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刚过，高天赐和何叔、张姨在客厅闲谈一会。
“叔叔阿姨，我要去乘车了。”高天赐站起来，“多谢叔叔阿姨这几天的照顾。”说完他想起那个装着衣服的塑料袋，可是在客厅沙发上没找到。
“小武拿着，我把你的衣服全放进这个旅行袋里。”张姨将一个旅行袋递给高天赐，“里面还有一个装了点钱的信封，出门你留意些。”
“阿姨——叔叔——”高天赐的眼睛湿润了，他认得这个旅行袋是何叔去年到香港旅游时旅游公司发的，现在张姨这个旅行袋给自己用，也就是说何叔和张姨已将自己作为家里的亲人了。
“小武，不用这样。路上小心，记得给我俩电话，就当报个平安。”何叔了站起来，“一起下楼吧，我也想出去走走。”
三人下得楼来，午后的阳光更是暖和，小区的异木棉花开正盛。已是十二月份了，南方的寒风吹来也不觉得冷。
高天赐慢慢走在前，何叔和张姨跟在后面。不需要说什么了，没有期限的离别。何叔和张姨的心里都知道。
来到小区的出入口，值班的门卫还是老赵。他出来跟何叔和张姨打了个招呼。
“何老师，你们家的亲戚要走了？”
“他只是回去几天，很快会再来。”张姨却抢先回答，她此时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何叔听了怕引起张姨的失控，急忙说：“老赵，别问了。”
“阿姨说得对，我过几天就回来，又来麻烦叔叔阿姨。”高天赐故作轻松而言，“叔叔阿姨，保重。”
“路上顺风。”
“记得打电话。”
“叔叔阿姨再见。”
高天赐告别何叔和张姨，乘公交车来到客运总站。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高天赐想起那一天也是独自站在这里，满怀喜悦地去海城参加新药研讨会，在这里还与盼芳甜蜜地通话。可是茜山隧道的事故将自己的人生彻底摧毁，变成如寄居蟹一样扛着别人的外壳生活着。
上车后，高天赐还想着人生的问题。
直达海城的客车又途经茜山隧道。只见隧道入口已修葺崭新，到处都是警示牌和限速路标，两旁还加装许多围栏。隧道里更是灯光明亮，摄影探头隔十多米就有一组。
路上没塞车，客车一个多小时就来到海城客运站。
高天赐又转乘公交车，很快就到达目的地。今天他特意穿回几天前离开的那套衣服，还有那双廉价的运动鞋。给叔叔阿姨报个平安！高天赐一直记得这事。可是他没手机，想着到达护士站乞求护士让他打个座机电话。
刚才要走进医院大门，猛地被人一把拉住。
“高生——你终于回来了！我跟他们说过，你不会没义气一走了之的。”
声音很熟悉，高天赐侧头一看。
老范！
旁边的老范满脸激动，抓住高天赐的手臂不放。
“老范，你放手吧，我不走我就是回来，放手啦——老范！”
老范听了不舍地放开手。
“老范，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
“等我？你不当护工了？”高天赐不明地问。
“叹——”老范竟叹气了，“你离开医院后，医院和护理中心都将责任推到我身上，不让我上班了，还要扣我工资。”
“他们——他们辞退你？”高天赐有点内疚。
“还没有……他们说只要我找你回来，就继续雇用我也补发工资。”
高天赐听了有点替老范担心，问：“没工资发！老范你和家人怎样生活？”
“好在有贵人帮忙，你那个女老板给了些钱，条件是要我跟踪你和设法劝你回来。”
“你跟踪我？”高天赐吃了一惊，“那个清洁工是你扮的？”
“什么清洁工？我不知道。我只是去了一趟南州，到过你们药厂，可是你不在那里。之后我又去你住的那个小区，知道你在何家就回来了。”老范没隐瞒地说道。
“你将我的情况都告诉了那个女老板？”
老范有点不好意思了：“是啊，高生……何生，我要钱过日子嘛，我家里人多就靠我一个人——”
“算了，不说了，借你的手机给我用用。”高天赐接过手机，侧身没看老范，小声打通了张姨的电话，说自己已到达原工作单位，不用担心，办完事就回南州。
高天赐和张姨聊了几分钟，却见旁边的老范似乎有意无意在偷听，于是就挂机了。
“老范，现在我投案自首了，咱们去找哪个部门呢？”高天赐将手机还给老范。
“找吕平医生，他是你的主治医生，他会转告事故处理小组的人。”
高天赐想了想，觉得这样做也对，就说：“老范，我回来的事你暂时别告诉那个女老板，别邀功啊！咱俩去找吕医生吧。”
“但是吕医生可能也会——”
“吕医生年轻且持才傲物，不是什么人都能命令他。”高天赐看着老范无奈的脸，“别灰溜溜的，我的事你过二天才告诉你的金主，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二天就二天，我豁出去了。”老范语气颇坚定的。
高天赐和老范达成一致，来到了原来的304病房。老范说那张7号病床还是你的，这些日子病人不多，不需更换病床，这几天医院反正照收钱。
刚才两人经过护士站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今天医院里探病的人不少，谁也没留意一个穿着普通的高个子。
走进304病房，看见邻床也空着，那个自称“善财童子”的病人出院了。高天赐坐在病床上，对老范说：“老范，我现在的名字叫高天赐，不要再叫我何生。”
“哦，你的脑子清醒了，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高生，你坐在这里等等，还是由我去找吕医生，这样免得大家尴尬，就是不知吕医生今天有没有上班。”老范说完走了出去，还将房门掩上。
趁此机会，高天赐将旅行袋塞进床头柜里。在南州车站他已取出旅行袋里的信封，信封装着二千元。
“真的回来了？你没看错人？”
“没看错，他说他叫高天赐呢。”
外面传来交谈声，接着房门被推开。吕平医生、老范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了进来。
吕平医生锐利的目光盯住高天赐一会儿，忽然挤出笑容，走近高天赐，说：“回来就好，安心养病，很快就可出院。”
“高天赐，我是茜山事故处理小组的人员，现在要重新核实你的身份。”那个陌生的男子一直拿笔和本子。
“你问吧。”高天赐早有准备，轻声回答。
“你叫什么名字？”
“高天赐。”
“年龄？”
“30……31，好像是33，记不得了。”
“你擅自离开医院去哪里了？”
“坐得闷到处走走，世界这么大，我只想出去走走。”
想去旅游？那个工作人员和吕平医生交换了眼光，脸上都有诧异的表情。
“高天赐，我要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你配合一下。”吕平说完拉上口罩，伸手查看高天赐的头部。
“头部的伤基本愈合，头发长了差点看不到。把衣服解开，身上的疤痕还很明显。咦，这里有个伤疤很特别，像浅浅的好像两朵花。”吕平边检查边说着话，旁边的工作人员仔细地记录下来。
“病人确是高天赐，他的身体恢复很好，从表面上看没什么大问题。”检查完毕，吕平似乎也松了口气。
“吕医生，我明天可以出院吧？”高天赐听说自己没事就想出院。
“不可出院，明天你要去拍些照片，看体内有没有异常。”
吕医生与那个工作人员细语几句，然后才继续对高天赐说道：“我看了结果才决定。
那个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转向高天赐说，“高天赐，你回来我们就不追究了，你好好养病，可不可出院要听医生的意见。记住，别再私自外出，否则后果全由你自己负责。”他语气严肃说完就走出了病房。
“高天赐——控制好你的情绪，有事就按铃告诉医生和护士。刚才我帮你说了几句好话，说你的脑子有后遗症，否则你出院时连补偿金都得不到。”说罢吕平也转身离开了。
高天赐盯住吕平医生修长的背影，觉得此人话里有话。
“高生，我要去找护理中心的主管，叫他上来看看你，否则他们真的要扣发我的工资，还会辞退我，我不想没了这份工作。”老范不待高天赐回答，撤腿就走了。
哼，一群自私势利的小人。
高天赐暗暗骂了一句，起身用塑料杯倒水喝。刚喝了一半，忽然房门被推开了，老范和一个中年人在门口停留几分钟，望向高天赐时两人耳语几句，然后那个中年人就离开了。
老范走了进来，说：“高生，他们继续留用我了，多谢你及时回来。其实他们问你的去向时，我就说过你会很快回来，现在果然如此。”
高天赐重新坐回病床上，没理会老范说什么。忽然他想起了一事，就从信封里拿出五百元递给老范，说：“老范，前几天多谢你的帮助，这钱先还给你。”
可是老范脸上呈现惊讶，他拒绝接受，有点激动地说：“高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太小看我，我虽穷但靠劳动赚钱，你的老板请我给钱我肯定接受，你给钱我这是施舍的意思，我不要！”
“我不是施舍，我是还钱。几天前你为我买了衣服和给我三百元，我这是还你人情。”高天赐怕老范不要钱，于是讲的很直白。
老范摇了摇头，说：“我给钱你？我什么时候给过钱你？你偷偷离开医院我都不知道，那天我还担心你想不开，后来医院的保安看了录像才发现你早离开了医院。”
什么！你没给我钱？高天赐想起那天正是老范劝自己去南州找真相，自己拿了老范三百元路费才回到家里。这个老范难道也得了遗忘症？睡醒一觉就什么也记不起了。
“老范，你给我钱你真是没印象？”
“我没给过钱你啊！我每天都数着口袋里的钱，少了一张都记得，我家里总是等钱用，我又怎舍得一下子给你三百元。”
高天赐听得糊涂了，如果不是老范给我钱和身份证，我怎能买得车票回家去看望“爸爸妈妈”。
“老范，你再想想，那晚你扮成寿星公的模样，给钱给衣物我，还给了我——”
“高生，别说了，这钱我不要。我看你还没完全清醒，躺下睡一觉吧，睡醒你就会清醒一些。”老范阻止高天赐说下去。
就在这时，房门叩叩叩几声，一个护士推门而进，快速地说：“医生开药了，7床病人要输液。护工，怎么病人没有穿医院的衣服？7床，你叫什么名字？”
“高天赐。护士，我没病了，怎么还要输液？”
“吕医生说给你输一瓶营养针，这样你好得更快些。”
老范过来朝高天赐摆了摆手，说：“护士，病人衣服我待会去拿。高生，别说那么多了，吕医生是为你好，听医嘱吧。”
没办法，高天赐只好闭嘴不说，任由护士扎针。也许是风尘仆仆而来，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天赐睡醒睁开双眼，发现点滴早打完了。他想坐起来，却见一张胖脸探近眼前，上面还配有一双“含情脉脉”的圆眼睛。他厌恶地一手推去，“谁啊，别那么亲热。”
“天赐哥，你不记得我？我是何明飞啊——你最好的朋友啊！”胖子笑容可掬地说道。
高天赐摇摇头，说：“什么——你也姓何！你怎么进来的？老范去哪里了？”
“他帮你买晚饭。我在楼下见到他，他说漏嘴了，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何明飞有点得意地说。
“所以你就溜进来，看我睡觉看了半天。”
“嘿嘿。”何明飞笑了笑，“我想给叶总打电话，说你回来了。天赐哥，你说这样好不好？”
“别——别打。”高天赐连声阻止，“我都记不起你们谁跟谁，你们老板来了更麻烦。”
“天赐哥，你说错了，应该说我们老板。”何明飞更正地说道，“你也是我们公司的员工。”
高天赐听了沉静一会，他想从何明飞口中听听那家公司的事情，就问：“你叫何……何明飞？”
“对啊，刚才告诉过你，你真的记不起我？”何明飞满脸的失望和难过。
高天赐不理会对方的脸色，继续问：“你们公司叫什么钢琴厂来的？”
“全称叫海城天簌钢琴制造有限公司。天赐哥，你连公司名称都忘记了，我真是担心极了。”何明飞轻拍胸口表示忧心得很。
“造钢琴的？”
“确切来说是生产钢琴的零配件。”
“哦。你们老板是什么来头？”
“都说是‘我们’的老板，天赐哥你也是我们公司的一分子。我们公司是港资企业，是由叶总的父亲和叔叔从香港来海城创立的，后来交给叶总打理。”
“原来你们叶总是港商，你们公司业绩怎样？”高天赐觉得坐在很无聊，于是跟何明飞刨根问底的。
“还可以吧。”何明飞也不避忌，“在海城我们公司也有一定知名度，主要是现在学钢琴的年轻人多了，还有平常维修更换乐器零件也全由我们公司提供。”
“何明飞，你知道公司这么多事情，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高天赐想知道眼前这个自称是哥们的胖子背景。
“我在公司人事部当跑腿，有时还充当司机。”何明飞听得高天赐问起自己，顿时兴奋了，“天赐哥，你别看我有些胖，我的开车技术在公司里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那么厉害啊——是不是真的？”
“诶，你又忘记了。如果不是我开车技术好，平时你肯将你的宝贝借给我开。”何明飞喜形于色，将椅子向高天赐拉近些。
“我的宝贝？我有什么宝贝？”高天赐听不明白。
“连这个你也忘记了！噢，太让我高兴了。车钥匙呢，你的车钥匙放哪了？”何明飞开心地拉开旁边的抽屉，却没什么发现，竟然动手想掏高天赐的衣服口袋。
“喂，何明飞！你做什么？咸猪手！”高天赐用力推开对方的双手，“我身上没什么钥匙，你别找了。”
“真的没有？诶——”何明飞失望地坐下来，“天赐哥，你的那辆宝贝车放在公司的停车场都发霉了。每次经过那里我都想起你，想起跟你去溜车时唱的劲歌……”
高天赐没答话，他等何明飞感慨完毕才继续问：“我呢，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何明飞听了脸色有些发白，眼神流露着不可思议，“天赐哥，你怎么连这个也忘记了……你真的失忆了？不行，我要打电话给叶总。”说完何明飞掏出手机就要打。
“别打别打！何明飞别打！”
可是何明飞不听，他跳起来避开高天赐抢夺手机的动作。
“停！何明飞，现在不要打，过两天再打！两天两天——就两天！”高天赐迅速跳下床，冲上前阻止何明飞。
何明飞停止动作，问：“两天？为什么两天后再打？”
“我猜测两天后我就可以出院了，到那时何去何从我想作个了断，就算你们老板来了也阻止不了。”高天赐认真地说道。
“了断？天赐哥你好像心事重重，你是害怕自己失忆无法面对别人？”何明飞似乎明白了，他索然地放下手机。
“也许吧。”高天赐后退几步坐在床沿上，神色暗淡地说，“你看我连做什么工作的都想不起来，回到你们公司不就是废物一个。”
“天赐哥，别灰心，振作起来！你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调琴师啊，怎么说是废物呢。”何明飞忽然过来拍了拍高天赐的肩膀。
“调琴师？什么调琴师？做什么事的？”高天赐听说自己是个调琴师，觉得难以相信。
“调琴师是检查钢琴声音好坏的岗位，具体你清楚过我。”
“是不是质检员？”
“有点像但也不全是，调琴师比质检高级多了，工资待遇也高许多倍。天赐哥，你的工资跟公司总监差不了多少，惹得我都想劫富济贫。”
“什么跟什么啊。”高天赐在心里苦笑，如果我真的待遇丰厚，就不用靠别人救济才有饭吃，今晚的饭菜也是老范掏钱的呢。
就在此时，老范推门进来，看见何明飞怔了怔，说：“小何，你真的跑来了，都怪我说漏嘴。”
老范把饭盒放于柜上，望着高天赐说：“高生，这个小何经常来医院找我，他说是你的同事，也是你的老友。刚才我口没遮拦地跟他聊了几句，被他知道你回来了。”
“算了没事，我回医院的事，他答应二天后才告诉他的老板。”高天赐说着站起来，“老范，多谢你为我买了饭菜。我真的饿了，我去洗洗手。”
何明飞觉得自己留在这里没意思了，就说：“天赐哥，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
“哦，你走好就是。”高天赐目送何明飞走出了病房，而老范可能已习惯何明飞的来去，他没说什么。
吃完晚饭，高天赐想看电视，老范却催他洗澡睡觉，说刚回医院还是早点休息。
在小浴室里，高天赐忽然发现了胸口有怪异的花纹，细看像两朵小玫瑰花的痕迹，淡淡的一黑一红的花朵。“你喜欢读《红与黑》，你的胸口上有两朵小玫瑰，一黑一红”，这是那个外国女子说的话。惊愕之下，高天赐用力地搓擦着两朵小花，更担心这个外壳高天赐与那个外国女子是不是有惊心动魄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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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盼芳在傍晚的时候，收到覃芷贝的短信，说墨镜男背着行李离开了何伯伯的家，好像回去了。
墨镜男回去了？去了哪里？是不是钱骗到手了？……
杨盼芳越想越不放心，决定在周末去何家一趟。
周末当天早上杨盼芳与张姨通过电话，下午就乘车来到了何家。
张姨热情地招呼杨盼芳。
“阿姨，怎么不见那个小武？”杨盼芳帮张姨拣菜叶的时候，旁敲侧击地发问。
“小武去旧单位一趟。”张姨如实地说道。
“他以前在什么单位工作？”
“他没说，只说回去办点事，过几天会回来。”
“他还要回来？”杨睁芳听了不高兴，“叔叔现在不用他来照顾了，他还来干什么？”
张姨笑笑说：“小武回来不是照顾何叔，他是来南州找工作，说还要在我家借住一段日子，我和何叔答应了。”
这个墨镜男真是厉害，之前迷惑了叔叔阿姨，还想再来骗一回。
“阿姨，那个小武离开时没有请你帮助什么？”杨盼芳有点隐晦地问。
“没有啊。小武他人很好，照顾了何叔几天都没甚怨言，他还喜欢跟何叔和我去楼下散步。盼芳，你好像对小武有点成见。”张姨渐渐醒悟杨盼芳总是围绕着小武来问她，她决定不说给小武二千元作路费的事
“阿姨，我不是对谁有成见，只是担心叔叔阿姨对某些人没有戒心。”
“盼芳，你放心吧。”张姨望着杨盼芳，“阿姨心里有数，你不用太担心叔叔阿姨。”
杨盼芳听张姨这样说，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效果，只好埋头拣菜。
当晚杨盼芳没回去，她在客房留宿。张姨说所有的被褥都换了，换上的是杨盼芳常用的被子。
眼前客房的摆设没什么改变。杨盼芳愣愣地看着房内的一切，心里却是沉甸甸的：是啊什么也没变，可是爱的人已消失，自己的爱已冰封，男友何近亮出事前的点点滴滴正在远去。
杨盼芳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桌面。桌面上摆着一叠明信片，上次来时好像没有看到。明信片？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这是一张风景明信片，松山峻岭，山涧曲径。她将明信片反转过来，上面只写着一行字：七月流火说别离。
看见这句诗，杨盼芳顿时双眼圆瞪，急忙往下翻看。第二张明信片写着：人生何处再逢君。第三张明信片写着：起伏千里黄土地。第四张明信片写着：喜爱白杨不看梅。
七月流火说别离，人生何处再逢君。起伏千里黄土地，喜爱白杨不看梅……杨盼芳轻轻地读着。
一颗泪水滴在明信片上。杨盼芳看着熟悉的字迹，知道这是男友何近亮写的。她痛苦地将明信片贴着脸颊，让泪水尽情地沉默地流下。
一个人静静地哭着，哭得混沌麻木，又从麻木里渐渐清醒。杨盼芳想起上次来这房间时，桌上只有台灯，干干净净的没有其它物品，那么这叠明信片是谁放在桌上？细看这些明信片虽然是旧的，但是字迹似乎是新近才写的。
是何叔或是张姨整理房间找到放在这里的？不可能。张姨将何近亮的东西全放在他平常睡觉的房间里，还上了锁，除了她谁也不能进去。
墨镜男放的？他前几天应该来这房间睡觉，可是他怎知道这首诗？还有笔迹他怎样模仿？除非……杨盼芳惊悚地朝四周看看，房间里静得很，没什么异样。
杨盼芳仔细再看了一遍那叠沾着泪水的明信片，发现还有第五张明信片，背面画着图画，画了一只寄居蟹高举自己的外壳，旁边写着：一只寄居蟹，一个寄居人。
这是什么意思？杨盼芳想不透，她将明信片小心地全放进挎包里。财务主管李语慧曾经叫她慢慢放下一切，就能渐渐遗忘痛苦，才能接受新的生活，可是她就是忘记不了男友何近亮，忘记不了心底里的刻骨思念。
杨盼芳用面纸擦擦眼睛，熄灯后就躺在床上，侧身看着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帘照进来。近亮，今晚你能来我的梦里吗？我想你了，你能告诉我明信片的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