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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双面美人皮(二)

宫袂将宫花藏在这里,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宫袂担忧宫花的身份会被人发现,但他又下不了狠手,于是他便与公子扶阳每日一前一后来看宫花,互相默契地错开彼此的时间。

宫花再回宫家,是当年十月的事情。宫老爷子已察觉出事态不对,四处暗自寻找着宫花,宫袂带着依旧失忆的宫花回到了宫家。

那一年的冬月,宫花与公子扶阳定亲。

两人时常携手游园、或是一起在茶楼听曲,当真是舂黎国的一段佳话。真正的变故在当年的腊月。

出嫁的十三帝姬回国朝拜,眉眼被磨砺地狠厉的十三帝姬在大宴中一眼便看见了宫花。宫花身穿红裙,神色淡然娇憨,宫袂与公子扶阳做足了功夫替宫花隐瞒,无人知道宫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宫花坐在雕花的屏风边,洋洋洒洒的白雪落在殿外的琉璃灯盏上,她眼睫一闪,再回神的时候,满室寂静唯有十三帝姬立在中央。

十三帝姬被扶正为后,一个玉色的王后玺,使得她陡然尊贵起来。舂黎国君坐在上座,锦衣华服看着自己从未正眼看过的女儿觉得陌生的厉害。

十三帝姬声音婉转如出谷黄莺:“听闻宫小姐最善长袖舞,宴会无趣,不如请宫小姐来助兴。”

宫花看着十三帝姬,她并不记得这个大殿中华贵的女子曾因自己而丧母,宫花闲闲坐着,眉眼之间一片疏离,良久她淡淡一笑:“臣女不会。”

十三帝姬皓腕拂袖双眉倒竖冷冷笑起来:“宫家的女儿个个能歌善舞,宫小姐不愿分享舞技便是不愿,何必推辞说自己不会,宫家号称女儿是个全才,宫小姐这样岂不是会伤了宫家的门面。”

四周无人应声,也不敢有人应声,所有人都看着宫花,她眉心微蹙,寡淡的一张脸如同水中姣姣明月。公子扶阳这一夜并不在,宫老爷子当着咄咄逼人的十三帝姬也不敢过于造次,于是当夜宫花便被十三帝姬带回了自己的寝宫。

第二日初阳新生,公子扶阳打马匆匆才到宫门口,朱红色的鎏金宫门缓缓打开,门后的宫花单手挡着太阳,微微眯着眼睛,一双漆黑的眼睛黯淡下去沉如一潭死水。

“你怎么样?”公子扶阳急急道。

宫花侧头看着他,半晌拂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口气淡淡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女一切都好。”

宫家的马车候在宫门外,宫花绕过愣愣的公子扶阳,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摇晃着朝着宫家去,一夜之间,宫花恢复了自己的记忆。

恢复记忆的方法,很简单,也很残忍。

大宴后十三帝姬带着宫花去了自己的寝殿,织金的纱幔在风中轻拂,宫灯熄灭了一半,留下的一半蜡烛照的殿内的人影飘忽不定。宫花跪在地上,教习她跳舞的嬷嬷手劲很大,抓着她的胳膊一用力便将她抛起来,等她身子重重落到地上时,枣木棍打在脊梁骨上的闷响声清晰可闻。

十三帝姬端着茶水坐在珠帘后,她卸去妆容,换下华贵的衣衫,素白的脸去掉了白日里的威严,眉眼哀愁的似一个青楼歌姬。

十三帝姬看着闷不做声的宫花,闲闲单手撑着头轻声道:“你倒是没变,听说你做生意很有一套,那你肯定知道欠了的迟早要还的这个道理,当年我的母妃因你死在宫里,我一个小小帝姬,出嫁的日子正赶上母妃出殡,却不敢哭还要开心的笑。”

宫花趴在地上,身穿一身月白色的中衣,满脸都是汗水。

“而现在我不一样了。”十三帝姬笑起来道:“我终于能回来讨债了,宫花。”

捧着朱红漆盘的宫娥缓步而来,盘中的五个瓷瓶精致而小巧。

短短在宫中的一夜,宫花出了宫回到宫家时,那个曾趾高气昂清冷的宫花又回来了,因为公子扶阳和宫袂一直在帮她隐藏身份,她失忆的这件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宫花不再出宫家,只是专心帮宫老爷子打理家业。

她疏远了公子扶阳,却待宫袂很好,她不提前事,只是尽可能地护着宫袂。

第二年,曲宝斋出了两把名萧。宫花与公子扶阳各自拿走了一把,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之前的婚约被重新提起。

数日后,公子扶阳外出打仗,宫花留在宫家照料身体突然重病的宫老爷子。等公子扶阳再回舂黎国京都时,他带来了交战国轩国的和谈使臣——段神玉。

十三帝姬一直留在舂黎国,乘着宫家大乱的时候掐住了宫家的命脉。为了宫家,宫花用计谋杀死了十三帝姬,好巧不巧地将公子扶阳的母妃牵扯了进去。

因而公子扶阳回宫的第一天,本该是领赏,却被前来宣旨的内侍当众褫夺兵器,脱去他的铠甲直接下到了大理寺的牢狱里。

公子扶阳待在牢里,过了三天他被放出来时,却传来了其母妃被赐死的消息。

十三帝姬与贵妃的死,舂黎国君没有去追究。简单的一件事情,局外人也能理出一个思路。

十三帝姬掐住宫家命脉,宫花杀死十三帝姬,公子扶阳的母妃牵涉其中,十三帝姬的王夫前来讨债,稳如泰山的宫家自然无事,这件事到最后便落在了公子扶阳母妃的身上。

公子扶阳待在宫里被人连夜看守,十三帝姬与公子扶阳的母妃接连下葬。这件事渐渐便翻过了篇章,高高的宫墙里,这样的事情从不少见。

但是所有人都忘了,那个来和谈的段神玉。

段神玉与公子扶阳是知交,除开最开始的与国君交涉,段神玉便再未出现在其余人的视线里。她每日无事便去看公子扶阳,有时讲兵法,有时讲诗文。

待到有人发现段神玉在宫中与公子扶阳交往甚密时,时间一转已是来年的春日。

风吹桃花,绮丽如胭脂的春色悄然而至,宫中女子的衣裙由雪狐大袄换成轻纱罗衣,乌发垂髻,步摇蔻丹。

脱去纱帽的段神玉一身雪衣立于公子扶阳身侧,也是一双不输宫花的璧人。

公子扶阳因国中事务繁忙而不再被软禁,段神玉站在他身侧,或是治水,或是审案,两人盛名渐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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