你猜测强劭奇是在试菜?”方婕的话犹如醍醐灌顶,姜华突然茅塞顿开。

“对!我怀疑强劭奇就是在试菜!林智扬提议吃宵夜,而强劭奇提议去他常去那家泰国餐厅!现在我们需要落实两个情况:一、那天晚上是谁把于娟约出来吃宵夜的;二、强劭奇究竟知不知道那天咖喱鸡的调料有问题!”

“方婕,查实谁把于娟约出来吃宵夜好办,核实强劭奇知不知道咖喱鸡的调料有问题,恐怕就难办了。”

“我知道难办,但也要想办法弄清楚。只要确定强劭奇知道咖喱鸡的调料有问题,那么陈逸航的离奇死亡,不仅能够定性,凶手也呼之欲出了。”

“可强劭奇和庄辰洁对那天宵夜点咖喱鸡的说法截然相反,强劭奇说是庄辰洁想吃,点菜时对他作了‘咖喱鸡’的口型,他才点的。而庄辰洁说,那晚她和洪恩铭到餐厅的时候,强劭奇已经在点菜。他们谁在撒谎,这个恐怕不好证实。”

“确实不好证实,强劭奇说庄辰洁做了个口型,如果庄辰洁否认,强劭奇完全可以说是自己会错意了。如果庄辰洁确实做了‘咖喱鸡’的口型,她也可以抵赖,说是强劭奇看错了!但我猜测,应该是强劭奇在说谎!”

“为什么?”姜华对方婕的猜测很好奇。

“因为最后那盘咖喱鸡几乎被于娟吃了一大半!”

“那就是说,那盘咖喱鸡放在于娟方便夹菜的位置?”

“对,那天吃宵夜桌上有七个人,于娟、强劭奇、林智扬、洪恩铭、庄辰洁、廖云和钟景贤,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老孟说,那家餐厅的包厢很小。庄辰洁和洪恩铭最后到场,姜华你说,他们会坐在餐桌的哪一方?”

“当然是桌子靠外的一方,于娟他们先到,肯定坐在桌子靠里的一方。”

“对,既然包厢很小,服务员一般会站在桌子靠外的一方上菜,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庄辰洁比于娟先接触到服务员上的菜?”

“如果庄辰洁先接触到服务员上的咖喱鸡,而咖喱鸡又是庄辰洁想吃的,她就会把咖喱鸡留在自己面前。那坐在桌子靠里一方的于娟,就不能那么方便的吃掉那么多的咖喱鸡了。”

“是啊,姜华,我特地问过庄辰洁,那天宵夜,于娟坐在庄辰洁的正对面。她们俩的距离,几乎是一整张桌子的直径。于娟可以方便的吃掉那么多咖喱鸡,说明咖喱鸡就摆在于娟面前。”

“那如果咖喱鸡本来留在庄辰洁面前,但被别人挪到于娟那呢?”

“应该不会,桌上只有两位女同胞。如果是你,你会随意把其中一位女士面前的菜,挪到另一位女士面前吗?”

姜华当然不会这么做。“但如果是强劭奇或者于娟自己有意把菜挪过去呢?”

“那样做太明显了!唯一不显眼的做法是,一开始上菜时,就把菜依次往餐桌靠里的一方摆,后上的菜,摆在餐桌靠外一方。假定咖喱鸡没有被庄辰洁留在自己面前,肯定被旁边的人往餐桌靠里一方传了过去,恰好把咖喱鸡摆到于娟面前。我看过老孟拍的餐厅照片,那家餐厅的餐桌不可以旋转。菜的位置摆定,如果在座的人,没有特殊口味和要求,应该不会随意变动菜品的位置。”

“所以只要稍微留点心眼,传菜时故意空出于娟面前的位置,等到上咖喱鸡时,就能很自然的把咖喱鸡摆到于娟面前了!”

“是啊!所以我们只要查问清楚,那天吃宵夜七个人的座次,就可以推断,谁最有机会把咖喱鸡传到于娟面前。这样,就能判断强劭奇和庄辰洁谁在撒谎了!”

听方婕说完,姜华立刻联系严颖。

“严颖,庄辰洁睡了吗?”

“还没有,她房间还亮着灯。”

“好,你把电话给她。”

庄辰洁和陈逸歆被姜华转移到了市警察局招待所,严颖陪着她们。

“喂,姜警官。”庄辰洁接听电话。

“庄辰洁,你说那天晚上吃宵夜,你和洪恩铭最后到场,你还记得当时大家坐的位置吗?”

庄辰洁考虑了几秒钟,“记得,我对面是于娟,右手边依次是洪副院长、钟景贤、廖副主任,左手边是强劭奇和林助理。”

“也就是说,于娟左边坐的是廖云,右边坐的是林智扬,对吗?”

“对!”

“再问一下,上菜的时候,服务员是站在哪一方上菜的?”

“从我和强劭奇中间上的菜,实际上我和强劭奇之间还隔了一个位子,我把包放在那个空位子上。服务员就是从这个空位上的菜。”

“那你和强劭奇是不是帮着把菜移到桌子两边了?”

“是的,我把菜往右边移,强劭奇往左边。”

“那咖喱鸡上来时,是你移的还是强劭奇移的?”

“强劭奇移的!事实上那天晚上的菜,基本上都是强劭奇移动的。服务员从那个空位放下菜,强劭奇有些往我这边推,我就移到右边去,他没往我这边推的,他全往林助理和于娟他们面前放了。”

“你的意思是,咖喱鸡上桌后,强劭奇没有往你这边推,直接往林智扬和于娟面前摆放了?”

“是啊!”

“菜摆好以后,有什么菜又换过位置吗?”

“好像没有,我不记得有人把菜换过位置。”

“好了,没事了!庄辰洁,谢谢你的配合,早点休息吧!告诉陈逸歆,有警方保护,什么也不用担心!”

“好的,谢谢姜警官!”

姜华挂了电话,激动的告诉方婕那七个人的座次。

“方婕,强劭奇在撒谎,他绝对有问题!他和庄辰洁的座位相邻,如果咖喱鸡是庄辰洁做口型让强劭奇点的,他一定会把咖喱鸡顺手放到庄辰洁面前。而不是摆到于娟那边。”

“那么强劭奇把咖喱鸡摆到于娟面前,就是有意为之!现在,我们该想想咖喱鸡的调料问题了!”方婕轻舒一口气,感觉自己蒙对了。

第三十二节 有诈

林智扬凌晨一点被尖利的电话铃声吵醒,他精神恍惚的拿起电话,竟是舅舅打过来的。林智扬看了一眼时间,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舅舅!”

“智扬,逸歆死了!”陈浩昇低沉的嗓音缓慢乏力。

“……”林智扬惊呆了!他希望陈家人一个个被那只幕后黑手铲除掉,但听到一起长大的最后一个妹妹死了,他不由感到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

“智扬,智扬!”陈浩昇无力的叫着外甥。

“舅舅,我在。逸歆在哪?我马上过去!”

陈浩昇重重的叹着气,“在警局!”

“舅舅,你在哪,我马上过来接你。”舅舅的三个儿女都死了,林智扬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安慰陈浩昇。

“不,我不去……”这个向来坚强固执的老头哽咽起来。“我不敢见她!智扬,他们全都死了……!”

林智扬从老头的哽咽中,觉察到老头的意志,似乎已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摧毁了。

“舅舅,我过来陪你!”

“智扬,你快来吧!我,我好难过!”

“好,舅舅,我这就过来,你等着我!我挂了。”

叶心蕾早被吵醒,见林智扬挂掉电话,满脸惊惧的问道:“逸歆死了?”

林智扬的心怦怦乱跳,陈逸歆死了!接下来轮到谁了?是他,还是老头子?

“智扬,智扬!”叶心蕾轻声唤着怔住的林智扬。

“呃……”林智扬回过神来,用力甩了下头,感觉稍稍清醒一些。“逸歆死了,老头子的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好。我要过去一趟!”

“你现在去别墅?”叶心蕾看了一眼时间。

“嗯,老头子想我过去!”林智扬下床换上衣服。

“智扬,半夜出门当心点!”叶心蕾知道老头子召唤,不能不去。何况现在还是非常时期,陈家三兄妹都不在了。

“嗯,我知道。”

林智扬驾车向帝景豪园疾驰而去。他万万没有料到,这次被害的居然是陈家最与人无害的陈逸歆。

难道赵毓梅的诅咒应验了!陈家的人全都要死?

刚才从电话里听到陈浩昇悲凉老迈的声音,林智扬竟有一丝担心和同情。陈家三兄妹死了,他林智扬应该高兴才是!

可林智扬却感受不到丝毫快意,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不是一直盼着那只幕后黑手帮他铲除陈家人吗?怎么竟会担心、同情那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老头子?

陈逸歆到底是怎么死的?刚才老头子在电话里没说清楚。

今天陈逸歆没有上班,陈逸歆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这大半夜的,听老头子的口气是在家里,他又是怎么知道陈逸歆的死讯的?

老头说逸歆的尸体在警局,难道是警方通知老头子的?

警方又是怎么发现陈逸歆死亡的?如果陈逸歆不上班,不是应该和庄辰洁在一起吗?难道是庄辰洁报的案?

“嘟——嘟——嘟”林智扬拨通庄辰洁的手机,可是没人接听。他又拨打了陈逸歆的手机,语音提示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林智扬狐疑的停下车,这是怎么回事?庄辰洁为什么不接电话?他又重拨了几遍,庄辰洁还是没接电话。

不对劲,陈逸歆的手机关机,庄辰洁无人接听!如果没猜错的话,陈逸歆晚上应该和庄辰洁在一起,整整一个晚上风平浪静,怎么到了凌晨一点,老头会突然接到警方通知陈逸歆的死讯?

难道陈逸歆的家被人半夜强行进入行凶?不,这个可能性不大,陈逸歆住的高档小区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值班,她家装配了非常安全的防盗门,电梯间、走廊上都有摄像头,不可能有人强行进入陈逸歆家。

陈逸歆会不会是在外面出的事?林智扬觉得也不太可能,两个哥哥相继死亡,陈逸歆不可能有心情和庄辰洁出去玩。据林智扬所知,陈逸歆除了和庄辰洁的事,身体没有什么疾病,不会像陈逸辉、陈逸航那样暴毙。

再说,陈逸歆死了,为什么联系不上庄辰洁,如果是庄辰洁报的案,她此刻应该是在警局,警方就算不让庄辰洁自己接电话,警察也会帮庄辰洁接听电话。

可庄辰洁竟然不接电话,这是什么情况?手机不在身边?还是庄辰洁不想或不能接听电话?

看来,今天这事有蹊跷!林智扬立即做出了判断。不管怎么回事,先到了陈浩昇的别墅再说。

林智扬到陈浩昇家,看见一楼客厅开着灯。门铃刚响了两声,吴妈就开了门。

“吴妈!”

“智扬来了!”吴妈脸色不好,听声音情绪低落。

“吴妈,舅舅呢?”林智扬看了一眼客厅,没看到人。

“他在楼上,你上去吧!”吴妈关上门,示意林智扬上楼。

陈浩昇的卧室在二楼第二个房间,林智扬一年也上去不了两次。轻轻的敲了下门,房里没有声音。

“舅舅,舅舅!”林智扬低声叫着舅舅,小心的转动门把打开房门。

只见房间里没开灯,窗下的安乐椅中有个人影,一缕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照在那人头顶,让陈浩昇几乎石化的脸,看起来多了几分凄凉诡异。

“舅舅!怎么没开灯?”林智扬抬手伸向门边的开关。

“智扬”老头发出苍老无力的声音,“逸歆死了!”

“啪”林智扬开亮了房里的灯,陈浩昇不适应的用手挡了下灯光。“智扬,你过来。”

“舅舅,逸歆是怎么死的?昨天我还跟她打电话,怎么说走就走了?”林智扬走到陈浩昇面前,感觉舅舅苍老了许多。

“哼,说走就走!逸辉、逸航,谁不是说走就走!智扬,陈家只剩我们俩了,你说,下一个走的是谁!”陈浩昇眼里突然泛起精光,目光凌厉的逼视林智扬。

“舅舅!”林智扬听出陈浩昇的话中之意,陈浩昇在怀疑他。

“怎么?你还没想清楚下一个走的是谁?”陈浩昇讥讽的看着林智扬。

“舅舅!是谁告诉你逸歆死了?”林智扬提高了嗓音,毫不避让的与陈浩昇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陈浩昇对林智扬的反应很是意外,“是警局的姜队说的,他和那个记者一起来跟我说的。”

“什么时候说的?”

陈浩昇迷惑不解的望着外甥,“就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

“他们说逸歆是怎么死的?”

“你是,什么意思?”陈浩昇发现林智扬好像不相信陈逸歆的死讯。

“舅舅,来的路上,我打过逸歆和庄辰洁的手机,逸歆手机关机,庄辰洁的手机没人接听。你想想,那么晚了,警方是怎么发现逸歆死了的?谁报的案?”

“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事有蹊跷!”

林智扬反过来逼视陈浩昇,倒把老家伙给瞪清醒了。

“智扬,你到底想说什么?”

“舅舅,你想想,如果逸歆出事,那庄辰洁呢?她在哪,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老头子皱眉猜想,“庄辰洁也出事了?”

“不,舅舅,如果庄辰洁也出事,大半夜的,谁给她们报的案?”

“那你意思……,难道逸歆没死?”陈浩昇异常惊讶。

“我怀疑这里面有诈,警方可能把逸歆和庄辰洁保护起来了!”

“保护起来?那姜队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警方怀疑我们!”

“怀疑……”陈浩昇指了林智扬,又指向自己,“我们?”

“对!我觉得逸歆的死只是警方放出的烟雾弹,一是试探我们的反应,二是想引出谋杀大哥二哥的凶手!”

陈浩昇怔住了,右手下意识的在大腿上来回搓动几下。林智扬的话有几分道理,如果逸歆没死,那自己对林智扬的怀疑可能是错误的。

“舅舅,你是不是怀疑我杀了大哥二哥?”林智扬坦然发问。

“我……”

“二哥死的时候,我也怀疑过大哥!不过连大哥也死了!”林智扬冷峻坦然的目光,似乎在质疑陈浩昇。

“你怀疑我?”陈浩昇觉得不可思议。

“不,舅舅,经过今晚逸歆的事,我想,我们都不必互相猜忌了!”

“什么意思?”

“舅舅,如果逸歆没死,你就应该明白,大哥二哥的死,跟我们俩都没关系!”

“那跟谁有关系?”陈浩昇百思不解。

林智扬压低了声音,示意着隔壁房间,“舅舅,正豪这几年跟在你身边,学到了不少医学知识吧?”

“你说什么?正豪?”陈浩昇极度震惊。

第三十三节 孤独

林智扬找了一张椅子,在陈浩昇面前坐了下来。

“舅舅,上个月正豪在医院,咨询过洪恩铭关于哮喘方面的常识,这你恐怕还不知道吧?”

“你说什么?正豪咨询哮喘病的常识?你怎么知道的?”陈浩昇惊疑不定的审视这个外甥,他觉得林智扬今天很奇怪,跟平日相比,今天的林智扬对他少了些畏惧。

“上个月正豪感冒发烧,去医院吊了两天针,这你知道吧?”

陈浩昇点了点头。

“那天我从洪恩铭办公室门前经过,正豪在洪恩铭的办公室里面,我听到正豪说起‘哮喘’两个字。舅舅,吴妈和正豪都没有哮喘吧?”

陈浩昇纠结的摇着头,吴妈和正豪都没有哮喘。

“舅舅,我想你不知道吴妈还有个表姐吧?”

“表姐?”陈浩昇对林智扬讥诮的口吻十分不耐。

“对,吴妈的表姐嫁的老公姓强!”

“姓强?”陈浩昇瞪大了眼睛,“强劭奇……?”

“强劭奇是她表姐的儿子!”

陈浩昇脱力的缩回安乐椅中,吴群珍从没有跟他提过这个表姐,强劭奇在医院工作多年,陈浩昇作为院长,竟不知道强劭奇和吴妈居然是亲戚!

强劭奇是陈逸辉招进来的,在医院多年,陈逸辉对强劭奇照顾有加。陈逸辉知不知道强劭奇和吴妈的关系?林智扬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层关系的,他为什么不早说?偏偏要等到出事了才说?

吴群珍母子在陈家待了十几年,陈逸辉当着吴群珍的面,多次跟陈浩昇讨论把强劭奇这个副主任扶正的事,吴群珍当时为什么不说她跟强劭奇的关系?

陈浩昇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边的人,竟有那么多秘密瞒着他!

两个儿子都不跟陈浩昇交心,女儿又不争气。长期以来,只有林智扬这个外甥能帮自己做点事,可陈浩昇知道,林智扬也只是在讨好他,为了前途、为了陈家的家业讨好他!

陈浩昇唯一钟爱的孩子,居然跑去找洪恩铭咨询哮喘病,吴正豪咨询哮喘病干什么?难道,他觉得陈逸辉挡他的路了?

老头伤心了,他对身边的人彻底失望!他觉得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待他这个老人。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为了陈家的基业在讨好他、取悦他,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陈浩昇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掌控那么大的家业有什么用,没有一个家人真心待他!所有人都只看见他的钱,没人在乎他的感受、他的死活!

吴正豪聪明伶俐、单纯善良,对医学充满兴趣,他不止一次向陈浩昇表达他一心从医的愿望!虽然年纪最小,他却懂得陪伴是对老人最大的安慰。每个周末,正豪都会抽出时间陪伴老头子,帮老头铺纸磨墨,看老头展示他的书法功底。

这段时间,逸航逸辉都不在了,全靠了正豪的陪伴,陈浩昇的日子,才不那么难挨。为了保证这个孩子衣食无忧,陈浩昇早对正豪母子作了妥善安排。

可刚刚林智扬揭露的两件事,犹如当头一棒,把老头子给敲醒了。

没有区别!吴群珍也好,正豪也好,跟陈浩昇那两个儿子都没有区别!他们看中不是亲情,他们只在乎陈家那点家业!

陈浩昇的眼中再度闪起泪光,难道自己注定要孤独终老吗!

“舅舅!”林智扬看着伤心的老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呃……”陈浩昇抬头看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外甥。

“舅舅,那个姜队到底是怎么说的?他说逸歆是怎么死的?”

“逸歆?”老头这才想起,他本就是为了逸歆的死,才把林智扬叫过来的。“姜队说,逸歆是中毒死的,有人在她的唇蜜里掺了氰化钾!”

“氰化钾!”林智扬没料到,谋杀陈逸歆,那只黑手会采用更直接的方式。

陈逸辉这才死了几天?刚查清医院里赵毓梅亡魂的诅咒,那只黑手就急不可待的准备收割陈家剩下这些人的命了?

林智扬又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猜测,逸歆到底死了没有?那可是唇蜜!万一陈逸歆和庄辰洁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那庄辰洁是不是也中毒了?如果她们俩都中毒,就能够解释庄辰洁的手机没人接听这个问题了!

不对,如果两人都中毒,那谁帮她们报警?发现她们两人中毒,警方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通知陈家人到场?送进了警局法医中心,姜华和方婕才跑来报讯!

林智扬稍稍松了口气,陈逸歆应该没死,自己的猜测也应该没错。陈逸歆的死讯,只不过是警方放的烟雾弹罢了。

不过说起氰化钾,这种管制极严的剧毒品可不是哪都能弄到。林智扬记得,强劭奇的父亲强恒斌在永山化工厂工作,好像是化验室的。强恒斌要想弄到氰化钾,应该不难吧!

“舅舅,吴妈那个表姐夫,好像在永山化工厂化验室工作。”

陈浩昇矛盾的凝视这个心机颇深的外甥,林智扬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是不是把所有跟陈家有关系的人,全都查了一遍。

“智扬,你是什么意思?”

“舅舅,正豪最近去过永山吗?”林智扬把矛头直指吴正豪。

吴正豪的确去过永山。半个月前,陈浩昇在吴正豪的车里,看到一张过路费的票据,票据上的目的地正是永山。

陈浩昇沉默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孩子,会做出毒杀逸歆的事!林智扬的猜测到底有没有依据?就凭强恒斌在化工厂化验室上班,就可以怀疑正豪吗?

不,医院最近的监控陈浩昇也看过,吴正豪最近没去过医院。

但是强劭奇呢?他的办公室和财务室只隔了一条走廊,他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入财务室,接触逸歆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

吴正豪就在陈浩昇隔壁的房间,不知道睡了没有。陈浩昇极力压制着质问吴正豪的冲动,如果林智扬的猜测是错的,陈浩昇对吴正豪的质问,也许会伤了他身边最后一个孩子的心!

林智扬今天为什么要说这些?他想干什么?

老头心存疑念的反复权衡当下的局面,不管逸歆是不是还活着,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老头的安排有太大的异议。而林智扬不同,老头子从林智扬眼中看到了野心,看到利益驱使下那颗贪婪的心!

这个外甥不值得信任!老头心里对林智扬迅速做出判断。林智扬是诽谤,正豪不会这么做!林智扬想通过中伤正豪来博取老头子的信任,他认为老头子的儿女都不在了,陈家的家业就该交到他林智扬手上了!不,我还有正豪!老头子在心里怒吼着,我绝不会把一辈子的心血交到你手上。

但是,正豪值得信任吗?他和逸航他们三兄妹的死,真的没有一丝关系?

于娟那个贱人和强劭奇有染,老头子早有耳闻。怎奈逸航毫不理会流言,两口子各玩各的!如今,逸航还稀里糊涂的送了命!

有了林智扬的煽风点火,老头子开始相信,逸航的死,跟那个姓强的绝脱不了关系。

可问题是,强劭奇联合于娟害死逸航,他的目的,是为了和于娟双宿双飞,侵占逸航的家产,还是受人摆唆,代人行事?这个“人”,究竟是不是正豪?

如果逸航死于那对奸夫淫妇之手,那逸辉呢?谁会杀逸辉?逸辉虽不是老头子的亲生血脉,可毕竟给老头子当了四十多年儿子!老头子深深后悔,他和逸辉的关系,怎么就弄到了这个份上呢!想当初,老头子可是心甘情愿接纳这个“儿子”的!唉,老头长吁短叹,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在医院的问题上,逸辉虽然时常和老头子意见相左,但四十多年的父子生涯里,逸辉从没做过什么忤逆老头子的事!相反老头宠爱的逸航,倒常常让老头气得心口疼!

唉!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逸辉、逸航都不在了。逸歆就算活着,守住那份家业也指望不上她!

自己选定的接班人可靠吗?如果逸辉和逸航的死,真是正豪的干的,自己还要把家业都传给他吗?老头子纠结的看着眼前的外甥,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欺骗他!

第三十四节 拖鞋

“智扬!”老头子知道,林智扬默不作声是在等待他的决定。

“舅舅!”

“智扬,你知道的那些事,跟警方说了吗?”

“还没,舅舅!”

“你为什么不说?”老头子盯着林智扬的眼睛,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谎。

“这些事关系到正豪,我不敢乱说。如果贸然把正豪抛给警方,我怕……”

“怕什么?”

“我怕你接受不了,舅舅,我怕你难过!”

陈浩昇从林智扬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真诚,也看到了几分阴险狡诈,老头子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你把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警方吧!”

“所有事都告诉警方?”

“对,所有事都告诉警方!谁有罪,让警方来判断!”

“舅舅……”

“你去吧,我累了!明天,你想办法证实逸歆还活着!”

“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舅舅!”

“去吧!”老头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

林智扬推门出去,轻蔑的扫了一眼隔壁吴正豪的房间,扭头走向楼梯。

“智扬,你走了?”吴妈站在客厅的楼梯口,用奇怪的眼神端视林智扬的表情。

“嗯,我走了,吴妈!”林智扬快步离开了别墅。

吴妈走上二楼,轻轻扭动陈浩昇卧室的门锁,发现房门从里面锁上了。

“浩昇,浩昇!”

房里的老头没有应声,隔壁吴正豪卧室的房门悄无声息的开了一条缝,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门缝里向吴妈招着手。

吴妈侧耳听了一下陈浩昇屋里没有动静,轻轻挪动脚步走进了吴正豪的房间。

“妈,老头子把门反锁了!”吴正豪中等身材,眉目间依稀能看出陈浩昇的影子。只是那眼神,略带点阴郁,与他的年龄不太相符。

“你听到他反锁的?”

“嗯!”

“你听到老头子跟林智扬说什么了?”

吴正豪担忧的摇着头,“听不清楚,他们说话声音很低,我只听到林智扬提起强劭奇的名字。”

“林智扬提起强劭奇了?”

“嗯!”

吴妈有些紧张,犹疑看着儿子,又看了看隔着着陈浩昇卧室的那堵墙,没有勇气再去敲陈浩昇卧室的房门。

“行了,睡觉吧!明天你回学校去,这两天别回来了。”

“妈……”

“别说了,听话!”

吴妈带上儿子卧室房门,在陈浩昇卧室门口驻足片刻,下楼去了。

林智扬一晚上没睡好觉,一早起床就给方婕打电话。

“喂,方婕,听舅舅说,逸歆出事了?”

“嗯!你舅舅告诉你了?”

“凌晨一点过,舅舅就给我电话了。”

“哦!你在哪?今天上班吗?”

“上。”

“待会我们会来医院。”

“你们?你和姜华吗?”

“嗯。”

“好,我在办公室等你们!”

挂了电话,叶心蕾从卫生间出来。

“你跟方婕打电话?”

“嗯!”

“方婕怎么说?逸歆真的死了?”

“她什么都没说,约我在医院见面。”

“你说是谁害死了逸歆?”

“我怎么知道!”林智扬很烦躁,老头子交代他弄清逸歆的生死,可方婕和姜华这两个难缠的角色,会让他轻易试探出逸歆的情况吗!

林智扬到医院晃了一圈,老头子没来上班。姜华和方婕倒是很快就来了。

“姜队,方婕!”林智扬见姜华方婕推门进来,连忙起身请他们两人坐下。

“林智扬,陈逸歆被人用氰化钾毒死了。”姜华开门见山的说出陈逸歆的死讯。

方婕面无表情,姜华面容冷峻,林智扬一时无法判断姜华说的是真是假。

“逸歆,什么时候死的?”

“昨晚。”

“那,庄辰洁呢?她怎么样,她不是和逸歆在一起吗?我一直在打她的手机,但是没人接听。”

“你找庄辰洁干什么?”姜华半夜就听严颖汇报过,林智扬打了庄辰洁很多次电话。

“我……,我想问问逸歆的情况!”

“庄辰洁已经被警方控制起来了。”

“控制庄辰洁?”林智扬十分惊讶。

“怎么?你不觉得庄辰洁有嫌疑?”

“呃……,不是!我觉得……”

林智扬办公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智扬走到桌边,发现是舅舅别墅的号码。

“喂,舅舅!”

“智扬,是我,吴妈,陈院长在医院吗?”

“不在,怎么了?”林智扬惊奇的问道。

“你舅舅不见了!”

“什么?”

“早上你舅舅没起来,我做好早餐去叫他,发现他不在房里。”

“你打他手机了吗?”

“他没带手机!”

“小龙呢?你打电话给小龙了吗?”林智扬说的小龙是陈浩昇的司机。

“打了,小龙说你舅舅没打电话给他。”

林智扬楞了几秒钟,“好,我知道了,吴妈,我马上去找!”

姜华听不到电话里说什么,但是从林智扬的表情知道出事了。

“林智扬,出什么事了?”

“舅舅不见了!”

“陈院长不见了?”

“嗯,吴妈打电话来说舅舅不在别墅。”

“他没带手机?”

“嗯,没带!”

“林智扬,昨晚你去别墅了吗?”

“去了,凌晨两点半我才离开别墅。”

“先联系陈浩昇有可能去的地方。”

“好。”

林智扬打了几通电话,包括大嫂二嫂家,都找不到陈浩昇。他有点着急,不知道这个时候,陈浩昇会去哪!

“姜队,到处都找不到我舅舅!”

“姜华,去别墅看看吧!”方婕听说找不到陈浩昇,坐不住了。

林智扬陪姜华、方婕到达别墅,别墅外依然停着一辆奥迪V6,但是姜华发现,车牌尾号是6,这是陈浩昇的座驾。

“吴妈,找到舅舅了吗?”林智扬敲开门,疾声询问吴妈。

“没有,小龙过来了,他说你舅舅今天根本就没联系过他。”

“林哥!”小龙从客厅走到门边,“陈院长今天没叫我过来,我还认为他今天不会出门。”

林智扬回头征求姜华的意思。

“先上楼看看吧!”姜华看了一眼吴妈,吴妈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姜华对视。

二楼陈浩昇卧室开着门,窗户紧闭,一扇窗户拉着窗帘,另一扇窗户窗帘只拉了一半。

床上被子枕头摆放平整,姜华揭开被子,床单没有压过的痕迹。靠床的窗下摆着一把安乐椅,椅背上有只靠垫。

房屋其它的地方,都很整齐,没有丝毫凌乱。靠门的实木挂衣架上,挂着半夜姜华和方婕来别墅时,陈浩昇穿的那件很薄的家居开衫毛衣。

“吴妈!”姜华回头叫了一声。

“警官。”吴妈朝房里走了几步。

“早上你收拾过床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动。进来见陈院长不在,我就出去了。”

姜华奇怪的看了吴妈一眼,把头转向林智扬,“你凌晨离开的时候,窗帘就像这样吗?”

林智扬左右看了看窗帘,恍惚记得凌晨走的时候,窗帘就是这个样子。

“嗯,就是这样,窗帘好像没动过。”

“当时你舅舅穿的什么衣服?”

林智扬指着挂衣架上的毛衣,“就是那件。”

“里面穿的什么衣服?裤子呢?”

“里面穿着白衬衣,裤子……”林智扬回忆了一下,“裤子好像是深色西裤。”

“当时你注意到挂衣架上有衣服吗?”

“有,有件黑色外套,应该是和深色西裤配套的西装。”

方婕在房里环视一周,出门站在走廊里。

“吴妈,其它的房间你都看过了?”

“看过了,家里所有的地方我都看过了。”

方婕没说话,迈步下楼,径直走到鞋柜前,打开柜门。

众人跟着下来,看着方婕打量鞋柜。

“吴妈,陈院长的鞋都在这吗?”

吴妈走近鞋柜,认真的检查柜里摆放的鞋子。

“鞋子都在,可是……”

“可是什么?”

“有双拖鞋不在了!”

“拖鞋?”方婕无比诧异,看楼上的挂衣架,陈浩昇应该是换了出门的西服,可他出门为什么不换拖鞋。“你确定陈院长出门穿的鞋子全都在?”

“嗯!陈院长出门穿的鞋都在,就是他脚上那双拖鞋不见了。”

“穿着拖鞋出门?”姜华疑惑自语。

“吴妈,你记得是哪双拖鞋吗?”方婕清楚的记得,半夜她和姜华来的时候,陈浩昇脚上穿的是一双蓝色泡沫底的塑胶拖鞋,而这双蓝色拖鞋此刻好好的放在鞋柜旁。

“是那双棕色皮拖鞋。”

姜华和方婕迷惑的对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三十五节 暗示

吴妈看上去有些着急,皱着眉头,频频求助的看向林智扬。

“吴妈,你是几点发现舅舅不在的?”

“八点四十。平时陈院长都是八点半吃早餐,我等了十分钟,不见他下来,就上楼叫他,才发现他不在家。”

“吴妈,陈院长每天都在家吃早餐吗?”方婕踱到餐厅,看到桌上空空如也。

“是,陈院长不习惯在外面吃早餐。”

“这是你的房间吧?”厨房的对面,有个关着门的房间。方婕走到门前,回头询问吴妈。

“是,那是我的房间。”

“能看看吗?”

吴妈似乎有些犹豫,脸色微微发红,轻轻点了下头。

这间工人房,让众人大开眼界。房间面积不大,大约十二、三平米。却摆着一张两米宽的中式红木双人床。靠门这边是整整一面墙的红木衣柜,正对双人床的墙上,安装着42吋的平板电视。

靠窗摆着跟红木衣柜配套的中式梳妆台,台上全是一些高端护肤、化妆品。

小小的房间,被几件昂贵的红木家具塞得满满当当。方婕不经意的扫了姜华一眼,姜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楼上的房间,也顺便看看吧!”

吴妈微微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见林智扬没有发话,吴妈识相的闭上嘴,领着众人走回二楼。

“这是谁的房间?”姜华打不开陈浩昇隔壁房间的门。

“这是,客房!”吴妈低声敷衍。

“你有钥匙吗?”姜华用力拍了拍门。

“我,没钥匙。”

“这个房间有人住吗?”

“没有。”

林智扬不动声色的站在吴妈身后,一言不发。

姜华也不多说,把另几个房间看了一眼,朝方婕扬了下头,“走吧!陈院长真的不在家!”

吴妈很是意外,“警官,你们就这么走了?”

姜华瞥了吴妈一眼,“嗯,走了。”

“可是陈院长他……”

“吴妈,陈院长可能只是出去散步了,说不定中午就回来了。”姜华看都不看吴妈一眼,边说边走向大门。

“智扬……”

“吴妈,放心吧!舅舅应该没事。”林智扬故作轻松的一笑,跟着走出别墅。

小龙在后面喊着,“林哥,那我……”

“你先回去,有事再给你打电话。”

林智扬说完,快步追上方婕、姜华。“姜队,要不要去我两个嫂子那看看?”

“不用了。你去忙吧!”

“那你们?”林智扬猜不透姜华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们还有事要办!”姜华甩下这句话,朝别墅大门走了。

林智扬想起看过的电视,难道失踪真要二十四小时警方才予立案?

“姜华,你想去保安室看监控?”方婕发现姜华变了方向。

“嗯,先看看监控。”姜华边说边看向帝景豪园后方的群山,“不过我估计,不一定能从监控找到陈浩昇。”

这与方婕的想法不谋而合,帝景豪园正门、小区道路,包括每栋别墅前都有监控,但是别墅区后方有很多条步道通往八景山,如果陈浩昇由八景山离开,想找到陈浩昇就难了。

帝景豪园的安保监控证实了姜华和方婕的猜测,陈浩昇确实是从别墅区后方的步道去了八景山。时间是早上六点零五分。

“方婕,你说陈浩昇为什么要换双皮拖鞋出门?”姜华在监控上,看到了吴妈说的那双皮拖鞋。

“我觉得陈浩昇想引起警方的注意,如果他换上皮鞋出门,我们就会想,他是不是出门办事了!换上皮拖鞋,陈浩昇是想让我们觉得奇怪,暗示他的离家出走不同寻常。”

“不同寻常?他想暗示什么?暗示吴妈母子吗?”

“嗯,应该是暗示吴妈母子。姜华,你不觉得奇怪吗?鞋柜里只有陈浩昇的鞋,吴正豪和吴妈的鞋呢?鞋柜里还有很多空位,吴妈和吴正豪为什么不把鞋放在鞋柜里?昨晚吴正豪在家,但是吴妈没有提一句关于儿子的话。”

“你的意思是吴妈把吴正豪和她的鞋,从鞋柜里收走了?”

“应该是这样,我觉得吴妈不想我们注意吴正豪。”

“这就有意思了,陈浩昇暗示我们注意吴妈母子,吴妈却不希望引起我们注意。”

“对!陈浩昇失踪这手玩的很高明。他什么都不说,向我们暗示吴妈母子有问题,让我们自己去查。不管查下来有没有问题,他都不会得罪吴妈母子!还可以借机暗中观察林智扬对他失踪的反应!”

“方婕,我感觉,陈逸歆的事,这老头好像觉察到什么了。”

方婕不由苦笑,“嗯,我想,我们可能没骗过他!陈浩昇昨晚连夜把林智扬叫来,说不定,他们俩已经识破陈逸歆的死讯了。不过这样也好,陈浩昇猜到女儿没死,继而暗示我们调查吴妈母子,说明他怀疑吴妈母子。这是在向我们表明,他没有问题!”

“那林智扬呢?林智扬有没有问题?”

“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是他对陈逸歆的死十分怀疑,反复追问多次。如果是林智扬往唇蜜里下毒谋害陈逸歆,姜华,你觉得林智扬还会反复追问陈逸歆的生死吗?”

“从常人的心理来说,如果真是林智扬下毒,他应该不敢向我们追问陈逸歆的死活。但假设陈浩昇和林智扬都没有问题,那是谁在唇蜜里下毒呢?”

“姜华,老宋那边查到氰化钾的来源了吗?”

“还没有。林城能够弄到氰化钾的地方,老宋和许军都问过了。”

“老孟和邵伟现在在医院吧?”

“嗯,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询问财务科的工作人员了,相信只要一天的时间,陈逸歆的死讯,就能在医院里传开。”

“好!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

陈逸歆的死讯的确很快就在医院里传开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陈家三兄妹先后死于非命,医院变得人心惶惶,说什么的都有。很多职工还不知道周朗和赵毓兰捣鬼的事,就把陈家的厄运,归咎到赵毓梅的诅咒上。

姜华和方婕在医院里,看到很多医生护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谈论的话题,无不围绕着针对陈家的诅咒。

“姜华,医院要乱套了!”

“不会乱,不是还有林智扬和洪副院长吗!陈浩昇敢这个时候失踪,说明他对林智扬和洪恩铭有信心。”

林智扬已经赶回医院,姜华和方婕走出电梯间,看到林智扬的办公室开着门。医务科副主任廖云,正从里面出来。

姜华和方婕直径走到医务科办公室门前。

“请问你们是……?”廖云没见过姜华和方婕,姜华也没穿警服。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你是廖主任吧?”姜华在楼下的医务人员介绍栏里,见过廖云的照片。

“我是。”廖云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楼道。

“这是你办公室吧?”

“是,是,进去谈吧!”廖云推开办公室房门。

姜华和方婕在廖云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坐下,廖云关上了门。

“廖主任,我想问问,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是谁约于娟去吃宵夜的?”

廖云似乎有点紧张,“是……,是我约的。”

“你约的?”姜华有点意外。

“唉,其实也不算我约的。”廖云显得很无奈。“那天晚上我在家,林助理打电话约我吃宵夜,我就去了。去了以后,强副主任问我怎么没叫上陈主任一起,我说陈主任晚上值班来不了。强副主任就说,要不让主任夫人作代表也是一样。我想于娟也常和我们一起吃饭,就打电话约于娟过来了。”

“你们常有这样的聚会吗?”

“嗯。”

“于娟经常参加这种聚会?”

“嗯,她和陈主任来过几次。”

“你和林助理、强副主任会合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那家餐厅了?”

“嗯,到了。林助理说,强副主任提议吃泰国菜。”

方婕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廖主任,你给于娟打完电话,她多长时间赶到餐厅的?”

廖云想了一下,“大概十来分钟吧!”

姜华立刻明白方婕的意思,那家餐厅地处市中心,帝景豪园在城郊,于娟十来分钟就赶到餐厅,说明那天晚上于娟不在家。廖云给于娟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在离餐厅不远的地方。

只是姜华不明白,廖云是陈逸航的副手,他明知于娟和强劭奇关系暧昧,为什么还要帮强劭奇把陈逸航的老婆约出来!

第三十六节 外卖

廖云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相貌普通,在姜华看来,这个人几乎没什么特点。根据老孟收集的资料,他是浩昇医院的老人,已经在医院工作七八年了。

“廖主任,你应该听说过关于强劭奇和于娟的流言吧?”

廖云谨慎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强劭奇叫你约于娟出来吃宵夜,你就不怕陈逸航知道了,会给你小鞋穿?”

“我……”廖云又开始紧张,“我想,就是大家一块吃个宵夜,应该没什么吧!”

“廖主任,那天是谁点的菜?”

“强劭奇。”

“点菜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吗?”

“到了。点菜的时候,洪副院长和庄辰洁刚进包厢。”

“看到正在点菜,庄辰洁说什么了吗?”

“没有。”

“你还记得那天桌子上的座次吗?”

“记得。”廖云说的座次,和庄辰洁说的完全一致。

“上菜的情景你还记得吗?”

“我没留意,当时我正在跟钟景贤说话。”

姜华看了方婕一眼,方婕摇了摇头,她没什么话问廖云。

“那先这样吧,廖主任,谢谢你的配合!”

廖云站起来目送姜华和方婕离开。

姜华从医务科出来,看了一眼东走廊,洪恩铭和强劭奇的办公室都关着门。

“林智扬,洪恩铭和强劭奇没来上班?”姜华走进林智扬办公室,林智扬正忙着整理桌上的资料。

“姜队!你们过来了。强劭奇在楼下。洪恩铭打电话来,说家里有点事,晚点过来。”

“哦!”

姜华正准备说话,突然接到蒋奇的电话,说有重大发现,要他马上回局里。

回到刑侦队,蒋奇拿着几张放大的照片兴奋递给姜华。

“姜队,重大发现。”

姜华一看,照片全是监控视频截图。

“这是那家泰国餐厅的监控?”

“嗯,姜队。餐厅保存了三个月内的监控视频,我们调取监控发现,两个多月前,洪恩铭到过那家餐厅,和餐厅老板吃了顿饭。几天后,强劭奇和钟景贤也去那吃了顿饭。”

“这就是餐厅老板?”姜华指着洪恩铭那张截图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问道。

“对,这就是餐厅老板,蒲海龙。强劭奇之后自己一个人去过一次。后来,又和庄辰洁去了两次。除掉吃宵夜那次,那家餐厅强劭奇总共去了四次。”

蒋奇抽出四张截图照片。

“陈逸辉也去那家餐厅?”姜华惊奇的发现,其中一张截图照片上,竟是陈逸辉。

“对,他也去过一次。你猜怎么着,他打包了一份咖喱鸡外卖带走。”

“外卖?”姜华拿起照片仔细查看,那张监控视频截图显示的日期,是六月九日,也就是陈逸辉死前几天。

方婕拿过照片,很快就注意到这个细节,“姜华,那时候陈逸航已经死了。陈逸辉去那家餐厅点咖喱鸡外卖干什么?”

姜华皱紧眉头,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姜队,技术部那边早上电话过来,在那瓶被掉包的万托林瓶体底部,提取到一枚残缺的指纹,经比对不是陈逸辉的指纹,目前他们正在想办法修复。”

“好!”这个消息,让姜华感到振奋,那枚残缺的指纹,也许能给警方带来惊喜。

“蒋奇,我叫你打听的事,有眉目吗?”

“没有,方姐,据我们了解,强劭奇没有接触过餐厅厨房的工作人员。不过,餐厅老板带洪恩铭参观过厨房。”

“洪恩铭参观过厨房?”姜华不禁奇怪,这个洪恩铭究竟和老板是什么关系!

“是的,我问过老板,他是洪恩铭的病人,前几个月洪恩铭给他做过胆囊切除手术。洪恩铭到那家餐厅吃饭,就是这个蒲老板为了感谢洪恩铭,专门把他请去的。吃完饭,蒲老板还带洪恩铭参观了厨房。”

“这个老板和陈家人熟悉吗?”

“不熟。蒲老板住在开发区,离浩昇医院很近。我想,他可能为了图方便,才在浩昇医院做的手术吧!”

“蒲老板应该是通过手术才和洪恩铭认识的吧?”

“对。”

姜华迷惑的拿着洪恩铭的照片,他在想,洪恩铭参观厨房,和陈逸航花生过敏有没有必然联系?

方婕却在考虑,陈逸辉六月九日到那家餐厅打包一份咖喱鸡外卖做什么?难道陈逸辉也喜欢吃咖喱鸡?

“姜华,你有关静懿的电话吗?”

“有。”

“你问问关静懿,陈逸辉喜不喜欢吃咖喱鸡,最好再问问,六月九日,陈逸辉有没有打包咖喱鸡回家。”

“好。”

姜华立即联系关静懿,询问的结果和方婕的猜测一样,关静懿平时没见过陈逸辉吃咖喱鸡,陈逸辉也从来没有打包外卖咖喱鸡回家。

“姜队,那就怪了,陈逸辉平时不吃咖喱鸡,怎么陈逸航死后他要去那家餐厅打包咖喱鸡外卖呢?”蒋奇提出了他的疑惑。

方婕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姜华,陈逸辉是不是在追查陈逸航的死因?”

“你是说,陈逸辉打包咖喱鸡外卖,是想检验咖喱鸡调料里的成分?”

“对,姜华,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陈逸辉也许查到了什么!”

“方婕,你怀疑陈逸辉是发现陈逸航意外死亡的真相,所以才被人灭口?”

“对,陈逸辉六月九日打包咖喱鸡,六月二十日凌晨就出事,你不觉得时间上太巧了吗?”

“巧是巧,问题是,我们现在根本无从得知,陈逸辉把那份打包带走的咖喱鸡拿去哪了!”

“这个简单,陈逸辉把咖喱鸡打包带走,肯定是想做食品成分检测。在林城,能做食品成分检测的地方不多……”

“蒋奇,立刻查找林城所有能够做食品成分检测的机构。”姜华没等方婕说完,急忙给蒋奇安排了任务。

“姜华,中午我们不如去试试泰国菜吧!”方婕对那家泰式餐厅的咖喱鸡越来越感兴趣了。

“好啊!方婕,这几天都没正经吃饭,中午我请客,咱们就去这家泰式餐厅。”陈逸辉的案子,方婕提出了新的侦破方向,姜华也想借机犒劳一下方婕。

方婕虽然比姜华大了两岁,可是姜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口,不叫她方姐,而直呼其名了。

中午餐厅的人不太多,姜华捡了一个靠窗边的卡座,跟方婕面对面坐着。服务员拿来餐牌点餐,两人异口同声的点了那道招牌咖喱鸡。

“味道也不怎么样啊!”姜华吃了两口咖喱,觉得甜不甜咸不咸的,不合口味。

“嗬嗬!东南亚有很多国家的口味都是这样,你觉得甜不甜咸不咸的,人家觉得是美味!”方婕挑了一些咖喱尝了一下,她也觉得味道不怎么样。

蒋奇的办事效率很高,方婕和姜华的午餐刚吃了一半,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姜队。找到了,科谱检测服务中心有个副主任跟陈逸辉是同学,他确认六月九日,陈逸辉拿了一份咖喱鸡样本,请他帮忙检测成分。”

“检测结果怎么样?”

“经检测,咖喱鸡的调料里没有杏仁粉,但是有花生。”

“你还在那吗?”

“在。”

“好,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马上过来。”

姜华挂断电话,把电话内容告诉方婕。方婕连忙擦了下嘴角,从包里拿出一个从姜华办公室带来的证物袋,用勺子舀了两勺咖喱酱,装进袋中。“走,把这个也顺便拿去检测一下。”

找到那家检测中心,蒋奇向姜华展示了陈逸辉拿来检测的那份咖喱鸡的检测报告,在成分那一栏,清楚的列明了花生的成分。

“主任,陈逸辉看到这份检测报告了?”姜华问道。

“看到了,第二天我就叫他过来要检测报告了。”

“他看到检测报告是什么表情?”

“表情?”主任回忆了一下,“好像皱了皱眉。”

“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

“做一个这样的检测需要多久?”

“呃,你们想检测什么?急不急?”

方婕从包里拿出装着咖喱酱的证物袋,姜华一把抓过去,递到主任面前。“检测这个,急,非常急!”

“又是咖喱?”主任有点糊涂了,怎么陈逸辉和警方,都来检测咖喱。

第三十七节 死胡同

强劭奇心不在焉的在门诊待了一会,被护士们的议论搅扰得心烦意乱。

“小敏,你听说了吗,陈逸歆死了,被氰化钾毒死的。”

“听说了,我还听说,陈副院长的哮喘药,被人换成了稀释的牛奶!”

“是吗!到底是谁要害陈家!”

“我听说,陈家是被诅咒了!”

“诅咒?小敏,这可是谋杀!不是什么诅咒!”

“好多人都说,就是诅咒,你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儿科跳楼那个赵毓梅吗?”

“怎么会不记得,从楼上跳下来,脑瓜都裂了。”

“大家说,就是赵毓梅的诅咒,给陈家带来了厄运。听说,楼上还闹了一阵子鬼!”

“嗯,我也听说了!你说真有鬼吗?”

强劭奇听不下去了,起身回到六楼办公室。他发现陈浩昇还是没来办公室。林智扬没事人一样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见强劭奇从门口经过,还对他点了下头。

洪恩铭的办公室掩着门,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自从陈逸航死后,强劭奇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洪恩铭。

可是强劭奇觉得非常奇怪,洪恩铭对他的态度,好像没有任何转变,还是和以前一样和颜悦色。

强劭奇锁上办公室的房门,往办公桌后的转椅一靠,出神的望着天花板。

刚才护士的议论,被他深深印在脑子里“我还听说,陈副院长的哮喘药,被人换成了稀释的牛奶!”

这句话让强劭奇十分震惊,陈逸辉的哮喘药竟被换成了稀释的牛奶。

还有,陈逸歆怎么死了?死得那么突然?到底是谁杀了她?

强劭奇隐隐有种落入陷阱的感觉!

在科谱检验中心等到下午四点,姜华和方婕终于拿到检验报告。方婕今天带来的样品,和陈逸辉上次送检的样品,检测结果基本相似。咖喱酱汁里,确实含有花生的成分。

“方婕,这是什么回事?怎么两次送检的咖喱样本都含有花生的成分?难道……”

“姜华,我估计那家餐厅,恐怕一直都是用花生代替杏仁的吧?”

“一直用花生代替杏仁?”

“对,杏仁和花生的价格悬殊巨大。咖喱鸡是那家餐厅的招牌菜,每天的销售量应该很高,如果用花生代替杏仁的话,一年下来,可以节约不少成本。我怀疑他们一直用花生代替杏仁。”

“那强劭奇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我们没有查到强劭奇和餐厅厨房的员工有来往!”

“姜华,洪恩铭不是参观过厨房吗?”

“可是,方婕,洪恩铭不可能跟强劭奇一伙啊!”

“万一是洪恩铭无意中透露给强劭奇的呢?”

“不,方婕,洪恩铭是副院长,跟陈家关系密切,他身为医生,知道花生过敏的严重性,那天宵夜洪恩铭就在饭桌上,如果他知道咖喱鸡的调料里有花生,会不提醒于娟吗?”

“万一他了忘了呢?或者他知道那晚陈逸航在医院值班,于娟和陈逸航不一定会见面,就大意了呢?再或者,他根本就是故意不提醒于娟呢?”

“故意不提醒?”姜华愕然看着方婕。这种假设,可是把洪恩铭当作了强劭奇的共犯。“不,方婕,我认为洪恩铭没有任何理由针对陈逸航。”

“我只是假设各种可能性,没有说洪恩铭一定会和强劭奇合谋害死陈逸航。”方婕确实只是脑子突然灵光一闪,这种假设就脱口而出。

姜华苦笑一声,这也是随便假设的吗!

“方婕,你推测强劭奇在陈逸航死前,多次到那家餐厅试吃咖喱鸡。那你觉得,强劭奇有可能尝出咖喱鸡里有花生吗?”

“我确实推测他去试菜,但是我觉得强劭奇不一定能尝出咖喱鸡里面有没有花生。”

“你意思是,他想试,但是试不出?”

“对,我觉得应该试不出。咖喱鸡属于口味比较重的菜,要想从咖喱汁里尝出花生粉的味道,恐怕只有专业美食家能够办到。”

“万一强劭奇尝出了呢?”

“你有证据证明强劭奇能尝出咖喱鸡里有花生吗?”方婕反问道。

姜华摇摇头,他怎么会有证据证据强劭奇的味觉灵敏还是迟钝!

陈逸航的案子让姜华和方婕感到十分棘手。原先因为陈逸辉的案子毫无头绪,才选择以陈逸航的案子为突破口。可现在,明知强劭奇有重大嫌疑,姜华和方婕却束手无策。

“要不,接触一下于娟?”

“没用。姜华,你能找到于娟和强劭奇有奸情的证据吗?”

姜华无奈的摇头。

“你能证明于娟或者强劭奇事先知道咖喱里有花生,并且故意利用花生谋杀陈逸航吗?”

这个问题更加无法证实,只要他们一口咬定不知道咖喱鸡里有花生,就拿他们毫无办法。姜华觉得似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那,难道我们又回过头来查陈逸辉的案子?”姜华想起中午方婕提出的那个新的侦破方向:陈逸辉有可能是被杀人灭口。

“对,姜华!既然陈逸辉送咖喱鸡去检测,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陈逸辉六月九日把咖喱鸡送检,那么他发现陈逸航的死有蹊跷,应该就是三天之内的事。”

“嗯,我估计时间可能更短,也许是头天发现了什么,第二天就拿咖喱鸡送检了。不过,还是把时间放长一点稳妥些。”

“走吧,去陈逸辉家!”

回到帝景豪园,姜华先去陈浩昇家看了一眼,陈浩昇还是没有回来。

陈逸辉家这边,只有关静懿和保姆秦嫂在家。

“关女士,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

“警官,是不是逸辉的案子有进展了?”

“你先生的案子还在调查之中,具体细节,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姜华无奈的应付着关静懿。

“那你们来是……?”

“关女士,我想请你回忆一下,两周前,你先生有什么反常吗?”

“反常?”关静懿有些纳闷,两周前,她没发现陈逸辉有什么反常。“没有,没什么反常。”

“你先生平时下班以后会去哪?”

“只要不加班,他都是直接回家,他不喜欢应酬。”

“关女士,今天是星期五,两周前的星期五,你先生在家吗?”

“在。”

“前一天星期四在家吗?”

“在。”

“那相邻的几天,有哪天他不在家,突然出去一趟,或者接到什么电话之类的?”

“相邻的几天?”关静懿想了一下,“对了,周六是逸航‘烧七’,那天我们吃完饭,去了逸航那边一趟,陪于娟坐了一会,九点过回来。回来一个小时左右,逸辉想起手机还在逸航那边忘了拿,他又过去了一趟。”

“陈逸辉自己一个人去的?”

“是啊!他自己去的。”

“他去了多久?”

“大概半个小时吧!”

“关女士,平时你步行到于娟那边,大概要走多久?”

“七八分钟吧!”

“我想陈逸辉走得可能比你快一些吧?”

“嗯,他走得比我快。”

“他回来以后,有什么异常吗?比如说心情不好,或者是脸色不好看!”

“他什么都没说,回来直接进书房了。”

“他什么时候从书房出来的?”

“没出来,那天晚上,他在书房睡的。”

“陈逸辉经常在书房睡吗?”

“不,需要加班赶材料的时候,逸辉才在书房睡。”

“那天晚上,他也要赶材料?”

“没听他说啊!”关静懿看了秦嫂一眼,秦嫂也说陈逸辉没说过要赶材料。

“陈逸辉和陈逸航的关系怎么样?”

“不太好。”

“但是陈逸航‘烧七’,陈逸辉去了。”

“唉,逸航在的时候,逸辉确实很少去那边。但是逸航走了,逸辉多少还是有点难过。爸爸叫我们过去,他就去了。”

“是陈浩昇叫你们去的?”

“嗯。”

“你去的时候,陈浩昇也在?”

“嗯,爸爸也在,九点过我们一起走的。”

“谢谢了,关女士!”

姜华给方婕打了个眼色,站起来就走,方婕赶紧跟上。

“姜华,是不是去监控室?”

“嗯!”

两人到监控室调取监控,“烧七”那天,是六月八号,当晚九点过,陈浩昇和陈逸辉夫妇从陈逸航家出来。十几分钟之后,一个黑衣男子,出现在陈逸航家口。

第三十八节 关机

黑衣男子背对摄像头,按了门铃。门一开,黑衣男子闪身进门,门关上了。

“方婕,你看这背影像不像……?”姜华觉得黑衣男人的背影很熟悉。

“快进吧,他出来就知道是谁了。”

姜华按下快进,差不多四十分钟后,陈逸辉出现在陈逸航家门口。

陈逸辉抬手准备按门铃,动作突然僵住了。几秒钟后,陈逸辉把手放下来,微微侧了下身子,靠近门边一动不动。

差不多过了三分钟,陈逸辉猛然转身大步走向路边的树荫下,监控里看不到他。

黑衣男子从陈逸航家歪着身子出来,好像跟门边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快步向别墅去出口的方向走去。

“是强劭奇!”方婕和姜华立马认出黑衣男子。

强劭奇快从监控画面消失的时候,陈逸辉从树荫下走出来,看了陈逸航的别墅一眼,迈步向黑衣男子走的方向追去。

姜华让监控室的保安切换到另一个监控画面,只见陈逸辉走走停停,跟在强劭奇的身后。一直跟到距出口不远处,陈逸辉停下来,远远看着强劭奇走出别墅区大门。

陈逸辉站了一会,转身向回走。

“姜华,停一下。”方婕发现陈逸辉刚走过的小区十字路口,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反方向经过那个路口向大门方向走。

“是洪恩铭?”姜华十分惊讶,“他那么晚去别墅干什么?”

“你看,他扭头朝那边看了。”

监控画面中的洪恩铭,经过路口的时候,扭头朝陈逸辉那个方向看了一下,稍作停顿,接着走出别墅大门。

“那个方向是陈浩昇家!”姜华算了下方向,洪恩铭是从陈浩昇家那个方向过来的。

监控画面切回陈逸航家,陈逸辉在门口敲开门,进屋大约两分钟后出来慢慢走回了自己家。

“方婕,陈逸辉刚才应该是在门边听到了什么,才停止了敲门。”

“嗯,不过,姜华,于娟一个人在家吗?”方婕觉得于娟家应该也有保姆才对,但如果保姆在家,强劭奇和于娟见面不方便啊!

“问问关静懿就知道了。那天晚上关静懿夫妇和陈浩昇都去过于娟那。”

“姜华,还有个问题,陈逸辉的那份检测报告在哪?”

“我想,不在家就在办公室。”

几分钟后,姜华造次敲响关静懿的家门。

“关女士,我们能看看你先生的书房吗?“

“看逸辉的书房?”关静懿有些为难。

“对,我想找份文件。关女士,你最近看见你先生带回来一份检测报告吗?”

“他的东西都在书房里,我没注意你说的检测报告。”

“那份文件很重要。”

“那好吧。”关静懿妥协了,“秦嫂,你带姜警官他们去书房看看吧!”

陈逸辉的书房很大,一排高大的书柜把房间隔成两半,一半是书房,另一半摆了一张床。书柜里装满了各种书籍,靠窗是宽大的书桌,房间中央还有一套功夫茶盘。主墙正中,挂着一副大八尺的山水画。

书桌上整齐的码放着一叠文件,姜华在那叠文件里,顺利的找出那份食品成分检测报告。

翻到检验结果那一页,花生的成分和含量,都被黑色宝珠笔圈了起来。

“秦嫂,这是陈逸辉的电脑吧?”秦嫂站在门边点点头。

方婕看了她一眼,随手按下书桌上电脑的开机键。

陈逸辉的电脑竟然没有设置开机密码。方婕查看了最近打开的文档,大都是医院的一些表格和文件。

“姜华,你看这是什么?”方婕点开浏览器检查浏览历史有了新的发现。

六月十日的浏览历史记录,网页搜索栏里出现了“花生、过敏、死亡”等关键词。

“陈逸辉在查询花生过敏的相关新闻?”姜华翻看了一下,浏览历史记录显示,陈逸辉点击查阅十来条相关信息。

姜华把电脑、书桌、睡床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其他发现,和方婕下了楼。

“关女士,于娟那边请保姆了吗?”

“原来请的。逸辉不在以后,那个保姆不知道怎么不干了。于娟说她暂时不想请人,等遇到合适的再说。”

“那个保姆什么时候走的?叫什么名字?”

“叫徐丽芬,逸航走了一个星期左右,她就不干了。”

“你知道徐丽芬的地址吗?”

关静懿看了一眼秦嫂,秦嫂说:“徐丽芬家好像住隆化镇,我听她提过一次。”

“好,谢谢你们配合,关女士,如果有需要,我再联系你们。”

从陈逸航家出来,姜华又去了陈浩昇家。

“吴妈,陈院长还没回来?”

“还没呢,警官,你们找着陈院长了吗?”吴妈魂不守舍的样子。

“我们也没找到。陈院长应该是自己出去的,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妈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吴妈,我问你个事,六月八号那天晚上,于娟给陈逸航烧七,你还记得吗?”

吴妈回忆了一下,“记得,那天晚上陈院长过去了。”

“那天晚上有什么人来找过陈院长吗?”

“洪副院长来过,他给陈院长送了一刀宣纸。”

“洪副院长来的时候,陈院长回家了吗?”

“回了,刚回来,洪副院长就到了。”

“哦,那我们先走了,要是陈院长回来,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吴妈看着姜华脸上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脸色很不好看,一声不吭的目送姜华走出陈家。

“姜华,我看吴妈恨死你了!”

“恨我有什么用!陈浩昇又不是我弄丢的。她不肯说实话,我也没办法。”

“她说什么实话?我估计陈浩昇走的时候,吴妈和吴正豪根本不知道。”

“但是吴妈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不然鞋柜里为什么没有吴正豪的鞋。”

“唉,吴妈不想把吴正豪推到台前,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

“我现在没时间去理解她的心情。”姜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这个小刘不知道搞什么名堂,去永山一天了,也不来个电话。”

拨打小刘的电话,小刘倒是很快就接电话了。

“姜队,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赶紧控制吴正豪!”听筒里小刘的声音急切紧张。

“控制吴正豪?”姜华惊愕的扫了方婕一眼,“吴正豪怎么了?”

“吴正豪的姨父在永山化工厂工作,是化验室的化验员。他姨父说,半个月前,吴正豪去厂里找他要了一些氰化钾,说是学校里要做什么实验。他姨父就偷偷给了吴正豪一些。”

“给了多少?”

“四五克吧!”

“他姨父叫什么?这氰化钾也是随便给人的吗?”

“叫强恒斌!强劭奇是强恒斌的儿子!”

“你说什么?”姜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强劭奇的母亲是吴妈的表姐!”

“那强劭奇就是吴妈的侄儿子?”

“对!姜队。”

姜华挂了电话看向方婕,“你都听到了吧?”

方婕点点头,“听到了。”

“走,回去找吴妈!”

两人还没走出别墅区,又赶紧返回陈浩昇家。

吴妈刚打开门,姜华就急切问道:“吴妈,吴正豪呢?”

“正豪!”吴妈纳闷的看着姜华,“他在学校。警官,你找正豪?”

“今天是周末,他不是要回来吗?”姜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早已放学了。

“嗯,可能快回来了吧!”吴妈脸色怪异,好像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心。

“给他打电话,问他到哪了!”姜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吴妈。

“警官,你找正豪干什么?”吴妈担心的问道。

“快打!”

姜华马着脸。吴妈连忙拨打吴正豪的电话。

听到手机传来的语音提示,吴妈脸上微微变色。姜华厉声道:“开免提!”。

吴妈打开免提,“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吴妈,快带我们去学校!”姜华焦急的叫道。

吴妈似乎被姜华焦急的表情吓到,急忙关上门,和姜华方婕一起直奔小区停车场。

警车风驰电掣的赶到实验三中,学校里早就放学。找到寝室,吴正豪寝室的同学说,吴正豪下午根本就没上课。学校外吴正豪平时停车的地方,也没找到那辆奥迪车。

吴妈不断拨打吴正豪的手机,听筒里反复传来那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第三十九节 裙带关系

吴妈这才真的着慌了。早上陈浩昇不辞而别,下午儿子又莫名其妙的联系不上。

姜华和方婕在吴正豪停车的地方找了一圈,附近就一个摄像头,看着陈旧不堪,都搞不清还能不能用。

“严颖,你马上联系电信局,查一下这个号码……”姜华把从吴妈那要来的吴正豪的手机号码告诉严颖。

“是,姜队,那陈逸歆她们?”

“让她们先待在招待所,哪也别去。你赶紧把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查出来。”

“是!”

严颖挂了电话,走到陈逸歆和庄辰洁的房间。

“陈逸歆,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你们就在房间里,暂时不要出去,我叫人把晚饭送上来。”

陈逸歆和庄辰洁安静的点点头,严颖立刻离开招待所,向电信局赶去。

虽然电信局已经下班,但是严颖通过警方的关系,还是找到了相关负责人,搞了一份吴正豪手机号码的通话记录。

“姜队,吴正豪的通话记录拿到了。他今天打了五个电话,你记一下。”严颖拿着通话记录,把吴正豪今天的接和打的号码报给姜华。

姜华记下号码,把吴妈叫过来辨认,其中中午十二点半那个号码,是吴妈打给吴正豪的。

“其他的号码我不熟。”吴妈只认出自己的号码。

通话记录上最后一个号码,是一个座机号码。姜华打过去半天都没有人接。打到第三遍,终于有个苍老的声音接了电话。

“喂,这是共用电话。”老人热心的告诉姜华。

“共用电话?大爷,请问,这部公用电话的地址在哪?”

“在巨峰园公交站台旁边。”

“哦,谢谢了大爷!”

“方婕,吴正豪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是巨峰园公交车站的公共电话打来的。”

“巨峰园?城郊那个新公园?”

“对。”

“其他几个号码呢?”

“另外三个号码,是吴正豪拨出去的。我一个个的试试。”

其中两个号码一拨通就有人接了,都是实验三中的女学生。姜华询问她们是否认识吴正豪,两人都说认识。她们通电话的内容,就是平常的问候聊天。

姜华记下两个女生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又拨打了最后一个号码。

“喂,你好,请问你认识吴正豪吗?”电话接通,姜华客气的询问对方。

“认识,请问你有什么事?”对方也很客气。

“我是市警察局的,方便透露你的姓名吗?”姜华听着那声音有点耳熟。

“警察局?你是姜队长?”对方道出姜华的身份。

“你是?”

“我是,强劭奇。姜队,你找吴正豪?”

“对,强副主任,中午你和吴正豪通过话?”

“呃,中午他给我打过电话。”

“他找你有事吗?”

“没什么事,他就是问陈院长来医院没有。”

“没说别的?”

“没有。姜队,出什么事了吗?”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姜华不等强劭奇继续发问,赶紧挂了电话。

方婕听到了电话内容,扭头看向吴妈,“吴妈,你和强劭奇是亲戚?”

“呃,是,是亲戚。”

“吴妈,你和强劭奇的关系,陈浩昇知道吗?”

吴妈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扭捏的说道:“陈院长不知道。他不喜欢裙裙带带的关系,所以我就没告诉他。”

姜华对方婕翻了个白眼,吴妈的话完全站不住脚,浩昇医院本来就是家族企业,医院里全是裙带关系。

“有谁知道你和强劭奇的关系吗?”

吴妈摇摇头,“应该没人知道。”

“行了,我先送你回去,看看吴正豪回来没有。”姜华招呼方婕和吴妈上车,返回帝景豪园。

刚进别墅大门,严颖的电话打过来。

“姜队,庄辰洁不见了!”

“什么?”

“我回招待所,陈逸歆说庄辰洁下楼买东西,我把招待所附近的小超市和便利店都找遍了,可是找不到庄辰洁。”

“陈逸歆还在招待所?”

“在。”

“你陪着她。待在招待所哪也别去。庄辰洁我去找。”

“是,姜队。”

姜华从后视镜发现吴妈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着电话,一派满腹心事的表情。

“吴妈,你跟庄辰洁熟悉吗?”

“不熟。我只见过她一次。”

姜华不再说话,停好车跟吴妈回家看了一眼,吴正豪没回来。

“吴妈,你最好哪也别去,在家等着,不管是陈浩昇还是吴正豪回来。马上联系我们。”姜华把手机号码留给吴妈。

回到车上,方婕疾声问道:“姜华,庄辰洁也不见了?”

“嗯,严颖从电信公司回招待所,陈逸歆说庄辰洁出去买东西,可严颖在附近的超市和便利店找不着人。”

“她带手机了吗?”

“没有,一进招待所,陈逸歆和庄辰洁的手机,就交给严颖保管了。”

“那要不要去庄辰洁家看看?”

“嗯,我们现在就去!不过我感觉,她可能不会回家。”

姜华的直觉很准,庄辰洁确实没有回家。他们赶到陈逸歆家,庄辰洁也不在。

“走,去招待所。”姜华觉得奇怪,陈浩昇不告而别是为了暗示警方,试探身边的人;吴正豪神秘消失,可能是因为氰化钾或者那个公共电话;可庄辰洁和陈逸歆在招待所待得好好的,她为什么也玩失踪?

赶到招待所,天已经黑了。姜华正准备进招待所,发现庄辰洁正从招待所院门外进来,手上提了一包东西。

“庄辰洁!”姜华叫了一声。

庄辰洁看到姜华和方婕,走上前来,“姜队,你们来了。”

“庄辰洁,你去哪了?”

“我去买东西啊!”

“买什么东西?”

“呃……”庄辰洁好像有点难为情。

方婕凑过去从袋口瞄了一下袋子,看到袋里有两包卫生巾。“行了,先上去吧。”

严颖看到庄辰洁回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

“庄辰洁,你跑哪去买东西了?我把门口的小超市、便利店都找遍了,也没见你。”

“我去乐福超市了。买这些东西,在小店里买不放心。”

严颖不以为然的摇了下头,穷讲究,害她担心半天。

“姜队,我们还要在这待多久?”陈逸歆怯生生的问姜华。

“陈逸歆,今天刚把你中毒身亡的死讯散出去,我想,你最好再待两天吧。这是我们局里的招待所,很安全。”

陈逸歆轻轻叹了口,有些无奈。

“严颖,你还是在这陪着。我们先走了。”庄辰洁回来了,姜华和方婕也没必要在招待所待着。

严颖眼巴巴的看着姜华和方婕走出房间,心里酸溜溜的,她真希望能换个人接替自己的工作,让她能跟在姜华身边。

方婕和姜华出了招待所,天已经全黑了。

“方婕,先吃点东西吧。”姜华感觉饥肠辘辘,中午在那家泰式餐厅根本就没吃饱。

“好,我也饿了。”

“附近有家小菜馆还不错。”

“行,就去那吧!”

刚到那家小菜馆,老孟打来电话,问姜华在哪。姜华说了地方,老孟和邵伟几分钟就过来了。

“姜队,你和方姐吃饭也不叫我们。”邵伟屁股落座,拍了拍咕咕叫的肚子。

“你们刚到局里?”

“是啊,在医院忙了一天,刚回局里。”

“老孟,有什么进展吗?”

老孟咕嘟咕嘟喝干杯里的水,喘了一口气,“姜队,我发现强劭奇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下午询问强劭奇的时候,他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提起氰化钾,他的表情十分怪异,既像是吃惊,又像是害怕。”

“下午才问到他?早上强劭奇恐怕就从那些护士口中,听到陈逸歆氰化钾中毒身亡的消息了吧!”

“嗯,他也说听到护士们议论了。但是我问到,医院里有谁能接触到氰化钾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不自然了。”

“当然不正常!强劭奇的父亲是化工厂的化验员,可以接触到氰化钾!”姜华把小刘的调查结果告诉老孟。

“那么说,是吴正豪往唇蜜里下毒的?”老孟顺理猜测。

“现在还不确定,但是吴正豪手上确实有氰化钾。”

“姜华,有个问题,假如唇蜜里的氰化物是吴正豪弄的。他近期没去医院,怎么把陈逸歆办公桌上的唇蜜掉包?”这让方婕觉得很奇怪。

姜华紧皱眉头默然不语。

老孟接过话茬:“方婕,会不会是强劭奇把唇蜜掉的包?”

方婕陷入沉思,难道真是强劭奇这个表哥帮吴正豪把唇蜜掉了包,听到警方调查氰化钾,他才表现出吃惊和害怕的表情!

第四十节 第二管唇蜜

大家都饿极了,服务员上好菜,众人开始狼吞虎咽。只有方婕还在想着强劭奇和吴正豪的关系。

“方婕,别想了。快吃饭吧!吃晚饭,我们就去找强劭奇。”

“今晚就找强劭奇?”方婕有些担心,没有证据,频繁接触强劭奇,会不会引起他的防范。

“对,今晚就找。老孟白天已经找过了,晚上我们就以调查吴正豪失踪的名义找他。”

“姜队,那我们呢?”邵伟一脸倦色,却斗志高昂。

“呃,这样,你们吃晚饭去实验三中看一眼吴正豪回寝室没有。然后回去休息,明天想办法通过强劭奇和于娟在林城三中的老同学,查一下他们当年的关系。”

“是,姜队!”

强劭奇整整一天心神不宁。上午听到同事的议论,下午老孟和邵伟就找到他办公室了解情况。

吴正豪从强恒斌那弄到氰化钾的事,强劭奇早就知道。而且,他还知道吴正豪把氰化钾混到了唇蜜里面。

那天吴正豪鬼鬼祟祟把唇蜜交给强劭奇的时候,他就起疑心了。

“奇哥,你帮我把逸歆姐的唇蜜拿上去吧,我懒得上去了。”吴正豪几天前在医院停车场拦住强劭奇,让他把唇蜜拿给陈逸歆。

“她的唇蜜怎么在你这?”

“哦,昨天她掉在家里的,我看到就顺便帮她带来了。”

吴正豪这话让强劭奇十分怀疑,他知道陈逸歆从来看不起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弟弟。而吴正豪也从没把陈逸歆放在眼里,更不会好心把陈逸歆掉在陈浩昇那的唇蜜带过来。

强劭奇半信半疑的接过崭新的唇蜜,突然想起父亲提过吴正豪找他要氰化钾的事。

“正豪,这唇蜜真是陈逸歆的?”强劭奇向吴正豪投去怀疑的眼神。

“呃,我不是说了吗,昨天她来看老头子,掉在家里了。”吴正豪面不改色的回答。

“好吧,我帮你还给她。”强劭奇把唇蜜揣进裤袋。

“她要是不在,你就放她办公桌上。”吴正豪又补充了一句。

“嗯,知道了。”

强劭奇上楼绕到财务室,发现陈逸歆和庄辰洁都不在办公室,而陈逸歆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只和他裤袋里一模一样的唇蜜。

吴正豪这小子在耍什么花样?强劭奇心里打起了鼓,他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听吴正豪的话,把唇蜜放到桌上。

问了财务室的同事一声,强劭奇才知道陈逸歆和庄辰洁请了假,今天不来上班。

强劭奇立刻就明白了,吴正豪知道陈逸歆今天不上班,所以特意叫强劭奇把唇蜜给陈逸歆放在桌上。

可那小子就没想过,桌上还有一只唇蜜吗?强劭奇拿起陈逸歆桌上的唇蜜看了看,发觉那只唇蜜几乎已经用完了。

强劭奇立刻醒悟,吴正豪那小子,也许早就知道陈逸歆桌上的唇蜜快用完了。如果桌上有只新的唇蜜,陈逸歆肯定会顺手用这支新唇蜜的。

“强主任,你看什么呢?”会计徐莹雪看到强劭奇拿着唇蜜发呆。

“哦,我说这陈大小姐还挺节约的,这唇蜜都用完了,还舍不得扔。”强劭奇随手把那只唇蜜扔到桌上。

“哪呀,她抽屉还有几只新的。那只,可能她忘了扔吧!”

徐莹雪一解释,强劭奇就明白了吴正豪的用心。

下班回到家,强劭奇给家里养的乌龟喂了一点唇蜜,小乌龟当时就抽搐起来。

这个畜生!强劭奇感到一阵后怕,差点就上吴正豪这个畜生的当了。要是听了那王八蛋的话,把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他强劭奇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喂!正豪!”强劭奇立刻给吴正豪打去电话。

“有事吗,奇哥?”吴正豪一副吊儿郎当的腔调。

“正豪,你在唇蜜里加了什么?”

“奇哥,你说什么?什么唇蜜?”吴正豪假装听不懂。

“你别装糊涂,吴正豪,早上你叫我交给陈逸歆的唇蜜有问题!”

“早上?奇哥,你喝多了吧?早上我们见过面?”吴正豪耍起无赖。

“你……”强劭奇为之气结。

“奇哥,没什么事我挂了!下次少喝点!”吴正豪语带讥讽的挂断电话。

强劭奇回忆了一下早上和吴正豪在停车场说话的情景,他突然意识到,早上他和吴正豪站的那个位置,根本就没有监控。

这个小杂种!强劭奇心中怒骂,自己几十岁的人了,却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早上没人看见吴正豪,强劭奇就是把唇蜜的事抖出来也没用。

陈浩昇会相信他强劭奇的话吗?姨妈会相信他那个宝贝儿子往唇蜜里下毒?哎!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当时强劭奇暗自庆幸,还好多了个心眼,不然就酿成大祸了!

可今天同事们的议论,让强劭奇心寒胆颤,陈逸歆竟然死了!氰化钾中毒身亡!

强劭奇脑子嗡的一下乱了。这是怎么回事?陈逸航的死,自己还没弄清楚,现在又冒氰化钾中毒身亡!

在办公室冥思苦想了几个小时,强劭奇连午饭都没胃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管有毒的唇蜜,此刻就放在强劭奇家里。他根本没有把吴正豪交给他的唇蜜,放到陈逸歆的办公桌上。

可陈逸歆还是死了!而且就是死于氰化钾中毒!强劭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除了他,还有谁会帮吴正豪那杂碎,把第二管有毒的唇蜜,放到陈逸歆的桌上。

难道是林智扬?不不,林智扬从不跟那小子来往,更不会帮他送唇蜜。

要不就是庄辰洁!她嫂子难产死在浩昇医院,她应该恨浩昇医院,恨陈家人!但是看庄辰洁和陈逸歆好像真的很恩爱,难道那些都是假象!

除了他们还有谁?财务室那几个同事和吴正豪并不熟悉,也不一定知道吴正豪的真实身份。

可如果没人帮吴正豪把第二管有毒的唇蜜,放到陈逸歆的桌上,陈逸歆又是怎么死的?

以吴正豪那种阴险狡诈的性格,他绝不会自己动手把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

那天在财务室,强劭奇动过桌上的唇蜜,徐莹雪会不会把他强劭奇和下毒犯联系起来?徐莹雪会不会告诉警察?

下午老孟敲响强劭奇办公室的门,吓得强劭奇是魂不守舍。他强自稳定心神,极力压制着自己慌乱的情绪,可还是让老孟发现了他的吃惊和害怕。

强劭奇没料到警察那么快就找上门来,更没料到,警察丝毫没有问起强劭奇曾经去财务室碰过陈逸歆桌上那管唇蜜的事。

但警察证实了那些同事的议论,陈逸歆的的确确死于氰化钾中毒!

强劭奇心里激烈的斗争,到底要不要把吴正豪的事告诉警方?但是想起吴正豪那张无赖的嘴脸,强劭奇犹豫了,告诉警方有什么用?人家会相信他吗?

中午吴正豪那个杂碎还给他来过电话,问老头子在不在医院。强劭奇对吴正豪若无其事的态度极端愤怒,医院里已经对陈逸歆的死议论纷纷,可那杂碎还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因为陈逸航的意外死亡,强劭奇早已成为警方最大的怀疑对象!他十分清楚,现在警方正到处查找他谋杀陈逸航的证据。这个时候把家里那管掺入氰化钾的唇蜜拿出来,不仅洗刷不了他的清白,还会增加警方对他的怀疑!

强劭奇最终还是忍住没把吴正豪给抖出来,他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只想赶紧把这两个警察打发走!

如果可以的话,强劭奇甚至想立刻离开林城。他觉得浩昇医院好像突然间张开了吞噬生命的血盆大口,变得狰狞诡异!

陈逸辉的万托林,确实是被强劭奇动了手脚,可他只是喷完了瓶子里的药,没有往瓶子里装进稀释的牛奶!

陈逸航死的那天晚上,林智扬打电话约强劭奇吃宵夜时,于娟就在他身边,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向林智扬推荐了那家泰式餐厅!而于娟提出,让强劭奇到了餐厅就打电话把她也约过去。强劭奇为此事还耍了点心眼,让廖云代他把于娟约到餐厅。

强劭奇爱于娟,对陈逸航,他恨不得取而代之。当强劭奇无意中听说,那家餐厅的咖喱鸡是用花生代替杏仁时,他觉得机会来了。可是强劭奇去试了几次菜,根本就尝不出咖喱酱里有没有花生味。

可陈逸航就在当天晚上死了!死于花生过敏!强劭奇为此事去找于娟,于娟反倒怀疑是他捣的鬼!

最近发生的事,好像桩桩件件都在把强劭奇往陷阱里套。他感到十分恐惧,这些阴毒的手段,这些防不胜防的陷阱,比赵毓梅的夜半鬼泣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第四十一节 怨妇

姜华摁响强劭奇家门铃,一个头上裹着发卷的中年妇女打开门。

“你找谁?”中年妇女身材臃肿,脸上的皮肤有些松弛,两个黑眼袋显示她没有休息好。

“请问强劭奇住在这吗?”姜华奇怪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地址不会有错,但是这个女人看着不像强劭奇的爱人,长相和强劭奇毫不相似,也不像强劭奇的姐姐。说是强劭奇的妈妈,又嫌年轻了一点。

“没这个人,死啦!”女人好似吃了炸药,脾气很坏。

姜华苦笑着拿出警官证,“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姜华,请问你和强劭奇是什么关系?”

“警察?”女人有些惊讶,情绪迅速转变为欣喜。“强劭奇是不是犯事了?”

方婕不由轻轻皱了皱眉,这不会是强劭奇的老婆吧!

“请问你和强劭奇是什么关系?”姜华不得不重复提问。

“我是他老婆!”女人似乎有点不情愿说出这层关系的样子。

姜华隐约猜到了一些,但是听到女人亲口说出她和强劭奇的关系,还是有点意外。

“强劭奇在家吗?”姜华往屋里瞟了一眼,没看到人。

“他不在这住。”

“不在这住?他在单位登记的住址就是这。”

“我们分居一年多了!他想跟我离婚,哼,老娘拖死他,就是不让他如愿。”

女人的声音很大,把楼道里的刚熄灭的声控灯喊亮了。

“那强劭奇搬到哪去了?”

“就在他们医院附近,东华小区,2单元8号。你们要找他就上那找!警官,强劭奇是不是犯事了?”女人好像巴不得强劭奇出事。

“没有,我们只是想跟他了解点情况。”

“什么情况?你说来听听,说不定我也能帮上忙。”

姜华看了方婕一眼,方婕没有回应,她不太想跟这个女人打交道。

但是姜华不这么想,楼道里的声控灯又灭了。“呃,能进来说吗?”

“哦,进来,进来,进来慢慢说。”女人把姜华让进房门,方婕只好跟着进去。

客厅装修得金碧辉煌,虽然有些陈旧,还是能看出当初装修花了不少钱。客厅中央过时的水晶灯,有好几颗灯泡已经不亮了。宽大豪华的真皮沙发失去了光泽,有好几处皮面已经被挂破,露出里面的海绵。

“随便坐,警官,你想知道强劭奇的什么情况,都可以问我。”女人似乎很热心。

“呃,你和强劭奇结婚多久了?”

“嗯~”女人想了一下,“差不多十一年了!”

方婕心想,强劭奇现在年三十三岁,结婚十一年,那就是二十二岁结婚。差不多应该是一毕业就结婚的。

“你们怎么认识的?”这个算是姜华的私人问题,他对强劭奇会选择这样的女人感到好奇。

“我们是高中同学。”

同学?方婕心里一惊,于娟也是强劭奇的高中同学。“你认识于娟吗?”

“哼,那个狐狸精,要不是她,那个没良心的也不会跟我闹成这样。”

“你和于娟也是同学?”

“嗯,于娟和强劭奇在三班,我在二班。”

方婕细细的观察这个女人,事实上女人的五官很端正,如果保养得法的话,就不会那么显老。既然她和于娟、强劭奇是同学,年龄应该也不大。三十出头,是最有女人味的年纪。方婕向来认为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眼前这个女人,明显就是一个不善于经营自己、经营家庭的懒女人。

女人好像想起什么,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本相册。

“喏,你们看,这是我们年级毕业的大合照。这是我,这是强劭奇,这是于娟。”女人在茶几上摊开相册,向姜华和方婕指指点点。

方婕注意到,女人在毕业照上青春美丽,并不像现在这样。女人跟于娟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女人翻动相册的右手,中指指腹侧面,结了一小块厚厚的茧子,指甲缝也不太干净。结合女人发黑的眼袋,方婕猜测,这个女人应该是沉迷麻将。要把手指磨出茧子,不知道熬了多少夜!

“这是你?”姜华指着相册问女人。

“是啊,这就是我。”女人得意的挺起胸,似乎想向姜华证实她昔日的风采。

“你叫?”

“我叫姚偲怡。”女人骄傲的说出自己的名字。

“你和强劭奇应该是毕业没多久,就结婚的吧?”

“对,劭奇七月份大学毕业,第二年元旦,我们就结婚了。”

“刚才你说,要不是于娟,强劭奇也不会跟你闹,这是什么意思?”

“上学的时候,他们俩谈过恋爱。不过高中毕业分手了。”

“他们为什么分手?”

“高中毕业于娟没有念大学。强劭奇考上了医专,他们就分手了。”

“那你和强劭奇……?”

“我念幼师,学校跟医专离得近,姓强的跟同学到我们学校玩了几次,就开始主动追求我。”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嗯,那时候我看强劭奇还不错,学习成绩好,人长得也不赖!谁知道这王八蛋会跟于娟死灰复燃。”

“死灰复燃?”

“都怪他调去浩昇医院,跟旧情人搅到一起。”

“你怎么知道强劭奇跟于娟搅到一起?”

“这不明摆着吗?没去浩昇医院之前,强劭奇还没跟我闹,去了浩昇医院没几年,就看我不顺眼了。”

“你亲眼看到他们在一起?”

姚偲怡摇着头,“哼,要让我撞见,我非撕了那个女人的脸。仗着漂亮脸蛋勾引那个王八蛋!“

方婕听出了问题,姚偲怡根本没证据,也没亲眼见过强劭奇和于娟在一起。强劭奇在浩昇医院工作了几年后,才跟姚偲怡关系破裂的。看着姚偲怡一副怨妇的模样,方婕估计,就算没有于娟,强劭奇跟姚偲怡的感情,迟早也会出现问题。

姚偲怡喋喋不休的咒骂强劭奇那个负心汉,姜华从她口中根本问不到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姚女士,谢谢你的配合!”姜华忍不住想告辞。

“你们要走了?”女人似乎还想这两个听众,再听她发泄一下。

“嗯,还有事!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我们再来找你!”

“好,我一定配合!”女人站起来,把姜华和方婕送到门边,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警官,强劭奇到底犯什么事了?”

“嗬嗬,没什么!”姜华跨出门,只想赶紧走。

方婕走到门外,突然回头问了一句:“姚女士,你是不是喜欢打麻将?”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也喜欢打麻将?”姚偲怡提起麻将,又来了聊天的兴致。

“哦,没有,我随便问问!”方婕转身跟上姜华。

“那你们慢走啊!”女人站在门边叫了一声,楼道里的灯全亮了。

姜华走出楼道,忍不住“噗”的笑出声来。

“方婕,姚偲怡很热情啊!再不走,我估计她就要约你打麻将了!”

方婕也笑了起来,惋惜的叹道:“唉,这个姚偲怡!”

“方婕,姚偲怡说于娟和强劭奇高中毕业就分手了,你说,他们为什么分手?”

“强劭奇太现实呗!于娟没上大学,她的家庭条件估计不太好。所以强劭奇才会跟于娟分手。姚偲怡家应该条件不错,强劭奇肯定是看上姚偲怡的条件好,才跟姚偲怡在一起。”

“嗯,应该是这样。”

“强劭奇跟姚偲怡的关系破裂,也不光是因为于娟。”

“是啊,这样的老婆,也难为强劭奇能够忍受!”

“姜华,强劭奇是个十分功利的人!跟感情相比,他更看重金钱地位!”

姜华好奇的看着方婕,等着她进一步分析,好比较一下方婕跟自己的看法。

“姚偲怡和强劭奇毕业就结婚,他们住的房子,是林城最早的商品房之一。房子的装修,在当时算是档次很高了。你刚才注意到没有,饭厅正中的墙上,挂着一个‘姚’字,我想,房子应该是女方家买的。”

姜华点头同意这个观点。

“但是装修和家具都已过时、陈旧,真皮沙发破了好几个洞也不更换。姚偲怡身上那件家居裙,虽然质地很好,却是几年前的款式。这说明,姚家的经济实力大不如前了。”

“所以强劭奇才会嫌弃姚偲怡,想攀附能让他更有前途的于娟?”

“对,姜华。强劭奇如果把陈逸航取而代之,于娟继承陈逸航的那百分之十的股份,他就唾手可得,强劭奇还能因此跻身医院高层。”方婕心里越发加重了对强劭奇的怀疑。

第四十二节 诓诈

东华小区离浩昇医院只有两个街区,姚偲怡提供的地址很详细,姜华很容易就找到了2单元8号。

当强劭奇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看见姜华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他预感到大事不妙,姜队长都找到这里来了。

“姜队!”强劭奇愣了下神,一改往日谈笑风生的优雅。“呃,里面坐。”

姜华和方婕走进屋里,发现这是套一居室的单身公寓。装修简单,家具也少。

“强副主任,你怎么住这?可叫我们好找啊!”姜华不等强劭奇招呼,在简易沙发上坐了下来。

“嗬!”强劭奇被姜华呛得笨口拙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心里不停猜测,姜华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姜队,你们坐,我给你们倒点水。”强劭奇想借机稳定下心神。

“不用客气,强副主任,坐下聊聊吧!”姜华没有给他机会。

“哦!”强劭奇拖过一张椅子,坐到沙发一侧。

“强副主任,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晚过来找你吗?”

“呃……,我不知道!”强劭奇受不了姜华凌厉的眼神,双膝微微靠拢,略微有些紧张。

“强副主任,我想,有些事,你忘了告诉我们吧?”

“什么事?”强劭奇故作糊涂。

姜华笑了,“强副主任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我,姜队,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强劭奇不敢乱猜,他心里有太多的秘密。

“吴妈吴群珍是你表姨吧?强副主任,你怎么连亲戚都记不起来了。”

“哦!”强劭奇的十指不自觉的交叉在一起。“你说我表姨啊!对,我表姨在陈院长家打工。”

“打工?强劭奇,看来你好像不是很了解你表姨啊?”

强劭奇交叉的两只拇指相互绕动,“姜队,你是不是想说,我表姨和陈院长……”

“看来你还是知道的。”

“哎,我也是听说的。”

“听谁说的?”

“呃,陈副院长。”

“陈逸辉?他跟你说的?”

“嗯!”

“他怎么说的?”

“陈副院长说,陈院长好像跟吴妈……,关系有点暧昧。”

姜华冷笑一声,“只是暧昧吗?”

“呃,其实,陈副院长早就怀疑,吴正豪是……”

“是什么?”

“是陈院长的私生子。”

“那么说,你这个表弟,也是陈浩昇的儿子咯?”

“呃……,应该是吧!”

“强劭奇,陈浩昇和陈逸辉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陈副院长知道,陈院长,不知道。”

“为什么一个知道,一个不知道?”

“因为……,我跟陈副院长提过我和表姨的关系,但是陈副院长说,最好不要让陈院长知道我和吴妈有关系。”

“陈逸辉为什么这么说?”

“陈副院长说,陈院长不喜欢医院的职工,跟陈家的人扯上关系。陈院长不喜欢医院里拉帮结派的。”

“医院里还有派系?”

“嗯,有。林助理、洪副院长和陈院长就是一派。陈逸航主任跟几个科室的头是一派,陈副院长跟医院的一些老人是一派。”

“那陈逸歆呢,她是哪一派?”

“陈逸歆,她,哪一派都不是。”

“你呢?你算哪一派?”

“我应该是陈副院长这派吧!我是陈副院长亲自聘过来的。”

“那么说,你和陈逸辉的关系很好咯?”

“嗯,还不错!”

闲扯了半天,姜华觉得是时候问点实质性的问题了。

“强副院长,陈逸歆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了吧?”

强劭奇绕动的拇指不自觉的停下,他眨了眨眼睛,“知道,下午警局的同志跟我说了。”

“那你帮我们分析一下,毒死陈逸歆的氰化钾,是从哪来的?”

“我,我不知道!”强劭奇的视线从姜华脸上移开,看到方婕也在看他,微微歪开头,也避开了方婕的目光。

“你应该知道!”姜华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

强劭奇的目光不受控制的扫过卧室。卧室开着门,从客厅能一眼看到卧室里除了床和衣柜,还有一张电脑桌。桌上很整齐,没有摆放什么杂物。

但方婕发现,强劭奇的目光就是投向电脑桌的。桌下有只抽屉,难道抽屉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强劭奇的脑子有点发懵,他突然想起,既然警方已经知道他和吴群珍的关系,那就应该知道他父亲在化工厂上班。他不确定警方是不是已经接触过他的父亲强恒斌,因为小刘受到姜华的嘱托,一直控制着强恒斌,不让老强跟小强联系。

“我,我知道!”强劭奇决定把吴正豪抛出来,主动交代争取个好表现。“吴正豪跟我爸要过氰化钾。”

“吴正豪要氰化钾干什么?”

“我不知道。”强劭奇决定说一半留一半。唇蜜的事,能不说尽量不说。

“你真的不知道?”姜华换了个坐姿,眼神冷冷逼视强劭奇。

强劭奇脑筋飞速转动,“我,姜队,我真的不知道!吴正豪是找我爸要过氰化钾,陈逸歆虽然是氰化钾中毒死亡,但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吴正豪干的!我不能乱说啊!”

“你怕得罪陈浩昇?”

“也不是,无凭无据的,不能因为吴正豪有氰化钾,就说他是杀人犯吧?”

强劭奇担心,如果告诉姜华,吴正豪给过他一管唇蜜,会把他卷进陈家兄妹被谋杀的案子里,到时候就有口难辩了。

方婕也学着强劭奇把十指交叉,强劭奇见了,下意识的松开了交叉的十指。

“强副主任,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吴正豪失踪了!”

“什么?”强劭奇大吃一惊,他确实不知道吴正豪失踪的事,中午吴正豪还给他来过电话。

“警方刚查到氰化钾,吴正豪就突然失踪,强副主任,如果你是警察,你会联想到什么?”

强劭奇错愕的看着方婕,心想,还能联想到什么!

可是,第二管唇蜜的事,能告诉他们吗?

“强副主任,你看,吴正豪会不会畏罪潜逃了?”

“呃……,我不知道!警官,你们真的查到是吴正豪干的?”强劭奇想套套方婕的话。

方婕微微一笑,“强副主任,我猜,你既然知道吴正豪从你爸那要过氰化钾,那你应该也怀疑过吴正豪吧?”

“我……”

“你敢说听到陈逸歆氰化钾中毒身亡的时候,没有把吴正豪联系起来?”

“……”

“强副主任,最近吴正豪有没有找过你?”方婕从心里认定,如果吴正豪要换掉陈逸歆的唇蜜,唯一能寻求帮助的,就是强劭奇。

“……”强劭奇思想激烈的斗争,到底怎么办?要不要说?

“强副主任,不知道你想过没有,假如吴正豪是畏罪潜逃,那说明陈逸歆的死跟他脱不了干系!而吴正豪近期没有去过陈逸歆办公室,他要换掉陈逸歆的唇蜜,就必须有人帮忙。你觉得在医院里,谁最有可能帮吴正豪?”

强劭奇不是傻子,他非常清楚,方婕这番话,把怀疑目标直接指向了他。站在警方的角度,就凭他和吴正豪的关系,人家也会怀疑他强劭奇。

“强副主任,连吴正豪有没有找过你,你都想不起来吗?也许他找过你,你忘了?也许,他还给了你一点什么东西,你也忘了?”

方婕看出强劭奇在矛盾挣扎,只能一边套一边诈他了。

强劭奇惊疑的看着这个风姿卓韵的女人,自己心里的秘密好像被她发现了。

“我……”强劭奇想着该怎么说才能把自己摘干净。

“你什么?吴正豪把东西给你了?”方婕继续诓诈。

强劭奇顿觉全无招架之力,这女人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要一搜查他的家,就能把第二管有毒的唇蜜搜出来。

“你们等一下。”强劭奇走进卧室,用钥匙打开电脑桌的抽屉,拿着一个类似口红的小盒子走出来。

“警官,这是吴正豪交给我的。”

姜华打开盒子,突然惊呆了!唇蜜!和陈逸歆交给他那管一模一样的唇蜜!

“这是吴正豪交给你的?”

“对。吴正豪说是陈逸歆掉在陈院长家的,他特地拿来让我帮他还给陈逸歆。我想起吴正豪跟我爸要过氰化钾,就有点疑心,没敢把唇蜜交给陈逸歆。”

姜华和方婕彻底懵了,怎么会有两管一模一样的唇蜜!

“你真的没交给陈逸歆?”

“真的没有,那天陈逸歆没上班,我去她办公室,陈逸歆桌上还有一管快用完的唇蜜。我马上就意识到被吴正豪耍了。我把唇蜜带回家,打电话质问吴正豪,可他厚颜无耻的否认那天跟我见过面,把唇蜜的事推得干干净净。”

第四十三节 棋差一着

方婕接过姜华手里的唇蜜,拧开盖子闻了一下,气味和陈逸歆交给姜华那管很相似。

“你检查过唇蜜吗?”

“我用乌龟试过了,乌龟当场四肢抽搐,第二天死了。”

方婕轻轻的挤了一点唇蜜出来,这管唇蜜比陈逸歆交给姜华那管要稀一些。

姜华的注意力全在强劭奇身上,这家伙的话能相信吗?关于那天宵夜点菜的事,他就说了谎。这唇蜜的事,能不能信任他?

方婕想起一件事,六月八号那天晚上,强劭奇去过于娟家,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陈逸辉既然在门外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说明他和于娟的声音很大,难道当时他们在争吵?

如果假设是强劭奇和于娟合谋害死陈逸航,那这两个共犯为什么要争吵?是不是他们有什么矛盾?

陈逸辉当时到底听到了什么?第二天才会到那家餐厅打包一份咖喱鸡拿去检验。

会不会强劭奇和于娟争吵的时候,提到了“咖喱鸡”,才提醒陈逸辉去检验咖喱鸡的成分!

可是陈逸辉为什么要检测咖喱鸡的成分呢?陈逸航死的时候,警方到餐厅调查过,餐厅说明了是那天杏仁粉用完了,才用花生代替的,那是个偶然。

这个结论陈逸辉既然知道,那他还要检验咖喱鸡的成分,就应该另有目的。

陈逸辉可能是想证明什么!假设陈逸辉从强、于二人的争吵中,听到那家餐厅长期使用花生代替杏仁的秘密,他一定会检验咖喱鸡的成分,以证实强、于二人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家餐厅的咖喱鸡里有花生。

检验报告上,陈逸辉特意用笔把“花生”和“含量”这两个词都圈了起来。方婕觉得有些好奇,陈逸辉为什么分别用两个圈,把“花生”和“含量”都圈起来!

含量!会不会……?对,陈逸辉是医生,他在网上查询花生过敏的相关新闻,一定是想弄清楚花生过敏导致死亡的致死量!所以陈逸辉才把含量也圈了起来。

那么陈逸辉所怀疑的,就不仅仅是那家餐厅是否长期用花生代替杏仁,他更想弄清楚的,是那盘咖喱鸡里的花生含量是否达到致人死亡的分量!

陈逸航的意外死亡,所有疑点都指向强劭奇和于娟。如果六月八号那天晚上他们发成争吵,矛盾的起因一定和陈逸航的死有关。

也许强劭奇和于娟并不是铁板一块,如果以他们之间的矛盾作为突破口,说不定,就能撬开强劭奇的嘴!

看来,不对强劭奇施加点压力是不行了。

“强劭奇,那家餐厅用花生代替杏仁的事,你应该早就知道吧?”

强劭奇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我不知道!”

“你在陈逸航死前,短时间内三次到那家餐厅点尝咖喱鸡。据我所知,你不怎么爱吃咖喱鸡,而你三次点尝咖喱鸡,就是为了确认那道菜里有没有花生!”

强劭奇变得十分拘谨,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往后缩成拳。喉头微微咽动,似乎悄然吞着口水,以缓解紧张的情绪。

“不是,我……”

“强劭奇,听我说完。”

方婕把手中的唇蜜“嘭”的一声,拍到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打断强劭奇的话。

强劭奇内心猛然发颤,他感觉方婕拍向茶几那一掌,好像就拍在他的心上。

方婕清楚,突发的异常响动,会给做贼心虚的人带来一定的心里压力。她拍向茶几这一掌就是想刺激强劭奇,让他感受到方婕和姜华代表警方施加的压力。

从强劭奇的表情,方婕看出这一掌奏效了。强劭奇住了嘴,惶惶不安的看着她和姜华。

“强劭奇,我们不但已经证实那晚是你提议去那家餐厅,还证实是你授意廖云约于娟到场,菜也是你点的。点菜的时候,庄辰洁和洪恩铭刚刚到场。你说庄辰洁给你做口型,可是咖喱鸡端上来,你却直接放到了于娟面前。

廖云约于娟的电话打完十来分钟,于娟就到了餐厅,因为那晚她根本就不在家!她就在离餐厅不远的地方。在去餐厅之前,你们俩在一起!你们早就知道咖喱鸡里有花生,你故意把咖喱摆在于娟面前。你们根本就是合谋害死了陈逸航!”

“没有,我没有!”强劭奇惊恐的看着方婕,这个女人几乎还原了那晚的情景。

“听我说完!”方婕大喊一声,连姜华都为之动容。

姜华没料到,方婕会突然把警方掌握的情况对强劭奇和盘托出。姜华和方婕之间有共识,今晚接触强劭奇,主要是针对吴正豪和氰化钾展开询问。在没有找到有效证据前,最好先不惊动强劭奇和于娟。可是不知道方婕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对强劭奇发起火来。而且据姜华观察,方婕这把火,好像还挺有效!

“强劭奇,陈逸航死了以后,于娟变卦了吧?她又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于娟把害死陈逸航的事,全都推到了你的身上!你们两个不止一次为了陈逸航的死争吵了吧?你知道吗?于娟现在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你做的那些事,向警方全抖出来!于娟已经认定,就是你害死了陈逸航!”

“没有!不是这样,我没有!我没有害死他!”强劭奇几近崩溃,这个女人说的就像亲眼见到一样,没错!于娟变了!陈逸航一死于娟就变了!她不再跟强劭奇卿卿我我,她还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强劭奇的身上。

“你没有?谁会相信?姜队长,你相信吗?”方婕大声质问姜华。

姜华冷笑一声,厉声喝道:“强劭奇,你说我是相信于娟,还是相信你!”

“我没有!姜队长,我真的没有!”强劭奇那颗自私的心呐喊着,绝不能让于娟把自己给卖了!

“姜队长,我根本就不知道咖喱鸡里有没有花生!我查了很多资料,那天于娟吃的咖喱鸡里面就算真有花生,陈逸航也不该当场死亡!那应该还达不到过敏休克的致死量!”强劭奇一口气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达不到致死量?强劭奇,陈逸航的遗体经过法医解剖,结论是陈逸航唾液中的过敏原指标远远超过了致死量!你还不承认你和于娟合谋害死陈逸航?”方婕根本没看过验尸报告,但既然陈逸航死了,过敏原肯定达到了致死量。

强劭奇不可置信的怔住,以他医生专业的认知,就算咖喱鸡里有花生,于娟吃了,去跟陈逸航接吻,陈逸航的过敏休克死亡也该有个过程,如果抢救及时的话,陈逸航甚至还能保住一条命。

“姜队长,我事前根本就不知道于娟会跟陈逸航接吻,只要不接吻,陈逸航就不会死!我也不知道于娟会给陈逸航送宵夜,那天晚上吃完宵夜,于娟她是自己走的。”

“于娟是自己走的?”方婕心里暗叫一声:大意了!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疏忽了!

“对,那天晚上我们大家一起从餐厅出来,有洪恩铭和林智扬在,我根本就不好意思等于娟一起走。大家分手之后,我给于娟打电话,她没接,我还认为是林智扬送她回去,所以于娟不方便接电话。谁知道她会突然跑去给陈逸航送宵夜!”

方婕懊恼的看向姜华,强劭奇说的这个情况应该是可信的,当时七个人在场,强劭奇肯定不可能当着大伙的面和于娟一起走。如果于娟真是瞒着强劭奇去给陈逸航送宵夜,强劭奇还真有可能不知道!

但是强劭奇的话,怎么查实?万一强劭奇早就事先跟于娟定好计划,从餐厅出来于娟就去给陈逸航送宵夜,那该怎么才能证实强劭奇没有参与谋杀陈逸航?

虽然从强劭奇的态度,能够推测他和于娟确实存在矛盾,但是方婕的这招棋,下的显然还不是时候。方婕推测出很多正确的结论,却无法预料,问题的关键,涉及到医学专业最精准的检验。没有掌握过敏原精确的致死量,就连陈逸航是否死于咖喱鸡里的花生粉都难以确定!

方婕有些后悔了,手中掌握的情况基本上已经全漏给了强劭奇。而强劭奇的应对,顺理成章的把主要责任推到了于娟的身上!由此可以预见,如果换作于娟,她也同样会把责任推到强劭奇的身上。

这样推来推去,究竟谁才是凶手?怎么判断强劭奇和于娟有没有合谋?方婕纷乱的大脑里,已没有了对策。

第四十四节 花生

现在惊动了强劭奇,他会很容易就想明白,警方其实拿他没办法。只要强劭奇接下来守口如瓶,不再吐露任何线索,陈逸航的案子很可能就要被做成“夹生饭”了。

方婕没有兴趣再问下去,姜华也清楚,不管向强劭奇再问出什么,也是无法证实的一面之词。

“强劭奇,你今天说的话,我们已经录音。在案子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希望你不要离开林城。如果你有新的线索,可以随时跟我联系。你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要好好的配合我们!”

姜华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台面话,掩过方婕的尴尬与无奈,两人带着强劭奇的第二管唇蜜,离开了东华小区。

“姜华,对不起!我太心急了!”方婕上了车,坦诚的向姜华检讨自己的过失。

“方婕,你不要自责!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你今晚对强劭奇的诓诈虽然有点操之过急,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肯定,于娟和强劭奇确实是出现矛盾了!”姜华非常理解方婕心情。

方婕猛然惊醒,对啊!刚才强劭奇的反应,证实了方婕的猜测是对的,强劭奇和于娟确实出现了矛盾。强劭奇为什么说那番话,因为他急于把自己从陈逸航的案子里撇出来!

强劭奇提出过敏原的致死量,说明他在怀疑陈逸航的死因!陈逸辉通过专业检验机构,检验咖喱鸡里花生的含量,也是在怀疑陈逸航的死因。这表明他们两位专业医生也无法确定,于娟食用咖喱鸡所产生的过敏原,是否足以促成陈逸航的即刻死亡。

“姜华,陈逸航死的时候,是谁给做的尸检?”

“是吴立荣法医。”

方婕看了一眼时间,姜华知道她担心打扰吴法医休息,毫不犹豫的摸出手机。“没事方婕,干我们这行,二十四小时待命。我就这就给吴法医打电话。”

方婕抱歉的苦笑,要是不跟吴法医通个电话,今晚恐怕要失眠了。

“吴哥,休息了吗?我是小姜啊!呵呵,不好意思,那么晚还要打扰你!是这样,一个月前有个花生过敏导致死亡的案子你还记得吧?对,就是他。当时关于过敏原的致死量,你们有什么结论没有?没有?哦,嗯,,好,那明天我过来再说!好,打扰了,吴哥!再见!”

“吴法医怎么说?”

“吴法医说,这是法医中心遇到的第一起花生过敏导致死亡的案例,目前他们还无法确定过敏原的致死量。因为过敏反应因人而异,所以很难界定因个体差异造成的差距!”

“那就没有办法证实咖喱鸡里花生的含量,是否会直接导致陈逸航死亡了?”

“吴法医说,他也在研究这个问题。吴法医收集了很多花生过敏导致死亡的案例,详情叫我们明天到他的办公室去谈。”

“那好吧!”方婕有些失望。

“方婕,很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要不,余波该有意见了!”

“嗯!”提起余波,方婕满心愧疚。可每次只要一投入工作,方婕总是把案子意外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也就是余波,才能忍受和理解方婕的这种性格。

刚把方婕送回家,姜华接到吴妈的电话,吴正豪还是联系不上,陈浩昇也没回家。

姜华已经跟交通部门联系,密切注意吴正豪的那辆奥迪车,可是没有任何发现。吴正豪连人带车,好像凭空消失了。

老孟和邵伟在实验三中打听到吴正豪有个女朋友,可是找不到联系方式。

姜华一晚上没睡好,早上刚眯着,林智扬的电话又把他吵醒。

“喂,姜队长,我是林智扬,我现在正式向你报案,浩昇医院院长陈浩昇失踪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

“林智扬,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晚上没休息好,姜华觉得脑袋发胀。

“找过了,姜队,你们还是帮着找找我舅舅吧!医院里一大摊事,现在就我和洪副院长两个人,忙都忙不过来。而且我担心,舅舅在外面时间长了不安全。”

“我知道了!”姜华烦躁的挂了电话。心想,陈浩昇是自己走的,他那么大个人,真要藏起来,我上哪去找?

不过林智扬的担心,让姜华也有些警惕。这老头千万不能出事,要是他再被人杀了,抛尸荒山野岭,那就是自己的工作失误了。

“老孟,林智扬已经报案,陈浩昇失踪超过二十四小时,我担心他出事。你和老宋商量一下,大家分头寻找陈浩昇和吴正豪。争取尽快把他们找到。”姜华已经顾不上今天是周末,情况紧急,只能占用大家的休息日了。

“是,姜队!”老孟对这样的加班已是习以为常。

为了给姜华解惑,吴法医也放弃了休息日。方婕到警局找到姜华,两人走进法医中心,吴法医已经整理好一堆资料等着他们了。

“吴哥,不好意思,又耽误你的时间了!”姜华满是歉意。

“姜队,说这些干什么!大家为了案子,都不容易!”吴法医看了一眼方婕,“大记者,好久没见了!”

“吴法医,你好!今天又来麻烦你了!”

“大家不要客套了。言归正传,昨晚姜华问的题,这段时间,我和同事也探讨过。总的来说,过敏原的致死量确实存在个体差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导致陈逸航死亡的过敏原,量确实非常大!陈逸航当时根本来不及抢救,就立即死亡。这样的案例很少!这是我收集的资料,你们可以看一下。”

吴法医提供的资料,有两条画着红圈的消息,引起了方婕和姜华的注意。

一条是:据外媒报道,加拿大蒙特利尔一名20岁女子勒梅,从小就对花生过敏,但男友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吃过花生后和她接吻,导致她出现严重过敏反应,送医后宣告不治。

另一条是:英国一家印度餐厅的老板萨曼向顾客提供含花生的外带餐饮,造成该顾客全身过敏性反应死亡。据报道,38岁的威尔森点餐时要求不含坚果的印度咖哩鸡,但萨曼的餐厅却给他内含花生混合香料的咖哩鸡。据了解,威尔森曾在几个月前,因严重全身过敏性反应,在自家浴室倒地不起。

这两条消息,昨天检查陈浩昇电脑的时候,方婕和姜华在浏览历史记录的标题上也看到过。只是当时没有细看。

“吴法医,这两条消息从文字上看,两名死者对过敏原的摄入量,应该都比陈逸航大得多!”

方婕逐字逐句读了两遍,第一位女死者的男友是直接食用花生,才通过接吻导致女友过敏死亡。第二位男死者,也是直接食用花生制品导致死亡。

“对,而且女死者是送医后宣告不治,而男死者几个月前也发生过严重的全身过敏性反应倒地不起。这说明他们从摄入过敏原到死亡,还是有个过程的。而陈逸航,是他老婆食用花生制品,间接让陈逸航摄入过敏原。按理说,摄入量不是很大,死亡过程不该如此短暂。当然,也不排除陈逸航是极易引起严重过敏反应的体质。可我们没有找到陈逸航以往过敏的病历,所以无从推测,陈逸航的过敏反应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

“吴法医,你收集的这些资料,全是网上找的吧?”

“对,在网上一搜就能找到。”

吴法医的专业意见,并没能为方婕和姜华解惑。可方婕认定,于娟在那晚去给陈逸航送宵夜,绝不是偶然!

凑巧的是,陈逸航这次意外摄入过敏原,偏偏和这两则网络新闻报道如此相似。方婕不禁突发奇想,如果于娟一心欲置陈逸航于死地,她看到这两则新闻会这么办?

花生!对,问题的关键在花生!即使是强劭奇、陈逸辉、吴法医这些专业医生尚不能判断咖喱鸡里花生的含量是否足够致死人命,何况是没有专业知识的于娟!

要达到“一吻致命”的效果,绝不可能仅依靠咖喱鸡里的花生含量。既然于娟那晚少见的去给陈逸航送宵夜,还在值班室里跟陈逸航亲热,那只说明一个问题:于娟有十足的把握让陈逸航死于非命!

方婕欣喜若狂的叫起来:“姜华,我知道了!”

姜华和吴法医莫名其妙的看着眉飞色舞的方婕,不知道她抽什么疯!

第四十五节 夜市小摊

“方婕,你知道什么了?”姜华好奇的问道。

“姜华,我想到一个办法,能证实于娟是不是有意谋杀陈逸航!”

“什么方法?”

“姜华,吴法医,就算泰式餐厅的咖喱鸡里有花生,我们都不确定过敏原是否足以导致陈逸航过敏死亡,对不对?”

“对啊!”吴法医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于娟平时不会给陈逸航送宵夜,一是家离得远不方便,二是医院食堂本就有宵夜。所以于娟那晚送宵夜就十分反常!而且,那晚陈逸航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在医生值班室。平时很含蓄的两个人,当班时间在值班室里亲热,是不是更加反常!”

“方婕,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些都是早就分析过的,姜华有点不明白,方婕又提这些干什么。

“我想说的是,于娟那晚去给陈逸航送宵夜,是抱着必杀陈逸航的信心去的!”

“必杀陈逸航?”吴法医来了兴趣。

“对,必杀陈逸航!于娟之所以吃完咖喱鸡去给陈逸航送宵夜,跟陈逸航亲热,不是因为吃了含有花生成分的咖喱鸡,而是因为有了咖喱鸡里的花生做掩护,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直接食用大量花生,让陈逸航产生极度严重的过敏反应!”

吴法医如有所思的点点头,“对,根据对陈逸航的尸检,他确实是产生了极度严重的过敏反应。”

“方婕,你是说于娟直接食用大量花生?不对啊,叶心蕾和陈浩昇都证实,于娟和陈逸航结婚多年,于娟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她从不购买、食用花生。”

“那是因为于娟还没有找到可以掩盖谋杀事实的咖喱鸡!”

姜华和吴法医还是有点听不懂。

“姜华,我们先别管于娟为什么要谋杀陈逸航。也别管于娟怎么知道咖喱鸡里有花生。我只假设,如果于娟为了某个原因,那天晚上借着吃咖喱鸡的机会,私下直接食用了大量花生,故意去跟陈逸辉亲热导致陈逸航过敏死亡。那她需要做什么?”

“方婕,你这个假设说不通啊!有点本末倒置了!”吴法医多年从事法医鉴定工作,只相信实际证据。

“嗬,吴法医,你听我说完。那晚林智扬请吃宵夜,是临时邀约大家。于娟就算一心想谋害陈逸航,也不会在身边常备花生。”

“方婕,你意思是于娟从餐厅出来,跟大家分手之后,她买了很多花生?”姜华开始有点明白方婕的意思了。

“对!姜华,我估计于娟从某个渠道知道那家餐厅的招牌咖喱鸡里有花生。那天林智扬恰巧约大家去那家餐厅吃宵夜,于娟就临时起意,借吃咖喱鸡为掩护,从餐厅出来跟大家分手后,买了很多花生吃下去,然后才到医院给陈逸航亲热。我们只要找到于娟买花生的证据,就能证实于娟是故意杀人!”

“行啊!方婕,你竟然想到了那么个办法!”吴法医对方婕刮目相看,没想到本末倒置的假设,有时也能找到一些侦破的捷径。

“那天吃完宵夜出来已经很晚,从餐厅周边,到去医院的路上,那个时段还在卖花生的地方应该不多。而像于娟那种长相漂亮,打扮讲究的女人,不管走到哪,人家都会多看几眼。我相信,只要于娟那晚真的在附近买过花生,卖花生的人一定会对她有印象。”

姜华还有点不放心方婕的大胆臆断,马上联系浩昇医院医务科的廖云。

“喂,廖副主任,我是姜华。”姜华打开免提,让方婕一起听。

“姜队长,你好,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我想请你回忆一下,吃宵夜那晚,从餐厅出来,谁是最后走的?”

“嗯……,林助理和洪副院长,还有于娟,他们三个是最后走的。”

“好。谢谢了!”

姜华继续拨打林智扬的电话:“喂,林智扬,你回忆一下,吃宵夜那晚,你和洪恩铭是谁送于娟回家的?”

“没人送于娟回家,洪副院长先走,我说送于娟回家,她说吃得太饱,想走几步,没要我送。”

“那你就开车走了?”

“是的。”

姜华挂了电话,“方婕,于娟确实是自己走的。”

“姜华,那家餐厅外面是主干道,一定有监控。”

“好,我马上调取监控。”

方婕跟着姜华去警局监控中心按日期调取那晚的监控,于娟果然是自己走的。可是看于娟走的路线,并不是直接通往开发区的方向。于娟走的路线,有好几段没有监控摄像头。

“姜华,这下有得忙了!”方婕想到个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怎么?你想把于娟走的路线给走一遍?”

“只能这样,我估计于娟穿着高跟鞋走不远就上车了。姜华,想办法找一张于娟的近期生活照行吗?”

“唉,这个你比我方便啊!”

方婕嫣然一笑,给叶心蕾挂了个电话。

“心蕾,你那有于娟的相片吗?你别管,你马上找一张大点的照片,给我发过来。对,等着要!”

叶心蕾在家里翻出照片,找了一张她和于娟的合影,用手机翻拍发给了方婕。

“姜华,能打印出来吗?”方婕拿着手机让姜华看屏幕上的于娟。

“能。”

打印好照片,姜华和方婕驱车赶到那家泰式餐厅停下车,沿着当晚于娟走的路线,一路寻找能够买到花生的地方。

于娟当晚通过的路段,有几十家各类小超市、便利店、烟酒店,姜华和方婕各自拿着于娟的照片,挨家挨户询问各家店面的营业时间,查问一个月前的深夜,照片上的女人,有没有到店里买过东西。

三个小时下来,两人一无所获。

方婕有些失落,难道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姜华从方婕紧皱的眉头看出她的担忧,“方婕,别泄气!也许还有遗漏的小店,我把许军他们调过来再仔细找找。”

方婕对她本末倒置的假设有点心里没底,不想劳师动众。“姜华,能不能让许军和老宋去突击调查于娟的亲属关系,主要是年轻的女性亲属。”

“方婕,你是不是推测,如果于娟突然对陈逸航起了杀心,应该是跟陈逸航平时喜欢拈花惹草的性格有关?”姜华对方婕无条件的信任,这种信任,不仅是他跟方婕在以往合作中累积的信心,还带着几分姜华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个人情感。

方婕略带歉意的点点头,她这不是推测,只是直觉,没有把握的直觉。

姜华毫不犹豫的拨通许军的电话,交代许军和老宋立即调查于娟的年轻女性亲属。打完电话,两人继续在于娟走过的那条路线寻找线索。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于娟购买花生的证据还是没有找到。林智扬打了两个电话给姜华,催促警方尽快寻找陈浩昇。可老孟、邵伟、蒋奇追查吴正豪和陈浩昇的下落,也没有收获。

“姜华,算了,回去吧!”没有结果的寻找,让方婕失去了信心。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街道上陆陆续续摆出了一些城管下班以后才会出现的小摊。姜华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方婕,再等等!”

“嗯?”方婕不知道还要等什么,这条路线,她和姜华已经来回走了几遍了。

“方婕,你看!”姜华指着路边一个刚推出巷口的烧烤车,“也许,于娟的花生,不是在店里买的!”

方婕眼睛一亮,对啊,还有一些贩卖花生、瓜子的小贩,他们要天黑了才会聚集到繁华夜市的街头巷口,开始一天的生意。

从泰式餐厅出来,这种热闹的夜市街口不多,姜华和方婕再一次走上于娟那晚走过的路线。

“大妈,请问一个月前,这个人在你这买过花生吗?”很快,姜华就找到了第一位在闹市街口卖炒货的老太太。

“呃,没有,没印象。”老太太老眼昏花的看了一眼于娟的照片,摇了摇头。

“大爷,请问一个月前,这个女人在你这买过花生吗?”走过两条街,姜华又找到一位卖花生瓜子的老大爷。

“没有,没见过。”

前面的宵夜街,路两边摆满了宵夜摊。街尾一个“火爆鱿鱼”的烧烤摊旁边,坐着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头,身前用两个矮凳支起一块小木板,木板上摆着花生、瓜子、豌豆,有还几个咸蛋。

“大爷,请问,你见过这个女人吗?”

老大爷盯着照片看了半晌,抬头望向姜华,“你们是干什么的?”

姜华心里一动,赶紧掏出警官证,“大爷,我是警察,在找这个人。”

老大爷仔细查看了姜华的证件,“见过,有天晚上,她到我这买了半斤花生。”

第四十六节 HIV

姜华激动的看向方婕,方婕此刻内心的欣喜简直无以言喻。

“大爷,你还记得这个人大概是什么时候来买花生的吗?”

“差不多个把月了吧!”

老头回头叫了鱿鱼烧烤摊的摊主一声,“小杰,你过看看,还认不认得这个人。”

摊主大约三十来岁,脸上被油烟熏得油光满面。“小叔,怎么了?”

“小杰,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吗?”老头从姜华手中拿过照片,递给小杰。

“这不是那天晚上买花生那个女人吗?”

姜华兴奋的问道:“你也见过这个女人?”

“见过,那天晚上,她来买了半斤花生,拿了一张红太阳,我小叔找不开,还是我给换的零钱。”

“你确定就是这个女人?”

“就是她,没错,她脖子上有颗黄豆大的痣,你看。”小杰指着照片让姜华看。

照片上的于娟穿着一条碎花连衣裙,白皙细长的脖颈右侧,确实有颗黄豆大小的痣。

“你们还记得大概是哪天吗?”

“具体是哪天记不清了,有个把来月了吧!我只记得,那天她应该是十一点半左右来的。买了花生就在前面路口上了辆出租走了。”

“老板,能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这……?”小杰有点犹豫。

“老板,根据你提供的情况,这个女人可能涉嫌一宗案子,我们到时候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警官,什么案子?”小杰有些好奇。

“这个不方便透露,老板,到时候就是请你帮警方认人。没什么的!”

“呃,那好吧。”

小杰给姜华留下了联系方式,姜华立刻给蒋奇打电话。

“蒋奇,你马上联系林城所有的出租车公司。查询陈逸航死的那晚十一点半,一辆半夜从上群路宵夜街街尾搭载单身女性乘客到浩昇医院的出租车。对,很急,马上去!”

方婕终于松了一口气,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总算找到于娟购买花生的证据了。

“方婕,真有你的!”姜华由衷的感佩方婕的直觉。

“姜华,谢谢你!”方婕清楚,没有姜华的信任和支持,就不会如此顺利的论证她那本末倒置的推断。

“行了,说这些干什么!走吧,抓紧时间!”

“去哪?”方婕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请于娟到警局做客!快走吧!”

姜华取了车,和方婕直奔帝景豪园。还没走到于娟家,蒋奇打电话过来,说已经找到了那晚在上群路搭载单身女性乘客去浩昇医院的司机师傅。

方婕和姜华信心满满的敲响于娟家的门。

“你们……?”于娟看到这深夜造访的一男一女,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我是市局刑侦队的姜华。于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姜华拿着警官证,举到于娟面前。

于娟严重闪过一丝慌乱,“我为什么要去警局?你们凭什么抓我?”

“于娟,有什么话到了警局再说吧!”

姜华冰冷的目光,让于娟感到不寒而栗。她早就从强劭奇的口中,听到姜华这个名字。

“我能换身衣服吗?”于娟低头看了下身上的家居裙。

姜华瞟了方婕一眼,“可以,不过请你快点。”

于娟转身向楼梯走去,方婕在姜华的示意下,跟于娟上了楼。

进了卧室,于娟随手拿出一套棉质休闲服,在方婕的注视下,旁若无人的换着衣服。于娟身材苗条,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从她白嫩的皮肤,完全看不出她的年龄。黑亮的长发微卷着披泻在肩头,显得有些慵倦和叛逆。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细长的柳眉下,那双明亮的眼睛,深藏着不易察觉的忧郁。高窄的鼻梁,秀气中带着冷漠。

方婕在房间里没有看到一件男人的东西,她觉得有些奇怪,陈逸航刚死了一个月,从楼下客厅到楼上卧室,居然都看不到一张陈逸航的相片。房里进入眼帘的所有一切,都看不到陈逸航曾经在此生活过的痕迹。

“走吧!”于娟换好衣服,主动走下楼梯。

姜华习惯性的把手伸向腰间,方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姜华放弃了给于娟带上手铐的念头。

出了大门,于娟镇定自若的拿出钥匙把门反锁。跟在姜华背后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眷恋的看了一眼那栋人去楼空的别墅。

方婕猜不透于娟此刻的心情,但她能感觉到,于娟身上依稀有种一去不回的悲凉。

上车方婕陪着于娟坐到后座,于娟一言不发的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路灯,似乎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到了警局,姜华把方婕和于娟带到自己办公室,想在正式讯问前,先跟于娟聊聊。“于娟,坐吧!”

于娟随意的坐到离她最近的椅子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姜华的办公桌。

姜华拖过一把椅子,再到办公桌前。“于娟,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吗?”

于娟一言不发,目光从阻挡她视线的姜华身上移开。

“于娟,你很应该很清楚,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吧?”

“……”

“我听说,你知道花生过敏会要了陈逸航的命,所以你们结婚多年来,你从未往家里买过花生,也从来不吃花生,是吗?”

于娟面无表情的瞟了姜华一眼,还是没有回答问题。

方婕给于娟倒了一杯水,“于娟,先喝点水吧!”

于娟没有去接杯子,方婕把水杯放在于娟身后的桌上。

“于娟,你和陈逸航结婚很多年了吧?”

“……”

姜华微微皱起眉头,预感到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知道方婕,有没有办法能让于娟开口。

“于娟,你和陈逸航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方婕似乎真想跟于娟聊聊家常。

于娟戒备的目光,悄然瞥了方婕一眼。

“于娟,我想,你应该有个妹妹吧?”方婕又换了一个话题。

于娟突然缩了下脚,将左脚藏到右脚后面。方婕觉得于娟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反应。

“你妹妹叫什么,她一定像你一样漂亮吧?”

于娟眉头不禁轻轻抽动,方婕觉得自己应该猜对了。

“陈逸航,是不是太过分了?”

于娟好像被吓了一跳,猛然侧头看向方婕。

“陈逸航确实太过分了,他不该这么做!但是,于娟,你那样做,是不是太冲动了!为了这样的男人,赔上自己的后半生,值得吗?”

“他……!”于娟的心乱了,终于开口冒出一个字。

“于娟,陈逸航就算该死,也不该应由你来动手。”

于娟的表情有点烦乱,左手用力扯着右手的食指。

“我想,这两条新闻,你应该见过吧?”方婕从包里拿出吴法医收集的那两条画着红圈的新闻资料,递到于娟面前。

于娟见到画上红圈的新闻标题,脸色顿时显出几分苍白,牙关轻咬几乎失去血色的嘴唇。

“其实,你不该采用这种过激的手段!于娟,你为什么不用别的方法,让陈逸航受到惩罚呢?”

“我,没办法!”于娟顺口说了一句话。

“没办法你也可以选择离开他,把他的丑事公之于众!”方婕猜测陈逸航做的事,也许并没有触犯法律。

“有用吗?”于娟痛苦的摇了摇头,两滴清泪顺着秀美的脸庞滑落。

“你妹妹,她……”方婕发现于娟痛苦的表情十分怪异。

“她死了!”于娟双目无神的看了姜华一眼,把头转向方婕。“小菡自杀了!”

“因为陈逸航?”

“对!如果不是他干的那些脏事,小菡绝不会自杀!”于娟无神的双眼,顷刻间燃起熊熊怒火。

“小菡是不是有了陈逸航的孩子?”方婕试着猜测。

“哼!孩子!”提起孩子,于娟的眼神又变得空洞,泪水不停的往下掉。

姜华的手机响起,一看是老孟的电话。姜华给方婕使了个眼色,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

“喂,老孟!”

“姜队,查到了!”老孟语气非常激动。

“查到什么了?”

“于娟有个表妹,是她小姨的女儿。名字叫乐菡,三个月前自杀了!”

“乐菡!老孟,查到她为什么自杀吗?”

“姜队,你绝对想不到!乐菡到妇产医院做孕检,HIV检测呈阳性……”

“你说什么?”姜华惊异的打断老孟,“艾滋病?”

“对,就是艾滋病。乐菡的孕检,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

第四十七节 祸根

姜华心里沉甸甸的,他完全没想到方婕能猜得那么准。更没想到,陈逸航的死,竟还牵连出一起艾滋病自杀事件。

走回办公室,方婕陪于娟静静的坐着。姜华默默的向方婕点点头,“老孟的电话。”

虽然姜华没有明说,但方婕从姜华的表情猜到,调查于娟的女性亲属,应该有结果了。

“于娟!”姜华坐回于娟对面,“陈逸航,他是不是有艾滋?”

方婕大吃一惊,于娟抬头惊恐的望着姜华,左手紧抓住右手,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都白了。

“于娟,说说吧!乐菡是不是怀了陈逸航的孩子?”

姜华的直言,让于娟再也忍不住,哇的哭出声来。“小菡,姐对不起你!小菡!都怪姐,都怪那个畜生!小菡……”

于娟歇斯底里的一边哭一边用力扇着自己耳光,几乎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于娟,能给我们说说你表妹的事吗?”方婕听出苗头不对,既然于娟的表妹乐菡都怀上了陈逸航的孩子,于娟怎么会说自己对不起乐菡呢!

于娟满眼悔恨,泣不成声,姜华清楚,这样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继续询问。

“方婕,别问了,让于娟休息一下,好好冷静冷静。”

家,于娟肯定是回不去了。姜华把于娟安排到拘留室,回办公室把老孟调查到乐菡的事,全告诉了方婕。

“情况就是这样。方婕,他们三人的纠葛,具体是什么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不过,于娟的杀人动机,算是找到了。明天我准备请卖花生的大爷和他侄子小杰,还有出租车司机,一起来认人。”

方婕淡然点头,“姜华,陈逸航的案子,现在就只等于娟招供了。但是,我心里却更没底。如果于娟是为了乐菡报复谋杀陈逸航,那陈逸辉和陈逸歆呢?于娟似乎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

原以为找到谋杀陈逸航的犯罪嫌疑人,就能顺藤摸瓜揪出针对陈家的幕后黑手。但是乐菡的出现,明显有些打乱方婕和姜华的推测。

“方婕,有没有理由对陈逸辉和陈逸歆动手,这个等明天审了于娟再说吧!我现在反而担心吴正豪。”

“对了,姜华,从强劭奇那拿来的第二管唇蜜……?”

“第二管唇蜜已经送检了!但是吴正豪,他到底藏到哪去了!”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够回答。

第二天一早,姜华安排认人。买花生的大爷和小杰,一眼就认出了拘留室里的漂亮女人,就是向大爷卖花生的人。

出租车司机对于娟也印象深刻,因为于娟自从一上车,就不停的剥吃花生。出租车司机还跟她闲聊了几句关于花生的话题。根据出租车调度中心的GPS工作轨迹记录,也确定了于娟食用花生和乘坐出租车的具体时间。

“于娟,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吗?”姜华把三位证人的证词,摆到于娟面前。

于娟毫不在意的推开证词,心灰意懒的看着姜华,“我承认,我就是想要陈逸航死!”

“于娟,你这是故意杀人!”

“对,我就要杀了他!”于娟咬牙切齿的发泄心中的不平。

“于娟,你是不是也……?”姜华有些怀疑于娟也感染了HIV病毒。

“哼!你害怕?”于娟轻蔑的冷笑。

“于娟,你知道乐菡和陈逸辉的事?”

提起乐菡,于娟脸上的冷笑被忧戚的表情代替。

“都怪我!听信了那个畜牲的话!”

“什么话?”

“他想要孩子,我,我就……”于娟似乎有点羞于启齿。

“就什么?就找你表妹帮你生孩子?”姜华大致猜到了于娟羞于启齿的原因。

于娟默认的叹了一口气,“还没结婚的时候,我为了陈逸航堕过几次胎,后来一直习惯性流产。陈逸航嘴上不说,却到处鬼混。我知道他想找别的女人生孩子!”

“所以,你就找了自己的表妹帮忙?”

“不是我,是陈逸航。是他提出来的!”

“你同意了?”

于娟羞愧的低下了头,“他让我去劝乐菡,说只要能怀上孩子,他就给乐菡五十万。”

“你同意了?”

“我……”于娟懊丧的轻轻点头。“我也没办法。我不同意,陈逸航也会去找别的女人。”

“乐菡也同意?”姜华简直感到惊奇,竟会有这样的夫妻,这样的姐妹!

“乐菡的爸爸下岗了,我小姨身体又不好,长期住院。她需要钱!”

一旁作记录的老孟,皱眉摇着头。

“可是谁知道,那个畜牲竟然有艾滋病!乐菡怀孕十二周,去做孕检,被查出感染艾滋病,她从医院出来就跳了河!这叫我怎么面对小姨和姨父!”

“乐菡不跳河,你就有脸面对你小姨和姨父了?”姜华气愤的责问。

“我……”于娟流下悔恨的泪。

“你小姨和姨父知道你找乐菡帮忙生孩子的事吗?”

于娟痛苦的摇头。

“你知道乐菡染上了艾滋病,就萌生了谋杀陈逸航的念头?”

“他该死!”于娟失控的喊叫,“不止乐菡,我去检查也被查出了弱阳性!这个畜生!他死有余辜!”

“你早就知道花生过敏,会导致陈逸航死亡吧?”

于娟无力的摇头,“以前不知道。听洪副院长说了,我才知道,花生过敏可以要了陈逸航的命。”

“洪恩铭?”姜华十分意外。

“嗯。”

“是他教你用花生谋杀陈逸航的?”

于娟困惑的看了姜华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有次我们几个人在一起吃饭,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花生过敏的事。那天陈逸航不在,洪副院长说起两条新闻,就是昨晚那个女的给我看的那两条新闻……”

姜华知道于娟说的是方婕。“你听到那两条新闻,就想到用花生谋杀陈逸航了?”

“嗯。洪副院长说,那家泰式餐厅保不齐也用花生代替杏仁,如果被对花生过敏的人吃到,真是害人不浅。”

“洪恩铭怎么知道那家泰式餐厅用花生代替杏仁?”

“他参观过那家餐厅的厨房,他说感觉厨师调咖喱酱的时候,放的不像杏仁粉。”

“感觉?”姜华疑惑的看向老孟,“洪恩铭原话是怎么说的?”

“就这么说的,他提起那两条新闻,说现在有的餐厅,为了节约成本乱来,他参观厨房的时候,看厨师调咖喱酱,感觉放的就像花生粉,保不齐也用花生代替杏仁了。”

“保不齐?这么说,洪恩铭也不确定?”

“应该不确定吧!”

“洪恩铭说这话的时候,还有谁在场?强劭奇应该也在吧?”

“嗯,强劭奇也在!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林智扬、廖云也在。”

姜华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人,没有任何人提起过洪恩铭说的这些话!他们个个都知道陈逸航是怎么死的,但是在警方调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提起洪恩铭的这番话。

“你和强劭奇是什么关系?”

“哼,还能是什么关系!”于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强劭奇是不是也染上艾滋病了?”

于娟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让姜华和老孟感到心寒。

“我不知道,就看他的运气了。”

“强劭奇多次到那家餐厅去,是你让他去的吧?”

“哼,他自己也想去!他不止一次暗示我,可以用洪副院长说的方法,了结陈逸航!”

“强劭奇暗示你?”

“嗯,他知道我对陈逸航不满。在那次听到洪副院长说的话以后,他就向我暗示,说如果那家餐厅真用花生代替了杏仁,不知道陈逸航吃了会这么样!”

“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我叫他去那家餐厅试试菜,他去了几次,但也不太确定咖喱鸡里面有没有花生。不过他说,洪副院长既然参观过厨房,肯定是看到那家餐厅用的材料像花生,才会说保不齐他们也用花生代替杏仁。”

“那天林智扬约大家吃宵夜的时候,你跟强劭奇在一起吧?”

“嗯。”

“是你叫强劭奇提议去那家餐厅,还是他自己提议去的?”

“强劭奇提议去的!”

“就因为洪恩铭的那番话,你也想去那家餐厅试试?”

“嗯!”

“你试出来了?”

“嗯,我吃到一颗没打碎的花生粒。”

听到这,姜华终于知道于娟是怎么确定咖喱鸡里有花生的了。

“所以你临时决定,去给值班的陈逸航送宵夜?”

“对。从餐厅出来,我就去找地方买了花生。这你们都知道了!”

于娟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陈逸航的案子算是破了。

可是姜华困惑不解,洪恩铭当着于娟和强劭奇的面,说起那两条新闻和餐厅的事,他是什么居心?洪恩铭和林智扬他们,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这么重要的线索?难道洪恩铭就没有想过,这些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会造成什么后果!

第四十八节 坦白

审讯结束,方婕从监控室回到姜华办公室。

姜华翻着于娟的口供,不由有些感慨。“方婕,你说陈逸航离奇死亡,陈家怎么就没有怀疑过于娟呢?”

“乐菡的事,于娟和陈逸航都瞒得很紧。乐菡死后,于娟对陈逸航也没有流露出杀意。结婚多年来,于娟对花生是不吃不碰,所以陈家人做梦也没有想到,于娟竟会处心积虑的谋杀陈逸航。”

“于娟倒沉得住气,知道自己染了那种病。还能静下心来,用这么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办法,除掉陈逸航。”

“姜华,于娟的HIV检查只是弱阳性,她要是不顾一切的直接杀掉陈逸航,那万一检查结果是错的呢?不是就失去了自由,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了!”

“方婕,你别说,我还真挺佩服于娟的坚忍。遇到这么大的事,还能静下心来等候机会,精心谋划。”

“听说于娟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许是小时候的生活,养成了她坚忍的性格吧!”

“方婕。刚才于娟说,陈逸航死后,强劭奇几次跑到别墅去找她,询问陈逸航的死因。这和你的猜测基本对上了,强劭奇确实怀疑陈逸航的死因。”

“可于娟说,陈逸辉从没去找过她!既然陈逸辉听到了于娟和强劭奇的争吵,又拿咖喱鸡去做了检测。陈逸辉为什么不去质问于娟,陈逸航的死因?”

“方婕,如果我是陈逸辉,在不确定于娟是否早知道咖喱鸡里有花生的情况下,我也不会去找于娟!但是我一定会去找强劭奇。因为陈逸辉不仅听到强劭奇和于娟争吵,还亲眼看到强劭奇大晚上的从于娟家走出来。”

“姜华,这样说的话,如果陈逸辉找过强劭奇,强劭奇肯定会担心陈逸辉把他当作谋杀陈逸航的凶手!”

“强劭奇有口说不清,为了防止陈逸辉把事情说出来,强劭奇就会想办法杀了陈逸辉灭口!方婕,你是这个意思吗?”

“嗯。我确实怀疑陈逸辉是被灭口!”

“方婕,留在万托林喷雾剂瓶底那枚残缺的指纹,技术部门已经还原。老宋现在去医院采集指纹,等他回来,那枚指纹是谁的,一比对就清楚了。”

林智扬这两天基本上没什么心思上班,可是陈浩昇不在,林智扬周末还是准时出现在办公室,医院积压的很多事,他能处理的尽量处理,不能处理的,他也不敢越权。林智扬可不想老头子回来,说他越俎代庖,趁机夺权。

当老宋走进林智扬办公室,提出要采集指纹时,林智扬楞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也会被采集指纹。

“警官,你们采集指纹,是不是连我也怀疑?”

“呵呵,林助理,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所有人都有一定的嫌疑。具体内情,我不方便说。不过希望林助理能配合警方的工作。”

“配合,我一定配合!”林智扬二话不说,在指纹采集器上留下了指纹。

“林助理,洪副院长和强副主任都在吧?”

“洪副院长在,强副主任休息,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行,那就麻烦林助理了!不过,你最好不要在电话里说,叫他过来干什么!”

“我知道,我就说叫他过来开会。”

“好。那我先去洪副院长办公室,等会再过来。”

洪恩铭办公室开着门,看见老宋走进办公室,洪恩铭站了起来。

“警官,有事吗?”

“洪副院长,警方需要采集你的指纹,做一下比对。希望你能配合!”

“比对?”洪恩铭抿了抿嘴唇,“比对什么?我也成了嫌疑犯了?”

“呵呵,洪副院长真会说笑。”老宋打起了哈哈,许军站在门口没进去,听到洪恩铭的话,伸头看了一眼。

洪恩铭显然不太高兴,瞟了下门边的许军,在老宋递过来的指纹采集器上留下自己的指纹。

“宋哥,洪恩铭好像有点不高兴啊!”许军等老宋离开洪恩铭办公室,压低声音说道。

“嗬嗬,被警方要求采集指纹,有点情绪很正常!”老宋不以为然,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

老宋和许军在林智扬办公室坐了一会,强劭奇来了,看见两个身着制服的警察坐在办公室里,突然怔住。

“强副主任,警官到医院采集大家的指纹,就差你了!”林智扬不冷不热的朝老宋做了个请的动作。

强劭奇看了老宋一眼,有些慌神。“采集指纹?”

“对,强副主任,就差你了!采集完了,我们好回去交差!”

“哦!”强劭奇磨磨蹭蹭的走到老宋跟前伸出手,“警官,怎么想起来采集我们的指纹了?”

“我也不知道!上面怎么说,我们就这么做!好了!强副主任,没事了!谢谢配合!”老宋麻利的收起指纹采集器,“林助理,那我们就先走了。打扰你们工作了!”

“不客气,警官!麻烦你回去帮我问问姜队,我舅舅有消息了吗?”

“好,我一定把帮你把话带到。”

老宋下楼一出电梯,就把许军拉到电梯间的角落上。“许军,你马上到医院的监控室去,密切注意强劭奇,他只要离开医院,你就把他盯住喽!”

“盯住他?宋哥,你不是说被警方采集指纹,有点情绪很正常吗?”

“叫你盯你就盯!哪那么多废话!他那是有情绪吗?强劭奇是害怕!”老宋训了一句,许军赶紧照老宋说的,去了医院的监控室。

老宋驾车赶回警局,一进技术科,立即请技术人员先比对强劭奇的指纹。

“老宋,就是他!这是右手中指的指纹,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五。”

“确定吗?”老宋一阵兴奋。

“确定。”

老宋拿到比对结果,立刻给许军打电话。

“许军,强劭奇还在医院吗?”

“在,他刚进电梯,正准备下楼。”

“好,截住他!我们马上到。”

挂了电话,老宋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姜华办公室。

“姜队,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就是强劭奇。”

“立刻把强劭奇控制起来!”

“是!”

电梯门一开,强劭奇看到许军站在门口,感到大事不妙。

“警官!上去啊?”

“上哪去?强副主任,我可是专程在这等你!”

“你,什么意思?警官!”

“我跟你说不着!走吧,跟我去保安室等着吧!”

“我……”强劭奇惶惶不安,他担心的事终于来了。

“你什么!走吧!去保安室坐坐!”许军不由分说的拉着强劭奇进了保安室。

“强副主任!”保安师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许军拉着强副主任,强副主任好像还有点不乐意。

强劭奇没吭声,顺从的任由许军把他按在值班的椅子上坐着。他心里七上八下,搞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到二十分钟,老宋来了。“强副主任,请吧!”

强劭奇木然的跟着老宋和许军上了警车。

进了警局,强劭奇发现警察直接把他带到了讯问室。姜华和老孟,正在里面等着他。

老宋把强劭奇安置到特制的讯问椅上,盖上桌板,开启了锁闭装置。强劭奇的心开始怦怦乱跳。

“强劭奇,知道为什么抓你吗?”姜华沉着脸,让强劭奇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知道!”强劭奇心虚的耷拉着脑袋,声音很低。

“什么?”姜华怀疑自己没听清楚。

“知道!”强劭奇又重复了一遍。

姜华有些惊讶,这还没开始审,强劭奇就要主动交代了?

“那你说说,为什么抓你!”

“因为,万托林瓶子上,可能有我的指纹!”强劭奇低着头,坦然承认。

老孟拿着笔楞了一下,看了姜华一眼,那眼神好像在问:就这么招了?

姜华对这样的审讯也有点不习惯,下意识的瞟了一下屋角的监控。

方婕和邵伟老宋他们在监控室,同样感到意外,没想到强劭奇这么就坦白了。

“强劭奇,那就说说吧,瓶上为什么会有你的指纹。”

“十六号下午,我拿着报销单去找陈副院长签字,趁他去财务室的空档,我把他工作服里的万托林拿出来,喷完了里面的药。”强劭奇苦着脸交代。

“就只是喷完了里面的药?”姜华听着有些不对劲。

“嗯。喷完了药。我又把瓶子放回去了。我当时忘记擦干净瓶子上的指纹,陈副院长就回来了。”

“你说什么?”姜华十分诧异,他知道哪不对劲了。

第四十九节 猥琐的人渣

方婕在监控室,清楚的听见强劭奇的话,她突然明白,强劭奇为什么会主动坦白交代问题。

“强劭奇,你说你忘记擦干净瓶子上的指纹,陈逸辉就回来了?”

“是啊!后来,我一直没机会去陈副院长的办公室,把万托林瓶子上的指纹擦干净。”

姜华瞬时懵了,被掉包的万托林瓶身上,只找到陈逸辉本人的指纹,和瓶底的这枚残缺的指纹。强劭奇是不是在说谎?他是不是擦过指纹,只是没擦干净,所以才留下瓶底残缺的这枚指纹?

“强劭奇,你以为这样说,就能减轻你嫌疑吗?”姜华没有轻易相信强劭奇。

“姜队,我真的没有撒谎。从陈逸辉死的第二天,我就觉得奇怪。那万托林瓶子上明明有我的指纹,为什么警方不来找我!我开始还猜测,是不是陈逸辉把我的指纹全都擦掉了。后来听护士们议论,说陈逸辉的万托林被人灌进了稀释的牛奶,我就懵了!我明明只是喷完了里面的药,别的什么也没干啊!”强劭奇居然一脸委屈的神色。

“什么也没干?你喷完里面的药,哮喘病人发作的时候,没有药一样会致命!强劭奇,你老实点,说,你到底换了万托林里的药没有?”姜华被强劭奇气糊涂了,他感觉分不清强劭奇的话是真是假。

“我真的没有!我真的只是喷完里面的药,就把空瓶子放了回去!”强劭奇一边说一边用力的点着头,试图说服姜华相信他。

姜华感觉强劭奇说的可能是真的,强劭奇焦急的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他能清白得了吗?

“强劭奇,那你就先说说,为什么要喷完陈逸辉赖以救命的药?”姜华加重了“救命”两个字的语气,凌厉的眼神直逼强劭奇。

“我……”强劭奇突然哑口,又耷拉下脑袋。

“你什么?你也是医生,你很清楚哮喘发作时,没有及时施药的严重后果。强劭奇,你知道吗?你这同样是谋杀!”

“我没有!”强劭奇抬起头来诡辩,“那药瓶被人换了,不关我的事!”

“哼哼,不关你的事?谁说药瓶里的药被人换了?老孟,你说过吗?”姜华突然扭头问老孟。

“没有啊!谁说药瓶里的药被换了?陈逸辉就是哮喘发作时没有及时施药才死的。”老孟一本正经的配合着姜华。

“你们……”强劭奇苦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往日那副大众情人的嘴脸。“警官,你们不能冤枉我!我明明听到护士说,陈逸辉的药被人换了!”

“谁说的你找谁去!反正我们没说过!现在既然你已经承认喷完陈逸辉万托林瓶里的药,那么你就是谋杀陈逸辉的凶手!”

强劭奇大惊失色,慌乱的叫道:“姜队长,你们可不能冤枉我,陈逸辉不是我杀的,我明明听到大家都在说,陈逸辉的万托林被掉包了!”

“冤枉你?强劭奇,你最好老实点!先把为什么喷完陈逸辉的药说清楚,要不然……哼哼!”姜华冷漠的脸上,露出诡谲的冷笑。

“我……”强劭奇垂头丧气的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姜华。

姜华丝毫不为所动,扭头满不在乎的询问老孟,“刚才说的话都记下了?他承认是他喷完了陈逸辉用来救命的药。”

“记下了,姜队,一字不落的记下了。强劭奇口承认,是他喷完了陈逸辉用来救命的药。”

“那就好!既然他承认,那就收工吧!”

“姜队,姜队长!我说,我交代,我全都交代!”强劭奇的心理防线被姜华攻破了。

姜华默不作声,面无表情的看向强劭奇。

“我……”强劭奇内心又挣扎了一下,咬牙说道:“我确实是想制造意外,才喷完了陈逸辉的药,让他发作的时候,手边没药。”

“那么说,你是想让陈逸辉死咯?”姜华冷冰冰的问道。

“嗯!”强劭奇声若蚊蝇。

“大点声!”姜华喝道。

“嗯!”强劭奇加大了音量。

“嗯是什么意思?”

“我,确实希望陈逸辉死!”

“为什么希望他死?”

“他,他怀疑……”

“怀疑什么?”

“他怀疑是我害死了陈逸航!”

“你怎么知道陈逸辉怀疑你?”

“他,他跟踪我!”

“跟踪你?”

“嗯,那天我去别墅找于娟,出来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人跟踪。我经过消防宣传栏的时候,从玻璃反光看到是陈逸辉在跟踪我。”

“然后呢?”

“第二天上班,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就猜想,他肯定是怀疑我了。”

“所以你就想弄死他?”

“不是,那天他出去,我觉得他的样子鬼鬼祟祟的,就跟着他离开了医院。”

“陈逸辉鬼鬼祟祟的?”姜华觉得奇怪。

“是啊,我一路跟着他,陈逸辉竟然去那家餐厅,买了一份咖喱鸡拿去检验。”

“那也不能说明他怀疑你啊!”

“他下午找我了!”

“陈逸辉找你?”

“嗯!”

“他找你干什么?”

“他问我,是谁叫我干的?”

“你怎么说?”

“我装糊涂,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然后呢?”

“然后陈逸辉说,他知道我和于娟的关系,说我害死陈逸航,不是于娟的意思,就是陈院长的意思!”

“陈院长?”

“就是陈浩昇院长!”

“你说陈逸辉怀疑是于娟或者陈浩昇指使你害死陈逸航?”

“对。”

“那他为什么不揭发你?”

“他威胁我,要我帮他杀人!”

“杀谁?”姜华感觉案情越来越复杂。

“杀吴正豪!”

“杀吴正豪?”

“对,就是我表弟,陈院长那个私生子。”

“你答应没有?”

“我……,我说我考虑考虑。他说,给我一星期的时间考虑,如果不答应帮他杀吴正豪,他就要揭发是我害死了陈逸航。”

“所以你就喷完了陈逸辉的药?”

“嗯!我不敢帮他杀人!”

“但是你敢害人!”姜华厌恶的斥责强劭奇。“你喷完了陈逸辉的药,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万一他哮喘突然发作,不能及时给药一样会死!”

姜华简直气愤填膺,他最看不上这样的小白脸。既贪婪虚荣,又胆小如鼠。

“陈逸航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姜队,陈逸航的死跟我没有关系!”强劭奇惧怕的连连摇头。

“没有关系?强劭奇,你多次去那家泰式餐厅,想干什么?还不是为了探明那家餐厅的咖喱鸡里,有没有能让陈逸航过敏的花生!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

“你就是个人渣!你垂涎于娟的美色和家产,故意在于娟面前强调洪恩铭进过那家餐厅的厨房,看出他们做咖喱鸡用的不是杏仁而死花生,你还暗示于娟,说不知道陈逸航如果吃了那家餐厅的咖喱鸡会这么样?你早就想用卑劣的手段,把陈逸航取而代之了!”姜华越看强劭奇那张小白脸越来气,

强劭奇惊恐万分,这些话都是他和于娟私底下说的,他不明白姜华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于娟也被……?

姜华恨得牙痒痒,这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简直是极度猥琐龌龊。不仅为于娟谋杀陈逸航推波助澜,而且还亲手喷完了陈逸辉赖以救命的药!可是从证据上来看,陈家兄弟确实不像是这个人渣杀的!

像强劭奇这种人,背地里使阴耍诈可以,叫他真的动手杀人,他还真不是那块料!

从强劭奇的反应判断,姜华其实已经相信了强劭奇。他喷完陈逸辉的万托林,要不就擦干净了瓶子上的指纹,要不就真没擦指纹。

但不管是哪种结果,在那瓶被掉包的万托林瓶身上只会有两种情况,一、瓶身布满了强劭奇和陈逸辉两人的指纹;二、只有陈逸辉自己的指纹。

万托林瓶子不大,强劭奇当时如果有心想擦掉瓶上的指纹,一只衣服角,几秒钟,就能把整个瓶子擦拭干净。绝不会在瓶底留下大半个残缺的指纹。

如果强劭奇确实忘了擦指纹,那么只说明一个问题,在他喷完万托林里的药之后,有另一个人往万托林空瓶里,灌进了稀释的牛奶。这个人,才是真正谋杀陈逸辉的凶手。

强劭奇就是因为知道万托林被人掉了包,空瓶里装满了稀释的牛奶,警方又没有及时找他,由此猜测到瓶子上不一定有他清晰的指纹。所以才会如此坦白,交代他那些没有直接产生严重后果的犯罪行为。

第五十节 二次掉包

强劭奇没有想到,虽然陈逸辉的万托林被掉包,陈逸辉不是直接死在他手上。可他同样触犯了法律,仅凭他喷完陈逸辉救命的药,就能问他一个故意谋杀未遂的罪名。

从讯问室出来,老孟抱着讯问笔录,“姜队,你看强劭奇怎么处理?”

“先送拘留所!关他几天再说。”姜华一肚子的气。

邵伟和方婕从监控室走出来,邵伟皱眉道:“姜队,吴正豪还是没有消息,能找到的地方,我们都找了。”

“高速收费站也联系了?”

“联系了,没有那辆奥迪车上下高速的记录。姜队,你说他会不会从老路离开林城了?”

“说不清楚!你想办法尽快联系上吴正豪那个女朋友。”

“是,姜队。”

“邵伟,吴群春在永山,除了那个表姐还有什么亲人?”方婕怀疑吴正豪会不会跑永山去了。

“还有个外婆,八十多了。我联系当地派出所到她家里看了,没发现吴正豪,附近也没有那辆车。”

方婕无奈的摇摇头,和姜华回了办公室。

“方婕,你说吴正豪究竟会到哪去?”姜华对吴正豪的失踪很恼火。

“不知道,我想他应该是自己跑出去躲起来了,前天晚上我们去陈浩昇别墅,吴正豪一定听到了陈逸歆的死讯,第二天早上陈浩昇出走,我想吴正豪心慌了。”

“强劭奇没有帮吴正豪把唇蜜交给陈逸歆,你说吴正豪会不会另外再弄一管唇蜜,找别人放到陈逸歆的桌上?”

“会不会另弄一管唇蜜我不知道。但除了强劭奇,吴正豪还能找谁帮他?”

“那你的意思是,陈逸歆交给我们那管唇蜜,和吴正豪不一定有关系?”

“这还真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那个洪恩铭挺奇怪的,他怎么会当着于娟和强劭奇的面,提起那两则花生过敏意外死亡的新闻?还告诉他们那家泰式餐厅的咖喱鸡可能用花生代替杏仁。你不觉得洪恩铭有点暗示和诱导的嫌疑吗?”

“洪恩铭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智扬和廖云也在场,可是他们从没向我们提起过这事!”姜华也觉得这个情况十分奇怪。

蒋奇拿着一张A4纸走进办公室,“姜队,强劭奇提供的第二管唇蜜的检验报告出来了。”

姜华接过一看,疑惑的把检验报告递给方婕,“第二管唇蜜的制作方法和陈逸歆那管不一样!”

方婕把检验报告看了一遍,吴正豪拿给强劭奇这管唇蜜,氰化钾的浓度比陈逸歆那管低,并且氰化钾在啫喱状的唇蜜里分布不均匀,唇蜜的稀释度也要大一些。制作明显没有陈逸歆提供那管唇蜜精细。

姜华心里打起了鼓,“方婕,这不像同一批,或是同一个人制作的。”

“嗯!姜华,难道想毒杀陈逸歆的另有其人?”

“那会是谁呢?”姜华想不出,如果不是吴正豪,那在陈逸辉和陈逸航死后,还有谁会想要陈逸歆的命。

“姜队,还有个问题!万托林的瓶身上,为什么会只留下强劭奇那枚残缺的指纹?”

“方婕,你是什么意思?”

“姜华,假设强劭奇说的是真的,他喷完了瓶里的药,忘记擦拭瓶身的指纹,那瓶子上应该不止留下强劭奇一枚残缺的指纹。”

“是啊,如果强劭奇没有擦掉自己的指纹,那万托林瓶子上应该不止一枚强劭奇的指纹。”

“姜华,不对!”

“什么不对?”

“如果万托林真被掉包了,万托林瓶底就不应该留有强劭奇的那枚指纹。”

“方婕,你怀疑强劭奇在撒谎?”

“不,我觉得强劭奇应该没有撒谎!不过,他碰过的那瓶万托林掉包以后又被换回来了!”

“换回来了?”姜华觉得有点跟不上方婕的思维。

“姜华,假设有人在强劭奇之后,把他碰过的万托林瓶子掉包,那瓶底肯定不可能有强劭奇的指纹,对吗?”

“对啊!”

“那么我们想象一下,掉包的人,不可能带着稀释的牛奶到陈逸辉办公室,现场把牛奶倒进万托林瓶子里吧?”

“应该不会,在办公室里现场往瓶子里灌稀释的牛奶,太耽误时间。远没有直接换掉方便。”

“对,假设掉包万托林的人,发现瓶子里的药已经用完了,他会怎么想?”

“他会怀疑,药是不是陈逸辉自己用完的?”

“可以肯定,这个掉包者,绝对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他把药换成稀释的牛奶,就是怕陈逸辉无意中发现瓶子里的药,颜色不对。当他发现瓶子空了,一定会考虑药有可能被陈逸辉用完了。那他就不怕陈逸辉无意中检查万托林,发现药已经用完的瓶子又满了,会产生什么怀疑吗?”

“对啊!一般随身携带万托林的人,肯定很清楚自己的瓶子里还有没有药!而且,听说陈逸辉确实有经常检查万托林的习惯。”

“但这个人还是把装满稀释的牛奶那瓶万托林,放进了陈逸辉的口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掉包的人,也许知道万托林里的药不是陈逸辉用完的。”

“方婕,你的意思是有人看见强劭奇喷完了万托林里的药?”

“对!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喷万托林的时候,如果被早就对陈逸辉有杀心的人看见,他会怎么做?”

姜华出神的看着方婕。

“姜华,如果是我想杀陈逸辉,我看见强劭奇动陈逸辉的药,那我就会想办法把强劭奇动的那个瓶子弄出来。”

“弄出来?”

“对,陈逸辉不是傻子,他一定能发现万托林瓶子是空的。既然瓶子空了,陈逸辉肯定会换一瓶新的药。那么这个空瓶对谋杀陈逸辉就丝毫没有意义!”

姜华若有所思的皱着眉,静心思考方婕的话。

“如果是我发现强劭奇动过万托林,我一定会抓住机会,把陈逸辉的空瓶弄出来。往瓶子里灌进稀释的牛奶,擦掉瓶身的指纹,把万托林还回去。”

“还回去?方婕,也就是说,这个人进了陈逸辉的办公室两次?”

“对,第一次把万托林的空瓶换出来,第二次把空瓶灌上稀释的牛奶还回去!”

“这,不可能吧?”姜华觉得方婕的假设简直不可思议。

“为什么不可能?瓶底有强劭奇的指纹,万一被警方查到万托林被人掉包,强劭奇就会成为他的替罪羊!”

“替罪羊?方婕,可是他帮强劭奇擦掉了留在万托林瓶身的指纹!”

“对,他确实帮强劭奇擦掉了瓶身的指纹,可是却留下了瓶底强劭奇那枚残缺的指纹。”

“那他是故意留下了瓶底的指纹?”

“是啊!我们来假设一下经过。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喷万托林的时候,比方说,我正好经过看见。然后我用一瓶万托林把强劭奇喷过的那瓶换出来,拿瓶子的时候小心注意,不碰到瓶底。把稀释的牛奶灌进空瓶里,擦干净瓶身的指纹,只留瓶底不擦。然后找机会再把瓶底留有强劭奇指纹的万托林放回陈逸辉工作服的口袋。”

姜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方婕,这样太复杂了!这样假设的话,就要掉两次包!”

“是复杂,但我绝对安全。没有人会在瓶子上找到我的指纹。”

“那你怎么能肯定,瓶底一定会留有强劭奇的指纹?”

“因为我经过的时候,发现强劭奇喷万托林的时候触碰到瓶底了!”

姜华一时气结,感觉无法反驳方婕的谬论!但他隐隐觉得,也只有这样假设,才能解释,为什么被掉包的万托林瓶底,会留有强劭奇那枚残缺的指纹。

“方婕,强劭奇是十六号下午两点过,到陈逸辉的办公室,喷完万托林里的药,我们是不是要到医院调监控看看,当时谁从外面经过?”

“嗯,就在陈逸辉出门去财务室核实强劭奇的报销单,然后返回办公室期间,一定有人经过办公室外面的走廊,看到了强劭奇喷万托林。而且这个人,在十七号到十九号之间,曾经两次进入过陈逸辉的办公室!”

“如果这样的话,就只有两个人有嫌疑,庄辰洁和洪恩铭!十七号到十九号之间,只有他们两个,分别两次在陈逸辉不在办公室时,进入过陈逸辉办公室。”

“那就走吧,姜华!去医院,正好还有些事要问问洪恩铭。”

第五十一节 合谋?

到了医院,姜华调取十六日东走廊的监控查看。

监控显示,强劭奇下午两点五十分进入陈逸辉办公室,两点五十二分,陈逸辉离开办公室去财务室。两点五十四分,庄辰洁从南走廊转向东走廊,经过陈逸辉办公室的时候,庄辰洁扭头看了一眼,略作停顿,接着从东北角绕过北走廊,去了电梯间。

“是庄辰洁?”

姜华话音没落,只见画面中,林智扬和廖云从洪恩铭办公室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打陈逸辉办公室门前经过。廖云经过办公室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

走到北走廊,廖云进了自己办公室。林智扬继续绕过西北角,回他的办公室。

两点五十八分,陈逸辉离开财务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三点整,强劭奇从陈逸辉办公室出来。

姜华把时间节点记录下来,跟原来记录进出陈逸辉办公室人员那张时间表比对。发现第二天,也就是十七号,早上九点十分,陈逸辉从办公室出来由南走廊去西南角的卫生间。庄辰洁和陈逸歆随后从北走廊进入陈逸辉办公室,三分钟后,陈逸辉回到办公室。

根据记录显示,十九日早上十点,陈逸辉从办公室出来去了南走廊的会议室。相隔两分钟,林智扬、洪恩铭、陈逸歆、陈浩昇,还有强劭奇,都从各自办公室出来,去了会议室。

十点半,庄辰洁从距会议室三个房间的财务室出来,单独进入陈逸辉办公室,逗留两分四十秒,出来关门回财务室。

姜华对完庄辰洁的时间记录,困惑不已。“方婕,真是庄辰洁?”

把陈逸歆和庄辰洁接到市局招待所后,姜华问过庄辰洁,十七号早上,她是陪陈逸歆去陈逸辉办公室,陈逸歆向陈逸辉汇报了一下医院近期的财务状况。然后两人就回财务室了。

十九号早上陈逸辉他们开会的时候,陈逸歆给庄辰洁打了个电话,叫她拿一份上个月的财务报表,到陈逸辉办公室去。

庄辰洁确实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但十七号是跟陈逸歆一起去的,十九号也是在陈逸歆的授意下,拿财务报表过去。如果陈逸辉的万托林真是庄辰洁掉包的,那陈逸歆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陈逸歆自己也是被谋杀的对象,那管掺入氰化钾的唇蜜就是针对她的。陈逸歆有什么理由,要跟庄辰洁合谋杀害自己的哥哥?

“方婕,有没有可能,十七号陈逸歆和庄辰洁一起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时候,陈逸歆没有注意到庄辰洁动陈逸辉的工作服?”

“姜华,就算陈逸歆当时没有注意到庄辰洁动陈逸辉的工作服,但十九号早上,庄辰洁是在接到陈逸歆的电话后,才拿财务报表去陈逸辉办公室的。当时陈逸歆正在会议室开会,临时打电话叫庄辰洁去陈逸辉办公室。你觉得庄辰洁有可能预知陈逸歆会打电话叫她去陈逸辉办公室吗?”

姜华疑惑的看向方婕,“你还是怀疑陈逸歆和庄辰洁合谋?陈逸歆是故意趁开会时间,陈逸辉不在办公室,才叫庄辰洁拿财务报表去陈逸辉办公室?”

“姜华,我想不通,当时正在开会,会议室和财务室只相隔三个办公室,如果陈逸辉需要财务报表的话,陈逸歆为什么不叫庄辰洁直接把财务报表送到会议室?”

“这还不简单,找林智扬问问不就知道了。那天他也在开会。”

姜华和方婕上楼去找林智扬,在电梯间碰到后者。

“林智扬,你要出去?”

“嗯,卫生局那边有个会,本来应该是舅舅去开,他不在,只能我待劳了。”

“耽误你两分钟的时间。十九号早上,你们在会议室开会,你记不记得,当时陈逸歆打了个电话,叫庄辰洁送一份财务报表去陈逸辉办公室。”

“呃,好像是打了个电话。但是陈逸歆在电话上说什么,我没注意。”林智扬不经意的抬手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

“那天你们开的是什么会?”

“哦,是关于完善医院内部报销流程制度的会议。”

“会间,陈逸辉有没有向陈逸歆提出,需要一份医院五月份的财务报表?”

“好像没有吧!医院的财务报表,每月十号前,必须给大哥审核!怎么会十九号才把财务报表送去大哥办公室?”

电梯“叮”的一声响,林智扬看了一眼电梯,表情有点着急。

“林智扬,你要赶时间,就先去吧!”

“好,我大概两个小时就回来,你们要有事,到时候直接来我办公室。哦,对了,姜队,我舅舅有消息了吗?”林智扬边说边走进电梯。

“还没有,有消息一定通知你!”姜华对缓缓关上的电梯门翻了个白眼。“方婕,要不去问问洪恩铭吧!那天他也在开会。”

“不止在开会,洪恩铭那几天,也两次进出陈逸辉的办公室。”

“可洪恩铭在陈逸辉的办公室待的时间,非常短。而且洪恩铭的理由也很充分,十七号下午洪恩铭给陈逸辉送他一个朋友的病情记录,十八号晚上,洪恩铭把调整过胰岛素的处方笺放到陈逸辉办公桌上。洪恩铭两次在陈逸辉的办公室里,都只待了一分钟。”

“一分钟的时间,足够掉包了!”方婕莞尔一笑,“你别误会,我不是说洪恩铭掉的包,我的意思是,真要掉包的话,用不了多长时间。”

姜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方婕常常做一些不着边际的假设,有时候,真会吓人一跳。

“洪副院长,又来打扰你了!”姜华和方婕走进洪恩铭办公室。

“姜队长,请坐,请坐!”洪恩铭微笑着走到会客区,陪姜华、方婕坐下。

“洪副院长,我想请你回忆一下,十九号早上,你们在会议室开的什么会?”

“呃,是关于完善医院内部报销流程制度的会议。”

“会间,陈逸辉有没有要求陈逸歆的财务部门,给他办公室送一份医院五月份的财务报告?”

“陈副院长好像是提了一下财务报告的事,但是具体的我记不清了。”

“陈逸歆当时给财务室打电话要财务报告了吗?”

洪恩铭皱眉想了一下,“陈逸歆好像是打了电话,但是说什么,我没注意。”

这跟刚才林智扬说的,基本一致。

“洪副院长,还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什么事,姜队长请讲!”洪恩铭落落大方。

“洪副院长,你还记得两个多月前,有天你和林智扬、强劭奇、廖云、还有于娟在一块吃饭,你提起了两则与花生过敏的新闻!”

洪恩铭抬了抬眉毛,不自觉的抿了下嘴唇,“呃,提过!”

“你还说有家泰式餐厅的咖喱鸡,你怀疑也是用花生代替了杏仁,有这事吗?”

洪恩铭又抿了下嘴唇,表情有些尴尬,轻轻点了下头。

“洪副院长,你就没想过,你的这些话,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有一定的诱导作用吗?”

洪恩铭脸色变得难堪,不经意的微微低头。

“于娟的事,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洪恩铭莫名其妙的抬眼看姜华。

“你说呢?”姜华反问道。

洪恩铭一眼惊讶,“难道,陈主任真是被……?”

“你既然能猜到,警方来调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两个多月前你们一起吃饭时说的那番话告诉我们?”

“我……”洪恩铭面露难色,“姜队长,我那天上网,恰好无意中看到这两则新闻,吃饭的时候,我也就随口一提。可谁知道说者无心,听着有意啊!陈主任死了,人命关天!我无凭无据的,哪敢乱说啊!”

“洪副院长,你进那家餐厅的厨房参观,真看到他们用花生代替杏仁?”

“我也不太确定,可是看着真不像杏仁!”

“你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吗?”

“我哪知道!从没听谁说过,要是我知道陈主任对花生过敏,我还敢在于娟他们面前说吗?那不是教唆吗?”

“于娟他们?于娟和谁?”

“和……”洪恩铭顿了一下,“唉,不就是大家吗!”

方婕微微一笑,“洪副院长,我猜,你是想说强劭奇吧?”

洪恩铭自嘲的笑了一下,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洪副院长,你应该很清楚强劭奇和于娟的关系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医院里有人传。”

“传什么?”

“唉,还不是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洪副院长,陈院长失踪了,你知道吗?”

洪恩铭不由自主的抿着嘴唇,“知道,听智扬说了。”

“那你知道陈院长会去哪吗?”

洪恩铭不经意的避开方婕咄咄逼人的目光,“我哪知道!”。

方婕从洪恩铭的眼中,发现一丝一闪即没的慌乱。

第五十二节 否认

这个奇怪的眼神,让方婕有几分疑惑。洪恩铭脸上没有显出任何的不自然,可是那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是怎么回事?

“洪副院长,陈院长这两天,没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洪恩铭恢复了正常。

“那你知道陈院长有什么地方可去吗?”

“我不知道。陈院长也没什么爱好,平时就喜欢在家里写上几笔大字,很少去别的地方。”

看着洪恩铭泰然自若的神态,方婕甚至怀疑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洪恩铭说话流畅自然,大方得体。虽然姜华提到花生过敏的新闻时略有迟疑,可是对答也是合情合理。

“洪副院长,那我们就先走了,如果想起什么线索,请随时联系我们。”姜华见方婕没什么再问的,跟洪恩铭客套两句,离开了医院。

下楼上了车,姜华准备到警局招待所去。

“姜华,先不急。”方婕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

“怎么了,方婕?”

“姜华,不太对劲!”

“什么不对劲?”

“十六号下午,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的时候,庄辰洁从外面经过。她是从西南角经南走廊,走过东走廊,再绕过北走廊,最后走向西走廊的电梯间。庄辰洁为什么要绕圈子?”

“对啊,庄辰洁在绕圈子。财务室在六楼西南角,她如果要下楼的话,一是经南走廊,走到东南角,乘坐医院员工电梯下楼。二是从西南角直接走到西走廊中部,进入电梯间。这条路线,才是最近最方便的。可是她绕了一个大圈子。”

“这几天,据我观察,六楼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几乎没有谁去东南角乘坐员工电梯。都是用西走廊中部那个电梯间,因为西走廊这边的电梯间,有两部电梯,很方便。而且每个楼层的电梯间,距离护士站和医生值班室,都很近。

东南角的员工电梯间,基本上只有在饭点,才有职工乘坐,因为医院食堂,在一楼东南角。所以从习惯上来说,庄辰洁要下楼,也只会选择西走廊中部的电梯。她完全没理由也没必要去绕那么一圈!”

“刚才在监控视频上,也没发现庄辰洁进过那几条走廊的任何一间办公室,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绕了一圈,从西走廊的电梯间下楼了。”

“姜华,难道庄辰洁是刻意为之?”

“她是不是想借着绕圈,观察那几条走廊上的办公室?”

“姜华,我想,我们应该再仔细研究一下监控。”

姜华点头会意,猜到方婕想观察庄辰洁平时有没有绕圈的习惯。

回到医院监控室,姜华一连查看了十几天的监控视频,庄辰洁在楼道里总共绕了四次圈子。

“姜华,庄辰洁是不是想观察谁?强劭奇的办公室在东南角,跟财务室隔南走廊相望。洪恩铭和陈逸辉的办公室在东走廊中部,陈逸航和廖云的办公室在北走廊靠东北角。”

“等等,方婕,你看。”

姜华把其中一段视频倒回来播放,只见强劭奇从东南角的办公室出来,走过陈逸辉办公室所在的东走廊。强劭奇刚走到洪恩铭办公室门前,庄辰洁就从财务室出来,快步绕过东南角,走到东走廊底部。然后放慢脚步,远远的看着强劭奇经过陈逸辉办公室门前,转过东北角走到北走廊。

庄辰洁四次绕圈,都是在强劭奇离开办公室之后,她紧接着从财务室出来开始绕圈。

“庄辰洁是在监视强劭奇?”方婕也看出名堂来了。

“对,就是在监视强劭奇。从财务室,通过南走廊,能一眼看到强劭奇位于东南角的办公室。每次庄辰洁都是看到强劭奇离开办公室,才出来绕圈,监视强劭奇。”

“姜华,你再往前几天看看。”

姜华依言往前查看,又发现一次庄辰洁套圈监视强劭奇。

“方婕,没有了!就这五次。”姜华一直找到三月底,没有再发现异常。

“姜华,你看,庄辰洁第一次监视强劭奇,是五月二十七号。最后一次,是六月十六号,就是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搞鬼那天。”

“怪了,陈逸辉死后,庄辰洁就没有再监视强劭奇。”

“既然庄辰洁一直在监视强劭奇,她为什么不把看到强劭奇喷陈逸辉万托林的事说出来?”

“方婕,庄辰洁连监视强劭奇的事也没跟我们提过!”

“难道庄辰洁也有不可告人的事?”

“那会是什么事呢?”

方婕摇摇头,估计现在到招待所去询问庄辰洁,她也不一定会承认自己在监视强劭奇。要愿意说的话,庄辰洁早就说了。

从十六号到十九号,两次进入过陈逸辉办公室的人,就只有庄辰洁和洪恩铭。强劭奇动陈逸辉的万托林时,林智扬和廖云正在洪恩铭的办公室里。洪恩铭没出过办公室,显然不可能知道强劭奇在隔壁办公室动手脚。

那么唯一有嫌疑的人,就只有庄辰洁。要是方婕推测强劭奇在万托林上动手脚被人看到的假设成立,那二次掉包的人,一定是庄辰洁!

但矛盾的是,庄辰洁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都跟陈逸歆有关系。那陈逸歆对庄辰洁二次掉包是否知情?

如果不知情,陈逸歆和庄辰洁同时在陈逸辉办公室,庄辰洁怎么做到当着陈逸歆的面,动陈逸辉的万托林,而不让陈逸歆发现!如果知情,陈逸歆谋杀大哥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方婕,我觉得有必要跟陈逸歆和庄辰洁好好聊聊了!”

“姜华,你觉得庄辰洁会说实话吗?”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实话,监视强劭奇的事,她都必须解释清楚。”

“好吧,那就试试,不过我建议,两人分开询问。”

“嗯,好。”

严颖百无聊奈的坐在陈逸歆和庄辰洁套间外面的客厅看着电视,她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了两个晚上。

原本严颖还对两人的关系很感兴趣,可是自从姜华分派她二十四小时看着陈逸歆和庄辰洁,严颖就开始后悔了。陈逸歆和庄辰洁成天缩在里间,除了吃饭,几乎从不出来。

今天突然看到姜华和方婕过来,严颖简直喜出望外,终于有人能陪她说话了。

“方婕,你总算来了,这两天都快憋死我了!”

“怎么了严颖,在招待所有吃有喝、想睡就睡,有什么不好!”

“方婕,你是不知道,这两天我都没正经说过话,她们俩成天腻在里面,我就一个人在外面待着,无聊死了。”

“严颖,在坚持几天吧!”姜华清楚严颖的性格,喜动不喜静,让她窝在招待所里,确实难为她了。

“还要坚持几天?天啊!”严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行了,别罗嗦了。去把陈逸歆叫出来吧!”

“姜队长,你来了!”陈逸歆打开房门,庄辰洁和她并肩站在门边。

“嗯,陈逸歆,你跟我出去一下,我有点事想问你!”姜华朝陈逸歆点点头,示意陈逸歆跟他出去。

“那辰洁她……?”陈逸歆看了看身边的庄辰洁,有些难舍难分。

“呃……”姜华皱了下眉,“你们暂时先分开一会,我们说点事就回来。”

陈逸歆恋恋不舍的离开庄辰洁,跟姜华和方婕去了隔壁房间。

“姜队长,到底有什么事?”陈逸歆显得有些不安,好像庄辰洁不在她身边,有点不适应。

“陈逸歆,你知道庄辰洁嫂子的事吗?”

“知道,辰洁跟我说了。”

“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

“你就一点都不怀疑,庄辰洁接触你,有什么别的用心吗?”

“怎么可能!辰洁是真心和我在一起的。”

方婕看出陈逸歆脸上一派真诚,她好像真的很信任庄辰洁。

“陈逸歆,你上次说,十七号早上,你和庄辰洁去陈逸辉办公室向陈逸辉汇报财务情况,但陈逸辉去了卫生间,你们在他办公室里待了三分钟。当时庄辰洁碰过门后陈逸辉的工作服没有?”

“工作服?”陈逸歆有些疑惑,想了一下,“辰洁怎么会动大哥的工作服!我们俩当时都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谁也没站起来过!姜队长,你不会怀疑是辰洁把大哥的药掉包的吧?”

“陈逸歆……”

姜华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陈逸歆一通抢白。

“姜队长,难道你怀疑是我和辰洁合谋换了大哥的药?”陈逸歆满脸讥讽,有些激动,“哼!你们觉得我会谋杀大哥吗?我为什么要害大哥?”

“陈逸歆,你先冷静一下。”

“我怎么冷静?大哥二哥都被害死了,如果不是辰洁发现唇蜜气味不对,我现在也和大哥二哥一样了!你们找不到凶手,还来怀疑我和辰洁!哼!真是可笑!”陈逸歆觉得很生气,这些警察居然怀疑到她身上来了。

陈逸歆的态度根本没法问,姜华无奈的苦笑,方婕却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三节 真情

方婕还记得,那天在陈逸歆家,姜华和方婕的问题,大多数都是庄辰洁代陈逸歆回答。当时庄辰洁说,是陈逸歆发现唇蜜有异,而现在,陈逸歆却说是庄辰洁发现唇蜜不对。

“陈逸歆,是庄辰洁发现唇蜜不对的?上次庄辰洁不是说,是你发现的吗?”

陈逸歆眉毛一抬,显得有些不耐烦,“哼,真被辰洁说中了!实话告诉你们,唇蜜气味不对,就是辰洁发现的。大哥也出事后,辰洁就提醒我要小心。她把我放在办公室的所有东西都检查了一遍,才发现唇蜜有毒。

辰洁知道因为她嫂子的事,警方肯定会对她有偏见,她就是不想过多的引起你们注意,所以才说是我发现唇蜜有毒。现在看来,辰洁说的是对的,你们还真在怀疑她。甚至连我我也怀疑!”

方婕觉得陈逸歆说的不像假话,但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陈逸歆,当时庄辰洁真没动过陈逸辉的工作服?”

“还要我怎么说,你们才相信!辰洁为什么要动我大哥的工作服?我要是看到辰洁换我大哥的药,我难道会不制止她吗?你们是不是认定了我会和辰洁一起谋害我大哥?那请你们说说,我为什么要杀大哥?”陈逸歆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肩头微微颤动。

“陈逸歆,你别激动!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姜华见陈逸歆发火,连忙插话。

“什么事?”

“庄辰洁在监视强劭奇,你知道吗?”

“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啊!二哥的死,我和辰洁一直怀疑跟强劭奇有关系。”

“那你们怎么没跟我们提过?”

“这有什么好提的,辰洁监视强劭奇,又没有什么发现!”

“庄辰洁什么也没发现?”

“是啊!”

姜华惊讶的看向方婕,那眼神方婕一看就明白,姜华在猜测,庄辰洁到底是没发现,还是发现了没告诉陈逸歆!

“陈逸歆,你说十九号那天开会,陈逸辉让你送一份财务报告去他办公室,可是据我们所知,医院的财务报告,每月十号前,就该送到陈逸辉那了。”

陈逸歆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前段时间,覃科长要请假回老家,就叫我负责财务报告的事。可是我拖了几天才完成。那天开会,大哥知道财务报告完成了,就叫我赶紧送到他办公室。”

方婕和姜华对视一眼,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个大小姐的业务水平有限。

姜华把陈逸歆留在房里,和方婕回到庄辰洁和严颖那边。“严颖,你过去陪一下陈逸歆。”

“好的,姜队。”严颖对方婕笑了一下,去隔壁房间陪陈逸歆了。

姜华在庄辰洁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直问,“庄辰洁,你是不是监视过强劭奇?”

庄辰洁轻轻点了下头,“嗯!监视过几次!”

“你为什么监视他?”

“我和逸歆怀疑,陈逸航的死,跟强劭奇有关。”

“那你监视强劭奇,发现什么了吗?”

庄辰洁瘪着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发现!不过,有天强劭奇在陈逸辉的办公室里鬼鬼祟祟的!”

“哪天?”

“呃,就是我和逸歆去陈逸辉办公室汇报财务情况的头一天,下午刚上班没多久。我看到他从办公室出来,正准备跟过去,陈逸辉来我们财务室了。我绕到陈逸辉办公室那边走廊,看到强劭奇站在陈逸辉办公桌前,两只手掌着办公桌前的椅子,鬼鬼祟祟的回头朝门外看。”

“就这些?”

“就这些啊!”

“强劭奇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很正常啊!你怎么会觉得他鬼鬼祟祟呢?”

“你们不知道,当时强劭奇那个表情,就是鬼鬼祟祟的,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庄辰洁从头至尾眼睛一直坦然的迎着姜华的目光,表情和肢体,没有任何不自然。方婕想,如果庄辰洁不是受过专业表演培训的话,那她说的应该是真的。

“庄辰洁,你恨浩昇医院吗?”方婕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呵呵,恨浩昇医院?”庄辰洁笑着自问自答,“有什么恨的!”

庄辰洁停顿少顷,淡然道:“我嫂子确实是在浩昇医院出的事,我哥也因为我嫂子从此意志消沉。但这些跟我和逸歆没有关系!我相信,不管是院方也好,那个谭医生也好,没人愿意出这种事。我只希望,逸歆能够平安!”

“唇蜜有毒,是你发现的?”

“对,是我发现的!陈逸辉一死,第二天我马上检查了逸歆放在办公室和她随身的物品。你们上次来,我说是逸歆发现的,是不想你们因为我嫂子的事怀疑我,给我和逸歆徒添麻烦。”

姜华看着庄辰洁真情流露的脸,弱弱的问道:“庄辰洁,你那个,你真的喜欢陈逸歆?”

庄辰洁悠然一笑,“呵呵,你们觉得不能理解吧?但我就是喜欢她,别问我为什么,没有理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和逸歆已经决定,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移民到加拿大。”

方婕知道庄辰洁是什么意思,加拿大是为数不多保护同性伴侣法律权利的国家之一。

姜华默默的点点头,“庄辰洁,问你一个问题,从你的角度看,谁想杀陈逸歆?”

庄辰洁静静的想了一下,“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那个吴正豪,陈家兄妹都不在了的话,他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应该最有嫌疑!”

“吴正豪?你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我只是这样觉得。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姜华哑然失笑。“好吧,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严颖。”

“谢谢,姜队长!”

方婕和姜华从庄辰洁身上,只看到她对陈逸歆的一片真情。那种真挚强烈的爱意,甚至超越了很多热恋中的男女。无论怎么看,庄辰洁也没有一丝矫揉造作。

“姜华,我是不是错了?”方婕又重新考虑她那个二次掉包的猜测,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

姜华焦虑的摇摇头,他仔细考虑过方婕的猜测,他想不出,除了二次掉包,还有什么说法,能解释万托林瓶底那枚强劭奇的指纹。

“方婕,当时经过陈逸辉办公室的,还有林智扬和廖云!”

“可是廖云从十六号到陈逸辉出事,都没去过陈逸辉办公室。林智扬也只去了一次。不符合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条件。”

“如果林智扬和廖云其中之一,把看到强劭奇动陈逸辉万托林的事告诉洪恩铭了呢?”

方婕不禁动容,“姜华,你怀疑洪恩铭?”

“对,除了庄辰洁,只有洪恩铭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虽然两两次他在陈逸辉办公室都只待了一分钟,但你说过,掉包的话,一分钟足够了。”

“姜华,我不是那个意思!洪恩铭他没有动机啊!”

“方婕,我们别争了。要想知道当时到底有没有人看到强劭奇动陈逸辉的万托林,还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什么办法?”

“呵呵,方婕,直接去问强劭奇不就行了?”

强劭奇已经被送往拘留所。姜华把他提出来,他还以为自己没事了。

“姜队,是不是要把我放了?”

“放了?”姜华忍俊不禁,这家伙,想什么好事呢!“强劭奇,想要从轻发落,你就要有立功表现。”

“姜队,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那你说说,十六号下午,你把陈逸辉的万托林拿出来喷的时候,有没有人从外面经过?”

“没有。开始庄辰洁从外面过,接着林助理和廖副主任经过。我等他们脚步声远了,才喷的。”

“那么说,你喷万托林的时候,外面没人?”

“没人。我听外面没有脚步声才喷的。刚喷完,听见走廊东南角那边传来陈逸辉的脚步声,我就赶紧把空瓶子放回陈逸辉的工作服口袋了。”

“你能听出陈逸辉的脚步声?”

“陈逸辉不是紧接着就走进办公室了吗?我就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才没时间擦干净留在瓶身上的指纹!”强劭奇觉得姜华问得有点奇怪。

姜华和方婕对视一眼,既然当时外面没人看见强劭奇动陈逸辉的万托林,那方婕关于二次掉包的推测,还能成立吗?

第五十四节 晕头转向

从拘留所出来,方婕一直在想着强劭奇的话。

从监控记录的时间判断,强劭奇说的应该是真话。两点五十二分,强劭奇进入陈逸辉办公室,两点五十四分陈逸辉离开办公室去财务室,两五十八分,陈逸辉回到办公室。这中间六分钟不到,除掉庄辰洁、林智扬和廖云他们从外面经过的时间,还有强劭奇确定陈逸辉脚步声的时间。那么剩下的时间还真不一定够他擦掉瓶子上的指纹。

但如果当时外面没人看到强劭奇动万托林,又何必要二次掉包?这不科学。

可没有二次掉包的话,又怎么解释强劭奇残留在瓶底的那枚指纹?按常理推测,强劭奇不可能带着稀释的牛奶到陈逸辉办公室去,现场换掉瓶子里的药。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强劭奇说谎!陈逸辉的万托林,就是他掉的包!也许他不小心,在瓶底留下了指纹。

然而,强劭奇就是因为自认掉包的事和他没关系,才坦然承认自己动过陈逸辉的万托林。难道强劭奇一直都在撒谎?他就一点都不担心,主动承认动过陈逸辉的万托林,警方会把他钉死在杀人嫌疑犯的位置上吗?

不,很明显,强劭奇就是因为担心被警方怀疑,才主动承认自己只是喷完万托林里的药,并没有用稀释的牛奶把万托林掉包!

这些自相矛盾的线索和推测,让方婕头痛不已。她感觉自己的推测没错,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实际情况会跟自己的推测,如此偏差!

“姜华,你相信强劭奇的话吗?”

“我信!方婕,你不觉得奇怪吗?强劭奇刚才竟然认为我是来放他走的?”

姜华一言点醒方婕,对啊,强劭奇打心底里认为自己没事!所以他才会认为姜华到拘留所,是来放他走的。

这说明,强劭奇自知没有掉包陈逸辉的万托林,他深信陈逸辉的死不是因为万托林被喷完,而是被他人掉包!强劭奇自认陈逸辉的死,跟他没有关系!那强劭奇说的话,应该就是真的,他确实只是喷完万托林里的药!

“姜华,如果不是强劭奇掉包,那指纹怎么解释?”

姜华摇摇头,他无从解释。掉包的人擦掉了强劭奇留在万托林瓶身的指纹,却留下瓶底的指纹。姜华完全同意方婕的看法,掉包的人就是要把嫌疑往强劭奇身上引。

也只有方婕做的二次掉包的推测,才能解释清楚指纹的问题。

“还有,姜华,刚才在拘留所,我又问了强劭奇,前天中午吴正豪打电话给他干什么。他坚持说吴正豪只是问陈浩昇在不在医院!我觉得这不合情理!”

“对!是不合情理。可是强劭奇指天发誓,吴正豪就只问了那么一句话。严颖查到的通话记录,他们两人的通话时间,也就十二三秒。确实不可能交流更多的信息。”

“而且,吴正豪差点用唇蜜坑了强劭奇,强劭奇肯定不会给吴正豪打掩护。那天晚上,我们去别墅找陈浩昇,告诉老头陈逸歆的死讯,吴妈就在一旁听到陈逸歆是氰化钾中毒而死,那么大的事,她一定会告诉吴正豪。

吴正豪既然给过强劭奇一管有毒的唇蜜,那么他知道陈逸歆的死因后,应该第一时间找强劭奇问清楚,到底有没有把那管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或者打电话威胁强劭奇,不要把唇蜜的事说出来!不可能只问陈浩昇的下落,一点都不关心陈逸歆是不是死于他交给强劭奇那管唇蜜!”

“可强劭奇就是说吴正豪打电话找他,是问陈浩昇在不在医院啊!”

“姜华,我不是怀疑强劭奇说谎,我就是觉得吴正豪的反应不合情理!他为什么不关心陈逸歆是不是死于他交给强劭奇那管唇蜜!”

“方婕,难道陈逸歆交给我那管唇蜜,也是吴正豪找人放到陈逸歆桌上的?他知道陈逸歆桌上为什么还会有一管有毒的唇蜜,所以才不关心?”姜华听懂了方婕的意思。

“姜华,还有一种可能:陈逸歆交给你那管唇蜜,跟吴正豪没有关系。但是,他知道陈逸歆桌上那管唇蜜是怎么来的!”

“怎么可能?如果有第二个人把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这个人怎么可能告诉吴正豪!”

“姜华,如果是两个人同时在想办法,把有毒的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呢?”

“你是说吴正豪有同伙?”

“也不能说是同伙。我打个比方,你和我同时都想要陈逸歆的命,而某个机缘巧合下,我们俩同时想到了把氰化物掺入唇蜜里。当我找人帮忙把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的计划失败,而陈逸歆又恰巧被氰化物毒死了,那我是不是会猜到,陈逸歆是被你的那管唇蜜毒死了!”

姜华吃惊的望着方婕,觉得方婕的推测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方婕打的这个比方,和陈逸航的案子简直如出一辙。

强劭奇和于娟,在和洪恩铭几人吃饭时,无意中听到洪恩铭提起花生过敏导致死亡的新闻,和那家餐厅有可能用花生代替杏仁的事。强劭奇和于娟两人都同时想到了利用花生过敏谋杀陈逸航。

但强劭奇不确定咖喱鸡里的花生是否足以导致陈逸航死亡,所以当陈逸航死后,强劭奇才会怀疑是于娟利用花生过敏谋杀了陈逸航。

那究竟是谁和吴正豪一样,想谋杀陈逸歆?而且还选择同样的方式!

“方婕,难道是强劭奇?他知道吴正豪想用唇蜜毒杀陈逸歆,他完全可以自己另制一管掺入氰化物的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然后把吴正豪给他那管唇蜜,交给警方。再跟警方说,吴正豪想借他的手,用唇蜜毒杀陈逸歆。把自己撇干净!”

方婕摇了摇头,“不,姜华,这个假设说不通!如果强劭奇也想谋杀陈逸歆,他借吴正豪的手实施谋杀不是来得更加方便?强劭奇知道吴正豪手上有氰化物,也猜到吴正豪叫他交给陈逸歆的唇蜜有问题。他只要去财务室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唇蜜丢在陈逸歆桌上就行。

陈逸歆一旦出事,谁敢说陈逸歆的死跟强劭奇有关?退一步说,就算有人看到强劭奇把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强劭奇也完全可以说,那唇蜜是吴正豪叫他放的。这样不是撇得更干净?”

“可是强劭奇说,吴正豪把唇蜜交给他的时候,没人看见。事后强劭奇打电话质问吴正豪,吴正豪也矢口否认跟强劭奇见过面,把唇蜜的事推得干干净净。”

“对啊,姜华,既然没人看见,吴正豪能矢口否认唇蜜是他交给强劭奇的;那强劭奇也可以一口咬定,唇蜜就是吴正豪叫他放到陈逸歆办公桌上的。何况还有强恒斌可以证明,是吴正豪亲自到他那弄的氰化物!”

“你说的也有道理,强劭奇顺水推舟,直接把吴正豪交给他那管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事后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他爸强恒斌还能证明吴正豪手上有氰化物。强劭奇没有必要把第二管唇蜜交给我们,因为他知道,吴正豪绝对不会承认给过他一管有毒的唇蜜!”

“可现在,强劭奇恰恰就把这第二管唇蜜交给我们了!”方婕无可奈何的苦笑。她感觉自己被罩在云里雾里,周遭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姜华也被方婕自相矛盾的推测,搅得晕头转向。

既然明知吴正豪不会承认,强劭奇就不应该拿出第二管唇蜜。从现在掌握的情况看,能同时想到用掺入氰化物的唇蜜谋杀陈逸歆的人,只有强劭奇和吴正豪。

吴正豪叫强劭奇把唇蜜交给陈逸歆,强劭奇不干,还打电话质问吴正豪!而明知陈逸歆氰化物中毒身亡,吴正豪却毫不关心到底是谁下手,用氰化物毒杀陈逸歆!

按方婕推测,吴正豪知道谁用氰化物毒杀陈逸歆,可是强劭奇用氰化物毒杀陈逸歆的假设又说不通。除了这二位,姜华还真想不出,还有谁跟他们一样,想到了用掺入氰化物的唇蜜毒杀陈逸歆!

最重要的一点,吴正豪为了个人利益,有动机谋杀陈逸歆。而强劭奇不一样,陈逸航死后,于娟就改变了对待强劭奇的态度。这个时候,强劭奇本身就牵扯上谋杀陈逸航的嫌疑,他再接着谋杀陈逸歆,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第五十五节 健忘症

“方婕,也许还有第三个人!”姜华考虑良久,脑海里想到一个人。

“谁?”

“林智扬!”

“林智扬?”

“对,方婕。我们去别墅告诉老头子陈逸歆的死讯那晚,我们走后,林智扬去别墅陪老头子到两点半才走。老头清早六点就不告而别,离家出走!老头为什么走?当时我们分析,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找地方躲起来;二是暗示我们查吴正豪;三是趁势观察老头不在医院的时候,谁会跳出来。”

“那跟唇蜜有什么关系?”

“方婕,你仔细想想,老头听到陈逸歆死于氰化钾,为什么要暗示我们调查吴正豪?”

“因为老头怀疑吴正豪啊!”

“你再想想,老头为什么要怀疑吴正豪?”

“难道老头知道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

“对!方婕,老头不可能早知道吴正豪有氰化钾。如果他很清楚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他就算当时不跟我们说。我们走后,他也会直接质问吴正豪。

但老头选择了离开,却暗示我们去调查吴正豪。这表明老头自己也不确定吴正豪是不是有嫌疑!我猜测,有人在我们走后,告诉老头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但是老头不确定,所以才暗示我们调查吴正豪。”

“姜华,你怀疑是林智扬把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的事,告诉陈浩昇的?”

“对。一定是他,陈浩昇要是早知道吴正豪有氰化钾,我们告诉他陈逸歆死于氰化钾中毒的时候,他就不会连问几句‘是谁?是谁?’。他这样问,说明他当时不知道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我们走后,只有林智扬去过别墅,也只有林智扬跟老头说了吴正豪有氰化钾的事,老头才会怀疑吴正豪,才会用出走来暗示我们调查他这个私生子!”

“那林智扬又是怎么知道吴正豪有氰化钾的?”

“方婕,你觉得林智扬这个人怎么样?”

“心眼很多,心机很深。”

“对,林智扬很清楚吴正豪是陈浩昇的私生子,以他的心机,会不会察觉强劭奇和吴群珍的关系?”

“也许会察觉!”

“如果发现跟于娟有染的强劭奇,跟吴妈是亲戚,你说林智扬会不会去查实强劭奇和吴群珍的关系?”

“也有这个可能!”

“查到强劭奇的父亲,在化工厂化验室工作,他难道就不能联想到,吴正豪可以通过强恒斌弄到氰化钾吗?”

“姜华,有这种可能性,但我觉得太牵强了。”

姜华笑道:“方婕,说了这么多,我看,不如直接找林智扬聊聊!”

方婕点点头,确实该找林智扬聊聊。看时间,林智扬应该已经开完会,回医院了。

两人来到医院,林智扬正在办公室跟廖云谈着什么。见姜华和方婕进来,廖云拿起文件夹,跟姜华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林大助理,忙完了?”姜华坐到林智扬桌前,打趣道。

“姜队长,怎么样?我舅舅有消息了吗?”林智扬用陈浩昇来压制姜华的打趣。

“呃,还在找!林智扬,我们来,是有些事想跟你聊聊。”

“姜队长,你说。”

“林智扬,你应该很清楚吴正豪的真实身份吧?”

林智扬一愣,没想到姜华会问这个。他默默的点点头,“知道。”

“你舅舅失踪那天凌晨一点,你去过别墅。你和陈浩昇说了些什么?”

“呃,我说了些安慰舅舅的话,陪他坐了一会。”

“没说别的?”

林智扬不自觉的微微皱眉,心里猜测姜华这话的意思。

“林智扬?”姜华见林智扬稍有迟疑,出言催促。

“嗯!我们还提到吴正豪。”

“为什么提他?”

“因为……,吴正豪手上可能有氰化钾。”林智扬神色不太自然,就像小辫子被人抓住一样。

姜华坐直身子正视林智扬,“你舅舅失踪那天早上你怎么不说?”

“我……,我忘了。”

“忘了?这么重要的事你给忘了?凌晨你舅舅因为陈逸歆死于氰化钾中毒,特地把你叫来别墅,你把吴正豪有氰化钾的事告诉你舅舅,他大清早才会出走!你还成天腆着脸找我要舅舅!”

林智扬有些吃惊,姜华怎么会知道这事?难道……

“姜队长,你们找到我舅舅了?”

姜华跟方婕对视一眼,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的事,果然是林智扬告诉陈浩昇的。

“你舅舅是自己走的,我上哪找!这几天也没查到他的身份证使用记录,应该就在林城。林智扬,你怎么知道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

“我……,我猜的。我查过吴妈和强劭奇的关系,强劭奇的父亲在化工厂上班,他能弄到氰化钾。那天凌晨舅舅叫我过来,我听说逸歆死于氰化钾中毒,就有点怀疑吴正豪手上有氰化钾。”

方婕听懂了,林智扬也不太确定吴正豪究竟有没有氰化钾,但林智扬还是把他的怀疑告诉了陈浩昇。陈浩昇怕影响他和吴正豪的关系,不方便质问吴正豪,所以才暗示警方,由警方来帮他调查核实。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只是林智扬有些居心不良,把不成熟的怀疑告诉陈浩昇,恐怕他的目的不怎么单纯。

“林智扬,你怎么想到查吴群珍和强劭奇的关系呢?”

“我……”林智扬有点难为情,“我怀疑强劭奇跟二嫂有染,有次去永山出差,就顺便打听了一下强劭奇的情况。”

林智扬说得轻描淡写,可姜华和方婕都很清楚,以林智扬的心机,打听强劭奇和吴群春的关系,恐怕是想给自己手上增加一些底牌。

“那天凌晨,你和陈浩昇还说了些什么?”姜华继续问道。

“还有……,吴正豪向洪恩铭咨询过关于哮喘病方面的常识。”

姜华皱起眉头,又是洪恩铭!怎么哪都有他的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吧!”

“当时陈逸航出事没有?”

“出事了,好像就是陈逸航出事的那个星期。”

“吴正豪和吴妈,还有你舅舅,他们有哮喘吗?”

“没有,家里只有大哥有哮喘。”

“你把这事告诉陈浩昇,他是什么反应?”

“他有些怀疑,既怀疑我污蔑吴正豪,又怀疑吴正豪真的做了这些事。”

“林智扬,你觉得你舅舅会去哪?”

“我也不知道,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问的朋友也问了。”

“两个多月前,你和洪恩铭,还有强劭奇、于娟、廖云几人在一起吃饭,洪恩铭提起两则花生过敏死亡的新闻,你还记得吗?”

“呃,好像提过。”

“好像?”

“嗯,好像提过,我记不清了。”

“林智扬,我发现,你记性好像不太好!当时洪恩铭不只提过花生过敏,还提起那家泰式餐厅,你也记不清了?”

“呃……,那天我喝了不少酒,真的没注意听。”

“一个月后,陈逸航就死于花生过敏,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我……,姜队长,我是觉得太巧,可这种话也不好乱说啊!”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吴正豪有氰化钾的?”

“我不知道吴正豪究竟有没有氰化钾,我只是怀疑,他能从强恒斌那弄到氰化钾。”林智扬说的是实话,他的确不确定吴正豪有没有氰化钾。

姜华和方婕都觉得林智扬不像说谎,姜华有点疑惑,难道自己的判断错了?

“林智扬,你还有什么忘了告诉我们的?”

“没有了。姜队长,真没有了。”

“要是想起什么来,最好马上告诉我!”姜华丢下这句话,站起来和方婕离开了林智扬办公室。

绕到东走廊,洪恩铭不在办公室,掉头回去问林智扬,他也不知道洪恩铭去哪了。姜华让林智扬给洪恩铭打电话,洪恩铭手机无法接通。

两人下楼,姜华没有去拿车,在一楼大厅的就诊等候区,找了空位坐下来。

“方婕,我觉得林智扬说的是真话。他可能真不确定吴正豪究竟有没有氰化钾。那么他就不可能知道氰化钾掺入唇蜜的事。只是他的健忘,让我觉得奇怪,怎么这些重要的事,他全告诉了陈浩昇,却不告诉我们!”

“哼,姜华,林智扬把这些事告诉陈浩昇也是不怀好意,他是想让陈浩昇怀疑吴正豪。之所以不告诉我们,我想,他应该是希望针对陈家的谋杀不要停下来!”

“你意思是,他不想我们抓到凶手?”

“对,姜华,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他隐瞒这些重要情况,就是希望警方不要打扰凶手,让凶手有充分的时间,继续谋害陈家的人。”

“他知道凶手是谁?”

“也许不一定知道!林智扬不仅隐瞒吴正豪可能有氰化钾的事,他还隐瞒了洪恩铭曾提及花生过敏死亡和吴正豪向洪恩铭咨询哮喘常识这些事。”

“方婕,这么说起来,这个洪恩铭真的很可疑!怎么陈家兄弟这两起谋杀案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第五十六节 教唆诱导

姜华说的没错,陈逸航死前一个多月,洪恩铭在饭桌上提及花生过敏死亡和泰式餐厅的咖喱鸡,陈逸辉死前一个来月,吴正豪又跑到洪恩铭那咨询哮喘病。这怎么看都不想巧合!

“姜华,中午我们洪恩铭办公室,我问他知不知道陈浩昇会去哪,当时他的眼神有点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你说,洪恩是不是知道陈浩昇的下落?”

“眼神慌乱?我怎么没注意?”

“当时我正盯着他看,他眼中的慌乱一闪即没,很难察觉。”

“我怎么感觉,洪恩铭有点教唆犯的嫌疑啊!”

“是啊,是有点教唆的嫌疑!姜华,你们查过洪恩铭的底吗?”

“查过,老宋亲自查的。洪恩铭原来在市医院,是外科的主任医师。在医院的口碑很好。”

“主任医师?级别很高啊!”

“是啊,听说是陈浩昇在省医的一个朋友,把洪恩铭介绍给陈浩昇的。陈浩昇用双倍的薪水才把洪恩铭挖过来。”

“我也听叶心蕾说过,这个洪恩铭业务上很厉害,来的第二年,陈浩昇就把洪恩铭升为副院长了。”

“在这种家族企业,一个外人,能做到副院长,确实很厉害。”

“姜华,洪恩铭结婚了吗?”

“没有,老宋说洪恩铭还是单身。”

“单身?不应该啊!洪恩铭条件这么好,怎么会没结婚?”

“这就不知道了。”

“姜华,恐怕还要继续往下查。这个洪恩铭,我觉得不简单!”

“嗯,我跟老宋打招呼,继续查。”

“姜华,你说陈浩昇从家里出来会去哪?”

“你什么意思?”

“那个老头,儿女都不在了。身边只剩下外甥和私生子,他又两人都怀疑,这种情况下,他为求自保,你觉得他会去哪?”

姜华隐隐感觉,方婕似乎在暗示什么。“你怀疑他躲在洪恩铭家?”

“对!洪恩铭是个外人,和陈家内部的争斗没有厉害关系,谁当家,对洪恩铭都没有影响。如果我是陈浩昇,我会选择躲到洪恩铭家去。这样别人找不到他,他又能每天通过洪恩铭,了解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方婕,你怎么不早说?”姜华有些埋怨方婕。

“唉,姜华,我也是才想到。中午发现洪恩铭眼神有点慌乱的时候,我就有点怀疑,但不敢肯定。刚才听林智扬说,吴正豪向洪恩铭咨询哮喘病,我才想到,他一个外人,能在家族医院当上院长,除了陈浩昇的支持,肯定他个人跟陈家的关系也很不错。怎么说呢,应该叫面面俱到吧!连吴正豪这个私生子都跑去跟他请教问题,说明洪恩铭在陈家人缘不错。他应该深得陈浩昇的信任。”

“方婕,如果陈浩昇真那么信任洪恩铭,在三个儿子都被谋杀后,还躲到洪恩铭家去,是不是表明,陈浩昇从没怀疑过洪恩铭?”

“姜华,陈浩昇应该不会怀疑洪恩铭。就连我们,只凭洪恩铭说的那几句话,也没有证据怀疑洪恩铭。但是没有证据怀疑他,并不代表洪恩铭没有嫌疑。”

“你还是怀疑洪恩铭有教唆的嫌疑?”

“嗯!洪恩铭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医生,他应该能够想到,自己的专业意见,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特别是当时饭桌上,还有强劭奇和于娟。洪恩铭肯定知道他们的关系。”

“方婕,可洪恩铭说,他不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啊!”

“这个只有洪恩铭自己才知道了!我觉得,以他跟陈家的关系,无意中知道陈逸航对花生过敏,也不稀奇。”

“但是动机呢?方婕,要有动机啊!”从感觉上说,姜华赞同方婕的分析,可他是警察,必须重视证据。

方婕苦恼的摇摇头,这也是她一直困惑的。洪恩铭无论怎么看,都没有动机教唆强劭奇和于娟谋杀陈逸航。

洪恩铭在医院没有股份,和陈浩昇也没有血缘关系,陈家人就算全都不在了,医院和陈家的财产也不会落到他的手中。

“姜华,老宋有洪恩铭家的地址吧?”

“有,我马上叫老宋把地址发过来。”

洪恩铭家住御品华庭,那是林城环境比较好的高尚住宅区,地处市区和开发区的结合处。

姜华找到洪恩铭家,刚摁下门铃,就听到了陈浩昇那老头的声音,“谁呀?”

“陈院长,是我,姜华!”

门开了,陈浩昇穿着那套深色西服,有些意外的站在门边,“姜队,你们怎么找到这来了?”

“陈院长,你可叫我们好找!”姜华伸头向里张望,“洪副院长不在?”

“他还没回来。姜队,方婕,请进吧!”陈浩昇把二人让进屋内。

洪恩铭家很大,装修很清爽,给人一种简洁明快的感觉。

“姜队,随便坐吧!”陈浩昇见二人坐下,好奇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想到我在这的。”

“我们也是碰运气,陈院长,你怎么想着离家出走了?”姜华敷衍着陈浩昇,把话题转到陈浩昇身上。

老头笑得有些苦涩,“姜队,我也是没有办法!不把自己藏起来,我怕不安全。”

“不安全?你觉得在家不安全?”

“哎!”陈浩昇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姜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吴正豪,你们应该调查过了吧?”

“调查过了,吴正豪确实到永山化工厂,找强劭奇的父亲,要了几克氰化钾!”

“那他是不是……?”老头子愁苦的脸上,充满关切。

姜华看了方婕一眼,方婕微微点头。姜华想了一下,决定告诉陈浩昇实情。

“几天前,吴正豪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交给强劭奇一管唇蜜,经检验,唇蜜里掺入了氰化钾。吴正豪对强劭奇说,那是陈逸歆头天晚上掉在你别墅里的,叫强劭奇拿到陈逸歆办公室去交给陈逸歆。”

几滴老泪不受控制的从陈浩昇的眼角滴落,老头哽咽着问道:“真是他做的?”

“陈院长,你听我说完。那天陈逸歆不在办公室,强劭奇在陈逸歆桌上看到一管一模一样已经用完的唇蜜。强劭奇想起强恒斌跟他说过,吴正豪找强恒斌要过氰化钾,就起了疑心,没有把唇蜜放到陈逸歆桌上。”

“没放?”陈浩昇有些疑惑。

“对,没放。但是几天后,陈逸歆桌上出现了另一管同样掺入了氰化钾的唇蜜。”

“另一管唇蜜?”陈浩昇皱起了眉头,心想,这个孽障还是不死心啊!“那逸歆她?”

姜华十分意外,听老头的口气,他好像知道陈逸歆没死。方婕目不转睛的盯着陈浩昇,这老头的脸上,找不到那晚乍闻女儿死讯时那种伤悲。

方婕忍不住问道:“陈院长,你知道陈逸歆没事?”

老头轻轻点了点头,“嗯!我想,逸歆应该没事吧!姜队,你告诉我,逸歆是不是真的没事?”

“是的,陈院长。警方为了陈逸歆的安全,已经把她保护起来了。”

陈浩昇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姜队,我能不能见见逸歆?”

“随时都可以!不过陈院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逸歆没事的?”

“是智扬帮我分析的!他说逸歆的死有诈,他怀疑逸歆是你们保护起来了。”

姜华惊讶的看向方婕,这个林智扬的脑子,也太好用了。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陈院长,你离家出走那天中午,吴正豪也失踪了。”

“什么?正豪失踪了?”老头子神色紧张,“姜队,他怎么失踪了?逸歆的事,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

“现在还无法确定!陈院长,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姜队,你说!”

“吴正豪曾经向洪恩铭咨询过哮喘方面的问题,你知道吧?”

老头子无奈的点着头,表情似乎心灰意冷,“知道。智扬说,听到正豪在洪恩铭办公室询问哮喘方面的问题。”

“你跟洪恩铭核实过吗?”

“我问过恩铭,他说,正豪有个同学有哮喘,正豪是帮他同学问的。正豪确实问过恩铭,什么情况下,会加重哮喘的病情,有没有生命危险。”

“洪恩铭怎么回答的?”

“恩铭就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正豪了!姜队,你告诉我,逸辉和逸航的死,是不是跟正豪有关系?”问出这句话,老头子觉得心如刀绞。

姜华正不知怎么回答,手机突然响起。

“喂,老孟,什么事?”

“姜队,我们找到吴正豪住的地方了!”

第五十七节 中毒身亡

老孟的话让姜华有些奇怪,“老孟,没找到他人?”

“嗯,没找到吴正豪,只找到他女朋友。他女朋友说,刚才吴正豪接了个电话,急急忙忙出去了。他没开车,车就停在小区里。”

“在哪个小区?我马上过来。”

“龙湖小区,三单元六楼。”

姜华挂上电话,立刻起身,“方婕,找到吴正豪住的地方了。”

“姜队,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陈浩昇也赶紧站起来。

姜华看了忧心的老人一眼,“走吧!”

陈浩昇刚打开门,就看到洪恩铭从电梯口走过来。“陈院长,姜队,你们这是……?”

“哦,恩铭,我跟姜队长他们出去一下。”陈浩昇向洪恩铭点头招呼。

洪恩铭好奇的看着姜华和方婕,没说什么。方婕最后一个走到电梯口,回头看了一眼,洪恩铭已经走到门边,正要进门。

“快点,方婕!”

姜华叫了一声,打断方婕的思路,方婕赶紧转身进电梯。

龙湖小区在开发区主干道尽头,距巨峰园不远。姜华驾车驶入小区,在三单元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奥迪车。“陈院长,这是吴正豪的车吧?”

陈浩昇面色有些发红,“这是我名下的车,正豪有时候也拿去开开。”

姜华没有点破,停车直上六楼。

“姜队,你们来了。”老孟在楼道口看到姜华一行,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姜队,邵伟在房间里已经找到氰化钾,我跟小刘核对了,少了1克。吴正豪的女朋友说,不知道吴正豪有氰化钾。”

“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徐芳,也是实验三中的学生,是吴正豪隔壁班的。”

“他们同居?”

“嗯。”

姜华无奈的摇摇头,走进楼道左侧的房子。

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紧张不安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邵伟拿着一本杂志,站在姑娘对面。

“姜队,方姐!”邵伟走了过来,把杂志递给姜华。“姜队,你看这是什么!”

只见杂志上,用醒目的黑体字,印着“化妆品里竟有氰化物——海淘一族请注意”。

这是一本林城女子医院印制的免费医疗刊物,里面的内容,大多都是转载一些关于健康、医疗方面的知识。目的当然是为了对医院进行宣传推广。

而邵伟提醒姜华看的这篇文章,介绍了一些不合格的美容产品,内含的氰化物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文章有一段,还举例介绍了几种含有氰化物成分的香水,和含有砷、汞和铅等有害化学物质的润唇膏等化妆品。

杂志的刊印日期,差不多是一个月前。

姜华看完文章,隐约猜到,吴正豪也许正是受了这篇文章的启发,才会选择在唇蜜里下毒。

“陈院长,你也看看吧!”姜华把杂志交给陈浩昇,走到小姑娘身前。

“徐芳,吴正豪什么时候出去的?”

“差不多四点了,他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

“来电号码是多少?”

邵伟拿着手机,“姜队,是个座机电话,我已经查过了,是肉联厂那个地段的公用电话亭。”

姜华皱了下眉,又是共用电话。“吴正豪身上没带手机?”

“没有,吴正豪的手机在屋里,没有开机,电话是打到徐芳手机上的。”邵伟扬了下手机。

“徐芳,你这个电话号码用多久了?”

“两年多了。”

“吴正豪有哪些朋友知道你的电话?”

“基本上都知道。”

“徐芳,你家住哪?”

徐芳低着头,不愿意说。

姜华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徐芳的家庭住址。“徐芳,你一直和吴正豪在这住?”

“不是。我只是偶尔过来。”

“这两天,吴正豪都在这?”

“嗯,他从前天中午来的,一直没出去。”

“这两天,还有没有别的电话找过他?”

“有,这个号码,昨天也找过他。”

“这两天就只有这个号码,找过他两次?”

“嗯。”

“吴正豪通电话的内容你听到了吗?”

“没有。”

“吴正豪这两天跟你说过什么吗?”

“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但是我觉得他好像很烦躁。”

“烦躁?”

“嗯,脾气不太好。”

“也没人来找过他?或者他给谁打过电话?”

“前天他用我的手机打过一个电话,不过好像没人接。”

“你能不能把那个电话号码找出来?”

“能。”

邵伟把手机还给徐芳,徐芳翻了下通话记录,把前天吴正豪拨过那个号码找了出来。

“警官,就是这个号码。”

姜华拿着号码念道:“邵伟,你记一下,马上查。139********。”

陈浩昇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怪异,“姜队,这是洪恩铭的号码!”

“洪恩铭的号码?”姜华有些诧异,前天中午吴正豪手机开始关机,找不到人,下午他用徐芳的手机给洪恩铭打电话,吴正豪和洪恩铭的关系很好吗?

“陈院长,吴正豪和洪恩铭的关系怎么样?”姜华很好奇。

“我不知道!正豪认识恩铭,但是他们好像没什么私交!”

姜华扭头问徐芳:“你确定前天这个电话没打通?”

徐芳点点头,“没打通,好像是对方没接电话。正豪还骂了一句‘王八蛋’。”

姜华郁闷的坐下,看了手机上洪恩铭的号码几秒钟,拨出了洪恩铭的号码。

“喂,请问哪位?”洪恩铭接了电话。

姜华不说,静静的听着。

“喂,不说话我就挂了!”洪恩铭挂断电话。

姜华觉得洪恩铭好像不知道这是谁的号码。“邵伟,马上去调洪恩铭三个月内的通话记录,看看吴正豪三个月内,给他打过几次电话。”

“是,姜队!”

不一会天黑了,徐芳开始坐立不安。“警官,我想回家!”

姜华看了小姑娘一眼,不知道说她什么好。“把你的电话号码、身份证号、地址留下,你就回去吧!”

徐芳害怕的看着姜华,“警官,你们不会去我家里找我吧?”

姜华知道,小姑娘是害怕同居的事被父母知道。“徐芳,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以后,不要在外面过夜了。”

“我知道了,警官。”

小姑娘走了,陈浩昇在这个两居室看了一圈,脸色非常生气。姜华没有安慰老头,心想,吴正豪这个样子,还不是你陈浩昇给惯的!

“老孟,看看附近有什么吃的,给弄点吃的吧!肚皮都要闹罢工了!”姜华见天色已晚,想安排大家吃点东西。

“好,我去外面看看。”

老孟前脚刚下楼,老宋的电话打过来了。“姜队,刚才110接到报案,巨峰山山脚发现无名男尸,据现场出警的警员描述,年龄、特征很像吴正豪。我和许军正在过去的路上。”

“巨峰山?”姜华暗叫一声不妙,吴正豪失踪那天,他手机上有个电话号码,是从巨峰园的公用电话亭打来的。巨峰山就在巨峰园后面。

“姜华,怎么了?”方婕觉出姜华脸色不对。

“吴正豪可能出事了!”姜华面色沉重的看想陈浩昇,“陈院长,巨峰山脚发现一具无名男尸,年龄和特征很像吴正豪,我们现在过去。你……”

“无名男尸?”陈浩昇不敢相信的望着姜华。

“陈院长,你是在这等,还是……”

“我跟你去。”陈浩昇忧心忡忡。

姜华暗叹一声,给老孟打了个电话,叫他回来守着。自己带方婕和陈浩昇向巨峰山赶去。

到了山脚,老宋已经等在路边。方婕下车,发现老宋看到陈浩昇的眼神不太对劲,心知吴正豪一定出事了。

“姜队,是吴正豪。”老宋走到姜华身边耳语道。

陈浩昇看出老宋有点背着他的意思,预感到吴正豪凶多吉少。“姜队,是正豪?”

姜华点了点头,“陈院长,你还是别过去了。方婕,你陪陈院长上车等吧。”

“不,我要去见正豪!”老头呜咽着步履蹒跚的向前走去。他单薄的背影,看起来是如此孤单。

姜华和方婕紧跟着陈浩昇,老宋跟在姜华身边继续汇报。“姜队,法医已经到了。初步判断,死亡原因是中毒!”

“中毒?”姜华大感意外。

“对,中毒。法医说死者口中散发苦杏仁味,多半是死于氰化物中毒。具体情况要等进一步尸检。”

姜华和方婕不禁两相对视,吴正豪这个下毒者竟会中毒身亡。

第五十八节 白色花冠

吴正豪的尸体就在趴在山脚路边的水泥围栏下,脚上穿着那天晚上方婕看到那双NIKE篮球鞋。有几个警员,散在尸体四周。

水泥围栏外是光秃秃的斜坡,不远处,有几棵小树。这条路上来往的人非常少,一般只有早上锻炼的人会经过这个地方。

姜华和方婕还是第一次见到吴正豪。可尸体面目狰狞,已难看出生前的样貌。死者面色樱红,双目暴睁,五官完全扭曲,嘴唇及手指、指甲紫绀。双手紧握成拳,四肢蜷缩,可以想见,死者生前曾经历过多么痛苦的挣扎。

陈浩昇刚走近尸体,就脱力的一屁股歪坐在地,靠到水泥围栏上,呜咽起来。

方婕不知道陈浩昇嘴里念着什么,只觉老头此刻已似崩溃,空洞的双眼呆呆看着地上的尸体,眼角的泪水宣泄着他的愤怒与不甘,嘴唇缓慢无力的颤动,身体轻轻摇晃。

“老宋,把陈浩昇送走吧!”

老宋轻叹一口气,“姜队,送去哪?”

“送去市局招待所,让陈逸歆照顾他。”姜华答应过陈浩昇,让他见女儿,这个时候,老头需要亲人的安慰。

法医丁皓摘下手套走过来,“姜队,初步判断死于氰化物中毒,死者两颊有钳掐的痕迹。应该是被外力强迫吞食的氰化物。”

“姜队,你看看这个!”痕检员郁聪从尸体身边站起来,手指不知捏着什么,走向姜华。

附近没有路灯,全靠车灯的光线,方婕才看清楚,郁聪递给姜华的像是一颗狗尾草的小穗。

“狗尾草?”姜华十分诧异,扭头四下张望,小路另一边的树丛里,并没有狗尾草。“郁聪,这不是第一现场?”

郁聪点点头,“不是,我在死者身上多处发现狗尾草的穗子,可是附近方圆五十米范围内,都没有看到狗尾草。”

“许军!”姜华向尸体旁的许军喊了一声,许军赶紧过来。“许军,谁发现的尸体?”

“喏,在那!”许军指了一下站在警车旁的老头,“那个老人叫肖广乾,是巨峰小区的住户,晚上吃完饭,顺着山脚的小路散步,发现尸体就报警了。”

“几点报的警?”

“六点五十五分报的警。”

姜华探询的看向法医,“能大致确定死亡时间吗?”

“根据尸体正在形成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三小时以内。”

吴正豪的女朋友徐芳说,吴正豪是下午四点不到,接到电话出门的。打给吴正豪的那个公用电话亭在肉联厂附近,肉联厂距巨峰园只相隔一个公交站。看来,吴正豪是出门没多久,就遇害了。

“姜队,现场勘查基本完成,我们准备把尸体运回去了。”法医丁皓跟姜华说了一声,组织警员搬运尸体上车。

姜华走到报警的老人面前,“肖大叔,您老知不知道附近什么地方有狗尾草?”

“前面就有,往下走一里路,路边有个小树林,树林里的草地上,有很多狗尾草。

“大爷,你从下面走上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有人或车下去?”

“没看到,平时这条路上人很少!”

姜华谢过老人,招呼方婕和许军上车。“走,我们到下面树林看看。”

往下走五百多米,路边有一片树林,如老人所说,往树林里走了七八米,就看林中一片两尺多高的狗尾草。

“姜华,你看。”许军用车上的警用电筒照着身前那片狗尾草,在狗尾草和草地交际的地方,有一小片狗尾草被压歪了。

“应该就是这了!”姜华四顾一周,小树林很茂盛,从被压倒的狗尾草处,几乎都看不到外面的小路。从外面的小路,也很难看到林子里这片狗尾草。

前方大约三四十米的地方,闪着点点亮光,远远看去,好像有人家。隐隐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嬉闹声。

“姜华,那边有人家!”

姜华走过去看了一下,“那边好像是农家乐,刚才我们上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姜队,你看这是什么?”许军在被压倒的狗尾草附近,好像有所发现。

方婕和姜华走过去,许军手上拿着半张类似超市小票的纸屑。

“油票?”姜华接过一看,这是一张对折的加油站小票。

“姜队,附近我全都检查过了,没有别的发现,只找到这张小票。”许军用手电四下晃着。

“走吧,到下面的农家乐看看!”姜华收起小票,带头走出树林。

方婕走到路边,回头看了树林一眼,“姜华,如果这里是第一现场,你说这里面那么隐蔽,为什么凶手要把尸体移到上面的路边呢?”

“不知道!可能凶手希望尸体早点被发现吧!”姜华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呵,一般的杀人案,凶手通常都不希望尸体被发现,这个倒有些奇怪,竟然希望尸体被早点发现!”方婕觉得二次移尸有点反常。

“嗯,是有点奇怪!”姜华点点头,一边四处看,一边走向前面路边的农家乐。

农家乐在离路边十来米的地方,依山搭建了一栋单层的木屋,招牌上写着“土鸡王”三个大字,应该是一家主营土鸡的饭店。

现在正是饭点,刚走近农家乐,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饭桌上的喧闹声。

农家乐的柜台,正对大门。柜台里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姐,笑嘻嘻的向姜华招呼道:“老板,吃饭啊?”

姜华拿出警官证,往大姐眼前一递,“大姐,我是警察,有点事想问问。”

大姐惊讶的收起笑脸,“警察?有什么事吗?”

“大姐,我想问问,下午四点以后,你有没有注意到,外面路上有什么人或是车经过?”

“哦,没注意有什么人经过。车吗,五点过的时候,我看到一辆白色的花冠从下面上来,我还以为是来吃饭的,可那车直接往上走了。”

“白色的花冠?”

“是啊,和我家那辆一样。”大姐指了一下外面停着的车子。

方婕看了一眼,确实是花冠,只不过大姐家的是黑色的。

“还有别的车经过吗?”

“有啊,刚才又上去了两辆警车。”

“你没看见别的车?”

“没有。”

“那辆白色的花冠,下来没有?”

“应该是下来了,快六点的时候,我在后面厨房,听到外面路上有车经过的声音,可能就是那辆白色花冠下来。”

“你怎么知道可能是那辆车下来?”

“前面再往上走不远,就没路了,只能步行上山。这附近就我这一家饭店,他开车上去,也没地方玩儿。平时从傍晚到凌晨,这条路上几乎都没什么人来。爬山的都是早上来,晚上山上没路灯。很少看到有车晚上上去。”

“那辆白色花冠,你看清车牌了吗?”

“看不清,我这离路边那么远,怎么看得清!”

“谢谢了大姐!”姜华向大姐点点头,离开了农家乐。

姜华从口袋里拿出刚才许军找到那张加油的小票,上面印着加油的车号。“方婕,你说这张小票,会不会是那辆白色花冠的?”

“姜华,林智扬开的是什么车?”

姜华猛然想起,林智扬开的就是一辆白色花冠,只是没注意他的车牌。

下午四点左右,姜华和方婕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林智扬还在自己的办公室。他的那辆白色花冠,也停在医院的停车场。

姜华立刻给林智扬拨去电话,回铃刚响,林智扬就接了。

“姜队,是不是找到我舅舅了?”

“林智扬,你现在在哪?”

“刚到家,我正在停车。”

“你那么晚才下班?”

“呃,舅舅不在,事情太多,没办法!姜队,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我随便问问。有点事,想跟你聊聊。”

“那是我来找你,还是你来我这,方婕知道我住哪。”

“我来找你吧!”

“好,我在家等你!”

姜华挂了电话,对方婕说:“林智扬在家。”

“怎么样,他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正常!我们先过去再说吧!”姜华皱眉说道。

林智扬和叶心蕾的房子,在离浩昇医院不远的阳光尚城。姜华从农家乐开车到阳光尚城,用了二十五分钟。

一到地方,姜华直接把车开到了阳光尚城的地下停车场。在里面绕了一圈,找到三辆白色花冠,其中一辆花冠的车牌,正好跟加油小票上的车牌号码一致。

“方婕,饭店老板看到那辆花冠,应该就是林智扬的!”姜华对完车牌,脸色凝重的看向方婕。

第五十九节 陷害

姜华把许军留下,检查这辆可疑的白色花冠。他和方婕上楼,按响了林智扬门铃。

“方婕!”叶心蕾开门看到方婕,很是高兴,“姜队长,你们吃饭了吗?”

方婕对叶心蕾报以苦涩的微笑,姜华的眼睛,盯着正用浴巾擦拭头发的林智扬。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星星点点的冒起一片红斑。

“林智扬,你的手怎么了?”

林智扬微微皱眉,放下了手。“哦,有点过敏。姜队长,方婕,随便坐!”

叶心蕾见方婕和姜华的表情怪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担心的看着林智扬。

姜华环视整洁的客厅,在身旁的沙发坐下。“林智扬,你的车号是不是林AL0305?”

“是啊!怎么了?”林智扬面露惊疑之色。

“你下午去过什么地方?”

林智扬疑惑的目光,从姜华扫视到方婕。“快下班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巨峰山。怎么了?”

叶心蕾皱眉看着林智扬,又看看方婕。“方婕,出什么事了?”

姜华代方婕回答了他们。“吴正豪死了!”

“什么?”林智扬大惊失色,拿着浴巾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

“吴正豪死了!就死在巨峰山!”姜华面无表情的盯着林智扬。

“方婕,吴正豪死了?他怎么死的?”

“心蕾,他是中毒死的,氰化物中毒!”方婕低声说出死因。

“氰化物中毒?”林智扬不可置信的走到姜华面前。“姜队长,你们是不是怀疑我杀了吴正豪?”

姜华没有回答林智扬的问题,“林智扬,你下午几点去的巨峰山?你去巨峰山干什么?”

“我……”林智扬有些紧张,“是有人叫我去的。”

“谁叫你去?”

“下午四点过,我接到一个电话,有个女人说吴正豪和我舅舅在巨峰山‘土鸡王’饭店后面的小树林里,说完就挂了电话。”

“女人?那个电话的号码是多少?”

“是一个座机电话,你看。”林智扬拿出手机,找出电话号码。

姜华看了一眼,“方婕,是巨峰园公交站那个公共电话亭。”

方婕愁眉紧锁,“林智扬,你确定是个女人的声音?”

“应该是女人的声音,但是我觉得这个声音怪怪的!听着很别扭。”

姜华把那张加油票递给林智扬,“你看看,这是你那辆车的加油小票吗?”

林智扬扫了一眼,“是的,是我的车。”

“你到小树林里去了?”

“去了,我到里面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就走了。”

“林智扬,吴正豪就死在小树林里,这张加油的小票,就掉在吴正豪压倒的狗尾草旁边。”姜华语气冰冷。

“我……,我在树林里没掏过口袋。这种小票我有很多,办公室也有,车上也有。”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拿你的加油小票栽赃陷害?”姜华戏虐的眼神,直视林智扬。

“我……”林智扬有些着急,仔细查看小票。“姜队长,这张小票是一个多前的,我没事兜里装着一个多月前的小票干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姜华反问。

“方婕!”林智扬转向方婕,“我真是接到电话才去巨峰山的,要不我没事跑那去干什么!”

客厅靠卫生间的塑料凳上,搭着一条裤子,上面粘着几颗狗尾草的穗子。姜华走过去,饶有兴趣的拿起裤子,从上面扯下几颗穗子。

林智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求助的目光,在方婕和叶心蕾的身上不停移动。

“姜队长,我当时在树林里没看到人,我怎么可能杀吴正豪!”林智扬苍白无力的辩解。

“林智扬,带我们去看看你的车吧!”姜华小心的用纸巾把狗尾草的穗子包起来,放进包里。

林智扬无可奈何的从茶几上拿起车钥匙,心烦意乱的开门下楼。

许军还守在停车场那辆白色花冠旁边,看到姜华和林智扬几人走过来,对姜华微微摇了下头。

林智扬看到守在车旁的许军,心里更加烦乱。苦着脸打开了车门。

姜华一眼就看到驾驶室的蹋脚垫上,掉着几颗狗尾草穗子。

“把车尾箱打开。”

林智扬不情愿的绕到车尾,眼神忿忿的扫过姜华和许军。可是当车尾箱打开时,林智扬楞住了。车尾箱的橡胶垫上,也有几颗狗尾草穗子。

“林智扬!这怎么解释?”姜华从垫子上拾起穗子,厉声问道。

“姜队,我,我几天都没开过车尾箱了。里面怎么会有这个!”林智扬无比惊讶。

“你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华见林智扬把手伸进车尾箱,又看到了他小臂上的红斑。

“我,我对狗尾草过敏,只要碰到一点,皮肤就发痒。”

“过敏?”姜华发现林智扬手臂上,几条红色的抓痕。

“这是你抓的?”

“嗯,过敏的时候特别痒,我忍不住抓的。”

“林智扬,你说在树林里没看到人?”

“嗯!我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就走了。”

“你接到这个电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林智扬顿时气结。

“林智扬,现在,只能委屈你跟我们回去一趟了!”姜华的右手不知不觉搭上了林智扬的肩,把他往警车那边带。

“姜队!”林智扬哭丧着脸,频频回头看叶心蕾。

“方婕!到底是怎么回事?智扬不可能杀吴正豪!”叶心蕾焦急的拽着方婕的手臂。

“心蕾,你别担心!姜队只是想让林智扬去警局澄清事实。没事的!”方婕轻轻拍着叶心蕾拽她的手。

“方婕,你可一定要帮帮智扬。千万不能让他受冤枉!”

“心蕾,放心!只要林智扬没做过,警方绝不会冤枉他。”

方婕和许军上了警车,叶心蕾揪心的跟在车旁,强烈要求要一起去警局,方婕又劝了几句,才把她劝回家。

警车后排的林智扬惶惶不安,他猜到自己被人下套了!但是有一点他弄不明白,车尾箱里为什么会有狗尾草穗子,姜华又为什么要检查自己的车尾箱。

“姜队,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杀吴正豪。那车尾箱我好几天都没开过了,我不知道里面怎么会有穗子!”

“林智扬,回警局再说吧!”姜华就坐在林智扬身边,他不耐烦的闻着地下停车场那股难闻的气味,只想许军赶紧把车驶离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回到警局,姜华立刻安排讯问室,把林智扬弄了进去。

这种地方,林智扬还是生平第一次进。冰凉的讯问椅,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当许军放下讯问椅的桌板,启动了锁闭装置,把林智扬禁锢在椅子里,他有些害怕了。

林智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像电视里的罪犯一样,被关在这种四面没有窗户,房间中间隔着铁栅栏,墙上布满蓝色绒布的小房间里。四角的监控摄像头,令他感到有种衣不蔽体的窘迫。

姜华过了好一会,才和许军出现在铁栅栏后面的棕红色木桌前。

实际上姜华提的问题,半小时前,在林智扬家和地下停车场,他都问过了一遍。但姜华还是从头开始,重新又问了林智扬一遍。

林智扬的回答与半小时前,几乎没有任何出入。

“林智扬,你说有个女人打电话给你,你才驾车到巨峰山去。可你当时,为什么不通知我?”姜华对林智扬接到电话后的处理方式十分不解。

“我,我没想那么多。听到舅舅的消息,我什么都顾不上想,马上就开车出去了。”

“我去你家之前,给你打电话,你应该已经离开巨峰山了。那时候你怎么不提接到你舅舅的消息?还倒反来问我,是不是找到你舅舅了!”

“我,我一时忘了!我去巨峰山下的树林里找不到人,想着是不是被人搞了恶作剧!觉得挺没意思的,就没提!”

“觉得没意思,你就没提?”姜华觉得这简直不叫理由!

“嗯!”

“林智扬,我们在吴正豪的指缝里,找到一些皮屑。现在需要提取一点你手上的皮屑做比对,你没意见吧?”姜华指了一下林智扬红肿的小臂。

林智扬苦着脸下意识的清挠隐隐发痒的小臂,“比对?”

“嗯。”

“比对什么?”林智扬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之色。

“当然是比对吴正豪指缝里的皮屑,跟你手上的皮屑是否吻合!”

“如果不吻合,是不是表明吴正豪不是我杀的?”

“比对不吻合,虽然不能完全表明吴正豪不是你杀的,但也能有一定的佐证作用!”

“那,那就提取吧!”

技术人员动作麻利的提取了林智扬手上的皮屑,离开讯问室。

林智扬听到关门的声响,心里突然多了几分担忧。他有些担心,车尾箱里既然会出现狗尾草的穗子,那吴正豪的指甲缝里,会不会发现自己的皮屑?

第六十节 洪恩铭的兴趣

讯问结束,林智扬被暂时留在了警局的羁押室。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没有杀害吴正豪,但他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证明他在树林里没看到人。

而吴正豪的突然死亡,让陈家的案子,再度陷入僵局。

“姜华,你相信林智扬没有杀人吗?”方婕坐在姜华办公室里,反复查看林智扬的口供。

姜华的心情很矛盾,从直觉来说,他感觉林智扬没有杀人。可在第一现场找到的加油小票,和林智扬车尾箱里的狗尾草穗子,都说明林智扬到过现场。

“方婕,现在还无法判断!等皮屑的比对结果出来,就清楚了!”

“姜华,我觉得很奇怪!如果是林智扬杀人的话,他接到从巨峰园公交站台公用电话亭打来的那个电话,是谁打的?”

那个公共电话亭,老孟已经去查看过,附近的监控有问题,想从监控入手,是不可能了。老宋也跟电信公司联系过,那门公共电话,确实在下午四点过,跟林智扬的手机号码进行了近四十秒的通话。

方婕和姜华四点才从医院出来,那个时候林智扬还在办公室,叶心蕾也还没下班。从这一点来看,林智扬说的是真的。他确实是四点过接到电话才离开医院的。

林智扬想杀吴正豪的话,也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费心安排一个女人,在那个时间,跑到远离医院的巨峰园去给他打电话。

而且吴正豪也是同样接到公共电话亭的电话,才从租住的地方出来。这两个公共电话亭,只相隔一个公交站。共同点是,给吴正豪打电话那个公共电话亭附近的监控,也是坏的。

想把林智扬骗出来很简单,只要告诉他陈浩昇的下落,林智扬就会赶过去。可是吴正豪呢?要用什么理由,才能把这小子从藏匿的窝里骗出来?

姜华原本还指望,找到吴正豪,就能查清放到陈逸歆桌上那管唇蜜,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吴正豪一死,这条线索又断了。

“方婕,下午洪恩铭不在办公室,你说他去哪了?”

姜华和方婕下午离开医院的时候,去洪恩铭办公室看过,洪恩铭不在办公室,林智扬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打他电话无法接通。

“这只有问他自己了!”方婕又想起和陈浩昇从洪恩铭家出来的时候,自己回头好像想说什么,当时被姜华催她进电梯打断了思路,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到底想对洪恩铭说什么。

“走,方婕,一忙起来都忘了。还有件事没问洪恩铭!”姜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

“吴正豪不是向洪恩铭咨询哮喘吗?这事还没跟老洪聊过。”

“对!走吧,他应该在家!”方婕想了一下,她从洪恩铭家出来的时候,想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到达洪恩铭家,已经十点半。洪恩铭穿着一套舒适的绵绸家居服,给姜华开了门。

“姜队长,陈院长呢?”洪恩铭伸头往外看了一眼,没看到陈浩昇回来。

“陈院长回去了!”

洪恩铭楞了一下,“回去了?回别墅了?”

“嗯!洪副院长,我们有点情况想向你了解一下!”

“哦,请进请进!”洪恩铭这才想起,还没请客人进门。

客厅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探索发现》,内容是介绍古埃及金字塔。洪恩铭用遥控器把画面暂停,方婕才发现,洪恩铭是在用网络机顶盒收看这个节目。

卫生间里依稀传来轰隆轰隆的声音,洪恩铭好象是在洗衣服。方婕突然想起来,刚才从这走的时候,想对洪恩铭说什么了。洪恩铭回来的时候,裤子上沾了一些灰,那些灰在洪恩铭灰色的休闲裤上,并不算显眼。但是膝盖那个位置,有明显摩擦的痕迹,很像摔倒时留下的那种印迹。

当时方婕是想问洪恩铭是不是摔倒了,姜华催促她进电梯,方婕就突然忘了这事。现在看洪恩铭走路的样子,倒像没有什么妨碍。

“洪副院长,你下午去哪了?怎么在办公室没见到你,打你电话也无法接通。”

“哦,下午我去泡了个桑拿。这两天脚不舒服,就顺便做了个脚底按摩。”

“哪家桑拿?”

“御龙湾。”

姜华微微笑道:“一直泡到那个时候才回来?”

洪恩铭点点头,“嗯,我在桑拿睡着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你们出去。”

“洪副院长,听说,吴正豪前段时间,向你咨询过哮喘方便的常识?”

“嗯,那天吴正豪好像是感冒,来医院吊水,吊完就上楼来问我哮喘病方面的问题。”

“他怎么问的?”

洪恩铭轻轻抿了下嘴唇,“他问我,哮喘是不是支气管过敏造成的,那些情况下,容易引发哮喘。”

“你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是不是因为支气管过敏造成哮喘,这个因人而异,因为每个人的过敏原都不一样。至于引发哮喘的情况,就更多了。过敏、劳累、甚至剧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引发哮喘。我问他到底是谁有哮喘,他说是他一个同学。说了几句,他就走了。”

“洪副院长,陈逸辉的死,你就没有把吴正豪联系起来?”姜华有些质问的意思。

洪恩铭正色道:“姜队长,怎么联系起来?吴正豪还是个孩子!你觉得他有这种心机谋害陈逸辉吗?听说,逸辉的万托林还被掉包了,吴正豪那段时间,根本就没进过医院,他怎么可能把逸辉的药掉包?再说,逸辉的哮喘,也不是他一个孩子,就能控制发不发作的!”

这番话说得义正词严,然姜华无法反驳。赶紧换了个话题。

“洪副院长,陈院长为什么会住在你这?”

洪恩铭叹了声气,“唉,你不是不知道,逸辉逸航都死了。连逸歆也出了事,陈院长是怕自己出事啊!”

“他怕自己出事?”

“对啊!他说,有人在针对陈家,他如果不躲起来,说不定,哪天就会轮到他了!”

“轮到他什么?”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洪恩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洪副院长,你觉得,谁会针对陈家?”

“这个……”洪恩铭不由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为难。“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有人说是强劭奇和于娟合谋害死了逸航,但是也拿不出什么证据。”

“那你是怎么看的?”

“我怎么看?”洪恩铭摇摇头,“开始的时候,陈院长还有点怀疑陈逸辉,但是陈逸辉也死了。他就开始怀疑林智扬了。”

“陈院长怀疑林智扬?”

“是啊!你们想啊,陈院长就两个儿子,以后医院肯定是传给儿子。逸歆对医院没什么兴趣,现在也不在了。那医院会传给谁?”

“你的意思是,林智扬为了谋夺医院的继承权,才把陈逸辉陈逸航害死?”

“咦——”洪恩铭惊慌的拖了一个常音,“姜队长,你可不能这么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陈院长说的!”

“你也觉得陈院长说的有道理吗?”

“我不知道!”洪恩铭连连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怀疑人要有证据!”

“洪副院长,吴正豪和陈院长的关系,你知道吗?”

“知道!医院里知道这事的人不多,就家里人知道。我也是猜的。陈院长从没有当众承认,他和吴正豪的关系。”

“洪副院长,如果照陈院长的分析,林智扬想谋夺医院的话,他要杀的人就多了。不仅陈家三兄妹,还有吴正豪,陈逸辉也还有个儿子。这些都是他的障碍。”

“所以我说话不能乱说,怀疑别人一定要有证据!”

“洪副院长,吴正豪死了!”

“什么?”洪恩铭被惊得突然挺直身子。“吴正豪死了?”

“对,就在你回家之前,吴正豪死了!”姜华紧紧盯着洪恩铭的眼睛。

洪恩铭习惯性的抿了下嘴唇,惊慌问道:“姜队长,你不会怀疑是我害死吴正豪的吧?”

“没有!洪副院长,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误会!”

洪恩铭夸张的舒了一口气,卫生间的洗衣机“滴滴”叫了起来。

“哦,可能是下水管没放好,我去看看。”

方婕见洪恩铭进了卫生间,随手拿过机顶盒遥控器,按了下返回。电视屏幕上,出现一张节目单,其中有个节目的标题是《埃及女王和她的秘密武器》。

这个节目方婕看过,介绍了古埃及的化妆品为了调制不同色彩,添加一些有潜在毒性的物质,如铅、锌、镁、汞等。长期使用这些化妆品,会造成慢性中毒。也有的女王,加重了化妆品里有毒物质的含量,把化妆品当作谋杀工具。所以,化妆品成为了埃及女王保持青春美丽和谋杀敌人的秘密武器。

节目表好像是机顶盒自动保存的播放记录。方婕突然想到在吴正豪处发现的那本杂志,这个节目和那本杂志里的那篇专题,有很多相似之处。

难道,洪恩铭对在化妆品里下毒也感兴趣?

第六十一节 核心资料

姜华见方婕动遥控器,似乎对电视屏幕上的内容很感兴趣。正想开口问一声,听到洪恩铭从卫生间传出的脚步声,又忍住了。

方婕用遥控器直接退出了节目单,假意在主页面浏览。

洪恩铭走过来看到方婕动遥控器,轻轻抿了下嘴唇。“呃,刚才说到哪了?”

“哦,对!吴正豪,姜队长,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害死了吴正豪吧?”洪恩铭见没人回应,自己提起了刚才的话题。

“洪副院长,请问你知道巨峰山下那家‘土鸡王’农家乐吗?”姜华顾左右而言他。

“农家乐?”洪恩铭又抿了下嘴唇,喉头一动,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知道,我去那吃过饭。”

“你在那家农家乐吃过饭?”

“吃过啊!怎么了?和医院的同事一起去吃的。”

“同事?那些同事?”

“还不是经常在一起那几个,林智扬、廖云、强劭奇他们那几个。”

“你知道农家乐后面有个小树林吗?”

洪恩铭茫然的摇摇头,“不知道,我们就在那吃了顿饭。没到山上去玩。对了,吴正豪到底是怎么死的?”

“目前还不知道,尸检结果还没出来。”姜华似乎不想再聊下去,站了起来。“洪副院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洪恩铭没说话,陪着姜华、方婕走到门边。

“对了,洪副院长,你车上有充电泵吗?”姜华像突然想起什么。

“有啊,怎么了?”

“能不能借给我用一下?我那车没电了。”姜华客气的恳求。

“哦,行,我跟你一起下去。”洪恩铭回身拿了手包,跟姜华方婕一起下楼。

洪恩铭的车是一辆银灰色的君威,姜华陪着洪恩铭走到车尾箱,拿手机电筒给洪恩铭照亮,从车尾箱里翻出了充电泵。

方婕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等着姜华和洪恩铭去捣鼓姜华的车子。没两分钟,就听姜华说“好了”。

“洪副院长,谢谢了!还麻烦你下来一趟!”姜华把充电泵还给洪恩铭,招呼方婕上车。

洪恩铭拿着基本没用上的充电泵,目送姜华的车离开,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严颖在警局的招待所,又给陈浩昇开了个房间,就在陈逸歆那个套间隔壁。

老头子的精神和意志,几乎已被接二连三的厄运给摧毁。此刻,他躺在床上,虚弱无力的看着床边的女儿。这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爸,您吃点东西吧!”陈逸歆手上端着粥,眼泪汪汪的端详床上的老人。她感觉父亲突然之间就老了。老得那么快,那么彻底。鬓角的白头发,似乎一夜之间就冒了出来,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

最让人心疼的,是老人那双失去了光泽的眼睛。往日那个精神矍铄,两眼有神的陈院长,已不复存在。

陈浩昇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从内心感谢姜华和方婕,如果不是他们,也许自己,连这最后的血脉也会失去。

“逸歆!”陈浩昇轻声呼唤女儿的名字,老头子已经想开了,什么同性恋,什么子孙后代,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儿女平安更重要。

“爸!”陈逸歆陪着父亲落泪。

“逸歆,以后,你想怎么过,就这么过吧!爸爸不会在干涉你的生活了!”

“爸……!”陈逸歆感到无比心酸。

“医院,你能接手最好!如果你实在不想留在医院,爸也不会强迫你!但是,爸希望你能等陈然大点,再走!”

陈逸歆含泪点头,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拒绝父亲的恳求。

“爸,你愿意把医院交给陈然了?”

“逸歆,爸对不起你大哥!”老头子突然很想念那个自己并不感冒的便宜儿子。

姜华和方婕走进房间,恰好听到陈浩昇最后这句话。姜华看了方婕一眼,想起强劭奇说陈逸辉逼他杀掉吴正豪的事。看现在的情况,还是暂时不能告诉老头,再让他受打击了。

“陈院长,你怎么样?”姜华走到床边问候陈浩昇。

“我没事,姜队长。正豪……”提起吴正豪,老头一时无语。

“已经把他送回警局了。陈院长,我想问你件事。”

“姜队长,你说吧!现在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听说,你在陈逸航走后,立过遗嘱?”

老头轻轻点头,“当时,我怀疑是逸辉害了逸航。就像早作打算,把正豪……”老头顿了一下,“把正豪的安排好!”

“能透露一下遗嘱的内容吗?”

“遗嘱很简单,我手上的医院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和我名下的房产,都留给正豪。我的存款,平均分给他们兄妹。可是谁知道,逸辉也……”老人留着眼泪深深叹了一口气。

“遗嘱的内容,你向别人透露过吗?”

“没有,我谁也没说。”

“吴正豪也不知道?”

“嗯。”

“如果陈逸辉知道遗嘱的内容,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逸辉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他从没有忤逆过我的意思。我相信就算他不高兴,也不会反对我的决定。何况,逸辉也不在了。”

听到陈浩昇亲口承认陈逸辉不是他亲生的,陈逸歆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陈浩昇。姜华和方婕虽然早就怀疑陈浩昇对陈逸辉的态度,但是听到陈浩昇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还有谁知道陈逸辉不是你亲生的?”

“没有了,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过。”

“我听说,你的遗嘱里说明,你的三个儿女,还有林智扬,他们除了手上百分之十的医院股份,得不到更多的东西!”

“是林智扬告诉你的吧?”

姜华点点头。

“唉,其实这些年来,我也积累了不少钱,遗嘱里写明,这些存款,平均分给他们,智扬的贪念太重,我就故意没告诉他。有了那笔钱,他下半辈子的生活,就不用发愁了。”

“能问你一件事吗?”姜华想起房子的事。

“你说吧!”

“你为什么没有给林智扬买房子?”

“哼,智扬在你们面前发牢骚了?不是我不给他买。是他自己有能力买,这些年,他在医院里捞了不少钱,逸辉跟我说了好几次,但是我从没责问过他。只要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陈院长,你把林智扬放到身边当助理,是不是希望他能有所收敛?”方婕隐隐猜到陈浩昇为什么要把林智扬放到身边当助理了。

“嗯,那段时间,逸航和他大哥关系不太融洽,我一方面想让他们有点危机感,消停一下,另一方面,就是想让智扬收敛一点。”

“那你认为,陈逸辉会把自己办公室里那间资料室的钥匙给林智扬吗?”

老头摇摇头,“不会,那间资料室,保存了医院十几年来所有的案例、专利成果,还有历年的财务报告,几乎可以说是医院的核心资料。连逸航我都不放心,所以才会放到逸辉的办公室里面。逸辉虽然冷心冷面,保管这些核心资料,却是万无一失。钥匙只有逸辉才有,他绝不会拿给任何人。”

“陈院长,你觉得,谁会杀了吴正豪?”

提起吴正豪,老头脸上充满痛苦,这个十几年来深得他欢心的私生子,竟会想要陈逸歆的命,这让老头失望万分。

“我不知道!”

老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林智扬的名字,方婕不知道老头是不想说,还是真那么相信林智扬不会杀吴正豪。

“陈院长,你很信任洪恩铭吧?”

“恩铭?怎么,你们怀疑他?”老头连连摇头,“恩铭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是医院的支柱,每年都能分到医院百分之五的红利。谁当这个院长,对他都没有影响!医院越稳定,对他越有好处!”

“你和洪恩铭私交很好吧?”

“嗯,恩铭是我一个老朋友介绍来的。他跟我脾胃相投,都喜欢舞文弄墨。”

陈浩昇对洪恩铭如此肯定,倒在方婕意料之内。如果不信任洪恩铭,陈浩昇也不会躲到洪恩铭家里去。

“陈院长,那你就和陈逸歆在招待所先住两天,暂时别急着回去!”姜华准备告辞。

老头黯然点头,他暂时也不想面对吴妈。

与洪恩铭和陈浩昇的交谈,并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线索。但是关于陈逸辉资料室的钥匙,林智扬显然撒谎了!

资料室是浩昇医院的核心机密,就连陈浩昇和陈逸航都没有钥匙,林智扬是怎么弄到钥匙的?还有,陈逸辉死前那天晚上,林智扬到底去资料室干什么?当时洪恩铭去陈逸辉办公室没看到林智扬,可林智扬在资料室里面也没看到洪恩铭,这让方婕觉得有些不太可能。

第六十二节 熟人

离开招待所已近深夜,姜华送方婕回家的路上,两人又谈起了陈家的案子。

“方婕,洪恩铭的车尾箱,我看了,塞了不少东西。我在车尾箱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应该能想到,如果我是洪恩铭,应该也不会用自己的车运尸体。”

“什么?方婕,我觉得你这话,好像认定了洪恩铭是凶手!”

“不,姜华,我不是这个意思!换句话说,如果我是林智扬,我也不会用自己的车运尸体。”

姜华有些不以为然,“那你的意思是,林智扬是被冤枉了?”

“姜华,你仔细想想,林智扬如果在小树林杀了吴正豪,他为什么要把吴正豪的尸体,运到五百米外的路边扔掉?放在小树林里不更好吗?一般来说,警方越晚发现尸体,对凶手越为有利!把尸体摆在路边,这不是盼着被人早点发现吗?”

姜华一时沉默了,方婕说得很有道理。如果不是因为发现尸体及时,晚上姜华和方婕去林智扬家的时候,也不会看到林智扬那条沾上狗尾草穗子的裤子。更不会马上想到去检查林智扬的车尾箱。

“方婕,那就是有人在故意栽赃陷害咯?”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林智扬还是有些嫌疑的。”

“嗯?说说看!”

“姜华,我一直在想个问题,林智扬怎么会有陈逸辉资料室的钥匙?陈逸辉十九号晚上穿上工作服去值夜班,林智扬十八号晚上跑到陈逸辉的资料室去干什么?当时洪恩铭进去,没看到林智扬,那他一定是在资料室里面。

资料室门上的门缝你也看见了。从那条门缝是能够观察到外间办公室的,可为什么林智扬说他没有看到洪恩铭?”

“也许林智扬当时正在资料室里翻找资料,却是没注意外间办公室进人了。”

“姜华,一个不应该有资料室钥匙的人,进入资料室以后,应该是很小心谨慎的,当时是晚上七点过,办公室已经下班,六楼基本上也没什么人。办公室里很安静,林智扬不可能不去注意外间办公室的脚步声。因为那时候陈逸辉还没走,他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如果林智扬的钥匙真是陈逸辉给的呢?那他肯定不会担心陈逸辉随时回办公室。”

“不,姜华。你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当时已经七点过,可是林智扬还没走。他的办公室在陈浩昇隔壁,能清楚的听到陈逸辉进入陈浩昇办公室的声响。陈逸辉刚进陈浩昇的办公室,林智扬就立刻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溜进了陈逸辉的办公室。

我为什么要用‘溜’这个词,因为林智扬进陈逸辉办公室时,他开门的动作轻手轻脚,很有些偷偷摸摸的意味!”

“方婕,有些人做事,就是习惯轻手轻脚的!这不代表是偷偷摸摸。”

“我不这样看,姜华,有了洪恩铭进入陈逸辉办公室时开关门的动作作对比,我更坚定了当时林智扬有点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感觉。洪恩铭进陈逸辉办公室,动作自然流畅,开门速度很快。根本不像林智扬那样又轻又慢,我觉得林智扬是不想开门时弄出声响。”

那段视频姜华印象深刻,林智扬开门时,虽没有回头张望,但是动作却是很轻、很慢,真有点做贼心虚,不敢弄出声响的样子。

“而且那天下午陈逸辉一直在办公室,林智扬如果要去资料室找资料,为什么不在陈逸辉在办公室的时候去。一定要听到陈逸辉进入陈浩昇办公室以后,才溜到陈逸辉的办公室里去?”

这的确是个问题,姜华也觉得林智扬应该选择陈逸辉在办公室的时候,到资料室去。因为资料室毕竟是在陈逸辉办公室里间,选陈逸辉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去资料室,如果出了什么事,林智扬就说不清楚了。以林智扬的心机,不会想不到这样做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再说从洪恩铭开关门的动作看,门和门锁肯定会弄出声响,林智扬在里间资料室,不可能听不到。”

“方婕,你的意思是……?”

“姜华,如果是你偷偷进了资料室,听到外面办公室开门的声音,你会怎么做?”

“我……,我会从资料室的门缝看一眼,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对啊,林智扬也一样。你说以林智扬的心机,他谨慎小心的性格,不可能听不到外面的声响,也不可能听到声响不看一眼。如果他看了,怎么可能看不到洪恩铭在外面?”

“方婕,说来说去你到底是怀疑林智扬还是怀疑洪恩铭?”姜华被方婕绕糊涂了。

“这两个人都十分可疑!姜华,林智扬到过吴正豪遇害的第一现场,这个无可争议!可是洪恩铭,刚才在他家,我翻看的那个节目《埃及女王和她的秘密武器》,你知道内容是说什么的吗?”

“内容说什么?”

“介绍古埃及制作化妆品的时候,是怎么把有毒物质掺入化妆品里,把化妆品变成杀人的武器。其中,包括把氰化物掺入化妆品。”

“那不是和那本杂志上的文章一样了吗?”

“对,甚至比那篇专题文章更详细!”

“那么说,洪恩铭也许会是你说的那个,和吴正豪同样想到用唇蜜谋杀陈逸歆的人?”

“极有可能!姜华,你想,洪恩铭能暗示性的在强劭奇和于娟面前提起花生过敏死亡的案例,为什么就不能在吴正豪面前暗示性的提起在化妆品里掺入氰化物?何况,他自己也承认,吴正豪向他咨询过哮喘方面的问题。”

“可是动机呢?方婕,如果你怀疑洪恩铭是暗示性的诱导这些人,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诱导别人杀人?”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洪恩铭有暗示、诱导他人的嫌疑。你不觉得洪恩铭和陈家三兄妹的死,关系过于密切了吗?每桩谋杀案的背后,都有他洪恩铭的影子!”

“可是陈浩昇和洪恩铭共事多年,老头如此信任洪恩铭,他对洪恩铭完全没有丝毫怀疑!”

“如果他是被洪恩铭蒙蔽了呢?姜华,晚上你接到老宋的电话,我们和陈浩昇从洪恩铭家里出来,洪恩铭刚好回来,他的膝盖上有一个摔倒蹭擦的印记,沾了一些灰尘。吴正豪被移尸的路边,也有很多灰尘。”

姜华十分惊讶,“方婕,当时你怎么不说?”

“我说什么?当时我们正在出门,我看到洪恩铭膝盖上的灰尘,正想问他。你在电梯里叫我快点,我就忘了当时想什么了!再说,当时还没到吴正豪被移尸的现场,我也不知道吴正豪陈尸的地方,有那么多灰尘啊!”

“你说那灰尘我知道,山背后是沙厂,那条路的灰尘就是从后面沙厂吹过来的。”

“我们后来又到洪恩铭家,卫生间的洗衣机正在洗衣服,我才想起这个事来。可是已经晚了,人家把衣服裤子都洗掉了。”

姜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觉得非常惋惜,要是能比对洪恩铭膝盖上的灰尘就好了。

“姜华,我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林智扬手上皮屑的比对结果!”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吴正豪指甲缝里的皮屑,就是林智扬的!”

“为什么?”姜华觉得方婕这话很奇怪。

“不知道!我就是有这种担心。姜华,你觉得以林智扬的个性,如果他用自己的车运尸,会不检查车尾箱有没有留下痕迹吗?”

这个姜华无法判断,但如果换作姜华,他一定仔细检查,甚至清洗车尾箱,消除一切痕迹。

“还有那个公共电话,林智扬接到电话,从医院出来,已经快五点,从医院到巨峰山脚,差不多三十五分钟。我假定他在小树林待了十分钟,再花二十五分钟从小树林那开车回家,差不多也就是你给他打电话那个时候到家。

大约六点五十发现尸体,我们七点三十五赶到现场,法医说,尸斑正在形成,死亡时间是三小时以内。那么算时间,林智扬离开小树林时,应该是五点四十五左右,到形成尸斑的时间,还不满两小时。从这点看,林智扬杀人的嫌疑就有问题!”

“方婕,有些情况也会促成尸体形成尸斑的时间提前。”姜华指的是温度,这两天天气确实有些热了。

“姜华,最重要的一点。洪恩铭也知道那家‘土鸡王’饭店!”

“什么意思?”

“假设林智扬真的接到电话,让他去‘土鸡王’饭店后面的小树林,那这个打电话的人,一定知道‘土鸡王’饭店,而且打电话的人,很清楚林智扬也知道这家饭店的位置!他是林智扬的熟人!”

晚上姜华听洪恩铭说过,他和林智扬他们,曾经到那家饭店吃过饭。可是,林智扬接到的那个通知他去“土鸡王”后面小树林的电话,会是和林智扬一起去那家饭店吃过饭的人打来的吗?

第六十三节 头皮屑

警局技术部门连夜加班,一早就拿出了林智扬皮屑的比对结果。

方婕正准备出门,就接到姜华的电话,让她立刻到警局去。

“姜华,是不是比对有结果了?”

“嗯!方婕,你猜对了!经技术部门检验,吴正豪指甲缝里的皮屑就是林智扬的。但是有些问题很奇怪,技术人员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什么问题?”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方婕,你先过来吧!”

“好,我马上到!”

方婕到了警局,老孟和邵伟也在姜华办公室。

“姜华,检验结果到底有什么问题?”方婕十分疑惑。

“不是检验结果有问题,是皮屑有问题!”姜华拍了拍桌上的检验结果。

“什么问题?”

“方婕,技术人员从吴正豪指甲缝里提取到皮屑上,没有找到丝毫血迹。”

“没找到血迹?”方婕有些惊讶。

“对,没有找到血迹!林智扬小臂上的抓痕如果真是被吴正豪抓伤的,吴正豪指甲缝里的皮屑应该残留少量血迹,可是技术人员提取的皮屑上,没有丝毫血迹。技术人员对吴正豪双手十指的甲缝都进行了清理,只在右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发现了不属于吴正豪的皮屑。这些皮屑确实是属于吴正豪的,但是技术部门判断,这些皮屑,很有可能是头皮屑!”

“头皮屑?”方婕更加惊讶。

“对,头皮屑!技术部门又提取了林智扬右手指甲缝里的皮屑对比,发现皮屑上有微量血迹,正是林智扬因为皮肤瘙痒,抓伤自己留下的少量血迹。”

这简直不可思议!林智扬的头上并没有抓痕,而且,吴正豪如果真是被林智扬强迫服下氰化钾,挣扎反抗时,抓伤的一定是手臂,不可能是头皮。

吴正豪是中等身材,林智扬个头比吴正豪高出七八公分,按常理说,吴正豪在挣扎中抓到林智扬头皮的几率也相当小。很难抓到林智扬的头皮。

“姜华,你们检查过林智扬的头皮了吗?”

“检查了,林智扬的头皮基本上没有损伤。但是他的头皮确实很多,随便弄了下他的头发,两边肩膀上,就掉了不少头皮屑。”

“看来……,林智扬真是被陷害的?”方婕感到问题非常严重。

“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技术部门还发现,吴正豪指甲缝里的皮屑并不新鲜。”

“不新鲜?”这话让方婕觉得有些奇怪。

“对,技术人员说,吴正豪指甲缝里的皮屑,不像是这一两天脱离头皮的。而且据他们分析,那些头皮屑,也不是同期脱离头皮的。”

“那就是说,那些头皮屑,很有可能是分多次收集起来的?”

“对,方婕,很有可能是分多次收集到的头皮屑。”

这让方婕非常震惊,这样看来,林智扬很有可能真是被陷害了。陷害林智扬的人,真可谓是处心积虑。陷害者在很早之前就开始收集林智扬的头皮屑,并且早就预谋把林智扬引到那片能让他产生过敏反应的狗尾草。

六月的林城虽然还不是很热,但是林智扬这几天,一直都穿着短袖衬衫,裸露在外的双臂,在那片狗尾草中很容易发生过敏反应。

方婕不得不佩服陷害者心思之缜密,他连季节温度,林智扬的穿着都算好了!

“姜华,陷害林智扬的人太可怕了!”

姜华沉重的点点头,“是啊,这个人,什么都算到了!”

一时气氛有些沉闷,方婕和姜华都满脑子疑问,皱眉思考着什么。

老孟轻咳一声,说道:“姜队,洪恩铭那边几乎查不到什么资料。他是海归,九年前才从美国回来。也没结婚,父母在十多年前就过世了。洪恩铭也没有兄弟姊妹,关系比较好的,就是浩昇医院那班同事。

洪恩铭跳槽到浩昇医院前,是市医院的外科主任,听说口碑很好,在医院人缘也还不错,但是没有那种特别要好的朋友。就连介绍洪恩铭给陈浩昇的是省医的钟主任,对洪恩铭的私生活,也不甚了解。”

“海归?”姜华有些惊奇,老宋第一次做基础调查的时候,并没有查到这个信息。

“对,海归。洪恩铭九六年出国留学,就读于美国休斯敦贝勒医学院。他在学校成绩非常优秀,连年拿到学校的奖学金和财政援助,硕士学位。毕业后留校做了几年科研工作。二零零五年回国,林城市医院破格聘用洪恩铭为外科主任。他在市医院工作了差不多四年,经陈浩昇的朋友,省医的钟主任介绍,跳槽到浩昇医院。”

方婕皱眉念道:“从市医院跳槽到私立医院?”

“方婕,你别忘了,陈浩昇可是用双倍的薪酬把洪恩铭挖过来的。而且,洪恩铭还能享受医院每年盈利的百分之五红利。”姜华知道方婕在想什么,浩昇医院的待遇比市医院优厚太多,洪恩铭愿意跳槽也不足为奇。

方婕轻轻摇了下头,她总觉得就算浩昇医院的待遇再怎么优厚,洪恩铭在这种私立民营医院也有些屈才了。

“姜队,我们查到洪恩铭出国前居住的地址,那个地方早就拆迁,现在变成了休闲广场,根本就找不到以前的老街坊,询问洪恩铭家庭情况。根据户籍信息和民政局那边的反馈,洪恩铭没有做过婚姻登记。”邵伟补充了调查洪恩铭的情况。

“姜队,这非常奇怪,洪恩铭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金龟婿!”老孟对洪恩铭的感情生活十分好奇。

“老孟,你们在市医院和浩昇医院,都没查到洪恩铭的感情经历?”

“没有,这个洪恩铭好像从没有跟任何女性发生过感情关系!”

“姜队,洪恩铭不会是gay吧?”邵伟胡乱猜测道。

姜华楞了邵伟一眼,“哪来那么多gay!老孟,你和邵伟继续查,深挖!一定要深挖出洪恩铭的底细!”

“是,姜队!”老孟答应一声,和邵伟走了。

“姜华,现在吴正豪死了,强劭奇被拘,林智扬又有可能是被陷害的,你说,这洪恩铭?”

姜华困惑不语,死的死,抓的抓,现在还能纳入怀疑范围的,就只剩一个洪恩铭!虽然看着洪恩铭跟陈家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根本找不到一丝能够表明洪恩铭有作案嫌疑的线索。

“方婕,这个洪恩铭不简单啊!”

“嗯,洪恩铭和庄辰洁一样,也是在陈逸辉死前,两次进入陈逸辉办公室的人!”

“可是方婕,洪恩铭不可能知道强劭奇在隔壁办公室给陈逸辉的万托林动手脚啊!”

关于方婕二次掉包的推测,二次掉包的人,事先知道强劭奇在万托林瓶底留下指纹,才会借机用万托林瓶底那枚残缺的指纹陷害强劭奇。

方婕内心十分纠结,她很怀疑自己的推测,难道洪恩铭根本就不知道瓶底有强劭奇的指纹?难道瓶底的指纹只是碰巧留下的?

不,不会那么巧!如果没有二次掉包,瓶底上不可能留有强劭奇的指纹!关键是,如果是洪恩铭弄的二次掉包,那他是怎么知道强劭奇动过陈逸辉的万托林的?

当时林智扬和廖云都在洪恩铭的办公室,强劭奇在隔壁陈逸辉办公室期间,洪恩铭根本就没出过自己的办公室。

强劭奇在万托林上动手脚的时候,只有庄辰洁、林智扬和廖云从陈逸辉办公室门前经过。强劭奇已经交代,他是等这三个人都经过了以后,才动的手脚。不可能有人看见当时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干什么!

姜华对方婕二次掉包的推测十分信服,可要强行把洪恩铭纳入怀疑对象,那方婕的推测显然站不住脚。何况,目前为止,还找不到洪恩铭这么做的动机!

“姜华,林智扬确定最近都没人动过他的车钥匙?”

“林智扬非常肯定,最近没人跟他借过车。他的车钥匙,上班时间,一般都是随意放在办公桌上,但是林智扬没有发现车钥匙被人动过。”

“那,他最近一次洗车是什么时候?”

“洗车?这个他没说。”

“如果林智扬最近没把车借给别人,那唯一能把狗尾草穗子放进车尾箱的机会,就只有洗车了!”

“这个简单,我们马上问问林智扬就清楚了!”

“姜华,现在无法确定二次掉包的推测是否成立!但是我觉得,把狗尾草穗子放进林智扬车尾箱的人,一定和二次掉包万托林的是同一个人。”

“方婕,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除了洪恩铭,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怀疑对象了!”方婕说得非常无奈。

这个回答让姜华差点崩溃,“方婕,这又是你的直觉?”

方婕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第六十四节 共享单车

林智扬被带到讯问室,他发现姜华和方婕的脸色都不太好。

“姜队,那个皮屑的检测结果?”

“林智扬,你回忆一下,最近一次洗车是什么时候?”姜华不是来回答林智扬问题的。

“洗车?好像就是我回来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我记不清楚了。”

“在哪洗的?”

“就在玉山加油站旁边那家快捷洗车场洗的。”

“那天在洗车场你遇到什么人了吗?”

“没有啊!”林智扬努力回忆着,“我把车钥匙丢给洗车工人,就到洗车场后面的休息室去了。”

“洗车的时候,你不在现场?”

“不在。”

“你记得是谁给你洗的车吗?”

“那个洗车工叫小胡,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叫小胡,二十多岁,个子不高,瘦瘦的。”

姜华和方婕立即赶往林智扬说的那个洗车场,洗车工人只有一个姓胡的,据小胡介绍,那天洗车场生意很好,来洗车的客人很多,但林智扬是老客户,长期在他们那洗车,所以他还有印象。

“哦,记得,你们说的是那辆白色的花冠吧?是我洗的。”小胡听姜华问起林智扬那辆车,如实回答。

“你认识车主吗?”

“嗯……,我只知道他姓林,他在我们这办了洗车卡,别的不太熟悉。”

“那天就你一个人洗车?”

“嗯,那天车多,我们人手不够,就我一个人洗的。”

“洗车的时候,你开过车尾箱吗?”

“开过,车尾箱的胶垫要拿出来冲洗干净,沥干水后才放回去。”

“然后你关车尾箱了吗?”

“没有,我开着车尾箱敞了会风。”

“你一直都在车旁边吗?”

“嗯,在。”

“车尾箱开着的时候,有没有别人从车旁经过。”

“我没注意,应该有,我不是说了吗,那天洗车的人很多。”

姜华四下里看了一圈,洗车场没有安装监控。

“小胡,你后来关车尾箱的时候,有没有查看胶垫?”

“没有,我清洁好车厢,随手就关上了车尾箱。”

姜华又向洗车场老板了解到,小胡在洗车场干了两年多了。人很本分,老实勤快。在洗车场从没被客户投诉过。

离开洗车场的时候,小胡正在大门蹲着抽烟。方婕突然想起什么,拿着手机走到小胡面前,“小胡,你对这辆车有印象吗?”

手机屏幕上,是一辆银灰色的君威。昨天姜华跟洪恩铭借充电泵的时候,方婕偷偷拍的。当时方婕也是随手偷拍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这辆车也是在我们洗车场洗的车,对了,林老板来洗车那天,这辆车好像也来洗车了。”

“什么?你确定?”姜华有些怀疑小胡的记忆。

“应该没错,这辆车的车牌号好记,尾号是678,顺子!”

姜华拿过方婕的手机一看,车牌确实是林AH0678。

“小胡,你当时看见车主了吗?”

“没注意。但是这个车主和那个林老板认识,有次我看见他们在休息室聊天。”小胡说的林老板就是林智扬。

“你还记得君威的车主长什么样吗?”姜华有些后悔,早知道弄一张洪恩铭的照片来了。

“嗯,那个人四十来岁,看着文质彬彬的,比林老板老成一些。”

方婕回头看了一下洗车场,“小胡,你还记得白色花冠洗车那天,这辆君威停在什么地方?”

“大概就在白色花冠的后面两三个车位吧。当时君威在后面排队,前面还有两三辆车等着洗。”

“你还记得那天是谁洗的君威那辆车吗?”

“记得,吴凡洗的!”

“他今天上班吗?”

“上啊!喏,那就是!”小胡指了下洗车区那边,正在洗车的另一个年轻人。

姜华拿着方婕的手机走过去,“吴师傅,你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请问一下,你对这辆车有印象吗?”

吴凡停下手上的活,凑近手机看了一下,“哦,这是洪副院长的车子。”

“洪副院长?”

“嗯,他常来我们洗车场洗车,有次他和一个朋友一起来的,我听他那个朋友叫他洪副院长。”

“这辆车前几天来洗过车吗?”

“来过,大概是五天前吧。就是我给他洗的。”

“你给他洗车的时候,这个洪副院长在什么地方?”

“嗯……,开始他一直在车里。后来我要清洁车内的时候,他上厕所去了。”

姜华一看,吴凡指的厕所方向,恰好要经过小胡那天给林智扬洗车那个位置。

方婕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今天这个洗车场真是没白来。“姜华,这太巧了吧?”

姜华显然没有方婕那么乐观,“方婕,证据!就算那天洪恩铭来过洗车场,我们还是没有办法证明,林智扬车尾箱的狗尾草穗子,就是洪恩铭放的。”

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方婕知道姜华说的没错,要想锁定洪恩铭的嫌疑,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

“姜华,我还想去现场看看。”昨天晚上发现吴正豪尸体的时候,天色已晚,方婕怀疑,现场可能有些细节,昨晚没有检查清楚。

姜华知道方婕的意思,两人立刻前往巨峰山。

车子刚开到“土鸡王”那家饭店门前,方婕突然叫姜华停车。“姜华,停一下。”

“怎么了?”

“姜华,我们就从在这下车走上去吧。”方婕说完,下了车。

路边的灰尘很大,不仅路沿,就连路边的小草上,都积了一层灰。方婕想拿那张银灰色君威的照片去找饭店老板看看,可是,饭店关着门,还没开始营业。

姜华在满布灰尘的路面上,发现几组自行车车轮的印迹。

“方婕,快过来!”

方婕从饭店门前走快几步,到了姜华身边。

“方婕你看!”姜华指着路沿上一组清晰可见的自行车轮印。这组车轮印,竟然穿进了小树林里。

“姜华,这辆自行车……?”方婕也看出名堂。

“对,这辆自行车进树林了。”

姜华和方婕跟着自行车轮印往树林方向走了几步,失去了车轮印的踪迹。

“姜华,这自行车轮印会是他们留下的吗?”

“很可能!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山脚的风很大,从轮印的清晰程度看,应该是这一两天留下的。”姜华知道方婕说的“他们”,指的是吴正豪和凶手。

“饭店老板说,昨天下午,除了林智扬的白色花冠和警车,没看见别的车经过。难道吴正豪是骑自行车来的?”

姜华没说话,沿着路边和小树林交际的地方找了一遍,没有发现第二组进入小树林的自行车轮印。

“方婕,如果这组进入树林的自行车轮印,是吴正豪留下的,那凶手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来的?”

方婕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姜华,这恐怕不是吴正豪留下的轮印!”

“为什么?”

“共享单车!巨峰园和肉联厂这两个公交车站附近,都有城市共享单车!”

姜华眼睛一亮,“对啊!这车轮印很窄,的确跟共享单车的窄轮胎很相似。”

“约吴正豪出来的人,是从巨峰园公交车站的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约林智扬的电话,又是在肉联厂公交站的公共电话亭打的。这两个地方,既方便借车又方便还车。这个凶手考虑非常周详。”

“方婕,吴正豪租住的龙湖小区附近,虽然没有共享单车。他也可以到了肉联厂或者巨峰园再借自行车啊!”

“不,姜华,如果是你从龙湖小区到巨峰山去,你会选择在距巨峰山不远的地方再借共享单车吗?再说,共享单车需要使用公交一卡通。你认为吴正豪会有公交卡吗?”方婕的意思很明确,吴正豪有车,他上学放学都自己开车,又怎么可能去办理公交卡。

“方婕,就算共享单车是凶手借的,那吴正豪又是乘坐什么交通工具到巨峰山的?”

“如果是我,我就在小区门口打出租,坐到巨峰园。然后步行到山脚小树林。巨峰园离山脚小树林很近,步行不到一公里。”

“吴正豪为什么不直接坐出租到山脚小树林去?”

“也许是为了安全!在巨峰园下车,然后步行到山脚。估计没人会注意路边的一个行人,要是换作出租车,经过那家饭店一定会被人看见。”

“方婕,那吴正豪为什么要隐匿自己的行踪呢?”

方婕想了一下,“吴正豪不知道陈逸歆没死,如果有人用陈逸歆的死威胁他见面,你说吴正豪出门是不是会小心一点。”

姜华觉得方婕说的好像有点道理,立马给老宋挂了个电话。

“老宋,你想办法查一下肉联厂和巨峰园这两个公交站附近的共享单车。从昨天下午三点到六点,都有什么人用过。租用单车需要公交一卡通,对,查一卡通的身份登记信息!”

第六十五节 背尸人

方婕在小树林里转了一圈,突然想起什么。“姜华,我觉得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

“这里距离昨天的抛尸点有四五百米,吴正豪的尸体是怎么搬过去的?”

这的确是个问题,共享单车没有后座。显然不可能用单车搬运尸体。

“难道……,是背过去的?”姜华猜测道。

方婕想起吴正豪面目狰狞的尸体,不由打了个冷颤。“背过去?这人的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

“这条路从下午到凌晨,几乎没什么人经过,用车搬运太招眼,直接背到前面的抛尸点,反倒安全!再说,吴正豪中等身材,体型偏瘦,像我这样的壮年男子,背负四五百米的距离,还是能办到的。只是如你所说,这人的心理素质确实非好了。”

方婕和姜华都很清楚,除了专业从事殡葬服务的人员,恐怕就只有医生能够具备这样的心理素质。

两人慢慢走到抛尸点,在距抛尸点一米多的地方,地上的灰尘有一个椭圆形的压痕,压痕下方大约二十公分处,有枚很深的脚印。脚印前掌深,后跟略浅。脚尖的位置,地面有一个三公分左右的突起。

椭圆形印迹左侧,也有一枚很深的脚印,前掌和后跟一样深浅,脚印边缘的灰尘有喷溅的痕迹。

方婕脑中倏然闪现昨晚洪恩铭沾上灰尘的右脚膝盖。

“姜华,你来看看这个脚印!”

“从痕迹上看,好像是被地面的突起绊了一下,膝盖着地,裤脚刷在灰尘上,形成的椭圆印迹。右脚被绊,左脚快速用力支撑,所有左边的脚印很深。”姜华从警多年,对痕迹学,有一定的见解。

“姜华,我想如果身上背负着一个人,突然被绊倒,膝盖触地的话,膝盖也许会留下一点印记吧?”

姜华眼睛一转,“洪恩铭!”。

“对!昨天我发现他的膝盖沾上很多灰,虽然拍过,但是没拍干净!如果洪恩铭就是背尸人,他被绊倒时膝盖触地的力度,应该会形成一定伤痕,至少也会红肿。”方婕又回忆了一下昨天洪恩铭走路的步伐,从脚步看不出行动不畅,但是身上背着一个人单膝突然快速触地,就算不受伤,起码也会形成红肿。

姜华默默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张打印纸撑平作参照物,分别放在脚印和椭圆形印迹旁,用手机拍了照。

“走,去医院看看洪副院长的膝盖!”姜华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浩昇医院现在除了一个洪恩铭,只剩下几个科室主任。陈家兄弟已不在,林智扬、于娟、强劭奇身陷囹圄,陈浩昇父女又被被姜华安置在招待所。医院明显有些乱了套。

姜华和方婕走进医院一楼大厅,发现就诊的病人较往日明显减少。导诊台的护士,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大厅一角聚集了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在窃窃低语。

乘坐电梯上到二楼,电梯门开了。廖云踮着脚准备进电梯,看到里面的姜华楞了一下。

“廖副主任,上去啊?”姜华往里让了一下。

“呃,上去。”廖云轻踮着脚进了电梯。

“廖副主任,你的脚怎么了?”姜华看出廖云好像是膝盖有问题,有点不方便弯曲。

“唉,昨天骑车链子不知道怎么就断了,一不留神把膝盖摔伤了。这不,刚到二楼外科上了点药。”

“骑车?”姜华好奇的问了一声。

“嗬,我平时没事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

姜华别有深意的看了方婕一眼。电梯到了六楼,廖云踮着脚走出去。

方婕和姜华看着廖云一歪一歪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

“叮铃铃”姜华手机响起,是老宋的电话。

“姜队,查到了。昨天下午三点到六点,巨峰园和肉联厂的共享单车有四辆被借出去过。其中有辆共享单车,租借的公交卡登记人是医务科的廖云。”

“廖云?”姜华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对,是廖云!那辆共享单车于下午三点四十分在巨峰园的租借点骑走,五点五十二分到肉联厂的租借点还的车。”

“老宋,单车租借点附近有监控吗?”

“查过了,姜队,两个租借点附近都没有监控。”

“好,我知道了。”

姜华挂了电话,皱眉回忆昨天下午在林智扬办公室,看到廖云拿着资料夹出去。后来去找洪恩铭经过廖云办公室,好像没见医务科开门。

“姜华,怎么了?”方婕见姜华发呆,出声询问。

“方婕,租借单车的公交卡,登记人是廖云。”

“廖云?”方婕有些诧异,怎么会这样!

“走吧,先去廖云办公室,当面问问他。”姜华直接走向廖云办公室。

廖云正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看到姜华进门,连忙打招呼,“姜队长!”

“廖云,你办了公交一卡通吗?”姜华开门见山。

“一卡通?”廖云显得有些莫名,“呃,办了。怎么了,姜队?”

“你的卡呢?”

“卡……,不知道放哪了!”

“找不到了?”

“呃,一时想不起放哪了!”

“廖云,昨天下午你从林智扬办公室出来后,去哪了?”

“我,我没去哪,我回家了!”廖云说这话似乎有点犹豫。

“回家?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就回家了?”

“呃,家里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几点到家的?”

廖云觉出不对,“姜队长,你是什么意思?”

“我问你几点到家的?”姜华没理会廖云的不满。

“差不多五点吧!”

“当时家里有人吗?”

“没人。”

“你回家有什么事?”

“我,昨天我爱人有事,不能回来做饭,我就先回去做饭了。”廖云脸色不太自然,好像想隐瞒什么。

“廖云,能让我看看你受伤的膝盖吗?”

“膝盖?”廖云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对,让我看看你的膝盖!”姜华的目光紧逼廖云。

“姜队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廖云对姜华的态度十分不满,但还是从办公桌后走到前面,小心的撸起裤管。

廖云的膝盖外侧,有一处擦伤,看样子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影响膝关节弯曲。伤口创面擦痕明显,有一层淡淡的红棕色,应该是擦了碘酊。

姜华打量着廖云,此人也是中等身材,个头比吴正豪略高两公分。身体看着倒还壮实,如果背负吴正豪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廖云膝盖上的伤显然不对,那是惯性摩擦造成的擦伤,和被绊倒膝盖跪地的撞击伤完全不同。

“廖云,你再好好想想,你的公交卡,到底放哪了?”

“姜队长,你到底是想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公交卡我找不到了。最近半个月,天气还不错,我每天都是骑自行车上下班。也没留心,公交卡是什么时候找不到的。你要真想看我的公交卡,等我下班回去找找。”

方婕发现,除了“昨天下午去哪”这个话题,廖云对姜华提的所有问题,反应都很正常。

“廖副主任,昨天下午你去哪了?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会为你保密的!”方婕再次询问廖云昨天下午的去向。

“我……,唉,不瞒你们说,昨天下午我去同舟医院了。那边医院的秦院长,想让我跳槽。”

“你想离开浩昇医院?”

廖云放下裤管,点了点头。“医院现在这个样子,你们也看到了。陈副院长和陈主任都不在了,陈院长也不出面。陈家那几桩谋杀案闹得院里人心惶惶,我,我想换个环境。”

“那你自行车平时停在哪里?”姜华觉得廖云的自行车坏得有些凑巧。

“就停在停车场上。”廖云指了下窗外。

姜华伸头一看,停车场一角,确实停放了几辆自行车。那个角落,恰好是监控的死角。

方婕向姜华摇了摇头,姜华明白,廖云可能被人陷害了。

“好了,没事了廖云!打扰了!”姜华向廖云点头致歉,廖云懵懂的点头还礼,浑然不知刚才差点被姜华把他当作了背尸人。

从廖云办公室出来,姜华见洪恩铭办公室关着门,低语道:“方婕,单车的线索看来又断了。”

方婕轻叹一口气,直觉告诉她,嫌疑最大的就是洪恩铭。可目前没有丝毫证据,能够表明洪恩铭跟陈家那几起谋杀案有关。甚至陈浩昇,都没对洪恩铭产生过任何怀疑。细细想来,就算洪恩铭的膝盖上真有撞击伤,那又能说明什么?同样无法证实洪恩铭就是背尸人。要想找到洪恩铭的犯罪证据,看来还得另辟蹊径。

第六十六节 时间证人

姜华在六楼找了一圈,没见洪恩铭。询问廖云得知,洪恩铭在二楼外科办公室。

两人乘电梯到二楼外科,洪恩铭歪着肩膀从办公室出来,一边走一边轻轻晃动右肩。突然发现姜华和方婕也在走廊里,洪恩铭放平了肩膀,抿了抿嘴唇。“姜队长来了,陈院长呢?”

“陈院长可能在家吧!”

“姜队长,你们找我?”洪恩铭瞟了一眼盯着他膝盖看的方婕,右脚下意识的往后缩了一下。

“嗯,想跟你谈谈。”

“行,去楼上办公室吧。”洪恩铭超过姜华和方婕,带头朝电梯间走去。

回到六楼东走廊,方婕和姜华站在洪恩铭身后等着他开门。洪恩铭办公室对面的库房窗户“刷”的发出一声异响,方婕一看,原来是一名医护人员在库房里拉开了窗帘。

库房只有一个窗户对着走廊,采光不好。平时医护人员进入库房,都是开灯照明,所以那浅蓝色的窗帘很少拉开。

今天库房里没开灯,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怎么的,里面的医护人员拉开窗帘,方婕见里面摆着一排排的储物架,黑弄弄的看不清架子上堆放着什么东西。

回过头来,方婕发现洪恩铭也在看那扇拉开窗帘的窗户,眼神似乎有些烦乱,眉头微微紧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来。“姜队长,请进吧!”

洪恩铭陪着姜华和方婕坐在会客沙发上,习惯性的抬了下右脚,像是准备翘腿,鞋刚离地,洪恩铭嘴角不易察觉的抽动,又把脚放了下来。

“姜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洪恩铭左手肘部靠在沙发扶手上,右手不自觉的横到腹部,左手抓住右手手腕。

“洪副院长,前两天,你接到过什么陌生电话吗?”

“陌生电话?我经常收到陌生电话,不过我不熟悉的号码,我一般都不接。怎么了?”

“没什么!洪副院长,近期吴正豪给你打过电话吗?”

洪恩铭皱眉作回忆状,“好像月初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他找你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医院里关于赵毓梅半夜哭泣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吴正豪为什么不问陈院长?”

“这我就不知道了。陈院长可能不喜欢别人提这事吧!”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没听到过那个哭声,叫他不要乱说。”

“吴正豪没说别的?”

“没有!”

姜华换了一个位置,坐到洪恩铭的身边。

“洪副院长,我这脚不知道怎么了,最近经常痛,你能不能帮我看看!”姜华拍了拍自己的腿。

洪恩铭楞了一下,有点不适应姜华突然转换的话题。“是哪个地方痛?”

姜华突然伸手用力拍了洪恩铭的膝盖一下,“就是这!”

洪恩铭皱起眉头,咧了下嘴,神情似乎在强忍着痛苦。“姜队长,你有没有风湿或者关节炎?”

“没有!不好意思,洪副院长,是不是拍痛你了!”姜华一眼就看出洪恩铭的表情很不自然。

“哦,没有。”洪恩铭故作轻松。“姜队长,你的脚要是痛的厉害,最好检查一下。”

“也不是很厉害!”姜华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呃,洪副院长,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了!”说完,姜华向方婕使了个眼色,起身准备出去。

方婕走到门边正要迈步出门,突然看到对面库房窗户玻璃的反光里,一个小护士从隔壁陈逸辉办公室门前走过,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回头朝洪恩铭一笑,“洪副院长,不用送了!”

洪恩铭看到方婕的笑容,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姜华拿着手机头也不会的直走到电梯间才接电话,“喂,老孟,好,我马上过来。”

方婕追到电梯间,姜华已经按了电梯的按钮。“姜华,怎么了?”

“老孟在御龙湾找到那个保健师了!”

“现在就过去?”方婕好像有些欲言又止。

“嗯!老孟说那个保健师有点问题!”姜华紧盯着电梯的上行灯,没注意方婕的表情。

方婕忍住了快到嘴边的话,保健师那边如果有问题,说明洪恩铭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可靠,先到御龙湾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好。

老孟说的保健师叫齐小雅,是御龙湾的足疗保健师。早上刚下夜班,就被桑拿的经理打电话叫回御龙湾了。

齐小雅在回答老孟的问题时有些紧张,老孟多问了几句洪恩铭的情况,发现齐小雅前言不搭后语,立即打电话吧姜华叫了过来。

“老孟,就是她?”姜华走进桑拿经理的办公室,看到老孟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

“嗯,她叫齐小雅,昨天下午是她为洪恩铭服务的。”老孟退到一边的椅子坐下。

姜华二话没说掏出警官证,“你好,齐小雅,我是市局刑警队姜华。向你了解点情况!”

齐小雅局促不安的看了一眼姜华的证件,神色有些慌张。

“齐小雅,昨天下午四点到七点,你接待了几位客人?”姜华拉过一张椅子,坐到齐小雅面前。

“一个。”齐小雅声若蚊蝇。

“就是照片上那个客人?”姜华向齐小雅示意老孟手上的照片。

“嗯!”

“你认识他吗?”

齐小雅点点头,转瞬又慌乱的摇摇头。

“到底认不认识?”

“他,常来我们这,我接待过几次,只知道他好像姓洪,不是很熟悉。”

“这个客人昨天下午几点来的?”

“应该是三点半来的。”

“几点开始脚底按摩的?”

“四点不到吧。”

“姜队,根据前台电脑记录,洪恩铭三点三十二就点了齐小雅的钟按摩。”老孟补充了一句。

“做一个脚底按摩要多长时间?”

“五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左右。”

“那洪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

“快七点了吧。”

“姜华,前台电脑记录显示,洪恩铭结账离开是六点四十八分。他点了齐小雅的三个钟。”老孟又补充道。

姜华纳闷的看了一眼齐小雅,“洪先生一进桑拿,就让你去给他做了三个钟的足疗?”

齐小雅眼中又闪过一阵慌乱,“嗯!”

“他不洗澡只做脚底按摩?”姜华发现问题。

“包厢里有淋浴。”齐小雅低着的头说了一句。

“齐小雅,这三个小时,你和洪先生一直都在包厢?”

齐小雅依然低着头点了两下。

“他洗澡的时候你也在包厢里?”姜华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齐小雅紧张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说三个小时你都和洪先生在包厢里吗?”

“他洗澡的时候,我出去了。”

“你出去了三个钟的钟钱他也照付?”

“嗯。”

“齐小雅,你知道做伪证妨碍警方办案是犯法的吗?”姜华厉声吼道。

齐小雅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看了一眼姜华。

“你如果不愿意说实话,那我们就回警局慢慢说吧!老孟,带走!”姜华没了耐性。

“不!”齐小雅惊慌的摇着头,“我说,他,他出去了。”

“谁出去了?”

“照片上的洪先生,我一进包厢他就出去了。”

“接着说!”姜华按下了手机的录音键。

“我,一进包厢,洪先生就给了我一千块钱,他说要点我三个钟,让我什么都不用做,就在包厢里呆三个小时。我就答应了。”

“他没换桑拿的衣服?”

“没有,我进来的时候,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桑拿的衣服放在按摩床上。”

“桑拿里不结账能出的去?”姜华觉着稀奇。

“能,我在包厢里报了三个钟,没到时间,前台是不会催问的。下午两点以后,桑拿的客人就慢慢多了。他穿着自己的衣服出去,没人会注意的。”

姜华看了一眼老孟,老孟点了下头,“我看过了,桑拿除了大厅前台,其他的地方都没监控。”

“那洪先生是什么时候回到包厢的?”

“六点四十五,他一回来,我就报钟了。”

姜华示意老孟把齐小雅带出去,兴奋的看向方婕,“洪恩铭竟然收买时间证人!”

“姜华,昨天洪恩铭是开车回家的!”方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车子,如果洪恩铭要作案,没有车子很不方便。

“呃,开车回家?”姜华一时没反应过来方婕是什么意思。

“吴正豪四点不到接到的那个电话,是从巨峰园附近的公共电话亭打来的,那么短的时间,从桑拿赶到巨峰园,只有开自己的车才来得及。”

“在巨峰园那换成自行车的话,洪恩铭的车,就会停在附近!”姜华马上明白了方婕的意思。

“对,我猜洪恩铭的车,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过,就停在巨峰园附近。”

“老孟,叫上邵伟,马上去查巨峰园附近可以停车的地方。”姜华见老孟推门进来,兴冲冲的起身说道。

第六十七节 模糊的证据

“不,姜华,我们先回警局!”方婕连忙叫住姜华。

“回警局?”姜华有些不解。这个时候回警局做什么。

“医院六楼陈逸辉死前一周的监控,你们不是拷回警局了吗?”

“是啊,怎么了?你还想看监控?不是看了好多遍了吗!”姜华没想到方婕还想看监控。

“再看一遍。说不定我们能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方婕卖了个关子。

回到警局二队办公室,姜华打开监控视频,不解的问道:“方婕,看哪一段?”

“就看十六日下午两点五十,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那一段。”方婕脸色凝重,似乎有点担心。

姜华心存疑惑的找到方婕说的这段视频,认真的看了一遍。

“停!”方婕突然叫停。

“怎么了?”

姜华按了暂停,这一段视频,是林智扬和廖云从洪恩铭办公室出来,走过陈逸辉的办公室刚转过东北角,此刻东走廊上别无他人。

“方婕,你发现什么了?”姜华紧盯着画面,没发现哪不对。

“姜华,你看洪恩铭办公室对面库房的窗户。”方婕指着显示屏的右下角。

姜华发现,库房窗户的玻璃上,泛起一条白光。

“你把画面放大看看。”方婕自信满满。

姜华依言把画面放大,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人影!方婕,这是洪恩铭!”

放大的画面里,只见洪恩铭办公室的门内站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脸部有些模糊,虽然看不清样貌,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那就是洪恩铭。

“对,就是洪恩铭!林智扬和廖云从他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洪恩铭走到了门边,只是没有出门。”

“这能说明什么?”姜华依旧疑惑。

“姜华,这个角度是东南角那个方向的监控吧?”方婕把放大的画面缩小,指向另一个监控窗口。

“对,刚才视频是从东走廊前端东北角那个角度监控东走廊,这个角度是从后端东南角监控东走廊。”

“你把时间定位到刚才那个时间段。”

姜华把东南角的监控视频调整到和东北角的监控视频相同的时间段。

“好,姜华,你再放大库房窗户试试!”

这个角度的监控画面上,库房窗户玻璃里同样也泛起一条白光。

“这是……,这是在陈逸辉办公室的强劭奇?”姜华惊讶的叫道。

方婕得意的笑起来,“继续放!”

只见画面中的白色人影,靠向了门边,白色的衣袖抬起,在门旁的墙上摸索着什么。白色衣袖缩回身体几秒钟的时间,陈逸辉出现在走廊东南角。白色衣袖迅速伸向门旁的墙上,又飞快的缩回,垂在身旁。

姜华恍然大悟,“这是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门边动工作服里的万托林!”

“对,虽然视频里看不清万托林,但是从白色衣袖抬起的角度来看,就是强劭奇在林智扬和廖云经过外面走廊后,手抬起来在门旁挂着的工作服口袋里摸东西,缩回来就是在喷药!刚喷了几下,走廊东南角传来了陈逸辉的脚步声,强劭奇来不及擦拭万托林瓶上的指纹,立即把万托林放回了挂在墙上的工作服口袋。然后把手放下来。”方婕详细的讲解了一遍。

姜华想到了刚才洪恩铭那个监控画面,马上明白了。库房的窗户,恰好正对洪恩铭和陈逸辉他们两间办公室房门正中。当时走廊上确实没人看到强劭奇在陈逸辉办公室里喷万托林,可是洪恩铭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内,从对面库房玻璃的镜面,看到了强劭奇动陈逸辉的万托林。

而当时强劭奇回头看门外走廊的角度,是看不到对面库房窗户玻璃的。所以他没有发现,隔壁的洪恩铭已经把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着方婕得意的笑容,姜华有些激动。事实已经证明,方婕作的二次掉包的推测是成立的!

“方婕,你是对的!洪恩铭的确看到强劭奇在陈逸辉的万托林上动手脚了!”

“嗯!姜华,继续放十七日下午洪恩铭进入陈逸辉办公室那个时间段。”

姜华找出十七日下午的监控视频,洪恩铭走进陈逸辉办公室后,从库房窗户的玻璃镜面里可以看到,洪恩铭走向陈逸辉办公桌,经过门旁墙上挂着的工作服时,做了和强劭奇头一天相同的动作。

洪恩铭抬起右手伸向工作服口袋,动作飞快的把手缩回来。他向前走了两步,从画面中消失。不到十秒,洪恩铭又从办公桌方向进入画面,走出办公室。

监控画面快进到十八日晚上七点,林智扬轻手轻脚的进入陈逸辉办公室没一会,洪恩铭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进入陈逸辉办公室,娴熟的把十七日下午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洪恩铭的手伸向挂在墙上的工作服口袋时,他手上本就拿着一瓶万托林,手伸进口袋以后,把口袋里的万托林换成了手上那瓶。

这就是方婕推测的所谓二次掉包!

如果不是刚才从洪恩铭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方婕恰好从对面库房窗户玻璃的镜面看到经过隔壁办公室门口的小护士,方婕做梦也想不到,她二次掉包的推测,会通过监控视频中的库房窗户来印证。

方婕见到小护士以后,马上看了一眼走廊两头的监控摄像头,库房的那扇窗户,正好处于两个监控摄像头之间,她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意识到,十六号那天,洪恩铭就是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内,通过对面库房的窗户玻璃,看到了强劭奇的小动作。

洪恩铭正是看到了强劭奇动陈逸辉的万托林,第二天十七号下午,才把强劭奇动过手脚的万托林拿出来,第三天十八号晚上七点,又把残留有强劭奇指纹的那瓶万托林放回陈逸辉的工作服口袋!

姜华不禁对方婕细致的观察能力钦佩不已,刚才在洪恩铭办公室,他拿着手机急匆匆走出去,竟然没有注意到对面窗户玻璃里的小护士。姜华暗叹一声,感觉有点惭愧。“方婕,竟然真是洪恩铭掉的包!那吴正豪和陈逸歆……?”

“陈逸歆那管唇蜜我还没想清楚!但是凭洪恩铭收买时间证人,足以说明他有问题!只要能找到洪恩铭的车,昨天下午曾经在巨峰园附近出现过,就能确定,约吴正豪出来的那个公共电话,跟洪恩铭脱不了干系。”

“可是,动机呢?方婕,陈浩昇这么信任洪恩铭,他为什么要对陈逸辉动手?”

“姜华,不仅是陈逸辉,陈逸航之所以被于娟谋杀,也和洪恩铭的诱导密不可分。要不是洪恩铭的教唆和诱导,于娟怎么可能想到用花生谋杀陈逸航!”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陈浩昇每年都给洪恩铭百分之五的红利,杀陈家兄弟对洪恩铭没好处啊!”

“不,姜华,和好处没关系。我觉得这不是一起为财杀人的案件。”

“你认为洪恩铭和陈家有仇?”

方婕点点头,“目前只能这样假设了!姜华,先把洪恩铭控制起来吧!”

姜华还有点顾虑,“方婕,仅凭放大后模糊不清的监控视频,就把洪恩铭控制起来?”

“姜华,你是不是担心,以监控视频作为洪恩铭谋杀陈逸辉的证据还不够充分?”

姜华为难道:“方婕,你也看到了,虽然从监控视频上能看出洪恩铭确实朝陈逸辉的工作服抬起手,但是我们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洪恩铭那个朝工作服抬手的动作就是在掉包陈逸辉的万托林啊!”

监控视频上,洪恩铭的手有些模糊,更不用说他手上的万托林了,姜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现在老孟那边也还没有找到洪恩铭昨天下午到过巨峰园附近的证据,就这样贸然把洪恩铭控制起来,姜华确实有些担心。

如果没有更加有力的证据,只要洪恩铭三缄其口拒不合作,对洪恩铭的审讯将会难以进行!

“姜华,我想我有办法证明洪恩铭就是谋杀吴正豪的凶手!”方婕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吴正豪?”姜华又跟不上方婕的思路了,监控视频只能证明洪恩铭也许把陈逸辉的万托林二次掉包,但这和吴正豪有什么关系?

“对,洪恩铭一定是谋杀吴正豪的凶手!”方婕十分肯定。

“可是有证据吗?”

“走,去医院!姜华,到了医院,我一定能找到证据。”

“洪恩铭谋杀吴正豪的证据在医院?”姜华怀疑的看着方婕。

“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谋杀吴正豪的证据,就在洪恩铭身上!快走吧,姜华,早上你已经试探过洪恩铭的膝盖,如果引起他的警觉,他要跑了,我们的所有努力就白费了!”

第六十八节 我猜的

方婕的担心有点庸人自扰,姜华和她赶回医院,洪恩铭依然泰然自若的待在自己的副院长办公室里。

看到姜华和方婕去而复返,洪恩铭虽有些诧异,可还是客气的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

“姜队,你们还有事?”

姜华冲洪恩铭点了下头,正考虑跟洪恩铭说点什么,方婕突然把他挤开,快步走到洪恩铭面前,淬不及防的抬手向洪恩铭的右肩用力拍去。

“嘶!”洪恩铭身体一晃,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方婕这一巴掌让他痛彻心扉,五官都挤到了一起,嘴角痛苦的咧到一边。

“你干什么?”洪恩铭立即抬起左手护住自己的右肩,以防还没退开的方婕再次突然袭击。

方婕故作抱歉之态,赔了个笑脸,“对不起,洪副院长,我是不是把你拍疼了?”说着,两手趁势想搭上洪恩铭肩头。

洪恩铭急忙侧身让开,皱眉瞪着方婕,十分气愤,“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洪副院长,我只是想看看你肩膀上的伤!”方婕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

“什么伤?”洪恩铭不自觉的松开护着肩膀的左手,“你太用力,把我拍疼了!”

“真的吗?”方婕向姜华打了个颜色,“洪副院长,要不你把肩膀露出来让我们看看!”

洪恩铭不禁一阵慌乱,“看什么,不用看,没事了,你下次拍轻点!”

“洪副院长,你就把肩膀露出来让我们看看吧!”姜华读懂方婕的眼神,配合的逼到洪恩铭身前。

洪恩铭微微侧了一下右肩,沉着脸退了半步,看向方婕的眼神仿佛燃起了怒火。

“洪副院长,肩膀上驮着人,很累吧!”方婕嬉笑着调侃洪恩铭。

“你说什么?”洪恩铭不经意瞟了一下自己的右肩,“什么驮着人!”

“洪恩铭!”方婕大叫一声,出其不意的伸手扯住洪恩铭的右肩。

洪恩铭身子一震,愤怒的吼道:“你干什么?”

“驮着吴正豪很累吧?”方婕厉声喝问。

洪恩铭的怒火顿时熄灭,怒目赶紧从方婕脸上移开,低语道:“你说什么,什么驮着吴正豪。”

姜华呆在当场,看样子,方婕好像说对了!

方婕继续逼问,“洪副院长,昨天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洪恩铭有些惊慌失措,“我没干什么!”

“洪恩铭,御龙湾的那个保健师是叫齐小雅吧!”方婕紧紧逼视洪恩铭。

听到齐小雅三个字,洪恩铭脸色剧变,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洪恩铭,跟我们走一趟吧。”姜华走到洪恩铭跟前,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你说什么?”洪恩铭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洪恩铭,你没听错,姜队长叫你跟他去警局!”方婕戏虐的看着洪恩铭。

“去,去警局干什么?”洪恩铭不安的抿着嘴唇。

“哼哼,洪恩铭,你就别装糊涂了,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姜华异常欣喜,洪恩铭惊慌失措的神情早已出卖了他。

洪恩铭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姜华轻轻的推了洪恩铭一下。洪恩铭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懊丧。

姜华把洪恩铭推出门,拉关了办公室的房门。洪恩铭终于一言不发的迈动脚步,向电梯间走去。

方婕和姜华紧跟着洪恩铭走进电梯,这个平日谈笑自若的副院长,低垂着头,脑子飞快的回忆着昨天行动的所有细节。

自行车租借点附近没有监控,肉联厂和巨峰园那两个公共电话亭附近也没有监控,这些洪恩铭早已反复确认过。

廖云的公交卡已经被扔掉,昨天骑自行车的时候,洪恩铭带着手套,车上也不可能留下他的指纹。

经过“土鸡王”饭店的时候,洪恩铭是看店里没什么人才把车骑过去的。一路上也没遇到行人,洪恩铭确信昨天没有任何人看到自己。

可是这个姓方的女人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她到底知道什么了?那个保健师,洪恩铭给了他一千块钱,她那么快就把自己给卖了?

洪恩铭不可置信的轻摇着头,那个姓方的女人,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右肩上有伤?难道,自己有什么疏忽的地方?不可能啊!

电梯下到一楼,姜华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洪恩铭的手臂,把他拉到了警车上。姜华从腰间拿出一副铐子,洪恩铭彻底慌了神,“姜队长,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洪恩铭,到了警局我们再慢慢聊。先把铐子戴上吧!”姜华不由分说的把洪恩铭拷到车座上。

方婕在后座从后视镜里发现了洪恩铭怨恨的目光,她毫不在乎的把头扭向车窗,轻轻舒了一口气。

回到警局,洪恩铭被姜华带进羁押室。

“洪恩铭,把你右脚的裤腿撩起来。”姜华首先查看他早上拍过的膝盖。

洪恩铭斜了姜华一眼,不情愿的撩起裤腿,膝盖上的红肿清晰可见。

方婕站在门边拍了下自己的右肩,姜华让洪恩铭脱了上衣,他的右肩上除了有些微微发红,肩骨上还有两条深红色的擦痕。

姜华惊奇的扫了方婕一眼,立刻用手机把洪恩铭肩骨上的擦痕照了下来。洪恩铭此刻就像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他想破脑子都猜不到,这个姓方的女人,是怎么知道他肩头被挂伤的。

把洪恩铭安置好,姜华一走出羁押室就忍不住低声问道:“方婕,你怎么知道洪恩铭肩头有伤?”

“姜华,早上你拍洪恩铭的膝盖时,他是什么表情?”

“洪恩铭皱着眉头咧了下嘴,好像有些痛。”

“对啊!那说明我们的推测是对的。洪恩铭昨天在抛尸点,应该真被绊了一跤。膝盖跪地的力量可是两个成年人的体重,两百多斤的压力突然施加到膝盖上,伤得就算不严重,也一定会造成红肿。洪恩铭当时的表情,就是膝盖被你拍痛了。”

“可那和肩膀有什么关系?”姜华还是不解。

“你明知道洪恩铭膝盖疼痛,为什么不继续追问,接到个电话就想走了!”说起膝盖,方婕对姜华的作为有些不满。

“当时不是老孟打电话过来吗,说找到了保健师,叫我们过去。方婕,你别卖关子,先说说你怎么知道洪恩铭肩头有伤的!”

方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猜的!”

“什么?你真是猜的?”姜华有点不敢相信方婕的话。

“真是猜的!姜华,昨晚你注意到吴正豪身上那件T恤了吗?”

“T恤?”

“对,昨晚我留心看了一下吴正豪身上那件黑色T恤,那件T恤正面有些金属铆钉。”

姜华昨天也注意到吴正豪的T恤胸腹部有些铆钉,但是铆钉并不是很尖利。

“姜华,昨天发现吴正豪的尸体是什么姿势?”方婕提醒姜华。

“嗯,双手紧握,四肢蜷缩,背有些弓!”

“对呀,你试想一下,尸体这个姿势方便背吗?”

姜华想了一下,尸体这个姿势确实不好背。而且当时可以看出,尸体死时就是这个姿势,即使被移尸,姿势基本上也没变过。

“我明白了。”姜华突然想通,“尸体不是被‘背’到抛尸点,而是被‘驮’到抛尸点的。”

“对!通过你拍洪恩铭膝盖那一巴掌,我们可以大胆推测,洪恩铭可能被绊倒膝盖跪地。我想,如果肩膀上驮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驮尸人被绊倒的话会怎么样?”

方婕做了一个向前扑倒的动作,“那他肩膀上的尸体一定会往前倾,那个力量,驮尸人单膝跪地肯定控制不住。吴正豪T恤上有金属铆钉,我猜想,如果尸体驮在肩上快速前倾,那尸体T恤胸腹部的金属铆钉,会不会挂伤驮尸人的肩膀?”

“所以你就试了洪恩铭一下?”

“我这也是受了你的启发!你借机拍洪恩铭的膝盖,我就照葫芦画瓢,趁其不备试他一下啊!”

“还是受我的启发?”姜华有些哭笑不得。“那如果试错了呢?”

“要是洪恩铭肩膀没伤,肯定不会有太大反应。我大不了跟他赔礼道歉,就说是闹着玩的。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和我一个女流之辈计较!”

姜华膛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个女流之辈,心想,万一洪恩铭肩头的伤和吴正豪的尸体没关系,那他姜华就有点不好下台了!

“姜华,你是不是担心,洪恩铭肩头的伤和吴正豪T恤上的铆钉没关系?”

姜华惊讶的盯着方婕,这女人,怎么连自己心思都猜到了!

“其实也不用担心。反正老洪那,你什么也还没开始问,说洪恩铭驮吴正豪的尸体也是我说的,跟你没关系。不过,姜华,我想要是现在去洪恩铭家搜查,他昨晚洗的那套衣服上,应该还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第六十九节 惨剧

姜华抛了抛手上的钥匙,“嗯,那就去洪恩铭家看看,我把他的钥匙给收了。”

“那现在就走吧!”方婕也是跃跃欲试。

姜华叫上正在值班的蒋奇,三人一起赶去洪恩铭家。

洪恩铭家方婕已经是第三次来,进门方婕直奔晾晒衣服的阳台。

昨天下午洪恩铭回家时穿的那套衣服,就晾在阳台的晾衣杆上。一条灰色的棉质休闲裤,一件黑色长袖T恤。

方婕取下这套衣裤,仔细检查黑色T恤的右肩部位。发现肩部有两条淡淡的白印,长度不到两公分,间隔差不多三公分,白印的宽度大约五六毫米。不注意的话,完全看不出是被什么东西擦出的印记。但洪恩铭肩头的擦痕,与这两条白印基本吻合。

“姜华,你看!”方婕把T恤的肩部展示给姜华,“我想,这应该可以确定洪恩铭的嫌疑了。”

姜华点点头,如果T恤肩部确实是被吴正豪衣服上的铆钉刮擦过,那铆钉周围,一定能发现与洪恩铭这件T恤相同的织物纤维。这是很难清理掉的。

裤子膝盖上的布料,只是稍稍发毛,看不到别的痕迹。

蒋奇不解的笑道:“这个洪恩铭,你们说他为什么不把作案时穿的衣服扔掉呢?”

“我想,洪恩铭根本想不到,我们会查到他身上。“姜华赞赏的望向方婕,如果不是方婕注意到这些细节,警方可能不会那么快锁定洪恩铭。

客厅的家具陈设很简单,前几天陈浩昇一直在这住,洪恩铭多半也不会把什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客厅里。姜华打开三个房间的门,发现一间是书房,另两间是主卧和次卧。

书房收拾得很整齐,次卧也没什么发现。在主卧里找了一圈,姜华在衣柜里发现一个锁着的抽屉。

这种简单的短舌抽屉锁,用一把厨刀就能轻易拨开。打开抽屉,里面锁的竟是两本相册。

“方婕,你看这是谁!”姜华翻开相册,一个娟秀大方的女孩进入眼帘。

“这应该是洪恩铭的恋人吧,难道洪恩铭和陈家的仇恨源于女人?”方婕接过相册翻了起来,里面大多是这个女人的生活照,和一些洪恩铭和这个女人的合影。

蒋奇在衣柜里细致的翻弄着一件件衣服的口袋,从一件皮衣内袋里找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塑料压边袋。

“姜队,你看这是什么?”

姜华拿过拿过塑料袋,打开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直冲鼻腔。

“氰化钾!”

蒋奇皱起眉头,“姜队,作案时穿的衣服舍不得扔也就算了!我们已经散播了陈逸歆中毒身亡的消息,洪恩铭为什么还要把氰化钾藏在家里!”

方婕看着姜华手中的白色粉末,轻叹一声,“陈家还有陈浩昇和陈然!”

蒋奇一惊,“方姐,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抓到洪恩铭的话,他还要继续谋杀陈陈浩昇和陈然?”

“也许还有林智扬!”姜华又补充了一个陈家人。

方婕暗呼侥幸。陈浩昇居然躲到了洪恩铭这个谋杀者的家里,要不是洪恩铭居住的这个小区到处都是监控,陈浩昇恐怕早就没命了。

姜华的手机响起,接通电话,老宋兴奋的声音传出来。“姜队,洪恩铭的底查到了!”

“查到了!老宋,你在哪?”姜华听到老宋的声音,知道一定有重大发现。

“我在回警局的路上。”

“好,我马上回去,局里见。”

姜华挂断电话,方婕连忙问道:“是不是老宋那边有消息了?”

“嗯,我们马上回去!”

“姜队,我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个!”蒋奇手上拿了个小玩意。

“这是变音器!”姜华一眼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方婕,林智扬说是个女人给他打的电话,看来就是这玩意!”

方婕点点头,“走吧,回去看看老宋给我们带来什么惊喜了!”

老宋确实给大家带来了惊喜,走进二中队办公室,老宋桌前摆着一叠材料。

“宋哥,洪恩铭是不是跟陈家有关系?”方婕急切问道。

“嗯,的确有关系!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关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姜华今天看到卖关子的人就心烦。

“呵呵,姜队,你别急啊,等我慢慢说。”老宋喝了口水,慢慢说起洪恩铭的家事。

原来,出国前洪恩铭和父母一起住在花园路。他父亲洪善本年近五十才得了洪恩铭这个儿子,老两口对洪恩铭是爱若珍宝,一心想把洪恩铭培养成才。

洪恩铭也争气,从小到大,成绩十分优异。九六年洪恩铭大学毕业,洪善本四处托人情找关系,总算给洪恩铭争取到了出国读研究生的机会。

出国前,洪恩铭就和大学同学曲芸瑶谈了两年恋爱。老父洪善本和老母袁顺芳虽对准儿媳已经认可,却要求洪恩铭学成归来再与曲芸瑶完婚。

洪善本的意思,一是怕结婚会影响洪恩铭的学业。二是担心洪恩铭婚后出国,曲芸瑶太年轻,会耐不住寂寞闹出是非。借此机会考验一下曲芸瑶,要是曲芸瑶能耐心安守本分等待洪恩铭学成归来,两人再结婚不迟。

可谁知,洪恩铭出国留学才五个月,老父洪善本染上重感冒,高烧不退。就近送到花园路附近的浩昇诊所输了两天液,洪善本竟然一命呜呼。

洪母袁顺芳跟洪父感情深厚,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曲芸瑶一边照顾洪母,一边跟浩昇诊所扯皮。可是责任追究下来,浩昇医院居然没有过失,陈家赔给洪母几万块钱就算了事。

曲芸瑶跟洪恩铭早偷吃了禁果,此时已经有了六个月的身孕。

洪恩铭临走前,千交代万叮咛,嘱托曲芸瑶一定要照顾好二老。曲芸瑶是个实心人,拖着身孕每日代洪恩铭无微不至的照顾袁顺芳。

当时通讯不畅,洪家连座机电话都没有。除了托人带信,曲芸瑶别无他法联系洪恩铭。

那时候,留学生回国一趟不容易。曲芸瑶也不敢惊动远隔重洋的洪恩铭,她想,洪父已然身故,就算洪恩铭万里迢迢赶回来也无力回天。倒不如自己尽心尽力把洪父的丧事操办好,让洪恩铭安心读研。

可是曲芸瑶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袁顺芳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一天,曲芸瑶拖着即将临盆的身体做好午饭,突然发现床上的老太太气息已非常虚弱。曲芸瑶赶紧跑到街上用公共电话打了120。

从街上急匆匆跑回家,曲芸瑶上楼不小心一脚踏空摔了下去,太阳穴刚好撞上楼梯铁栏杆上一截翘起的铁条,伤口顿时血如泉涌,曲芸瑶当场毙命。

等邻居发现的时候,曲芸瑶早没了呼吸,又见了红,送到医院孩子也没保住。120接到电话赶到洪家,老太太已经撒手人寰。

后来邻居和医院好不容易才找到曲芸瑶的家人,把曲芸瑶的尸体领走。居委会联系不到远在国外的洪恩铭,只得把洪母袁顺芳和洪父合葬在一起。

半年之后,洪恩铭一直没有家里的音信,按捺不住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洪恩铭趁着假期回国了。

老宋的故事刚说到这,方婕忍不住插话道:“洪恩铭没去找陈浩昇?”

“哼哼!能找到就好了!你们还记得吗,九七年林城老城区拆迁改造,花园路那一片正是改造范围。洪恩铭回到林城,连家都不在了。”老宋有点为老洪鸣不平的意味。

“浩昇诊所是不是搬走了?”姜华好奇的发问。

“不是搬走,浩昇诊所的门面也在拆迁范围。陈浩昇当时可能是没找到合适的门面,差不多停业一年。洪恩铭找到居委会,才知道半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婕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洪恩铭的遭遇竟如此凄惨!这又是一起因医疗事故引发的惨剧!

“听居委会的大妈说,洪恩铭在父母的墓前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什么都没吃,就跑去曲家,可曲芸瑶的父亲楞是没告诉洪恩铭,他们把曲芸瑶埋在哪了!硬生生的把洪恩铭打出门去。

居委会的人一直陪着洪恩铭,给他办好了拆迁手续,赔了拆迁补偿金。洪恩铭整个假期满城去找陈浩昇,可陈浩昇的诊所早已歇业,他又上哪去找!”

“后来呢?”方婕见老宋停下来,急忙追问。

“后来,居委会的老人劝洪恩铭别找了,让他回学校继续完成学业。洪恩铭不想辜负老父的心愿,就回了休斯顿。一直到二零零五年才回国。”

姜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洪恩铭家的惨剧充满了同情。“方婕,洪恩铭的动机算是找到了!”

方婕呆呆的点了点头,这是家破人亡啊!洪恩铭失去了双亲,失去爱人和即将出世的孩子,方婕完全无法想象,经受了如此沉重的打击,洪恩铭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第七十节 心怀叵测

方婕终于想通,洪恩铭这个钻石王老五为什么至今未婚。“姜华,我想,我能理解洪恩铭的心情!”

姜华从方婕的话里,听出她开始泛滥的同情心,不由赶紧提醒,“方婕,洪恩铭这可是谋杀!

方婕一怔,心知姜华说得没错,洪恩铭这是彻头彻尾的谋杀!

“姜华,我知道!你放心,我虽然同情洪恩铭,但是在法律面前,我还能分得清是非对错!”

姜华放心的点点头。

老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姜队,居委会的大妈说,前几天,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也到居委会去打听过洪恩铭。那人叫李林,不过根据居委会大妈的描述,我觉得这个李林很像林智扬。”

“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姜华有些惊奇,竟然还有别的人对洪恩铭也感兴趣。

“应该是我们宣布陈逸歆中毒身亡当天下午。”

姜华和方婕惊疑的对视一眼,看来,林智扬还隐瞒了一些事!

蒋奇推门进入办公室,手上拿着一份检验报告。

“姜队,在吴正豪的衣物上,确实提取到洪恩铭那件黑色T恤的织物纤维。可以确定,洪恩铭就是你们说的那个驮尸人。”

姜华点了下头,现在证据确凿,桌上摆着从洪恩铭家搜到的证物,可他却有些提不起审讯洪恩铭的兴趣。

“方婕,案子算是破了吧?”沉默半响,姜华终于说了一句话。

“嗯!算是破了!”方婕的声音并没有破获疑案后那种喜悦。“姜华,我有些话想问林智扬。”

“是该好好问问他!这小子不知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姜华夹起讯问录,和方婕一起去了讯问室。

林智扬被老宋带进询问室,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变得无精打采。

“方婕!”林智扬看到方婕也出现在询问室,满怀盼望的叫了一声。

可方婕的反应并不热情,冷冷的看着好朋友的老公,这让林智扬有些发慌。

“林智扬,你应该早就猜到谁是谋杀陈逸辉的凶手了吧?”方婕的语气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

林智扬注视方婕的目光迅速移开,似乎不敢正视叶心蕾的这个好朋友。“我,我怎么会知道!”

“是吗?”方婕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真不知道?”

林智扬摇着头,“我不知道!”

“林智扬,你是个聪明人。既然你已经查到洪恩铭的过去,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有把洪恩铭和陈家的谋杀案联系到一起?”

“我……”林智扬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警方散布陈逸歆死讯那天,你就去查了洪恩铭的底,林智扬,你为什么不把实情说出来?”

“我……,我是打听过洪恩铭,但是,连警方都找不到大哥和逸歆被谋杀的证据,我又怎么敢胡说!”

“胡说?”方婕轻蔑的眼神,让林智扬很不舒服。“哼!林智扬,十八号晚上七点,你在陈逸辉的资料室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就是找份资料。”

“当时外间办公室有人,你没听到?”

“我没注意!”

“哼!你撒谎!”方婕突然严厉的吼道。

林智扬有些愣神,面上有些讪讪的。

方婕站了起来,走到林智扬面前。“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就来帮你说吧!你偷偷配了陈逸辉资料室的钥匙,就是想偷看医院那些核心资料!我敢肯定,洪恩铭进入外间办公室的时候,你一定从资料室的门缝里看到了。

洪恩铭动陈逸辉的工作服,你也看到了!但是你什么也没说!洪恩铭的底,你应该早就开始查了吧?不仅是洪恩铭,连强劭奇吴正豪几乎所有跟陈家有关系的人,你应该都查过吧?”

林智扬一言不发,心虚的低下了头。

“那天听到陈逸歆的死讯,更加深了你对洪恩铭的怀疑,所以你才到洪恩铭出国前居住的那个居委会去打听。只要打听到洪恩铭的过去,就不难想到陈逸辉是死于洪恩铭之手!可你还是什么都没说!”

方婕在林智扬的面前踱来踱去,越说越激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因为陈家人还没死绝!”

林智扬的身子微微颤动,脸色十分难看,低垂着头,眼睛盯着方婕不停从他面前晃过的脚步。

“你为什么不说?因为你还想继续等!等到吴正豪,等到你舅舅,等到陈然他们全都没了命,你才会告诉警方洪恩铭和陈家的关系,你才会说出十八号晚上你在资料室里看到了什么!”

老宋和姜华静静的看着愤怒的方婕,没有插一句话,从林智扬无地自容的表情,就能猜到方婕说对了。

“林智扬,我真不知道叶心蕾怎么会瞎了眼看上你这个阴险歹毒的家伙!”

林智扬羞愧的抬了下头,“我……”

“你什么?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赵毓梅的夜半鬼泣是有人捣鬼!可是你揭穿那个电工周朗了吗?你制止那个鬼魂诅咒陈家的闹剧了吗?不管怎么说,陈浩昇也把你养大,供你念书。你就算在陈家受过些委屈,你也不应该对陈家的事袖手旁观!

你很清楚陈逸辉胆子小,尤其怕那些神神鬼鬼的传言,你要是早告诉陈逸辉,那鬼泣是有人捣鬼,他就不会被刺激到哮喘发作!陈逸辉的万托林虽然不是你掉的包,可是陈逸辉的死,你也是帮凶!”

“我……”林智扬还想分辩,看到方婕凌厉的目光,犹豫着闭上了嘴。

“叶心蕾来找我,是你的意思吧?你明知道赵毓梅的鬼泣是怎么回事,却一不报警,二不告诉陈逸辉,让叶心蕾把我找来敷衍陈浩昇。你恐怕没料到,我们那么快就把周朗揪出来了吧?”

林智扬一言不发,似乎默认了方婕的话。

“林智扬,你知道陈浩昇为什么没给你买房子吗?”方婕慢慢平和下来。

林智扬抬起头,迷惑的看着方婕。

“你以为私底下在医院里捞钱,你舅舅不知道吗?你舅舅不给你买房子,是因为他知道你自己有能力买房!陈逸辉也知道你在捞钱,我猜,你十八号晚上去陈逸辉的资料室,应该是去找医院的财务报表吧?”

林智扬惊讶的听着方婕的话,这些事,陈浩昇从没在他面前提过。

“你说如果陈浩昇知道你是谋杀陈逸辉和吴正豪的帮凶,他会怎么样?”

“我不是……”林智扬无力辩驳。

“不是?吴正豪失踪的时候,你已经知道洪恩铭和陈家的关系,你要能早说出来,吴正豪也许不会死!是你给洪恩铭争取了时间!你还说你不是帮凶?吴正豪预谋杀害陈逸歆,自有法律来制裁他!该怎么对待吴正豪也是你舅舅的事,你不该帮着凶手争取时间杀害陈浩昇唯一的儿子!”

林智扬羞愧的瘫坐在椅子上,方婕骂得没错,他本可以挽救舅舅唯一的儿子,可是他选择了沉默,选择袖手旁观。他心怀叵测的静静等待凶手慢慢的收割陈家的一条条人命,方婕说他是帮凶,一点也没错!

陈浩昇从来没有暗示过,他知道林智扬在背地里黑医院的钱。林智扬也自认为做得隐秘,完全没想到陈浩昇把他调到身边,也是为了震慑他。

现在经方婕的口了解到舅舅的苦心,林智扬心里百感交集。他一直认为陈浩昇一家对不起他,他无数次想亲手去干和洪恩铭同样的事!但最终林智扬也没敢动手,不是因为心软,而是因为他害怕承担触犯法律的后果。

今天方婕这通怒斥,林智扬那灵光的大脑已隐隐体会到方婕的用意。陈浩昇的三个儿子都不在了,陈然还小,唯一的女儿又无心经营医院,陈浩昇现在能够依仗的,就只有林智扬了。

方婕为了叶心蕾,只能用这种方式骂醒林智扬!林智扬很清楚,方婕不会把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告诉陈浩昇,方婕只希望他能痛改前非,把心放正,堂堂正正的做人!不能再因为贪念,而葬送他和叶心蕾的未来。

同时,方婕这番话,也给林智扬敲响了警钟。如果林智扬不洗心革面的话,方婕随时都会把这些秘密,告诉陈浩昇!

该问的话,方婕都已问完。姜华看出方婕的心思,严厉的警告了林智扬几句,带方婕和老宋离开了讯问室,把林智扬晾在一边,去进行另一场更重要的审讯。

第七十一节 无奈的结局

洪恩铭被姜华扔到审讯室已经几个小时。姜华除了检查洪恩铭身上的伤痕,什么也没说。洪恩铭冥思苦想,直到看见姜华和方婕、老宋出现在审讯席上,他都没想清楚,这个叫方婕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洪恩铭,等久了吧?”姜华在审讯席坐下,打开了审讯室的监控录像。

洪恩铭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斜视前方的铁栅栏。

“洪恩铭,要不要给你倒杯水?”老宋摊开审讯笔录,做好记录准备。

洪恩铭摇摇头,瞟了一眼姜华身旁的方婕,目光再度移回铁栅栏。

姜华心中暗叹,洪恩铭是个好医生,他在市医院和浩昇医院的口碑都很不错,如果不是因为心怀仇恨,作下命案,洪恩铭本该有着大好前途。

“洪恩铭,我想,你也许什么也不想说吧?”姜华从洪恩铭的态度判断,对洪恩铭的审讯工作可能难度很大。

洪恩铭依旧一言不发的斜视着铁栅栏,对姜华的问话充耳不闻。

姜华轻咳一声,把从洪恩铭家搜到的证物,一件件放到审讯桌上。洪恩铭看到那包白色粉末,脸色不再平静。他当然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早上洪恩铭被带进警局的时候,身上的钥匙被搜走了。洪恩铭当时还幻想着,没收金属制品只是警方对扣押人员的例行公事。警方在没有足够证据前,应该不会随便搜查他的住宅。

可见到姜华连锁在衣柜抽屉里的照片和床底下的变音器都摆到了审讯桌上,洪恩铭顿时明白,警察已经彻底搜查过他的家。

“怎么样?洪恩铭,还是没话想说吗?”

洪恩铭盯着姜华手上曲芸瑶的照片,轻轻抿了下嘴唇,“你们是不是早就查到我和陈家的关系了?”

方婕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也是一小时前,才知道你父母和曲芸瑶的事。”

洪恩铭疑惑的看着方婕,“那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

方婕微微苦笑,“洪恩铭,我不得不承认,你教唆诱导于娟和强劭奇谋杀陈逸航,手段确实非常高明。我对你虽有过怀疑,却始终不敢确定你就是隐藏在暗中的黑手!”

洪恩铭静静的听着,他至今依然没想通,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其实,我真正对你产生怀疑,是在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洪恩铭很是吃惊。“今天早上我哪不对了?”

“你没有不对!不过早上从你办公室离开的时候,我偶然间发现,其实你早就知道强劭奇动过陈逸辉的万托林。”

“你注意到了库房的窗户玻璃了?”洪恩铭突然想起自己也是从那扇窗户的玻璃,发现强劭奇动过陈逸辉的万托林。

“对!其实你不必两次掉包万托林,如果你没有故意在万托林瓶底留下强劭奇的指纹,我也不会那么快怀疑上你!”

洪恩铭十分困惑,两次掉包万托林,也是他看到强劭奇动陈逸辉的万托林以后,才临时起意,想利用强劭奇的指纹,转移警方的视线。可是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么说,是我多此一举了?”

“并不是你多此一举,而是你的运气不好,碰巧被我发现了库房窗户玻璃的秘密。否则,我无论怎么猜,都猜不到你会知道强劭奇动过陈逸辉的万托林。”

洪恩铭郁闷的看着方婕,真是自己的运气不好吗?

“还有林智扬车尾箱的狗尾草穗子,你就没想过,林智扬裤子上沾到的狗尾草穗子和车尾箱里的狗尾草穗子新鲜的程度不一样吗?你竟然还把收集到的林智扬的头皮屑,弄到吴正豪的指甲缝里,你难道不相信警方能检验出那是头皮屑吗?你这反而帮林智扬开脱了他的嫌疑。我们只要到洗车场一调查,就会知道林智扬去洗车的时候,你也在洗车场,是你让我们把视线转移到你身上。”

洪恩铭自嘲的苦笑,想不到自己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竟是如此蛇足。

“你在抛尸点被绊倒了吧?”方婕轻声问道。

洪恩铭想起方婕拍向他肩头那一巴掌,“所以你就推测到我肩头会有伤?”

“这多亏了吴正豪那件带铆钉的衣服,不然,你肩头也不会留下伤痕。”

洪恩铭垂头丧气的摇摇头,千算万算他也没算到,吴正豪会穿一件带铆钉的衣服,更没料到,他会被地上的突起绊倒。

“洪恩铭,你知道吗,其实陈逸歆根本没死!”方婕从桌上拿起陈逸歆那管唇蜜。

“你说什么?”洪恩铭不可置信看着唇蜜,这怎么可能?

“陈逸歆发现唇蜜的气味不对,马上就检查了唇蜜。”

“你们是故意散播陈逸歆中毒身亡的消息?”

“对,因为我们想看看,陈逸歆死后,谁是下一个受害者,只要你继续动手,我们就能找到新的线索。”

“也就是说,散布陈逸歆死讯的时候,你们还没怀疑到我?”

姜华点了点头,“洪恩铭,如果你不是急着要杀吴正豪,也许我们也不会那么快就怀疑上你。”

洪恩铭苦笑道:“不是我急着要杀吴正豪,是他跑来威胁我!”

“他威胁你?”

“唉,这也怪我!你们散布陈逸歆死讯那天中午,我用公共电话联系吴正豪,吓唬他,说警方已经怀疑上他了,叫他赶紧躲起来。可他好像猜到陈逸歆那管唇蜜是我弄的。因为我简单给他说过,怎么把氰化物掺入化妆品里面去。他威胁我,说要把事情告诉陈浩昇。所以我才想早点除掉他。”

“你也不该用钱买通保健师,让她给你做时间证人。用钱买来的证人,通常都是最不可靠的。”姜华对收买时间证人嗤之以鼻。“洪恩铭,你毕竟是医生,不是专业罪犯,还有很多你疏忽掉的细节。比如说你开车到巨峰园附近换乘自行车,我们只要查找附近的监控,就能知道你的车昨天下午到过巨峰园一带。”

“你们别说了!”洪恩铭烦躁的摆了摆手,“陈家的人命我都认,陈逸航虽然不是我亲手杀的,可是也没有什么区别。陈逸辉的万托林确实是我掉的包,强劭奇的指纹也是我故意留下的,陈逸歆既然没死,那我就不说了。吴正豪那个小杂碎也不是东西,就算我不杀陈逸辉,他迟早也会把陈逸辉害死。我唯一遗憾的是,没能要了陈浩昇的命!”

方婕见洪恩铭供认不讳,好奇的问道:“洪恩铭,你在浩昇医院蛰伏多年,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动手?”

“因为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多年来,我一直在观察研究陈家各人的生活习惯和身体状况,想找到一个永远不会牵连到我身上的办法,把陈家人一一除掉。”

“医院传出赵毓梅鬼魂的诅咒时,你才想到了利用这个机会?”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还有别的原因?”方婕越发好奇。

“妇产医院的王志刚是我大学同学,我知道乐菡和于娟、陈逸航乌七八糟的关系,乐菡被检查出艾滋病的时候,我正好去找王志刚,无意中知道了乐菡的事。”

“所以你就想到了教唆诱导于娟和强劭奇谋杀陈逸航?”

洪恩铭坦然的点着头,没有丝毫悔意。

“洪恩铭,其实,你父母和曲芸瑶的死,跟陈逸辉陈逸航无关,跟陈逸歆更没有关系!”方婕认为,洪恩铭不应该被这样的仇恨蒙蔽了双眼。

“哼!可是跟陈浩昇有关!不是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破诊所,我不会失去父母,不会失去芸瑶和孩子!是陈浩昇毁了我的家,毁了我的爱人我的生活!我就是要让陈浩昇也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洪恩铭突然变了脸,咬牙切齿的表达他对陈浩昇的恨意。

“可是你最终还是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你不用劝我!从我进来,就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就算现在让我再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做同样的事!你们根本就不知道陈浩昇那间破诊所,让我经受了多少痛苦和煎熬!”

看着洪恩铭坚毅而悲戚的眼神,方婕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对案子的细节已经没有兴趣,黯然离开了审讯室。

对洪恩铭的遭遇,方婕十分同情,也非常理解洪恩铭失去亲人的痛苦,但是方婕极不赞同洪恩铭偏激的做法。

方婕一贯秉承的法律精神让她坚信,没有人能以任何借口剥夺他人的生命!

可话说回来,洪恩铭遇到这样的事,他又能怎么办?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偏偏被那该死的医疗事故,害得家破人亡!

洪恩铭选择了复仇,让陈浩昇和他一样承受失去情人的痛苦!这是谁的错?仅仅是陈浩昇、是洪恩铭的错?

都是那些该死的医疗事故,如果,没有那么多医疗事故就好了!

方婕无奈的叹着气,现实,没有那么多如果!

(第三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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