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宫里来的御医匆匆赶到,萧战王府里忙成一片,婢女们不断进进出出拿进去的清水换出来的却是血水。沈唤只能焦急的等待在屋外,看着那些血她觉得自己都像被掏空一般,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它承受这些痛苦,即使那时他喊的人是唤儿,一想到这沈唤的心又是一痛。她不知道萧战王的病情会这样严重,先前看他能站起来,还以为他已经好转了。
天肚都已经泛白,鸡鸣陆陆续续传来,里面的太医终于走了出来,几名太医叹着气握了握手,“真是惊险啊。”
“多亏了几位得力相助。”
太医们辛苦了一夜正打算离开,沈唤犹豫着最终开口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已经醒过来了。”太医睁着惺忪的眼睛看到沈唤像是一惊,多半是看到了沈唤儿的影子,沈唤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他为何毒发?”
“唉,这事说来话长,那时候娘娘还不在也难怪娘娘不知道。”
沈唤见他这样遗憾的神情就知道这事肯定和当年沈唤儿下毒一事有关系。
“王爷中毒已经多年了,这毒乃世上无名之毒,就是从来不曾有人见过的毒,起初并无察觉,待到发作之时王爷就已经浑身无力口吐鲜血。这毒散布在全身,根本无药可解,当时宫里来过苍穹的名医,那位老医师给王爷施针将毒素震压到下体,以免再次危害五脏六腑,然而初除此之外他也无计可施。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是靠着王爷用内力强撑着,压制毒素蔓延。唉,现在离老先生说的毒发之日还早半个月,不知道为何毒素又扩散开了。好在我们后来也学习了苍穹的医术这才又给震住,但必不是长久之计,毕竟毒在体内,无时无刻都危害着王爷的身体。”
“还是有劳王妃娘娘要小心照顾了,王爷这般后便会虚弱许多,不可大喜大怒大悲,不然便会口吐鲜血,力竭而亡。”
“多谢几位太医了,这些都是一些心意,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还望几位太医能收下。”沈唤拿出先前准备的蛋糕和尚宫局制作的一些布匹分给了几位太医,“今日辛苦诸位了,诸位记得早些休息不要过于劳累。”
太医谢过离去。
有刚出来的婢女不知道沈唤还站在门外正你一言我一言的说着。
“王爷昏迷过去还一直喊着唤儿唤儿呢。真不知道这唤儿是谁,王妃和太子妃长得也过于相像了。”
沈唤僵在原地,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她最不想面对的最终还是要面对。
“娘娘,王爷叫您。”清越出来传达。
沈唤神色木然的点着头,速度却一点不慢,她提起裙子急急忙忙跑进去。
床上的人儿面色惨白的躺着,失去了往日的那份朝气,俊美的容颜因为缺失血色显得苍老了,这样的萧战王一点也称不上英俊迷人了。那漂亮的黑色长发顺着床沿垂落下来,萧战王的眼神看向窗外,沈唤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窗户外面是白色的鸽子在曙光里展翅飞翔,沈唤总觉得萧战王笑了,她看着那样虚弱的他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无声的眼泪。
“唤唤。”有些缥缈的声音传来,“近前来,扶本王起来。”
沈唤胡乱的抹了抹眼泪,勉强的露出一个笑容,走上前去准备扶萧战王起来,却一把被萧战王抱住,“如果我死了。”
这五个字一出,沈唤浑身冰凉,大脑一片空白。
“你拿着玉佩去密室,虎符在那里,如果他们想要追杀你,你就调遣萧家军逃到苍穹去,师尊他们必然会护你周全。”
“不……”
萧战王手上力度加大,沈唤整个人都快陷进去了,“我是认真的,我随时都可能暴毙。”
“你胡说……”沈唤抽泣起来,这不可能,他明明活蹦乱跳的,什么暴毙都是胡说。
“哈哈哈,你放心,在你给本王医治好之前我都会好好的。”萧战王说完之后就后悔了,她怎么能接受的了,其实萧战王隐隐约约感觉到沈唤也没有医治的办法。
他对这件事情多少还是知道的,当年就被告知,这是一种从未有过,从来没有人调制出过的毒,自然也不会有解药,这么多年来,他的人一直尝试着调制一样的毒,却一直未果,就连这毒都无法调制更别说这解药了。
沈唤从萧战王的怀里爬起来,趴在他身上泪眼汪汪,“那你不能骗我。”
沈唤儿并没有告诉她解药是什么,刚才的太医们又那么说,所以沈唤心想,也许根本就没有解药。
只要有心,铁棒磨成针,这件事情一定有办法的,现代的医术这么发达,而且那位老医生不是说半个月后会再次造访吗,再说这个时代总会有像华佗那样的隐世名医的存在,她不想……不想萧萧死。
“萧萧……我害怕……”
萧战王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你要是哭丑了,我就把你真的送去边疆。”
“讨厌。你现在更丑,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沈唤一说完就觉得没底了,萧战王这样的存在没了自己还有其他众多的女人。
“哈哈哈。”萧战王笑起来,“夫君可不敢啊。你快扶我起来吧。”
沈唤这才想到自己还黏在萧天泽身上,红着脸起来,把萧战王扶起来。
“我饿了,啊……”
沈唤瞪大眼睛,这是要她喂饭吗,想起上次萧天泽别致的喂饭方式沈唤脸像是熟透了苹果。
“好饿啊,你舍得饿着为夫吗?”
沈唤只得依了他,坐在床边吹着粥喂给他吃。
吃了大半碗萧天泽问道,“娘子,你什么时候肯叫我夫君啊。”
沈唤一听这话,恼羞成怒,把粥顿在桌上,“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王爷马车备好了。”屋外有人径直进来,看见沈唤在,明显吃了一惊。
萧战王倒并不在意,“扶我。”
萧言抱拳,上前将萧战王移到轮椅上。
“萧萧,你去哪?”
萧战王神色严肃的和萧言说着什么,并没有回答沈唤,沈唤咬着下唇站在一边仿佛自己是局外人一般。
萧战王出了屋子,没一会萧言折回了屋子,拿了笏板见沈唤还在啧了一声,经过沈唤的时候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你怎么还在?”
沈唤愕然。
“还不就是你害的王爷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现在王爷还为了护着你不远千里赶来,强制用了内力变成现在的样子,王爷一夜劳累却为了你连休息都不可以。我劝你早点离开吧,你不过就是个没用的花瓶,只会给我们添麻烦。王爷不需要手无缚鸡之力风吹吹就倒的女人!”
萧言在走出门口前突然来了这么一段话。
他本来不说沈唤还觉得无妨他这么一说,沈唤的斗志就被燃烧起来了,我去这什么跟什么啊,自己莫名其妙背个锅!你等着瞧!沈唤气的握紧拳头!
屋外,萧战王转着扳指,身旁站着清越,清越皱着眉头,以他们两的功力,屋内的声音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这从来不吃憋的王妃娘娘竟然保持了沉默,王爷的神情也摸不清楚。
“清越,你倒又在瞎操心了。”
“王爷,清越只是不解。”只要萧战王站出来给沈唤遮风挡雨就好,沈唤就不用听到这些会伤害人的话了。
“有些事情要靠自己去证明。”如果只靠他开口去给沈唤证明,并不能服众,他的萧家军,他知道的,没有本事很难服众,沈唤要证明自己,他有信心沈唤可以做到,就像沈唤让自己爱上她一样。
王爷变了很多呢。清越跟上萧战王和萧言。
沈唤先是恶龙咆哮了一会,“清荷!”
“娘娘,来了来了。”
去尚宫局!她要把愤怒化成动力!
“娘娘不休息一下吗,昨日这么个折腾了又要出门吗?”
“不了。”还休息什么啊!她现在根本就气的睡不着!走起!先发家致富,然后想干什么干什么,刚才那人什么玩意,吵什么吵,下次遇见直接扔出去一顿暴打!
皇宫
高皇贵妃正在屋里来回走着。后宫里有两位皇贵妃,两位都膝下无子,一位身体不好一直在避暑山庄的寺庙里礼佛,另一位就是这位高皇贵妃了,高皇贵妃在皇帝还是太子时已经是侧妃了,14岁入府,现在也过去15年了。
年近30的高贵妃身材依旧,丰腴的身子包裹在紧身的紫色衣裙里,几乎要爆出来一般,皇帝对她一直恩宠,可是高皇贵妃这些年来只生了6个公主。现在这六个可爱的女儿正坐在她面前,最小的才牙牙学语,最大的萧蓉已经15及笄了。
“母后,你快别走了,看的我头晕。”七岁的小公主丢了手里的球气鼓鼓的,她本来要去骑马的,“五哥本来答应我今天带我出宫的。”
最小的公主感受到周围的情绪变化哭了起来。
“嘘嘘嘘。”皇贵妃抱过小公主哄着,一会小公主就睡着了。
“奶娘。”奶娘把小公主抱了下去。
“母后,您到底叫我们来做什么?”12岁的公主对母后突然叫她来耽误了她学习感觉很不满意。
皇贵妃总算停止了走动,眼神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一直安安静静坐着在做针织的大女儿萧蓉,和双胞胎公主。
“你们知不知道最近宫里来了位客人。”
“客人?宫里从不缺客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皇上这次可是格外上心的款待着呢,我听说是北魏的王子。”
“北魏?”
“王子?是大王子锦衡吗?”
“这我还不知道啊,他们低调的很,这么多日了,一次都没见到过。”
皇贵妃哪里想的到,这客人这几日压根就不在皇宫里,更别指望见上一面了。
“告诉你们吧,我正在盘算,他要是挑中我一个女儿做妃子就好了。”
这几年大炎看似安居乐业,但是她深居宫内也听到有些不太好的杂言碎语,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不久的将来萧太子即位,这萧太子一看就不是个会看重兄妹亲情的主儿,她这以后可不能把自己的宝贝女儿们的婚姻大事交给这萧太子做主。
“啊呀,母后呀,那可是北魏,离这可远了,以后还怎么见您呀。”
“见我?有什么好见的,以后有了夫君你们连我是谁都得忘了。”
“怎么会呢,母后。”
“你们说这京城有哪个子弟你们有看上的。”
“呸。母后您怎么带头说这没羞没臊的话来。”
“呸。婚姻大事可是人生大事!”
“是没有什么合眼的,但是母后您自己住这深宫不嫌冷清啊,还想着我们也嫁到北魏的宫里去。”
“傻孩子,北魏势力强大,以你们的身份地位,嫁过去只有做正妃的份,你看看你们一个个水灵灵的没有男人会不喜欢的,到时候只要看眼色小心做事本本分分不要参政就好。”
“他住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个打算吗?”
“这是什么话,管他来做什么,我只要知道他是个单身的主儿就好。”
凡是有钱有势力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这已经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这一条真理早已在人们心目中根深蒂固,因此人们总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样的单身汉。
“可是北魏的局势我们又不清楚,母后您可别坑了我们。”
“呸,到时候他还看不上你们呢。”
这刚才不还说保证喜欢的吗,怎么又变看不上了。
“再过几个月,等海上局势紧张起来,牙国必然会危及我们,大炎往往都是和亲解决的,我可不希望你们嫁到远远的岛国上去。”
公主们禁了声,她们也不想,前几年看见过牙国的人来签合约,那些人一个个长得贼眉鼠眼的还很矮没点气质。
“皇上在筹备舞会,我希望你们在舞会上大放光彩不要让我失望。”
“母后您就放心吧,别老瞎操心了,等以后我们一个个都嫁出去了,到时候一个人也照顾不好自己,您可得想死我们了,老想着早早把我们嫁出去。”萧蓉织好了围巾,打趣着皇贵妃。
“我才不会想你们呢,母后以后没了你们一个人乐得轻松自在。”
“哈哈哈哈……”
萧蓉公主是个人缘极好的姑娘,她一方面喜欢插科打浑,爱挖苦人,同时又不拘言笑,变幻莫测,作为女子却饱腹诗经,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是本次高皇贵妃最为看好的,萧蓉这样的性格到哪都吃的消,也不会吃亏把她嫁去北魏她最放心不过了。
高皇贵妃是个智力贫乏、不学无术、喜怒无常的女人,只要碰到不称心的事,她就神经衰弱。她生平的大事就是嫁女儿,平时的安慰就是访友拜客和打听新闻。但最为皇贵妃她本本分分从不做多余跨本分的事情,也从不嚼舌根,她这般反而深得皇帝喜欢,再加上她身材无人可比,风韵犹存,恩宠自是不曾少过。
萧蓉尽管在自己母后面前自始至终都说是不想去拜访北魏的王子以及参加舞会的,事实上一直都打算去拜访他,而且还是跟第一批人一起去拜访他的。
帛环和锦衡连夜从萧战王府赶到寺庙拿了东西又赶到皇宫,时间已经是下午了,帛环年纪还小,早就犯困了,抓着锦衡的衣角几乎是被拖着在走,锦衡对他倒是宠爱有加,依着他放慢步子慢慢走回殿里去。
还没坐下拜访的人就来了,早听说大炎的人热情好客,对美男子更是热情有加,今日一见总算相信了。
锦衡叹了口气,想把帛环抱到床上去,但是一去拉他的手帛环就一副要大哭起来的样子。
“行行行,那你就坐在地上睡吧,等会那些公主皇子们嘲笑你,你醒了之后可不要埋怨我没有提醒你。”
“#%&”帛环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锦衡只好随他去了,对侍卫示意让外面的人进来。
女眷们一个个掩着面进屋来,都窃笑着,锦衡被她们看的心里有点发毛,这如饥似渴的模样,意思动机太明显不过了吧,虽然父皇让他到大炎来,除了神器的事情,还真有这方面的打算。
锦衡回以礼貌的微笑。
公主们将带来的礼物一一送上,看见抱着锦衡一条腿睡觉的还滴着口水,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公子真是可爱。”
帛环听见了张开眼睛瞪了一眼那公主,换了个姿势继续睡觉。锦衡哭笑不得揉了揉他有点乱的头发。
所有礼物里只有一份有些不同,只用布帛轻轻包裹,上面记着简单的蝴蝶结,在众多礼物里显得有些轻了。但——礼轻情意重,这一看就是亲手做的东西。
锦衡多看了眼那位公主,萧蓉并没有戴面纱,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对帛环奇怪的睡姿也并不在意,她注意到锦衡的目光她行礼,然后款款离去,在这姹紫嫣红中,萧蓉的貌又是最佳的,锦衡只这一眼便记住了。
等人走尽,锦衡最先打开了萧蓉带来的礼物,是两条围巾,分成蓝白两边,白色一边绣着金色的月亮,帛环那条绣的是星星。
锦衡难得的掩唇笑了,哪有人会送围巾的啊,可他偏生喜欢,真是该死。
公主们离去,免不了耳语,“这小的长得玉人一般,怎得这般不成体统,连我们来了瞧也不瞧一眼,没有一点礼数。锦衡公子倒是礼貌待人,又温柔可亲。但是他们两这样子,他们是什么关系啊,竟然这般亲昵。”
“说不准这两人有一腿呢,这种事以前不也常有吗?谁知道呢。”
皇后
“皇后娘娘,这舞会的详细都在这里了,这是摆设上的安排,这是膳食上的安排……”
皇后似乎心不在焉,下面的人说着话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行了,行了,皇后娘娘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最近太子在做什么?”皇后换掉华服。
“回娘娘的话,太子最近安好。”
皇后打量了一下答话的大婢女,“你是哪房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娘娘贵人多忘事,我们这些卑贱的奴婢,娘娘哪能一一都记住。”
“别以为我不知道,太子偷偷换过我身边的人了。他今个没去早朝吧?”
宫女赶紧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此事不关太子的事。”
“我看他出了迷惑女人,也就没别的本事了。哼。”
别以为它在宫里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那个蠢儿子又惹事情了吧,今日这么重要的时刻竟然抱恙在家没来早朝,最最奇怪的事情还在今日紧跟着发生了,萧战王竟然来早朝了,萧战王自从先王过世就拿到了先王的谕旨可以终身免去早朝。他本就对这些朝政不是很在意,今日突然来了,还在朝堂上夸夸其谈,皇上似乎很满意。这个要紧时候萧子誉却不在。唉。
“五皇子和小公主去骑马了吗?”
“小公主被皇贵妃请去了,所以五皇子并没有。”
“那叫五皇子来。”
“是。”
高皇贵妃这是急着嫁女儿了呢,皇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她12岁嫁给太子也就是当今的皇上为太子妃,如今已有二十载了呢,只可惜她只有萧子誉一个,萧子誉偏生还那么不争气,和别的皇子比起来并无出色之处,文武上也都是平平淡淡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视清高交友不多树敌倒是无数,而五皇子和七皇子在其他的事务上表现优秀,这样下去,皇上并不一定会让萧太子即位。
“娘娘,萧战王早上是去早朝了,这会改回府了,您还不走吗?”
沈唤能挥着笔画着详细的稿子,听了这话不禁奇怪,“王爷以前不去早朝的吗?”
“好几年没去了呢,这能算是是第一次了吧。怪难得的,他今日累了那么久,您改回去看看的。”
沈唤想了想,把笔一扔,急急忙忙的跑起来。
“诶,娘娘,等等奴婢啊!”风里余留着她的笑颜和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