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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盗尸

谁会如空气一般无声无息地走路而只留下两行足印?王皓的耳边再次响起嗡鸣声,像是附近有嘈杂的电波在干扰着,让他焦躁不安。

王皓擦拭着额头豆大的冷汗,循着地上的湿印一步步跟进。奇怪的是,那些脚印在浴室门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脚印在这儿就消失了?”浴室里没有人,那么“它”去了哪儿?难道真的有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徘徊在这屋子里?王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后又开始否定自己的想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赤脚,幡然醒悟,看来真的是自己犯糊涂了,那哪是别人的脚印,根本就是他自己的!因为他是从后往前拖的地,正常人都知道这样会留下自己的脚印。他捶了几下脑袋,不禁苦笑起来:“疯了!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王皓扭转身体,蓦地看见那只黑猫站在楼梯口,闪烁着绿光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皓,眼神犀利,带着几分邪气,但又好像是在看着王皓身后的某个方位的某个人。王皓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在背后之后,便将目光迎了回去,细细地瞧了瞧。

它不像是一般的家猫,身上的毛发有些脏乱,没人打理。王皓猜测它应该是附近哪里的野猫,估计是晚上出来觅食溜进屋子的,偏这宅子又大又空旷,平日里也没人会注意有没有东西潜进屋子里来。

那只野猫目露凶光,王皓越看越觉得胆寒。难道它不是来觅食的,而是来寻仇的?王皓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冷颤。猫给人的印象素来都是凶邪之物,特别记仇,有仇必报,而且民间传说猫是邪灵魂魄附着在人间的载体,又加之呲着嘴露出尖利的牙,更让人觉得害怕,巴不得避而远之。此刻的王皓就想避开它的视线,因为它身上的某种邪煞气息让他浑身感到不舒服。

人猫四目相对,双方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如同两军对战,主将相互对峙,试图以气势和魄力来征服对方,从而达到不战而胜的效果。不过大致僵持了五分钟左右,王皓率先败下阵来。因为他光着脚踩在瓷砖地板上,着实受不了这刺骨的温度,况且他也没必要大半夜跟一只猫在这儿较真,否则真就成了白痴或者神经病了。

王皓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那只猫,随后又伸出大拇指,侃道:“猫哥,小弟算是服了你了!”他将拖把依旧放回原处,待回头再看那猫,它早已不见了影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世上的猫大体如此,神出鬼没的,王皓也不想再去追寻它的踪迹。

王皓走到大厅的茶几旁,倒了一杯水,张嘴就灌了下去,顿觉神清气爽,丝毫没有一点睡意了。他关好前后的门窗,在沙发上大概坐了一个多小时,确定屋子里再没有任何异样,才熄了灯回到房间。

林岚的呼吸有些急促,而且全身被冷汗浸透。王皓知道她肯定是又做噩梦了,嘴里还喃喃地嘀咕着什么,断断续续的,王皓也听不太分明。

王皓抽了几张纸巾,替她擦掉额头上渗出的汗液。

林岚忽然喊了一句:“别碰我!”随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那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惊惧到了极点。

王皓倒是被她这一叫给吓得险些跌下床。他关切道:“是不是做恶梦了?”王皓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显然有些多余,谁都看得出来她是被噩梦惊醒的,不过形式上他还是得问。

林岚双手紧紧攥着被子,嘴唇抖动着说道:“我梦到了一个女人,她穿着高跟鞋,一直向我走来,但我看不清她的脸……突然,她伸出一双冰冷的手,死死地掐着我的脖子,然后把我按到水底,我拼命地挣扎、挣扎,但就是没有用。水下很冷、很暗,不停地有水灌入我的嘴、我的喉咙,我被呛得喘不过气。我只能无力地不停挣扎,不停挣扎,我以为我能离开那片水域,但谁知又有一双干枯的手抓住了我的双脚。我试图去看那双手的主人,可我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她仿若和水融为一体,黑暗中只有一个白影,不,是红色。应该是红色。到底是白色,还是红色?我在水底看不清……我仍旧无助地挣扎,想要挣脱那两双手……”

林岚惊魂未定,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了昔日红润的光泽,就像一副枯骨,轮廓凸显。她继续语无伦次道:“那是个大水池,又像是大染缸,他们把我扔进去,死死地按在水底,我不能呼吸,不能呼吸,我的全身都在抽搐!可他们却在边上笑,他们看着我笑!”

从她惊惶的言语和夸张的表情,王皓看得出那个梦究竟有多可怕,他抚着她的肩,将其揽入怀中,让她有了些许安全感。

林岚仍怀疑自己还在梦里,她的双手松开了被子,转而紧紧握住王皓的手臂。那是她的救命稻草,一双可以带她摆脱困境和噩梦的温暖手臂,她不能放开,一旦放开,也许自己将再次沉入那冰冷的水底,永无天日。

“不用怕,只是噩梦而已,没事的。”王皓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说道:“你全身都湿透了,去冲个热水澡吧。要不很容易着凉。”

噩梦初醒,林岚哪敢一个人下楼,于是让王皓陪着她去了浴室。

王皓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

林岚没有关上浴室的门,只是拉了帘子,这样方能让她感到安心,一旦有意外状况,王皓也好迅速进去救她。她害怕一个人在浴室里,甚至有些害怕水。

十分钟后,待到冲洗完毕,她才发现自己没有带浴衣。她冲着门外喊了一声:“王皓,上楼帮我拿件浴衣,刚才急急忙忙下楼,忘了拿了。就在房间的衣柜里。”因为她的衣柜和王皓的是分开的,所以怕王皓找不到,所以又强调了一遍。

王皓应和了一声,随即跑上楼,打开她的衣柜,取出一件白色的浴衣。

“你的衣柜怎么那么大?”王皓将浴衣递给林岚,有些吃惊地问道。林岚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那柜子在她出生之前就已经在那儿了。

林岚站在帘子后面,身形影影绰绰地凸显出来,极具诱惑力。

王皓定定地欣赏了一会儿,接着才又说道:“对了,你之前听到的奇怪声音是一只野猫弄出来的。我已经把它……赶出去了。下次人不在的时候,别开着窗户,估计那只野猫就是从窗户溜进来的。”王皓并不确定那只猫是否已经离开了房子,但为了让林岚宽心,他也只能说是已经把它赶走了。

林岚简单地披上浴衣,从浴室里走出来,宽松的衣领恰到好处地让她微露美好的风景,她一边擦拭着淋湿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记得窗户一直是关着的,并没有打开过呀。”

既然是猫,那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她坐到王皓身旁,背靠着他,像是有话要说,却又在犹豫着。

一番思虑之后,林岚还是开了口:“王皓,你是不是私底下去找过张叔叔了?”

林岚口中所说的张叔叔就是指警察局的张警官,但王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便回问道:“哪个张叔叔?”

“就是张警官。”林岚解释道。

“他都告诉你了?”其实王皓早该猜到,凭着林岚跟张警官的关系,对方定然会把什么事都告诉她。他侧过脸看着林岚,试探性地问道:“你不会怪我偷偷去找他吧?我是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有跟你提起,也没跟你商量。”

“是怕我担心,还是对陈洁的死耿耿于怀,始终放不下?”林岚也转过头去盯着王皓。

顿时,两双眼睛直直地对视着彼此,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没有放不下她,只是陈洁自杀的理由真的太过牵强了,明明有很多疑点,警方却那么草率地结案了。难道不是在掩藏什么吗?”王皓自顾自地说出了心里想说的话,也没考虑林岚会怎么想。

“警察并不是吃干饭的,既然以自杀定案,必然是因为所有证据都证明了她是自杀的。反倒是你,就那么肯定陈洁是被人谋杀的吗?”林岚压低了声音,有气无力道:“还是你希望我就是那个你要找的杀她的凶手?”

“你怎么这么说话?明明没有的事,你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揽?!我找张警官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求个真相,毕竟……他给你的验尸报告和让我看到的并不一致,所以我才有了一些想法。而且……我也没说陈洁就一定是被谋杀的……”王皓努力地解释着,想为自己的举动辩白。

“你虽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只要这案子再查下去,我就是最大的嫌疑犯。大家都会认为我抢了她男友,和她发生争执,又因为她的那一巴掌而怀恨在心,设计让她溺水身亡,并制造成她自杀的假象,不是吗?”林岚委屈地落下了眼泪,哽咽道:“难道那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你又何必如此呢。”王皓无奈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为什么就非得揪着这个案子不放呢?死人已死,可活人还得活啊!难道你真要让我去坐牢才甘心吗?”林岚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还有,在调查陈洁死因的时候,有人提供证据,证明陈洁曾在你的房子里出现过,但后来就没有见她出去过,只看到一个男人扛着一袋东西,在深夜慌张离开。我想那一袋东西应该就是陈洁的尸体,不过那人的口供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支撑,所以没有什么价值。这些都是张叔叔亲口告诉我的,若是继续查下去,你的嫌疑比我还大。我知道那个男人不是你,因为那晚我们在一起,但是别人会相信吗?”

王皓明白张警官和林岚的良苦用心,但他的心头始终有一个疙瘩。王皓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脱口而出:“也许陈洁的死……根本就不是人为的呢。”王皓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一个接受过唯物主义洗礼的年轻人,竟然怀疑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确实有些可笑。

“你说什么?”林岚不解道。

既然都说了,王皓也就不有所保留了,索性把真实想法都和盘托出了。他说道:“其实这几日来……我也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遇到了一些怪异的事情,总觉得陈洁就在身边的什么地方,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她好像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鬼吗?笑话!是谁说我疑神疑鬼的,自己还不是一个德行!林岚蓦地站了起来,怒火中烧道:“这是我听过的最不像谎话的谎话,忘不了她就直接说忘不了她,什么阴魂不散地跟着你,我看是你想着念着她吧,平生最讨厌口是心非的人了!”

林岚径自朝房间走去。

她已然没有了睡意,铺开稿纸,坐在写字桌前继续书写着尚未完成的小说。她之所以那么拼命地写,就是想要快点将它结束,然后跟王皓顺顺利利地结婚,平平淡淡地过简单的生活。

王皓愣愣地在沙发上靠了片刻,他没有预料到林岚会生那么大的气。许是太累了,他什么时候闭上眼睡着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若不是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他应该还沉浸在他的梦里。

“王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陈洁并非自杀。昨晚,她的尸体不见了。”王皓听得出来,这是张警官厚重而沉稳的声音。张警官继续说道:“待会儿我过去找你们。”

没等王皓回应,他就挂断了电话。王皓心想,他怎么那么猴急,也不问问他们有没有在家,直截了当就说来找他们,万一他们出门了岂不是白跑一趟,这也真是够奇葩的。

林岚应该也听到了刚才的手机铃声,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是谁打来的?”

“张警官。”

“发生了什么事?”林岚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迈着轻盈的步子下了楼,似乎已经把昨晚生气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陈洁的尸体不见了。”

林岚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王皓:“怎么会这样?好好的尸体怎么会不见呢?”

“我也不知道,但至少说明一点,陈洁的死并非自杀那么简单。我怀疑她的尸体要么是被人盗走了,要么就是……凭空消失了……”在王皓的思绪里,或许更偏向于后者。因为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将陈洁的死归于某种神秘力量所致。这种心理暗示促使他将所有的一切都与之相联系。

不是自杀?也不像被谋杀?难道真如那个老人所说的是诅咒吗?老人那布满皱纹的沉郁而又惊恐的脸,再次浮现在王皓的眼前。她扭曲的声音如孤魂野鬼般飘荡着,在他的周身绵延环绕。“诅咒啊,诅咒……她又回来了……”

深夜的天空,疏星寥落,月光吝啬地洒下一丝微茫的暗黄,照在路边的枯木上。几只猫头鹰停栖在枝头,凌厉地俯视着地上的动静,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干涩而凛冽的风,横扫过停尸房的玻璃窗,年久失修的窗框上嵌着的玻璃,摇摇欲坠,还不时被晃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异常清冷静寂的停尸房里只有一个值班的老人,姓陈,大家都叫他老陈,打着一辈子光棍,若非年纪老迈又跛脚,实在没办法挣钱养活自己,他才不愿每天对着这些冰冻的尸体。说起来,他的身世倒也可怜。

他的胸前挂着一串佛珠,那是他的护身符,据说是经得道高僧开过光的,用来去晦气辟邪的,其实也就是图个心理安慰。

在他那间极其简陋的卧室里,还放着一尊观音像,他每天都会焚香拜拜,他比谁都拜得勤快,可他却没有信仰。他拜佛的时候,嘴里念的乱七八糟,倒是中西结合:“南无阿弥陀佛、观世音如来保佑、基督耶稣保佑……阿门。”

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只知道他比谁都相信这世界上有人类肉眼无法看见的另外一种无形的生灵存在。老人们就是比较迷信,一方面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另外则是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物在他们看来就是鬼魂所为,因为这样的解释最不用大脑,最简单方便。

他烧了一壶水,正准备泡面,忽然从走廊传来尖锐的“吱呀”的开门声,那是木质的门轴因着相互间摩擦而产生的响声。

这么晚了还有人?老陈犯起了嘀咕。

“认领尸体明天再来吧……”他放大嗓门吼了一句。一边撕开方便面的调料包倒入锅里,一边将面饼也扔进锅里,用筷子沿着圆圈搅了一下,接着走出值班室,朝着外面的长廊看了一眼。

昏暗的灯光下,除了一张供人休息的座椅,根本没有丝毫人影。

听错了?他摇摇头,自嘲道:“人老喽,耳朵也不中用喽!”

他继续等着他那香喷喷的方便面出锅,并哼起了小曲儿。

门外又是“吱呀”一声。怎么回事儿?他觉着有些奇怪,于是关掉炉灶上的火。沸腾的水声渐息渐止,而“吱呀”声则在沉闷静寂的空间被无限放大。

他尝了一口面汤,啧了两声就朝着走廊而去。

他看到一个红色的人影闪进了停尸间。他顿时火冒三丈,冲着停尸间的方向就吼开了:“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不是告诉你明天再来认领尸体吗,你怎么自己进去了?!真把这儿当你家啦!赶紧出来!”

老陈的声音被墙壁反复地折射反射,交叉重叠,回环萦绕,最后又回到他自己的耳畔,倒像是正对面有个人正在对着他吼一般。

“什么情况,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他一瘸一拐地朝停尸间走去,立定在停尸间门口。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而来,而身后也有同样的一股风穿堂而过,将他温热的身体紧紧围裹,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将他身上仅有不多的温度抽干。

停尸间的门微微敞开,透过门上的缝隙倒是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然而,当他穿过缝隙往里看后,整个人都懵了。他的双脚更是像粘了万能胶一般,死死地被定在了地面上,无法抬动半分。他浑浊的眼睛如死鱼一般瞪得大大的且瞳仁在不断扩张,血丝暴胀。

停尸间没有人!

风声。

呼呼而过的风声。

像是有人在他背后经过,带动了气流。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许久的静默。

他的脊背已经湿了一片。

刚才的红色人影……明明进了停尸间,怎么就不见了?他的大脑不断重复之前的片段,“吱呀”声,红色的人影,“吱呀”声,红色的人影,空无一人的停尸间。

他艰难地伸出手,缓缓推开虚掩的木门,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不曾合上的藏放尸体的抽屉,步履蹒跚地向前挪移,一步、两步、三步……

空的。

抽屉里空空如也。

尸体呢?难道……红色的人影……尸体……复活!他的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拼凑着这几个短句,然后组合排列得出结论:那个红色的人影就是复活的尸体!

正想着,老陈的耳边骤然响起了诡异的笑声,一个女人的诡谲笑声,她在用变了调的声音哼唱着:“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扯下长发穿针线,一针一线绣锦袍……白牡丹,红牡丹,血溅白绫绽牡丹,紧裹尸身缝皮肉,夜夜听得哭声寒……”

老陈的两腿间已有不明液体顺着大腿的内壁向下流淌,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在停尸房里。当他循声回望,整个人霎时失去了重心,瘫软地栽倒在地上,双唇发紫,全身抽搐。

他看到停尸间门口,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在冲着他“咯咯”地笑。她脖子以上的地方,没有任何东西。她的手,正提着她的头颅。

“白旗袍,红旗袍,滴血割肉染旗袍……”

王皓再次见到张警官不是在警局,而是在长青路的老宅子里,因为说好了要见面,所以他们哪儿也没去,就在家里等待着张警官的到来。

张警官已经许久没有见过林岚了,免不了又要寒暄几句。一来二去的,两人废话说了不少。

王皓在一旁静静等着他开始正式的话题,关于陈洁的案子,关于她被盗的尸体。

“听说陈洁的尸体不见了,是真的吗?”林岚倒是先转入了这个话题,她是看到王皓焦急和不耐烦的表情,才止住和张警官的琐碎谈话,而转入正题,她等着张警官的回答,王皓也是。

张警官习惯性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红色的硬壳,具体是什么牌子,王皓倒也没细看。张警官礼貌性地递给王皓一支,但王皓向来没有抽烟的嗜好,所以摆手拒绝道:“不用,我不抽烟的。”

张警官脸上的肌肉轻轻抖了抖,将烟点燃,放到嘴边抽了两口:“你和刘涛不太一样,他可是个嗜烟如命的人,那小子比我还会抽,据说有时候一天能抽掉一包烟,这肺哪受得了,就算肺受得了,周围的人也受不了!”张警官语重心长地说了这么一句,许是在拿王皓跟刘涛作比较。看得出来,张警官对王皓的印象比对刘涛要好得多。

“对了,你们不介意我抽烟吧?”

王皓心想,烟都已经点了,还问人家介不介意,这人什么毛病?!不过他只能心口不一道:“不介意。”

浓重的烟味开始升腾,在屋子里缭绕弥漫。林岚本能地捂住了鼻子,又不好说什么,只默默企盼他快点抽完。

“前几天联系上陈洁的父母,让他们来认领尸体。今早我带他们去停尸间的时候,值班室里没有一个人,结果在停尸间里看到了老陈横躺在地上,满脸惊恐地抽搐着,好像是中风的症状,我只好找人先把他送去了医院。不过,我们发现陈洁的尸体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依我看,老陈中风也可能跟这事儿有关。”

“怎么会这样……那老陈他现在怎么样?”王皓一下子来了精神,更多的是好奇。

老陈倒在地上抽搐,而且一脸惊恐状,会不会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比如说……鬼!王皓是这么想的,但这种事情不能随便说出口,毕竟眼前有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否则会被笑掉大牙。

“生命倒是无碍,就是脑子有点……本来还指望能从他口里问出点什么来,但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他的嘴里神神道道地念着旗袍、人头、红牡丹、女人,这些支离破碎的字眼也不知道代表什么,更没人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是他看到的或者听到的事物。”张警官说道。

旗袍?人头?红牡丹?女人?王皓的脑子里闪现过一些熟悉的片段,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她的旗袍上绣着一朵艳红的牡丹……老陈也看到了?那么,也就是说当日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王皓莫名地兴奋起来,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兴奋,随后又转为恐惧。

“你在想什么?”张警官洞悉到王皓的表情不太对劲,推了推他。

“也许老陈说的是一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她的旗袍上绣着一朵红牡丹……不久前,我也看到过。”王皓如实相告。

“什么,这怎么可能?!”林岚和张警官都惊诧地盯着王皓。他不像在编故事,他的样子那么诚恳,而且眼睛里流露着一丝恐惧,仿佛那是一次惊心动魄的经历。

张警官问道:“她长什么样?”

“我看不清她的脸,那张脸是被长发遮挡着的,但能感觉到她在冲着我诡异地笑,她的出现和消失都神出鬼没的,就一眨眼的功夫……”

显然,张警官不太相信王皓的陈述,至少他觉得王皓夸大了某些成分。张警官笑着说:“你这么一说,她倒不像是个女人了。”

“她肯定不是人!”王皓笃定道。

“那是什么?鬼吗?笑话!这世界上要是真有鬼,要我们警察做什么?若真有什么无常索命、厉鬼勾魂,这地球都不知道被毁灭多少回了,哪还有我们活命的份儿!鬼神之说,纯属扯淡。”张警官不屑地冷笑了一声,灭掉手里的香烟,继续道:“一定是人做的,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鬼。如果有,那也是装神弄鬼。是我失算了,我应该派人看着那具尸体的。可谁也不会料到有人会去盗尸啊,所以才让那人钻了空子。这样一来,倒是印证了你所说的,陈洁很可能不是自杀的,而是被人谋杀的。凶手一定是怕警方从尸体上找到对其不利的证据,所以才大费周章地盗走尸体。”

王皓自顾自地说道:“可是为什么凶手不早一点去盗尸,而偏偏选择现在呢?”

林岚插话道:“可能是刚知道陈洁的尸体被警方找到,并送到了这里的停尸房。”

“这不可能,一点逻辑都没有。警方都已经以陈洁自杀定案了,她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而且警方也不会再在尸体上做文章,凶手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地偷尸体。肯定是还有其他什么原因,使其不得不这么做。”王皓反驳林岚的观点,又不解地看着张警官,期望他能够解开自己心里的疑惑。

“可能凶手还不知道,以自杀定案是内部消息,暂时还没有对外公开的。”林岚努着嘴。

“这也不是不可能。”张警官又吸了一口烟,冷峻道:“但这不是最关键的。”

张警官卖起了关子,他似乎没有要马上讲出来的意思,林岚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王皓也迫不及待地等着张警官的回答。

张警官则不紧不慢地抽着烟,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随后开口道:“其实被盗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

“两具?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王皓和林岚异口同声道。之后两人又互视了一眼,继续听张警官说下去。

“是的。陈洁怀有身孕。”张警官将目光聚焦在王皓身上,问道:“还记得那份验尸报告吗?你不是无意中看见了吗。”

“我只看到了一点点,并没有看全……”王皓的脑子里正在整理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思路,结合刚才张警官所说的,他得出了一个结论:“凶手盗尸应该跟陈洁肚子里的孩子有关吧,而且凶手也一定知道我找过你,让你继续查陈洁的案子。所以,他才多此一举甚至铤而走险盗走尸体。我想,凶手应该就在我们身边。”

“你小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张警官犀利的眼睛直视着王皓,像是要把他看透似的,他试探性地问王皓:“陈洁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吧?”

王皓脸色乍变,几近苍白,他虽然和陈洁交往了多年,但从未与她发生过性关系。王皓忙摇头解释道:“不,不是。我从来没有碰过她。真的。我跟她,一直清清白白的。”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有些怪怪的。张警官似乎不太相信,毕竟王皓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时候有些事难以把控也是人之常情,但王皓竟然能够克制欲望、不染尘埃,倒是令他刮目相看。

“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住了那么多年,什么关系都没有发生,任是谁都不会相信吧。”张警官质疑的眼神让王皓着实不安。王皓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不会让人信服,若不是张警官提到,他甚至还不知道陈洁怀孕这件事。此刻,王皓比谁都想知道陈洁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王皓坚信,那个孩子的父亲或许就是杀死陈洁的凶手。

可这也不对,盗走女尸的是穿旗袍的女人,那么凶手应该是女性,而不是男性才对……王皓的思绪再一次游离,俨然已经跳出了刚才所谈论的话题。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所说的。他说不是,那个孩子就一定不是他的!”林岚语气坚定,即便如此,她的心里却还是有一层疙瘩。她将视线挪到了正上方的天花板,之后才又落到王皓身上。虽然她心有所疑,但不得不选择隐忍相信。毕竟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

“本来只要做一下DNA鉴定就能证明一切,如今尸体不见了,就难了。”张警官继续道:“据我所知,陈洁除了你这个男朋友,就再没有跟其他人交往了吧?”

王皓点点头,又摇摇头。林岚替他说了一句:“或许有,只是王皓不知道呢,他一向都在外面摄影,根本不知道陈洁的行踪,更不知道她平日里都和什么人接触,王皓被戴了绿帽子也不无可能。另外,我有个疑问,按照您的说法,如果盗尸的人是因为陈洁肚子里的孩子,那么凶手就应该是男性。可之前不是说,凶手是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吗?怎么这会儿又变成男人了?”

“这个很好解释,只要男人穿上旗袍,戴上假发,同样可以让人误以为是女人,不是吗?特别是现在的社会,男女界限越来越不清晰……不说这个了,目前也只能等老陈清醒一点再说了。”张警官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昨晚都在一起,一直在这儿?”

“嗯。没有离开过。”林岚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低声回道。

王皓明白张警官可能是在怀疑自己,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他的杀人动机和嫌疑最大,换了是谁都会先怀疑他。

“张叔叔,你怀疑是我们盗走了尸体?”林岚看了一眼张警官。

“呵呵,说真的,在个人感情的立场,我是相信此事与你们无关,不过站在警察的角度,我必须怀疑每一个与此事相关的人,特别是发生了尸体被盗这样的事之后,我们都没法向陈洁的家属交代。哎。”他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说道:“你们俩也别因为一个已死之人,而耽误了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林岚不解地看着张警官,王皓也是如此。

“自然是你们俩的婚事,还有比这儿更大的事儿吗?!”

“这个……可能还要过一段时间。我想等新书出版之后再说。”林岚心里还藏着半句话,她足够理智,因而没有顺口说出来。他知道王皓并没有那么想要踏入婚姻的殿堂,她一直都知道,但她又痴爱着他,所以处处迁就他,为他找各种可以推迟结婚的理由。

可她又太想结婚,太想用婚姻绑住他,因为她天生就缺乏安全感,总怕有一天会失去他,所以她渴望那一纸婚约来牵制他。是的,她就是这么想的。既简单又复杂。

“真搞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张警官摇着头,没再说什么,暗自离开了老宅子。

屋子里忽然又恢复了往日的静寂,两人的呼吸让彼此显得更加局促。

林岚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咕噜喝了两口,清爽凉彻的舒畅感让她精神一振。

趁着她进厨房的空当,王皓甩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匆匆忙忙出了门。林岚并没有拦着,她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却已经走远了。

穿旗袍的女人到底是谁?只要弄清楚这个问题,似乎所有的事情就都会迎刃而解了。王皓是这么认为的。陈洁被杀是因为诅咒,那她一定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所以才会惨遭噩运。盗尸的是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那么诅咒的执行者是不是也是这个女人?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是不是也都是源于这个穿旗袍的女人?她究竟是谁?又有着怎样的仇怨?为什么她会频繁地出现,却又不露脸?莫非真如张警官所说,是男人假扮女人?

不可能,那身材绝对是女人!男人不可能有那么婀娜的身段!

王皓的思绪一片混乱。

是谋杀,还是诅咒?自杀显然已经被他排除。王皓认定,陈洁的死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被人谋杀,要么就是受到诅咒。如果是被谋杀的,凶手性别暂不确定,但这个人一直在用“鬼魂”这层外衣来伪装自己,试图以此来掩盖自己杀人的行径,将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推给无形无影的“鬼”;倘若是诅咒,那么就是陈洁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而被身穿红色旗袍的女鬼纠缠致死。

她的死是偶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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