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宋瑶本准备早早的歇下，明日去视察一下铺子。
进京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宋瑶却没怎么去过自家的店铺，自是要突击检查一下。
不过比起宋瑶自己置办下来的产业，蒋慧茹留下的那些产业，才是宋瑶更应该看看的。
宋夫人管理了那么多年，这些铺子的收益都落入宋夫人口袋中，有些人叛主也该收拾一番。
便是那些有苦衷叛主的人，也该再审核一遍。
至于那些为了主子而死撑着的人，宋瑶则是要安抚一番，以免让这些人寒心，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可宋瑶还没有入梦，赫连晟便又一次不走正门的进了宋瑶的闺房。
“我明天有事情要做，不管什么事都别影响我的休息时间。”见赫连晟过来，宋瑶翻身往里面动了些位置，却表明自己的态度。
赫连晟准备了满腹的话语，此刻都无从说起。
知道宋瑶最近很忙，赫连晟见她真的有了困意，只得按捺下兴奋的心情，从宋瑶背后拥着她休息。
宋瑶的起床气很大，可不代表被打扰睡眠的时候没有脾气，赫连晟既心疼宋瑶太忙，舍不得耽误她休息，也怕这个时候谈论婚期的事，会适得其反。
赫连晟心里做了决定，明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殊不知，没有提前和宋瑶商议好，而导致宋阁老和宋志远在婚期上向后延，让他郁闷了好一段时间。
蒋慧茹留下的产业不少，又是多年的买卖，里面的掌柜和伙计都是老人了。
继续留用的人需要恩威并施，让对方彻底成为放心得过的人。
至于那些要辞退的人，则需要宋瑶有足够的证据，否则不但难以树立威信，也会让人觉得她这个新主子容不下老人。
一大早，宋瑶便带着几个得力的人出发。
昨日便已经通知下去，今日所有店铺停业半日，在蒋慧茹名下的聚味楼等候。
蒋慧茹的生意铺展的不小，但除了人是蒋慧茹所选的，蒋慧茹并未如宋瑶这般对生意投入多少心血，很是放心的交给这些人打理。
在蒋慧茹过世之后，这些人最初是自行打理生意，将每年的盈余和账本递交到阁老府，由管家安排人核对之后，统统放到玉琼苑的小库房中。
宋阁老从未想过要动用亡妻的陪嫁，这也是宋玉瑶的私库里能有那么多的银子和宝贝的原因之一。
但自从宋玉瑶出事之后，生意便彻底交给宋夫人来帮忙照看，银子自然就流到宋夫人兜里。
尽管宋瑶已经把宋夫人的私库和产业都打劫了，可远远不够弥补损失。
这么多年来，宋夫人表面上低调，对自己的一切用度却是提升了几个档次，自然都是用蒋慧茹那些嫁妆的收益。
再加上打赏和疏通关系，帮衬娘家，以及被管事们贪了的，少说也要上百万两银子，并不是小数目。
“主子，人都到齐了。”红袖进了包间，对正在喝茶看账本的宋瑶禀报道。
“嗯，那就让所有掌柜先进来吧。”宋瑶淡淡的开口道。
宋瑶所看的便是聚味楼的账本，因为之前已经查看过，所以着重看了最近一个月的收益与支出。
此次与众掌柜见面，也包涵了对账和交接。
至于庄子的管事，宋瑶打算忙完这边再过去，不混在一起。
“大小姐。”一众掌柜都进了包间后，便一同向宋瑶拱手见礼，自也是要打量一番。
因为是在聚味楼里开会，聚味楼的佟掌柜自然是要站到最前头的。
“都坐下说话吧。”宋瑶放下茶盏，视线扫过众人，将他们的容貌与名字对上号，心里已经有了谱。
因着是第一次见面，为了能认清都是谁，故而宋瑶便让红袖他们安排座位的时候，在茶几上放了名牌。
且得用和要辞退的人，也都是分开的，方便于宋瑶观察众人的神态。
“谢大小姐。”在上楼之前，佟掌柜已经说明如何落座，众人很快便找到自己的座位。
有心细或心虚之人，立即发现了异常。
都是蒋慧茹挑选的掌柜，不管大家之前是否认识，这么多年自是少不了要碰面，就算没有私交也会有几分熟识。
佟掌柜是聚味楼的一把手，安排茶水点心的事自是交给他，这也是宋瑶给他的一个考验。
待茶水都上好之后，伙计便退到门外去，等待着里面吩咐。
宋瑶并未急着和众人说话，而是一目十行的把剩下的几页账本看完，这才点头道：“佟掌柜管理有方，聚味楼在这般激烈的竞争之下，还能保持如此的收益，可见佟掌柜是用心了。”
宋瑶对佟掌柜倒是有几分赞赏。
虽说蒋慧茹的这些产业，因为阁老府的缘故，即便主子不常过来，也不会有地痞流氓来找茬。
可酒楼的大厨水准，还有酒楼的 服务标准等，都直接影响到酒楼的收益。
聚味楼不是百年老店，菜式的创新也不够，却能保持稳定的收益，且在京城也算是有名头，可见掌柜是用心在做事的。
“不敢当大小姐夸赞，属下只是尽分内职责，不辜负夫人当初的知遇之恩！”佟掌柜起身，朝着西方的方向抱拳。
古人信奉西天极乐，对待亡故者敬意的方式，便是谈及此人之际，朝西方抱拳行礼。
佟掌柜的态度严谨、虔诚，一看便知他对蒋慧茹是真的敬重。
宋瑶嘴角的笑容真诚了一分，起身朝佟掌柜做在的方向福了福身，让人摸不透她的意思。
不管怎样，宋瑶可是东家，哪有对下属行礼的？
众人忙起身回礼，口中喊着：“当不得东家如此大礼。”
待人都落座后，宋瑶拿起红袖刚刚放下的名单，歉然道：“我手里有一份名单，也相应的做了一些调查。刚才那一礼，并非是对主位掌柜，而是为了你们那些受害的家人。若非你们为了守护我母亲留下来的产业，他们便不会受到伤害，你们的忠心可嘉，但他们却是无辜的。”
宋瑶话落，不少掌柜都抹起了眼泪。
自家的亲人受到伤害，他们却依旧坚持着对主子的忠心，自也少不了对家人的歉疚，以及家人的不谅解。
可自古忠义难两全，身为成人就必须要面对两难的选择。
“红袖，把这些房契发给名单上的掌柜。”宋瑶吩咐完，又看向佟掌柜的方向道：“我知道这些东西弥补了对他们的伤害，只是想尽我的一点心力，让他们后半生能够有所依仗，不必为前程的事而忧心。”
这一刻，宋瑶倒是有点感谢宋夫人的手下留情。
不管宋夫人是为何原因，没有把人往死里整，总归是让宋瑶有机会补偿一二。
那些被伤害的人，有的是这些掌柜的幼子，也有的是孙子辈的，一个个都在幼小的年纪便成为宋夫人为了占有原配财产而侵害的对象，成为了残疾。
虽然还不至于不能成为男人，但出去做工却是不可能的，想要学点手艺也不现实，成为家里的累赘。
“各位掌柜，这些铺子并非是旺铺，但若租出去或是支个小门面，都足以支撑起一个小家。大家回去后可以和家人商议一下，若是想开铺子，我可以让人教他们一些吃食的手艺，日后也可以祖传下去。当然，若有别的想法，又无法实现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安排的。”
宋瑶心中有愧，自是不会在意多费些心神。
但前提是这些掌柜的想法不会太过分，否则宋瑶也不会养野了他们的胃口。
虽然一众掌柜不是奴才，可既然签了终身雇佣的文书，叛主一样是要坐牢的，甚至被流放或砍头也再正常不过。
这些掌柜没想到宋瑶派人去他们的家里送去了补品和银子之后，又给了这么厚重的补偿。
这一间铺子最少也要几万两银子，是他们一辈子也攒不下的家底。
得到补偿的人，心中感动，能够如此忠心自也是知道感恩的人，纷纷起身朝宋瑶叩头谢恩。
而那些也有家人被威胁的掌柜，这会却是心思复杂起来，具体在想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反倒是那些被宋夫人收买的掌柜，有人慌了神，有人则是觉得宋瑶败家。
心思多的人，自会知道今日的会面不简单，宋瑶能够查到这些忠心耿耿的掌柜付出了什么代价，自然也会查到他们所做的那些事，还能够脱身吗？
一个女人，能把生意做的那么大，绝对不是没有脑子的，更不会是妇人之人。
但也有人这些年贪墨的银子多了，自认为本事，大不了就自立门户，故而觉得宋瑶出手就是那么多的铺子做赔偿，实在是太浪费了。
说到底也是雇佣关系，哪里用的着这般补偿，给个百八十两银子已经是东家仁厚了。
“大家不用这样，再多的银子也买不来健康。相信我母亲若在世，定然也会赞同我的做法的。”面对感恩的声音，宋瑶心里头难受的很，说的自然也是心里话。
“夫人仁善，大小姐也这般仁厚，真乃是我等的福气！”佟掌柜抹了把眼泪。
做梦也没想到，自家会有这样的境遇。
这么多年来在家里头都直不起腰板来，所有亲人都横眉冷对，赚的工钱除了支付药钱，最多就是家里的口粮，哪有机会给子孙后代攒下家底？
现在不但得了铺子，还可以和大小姐学做生意的手艺，还怕子孙后代过不上好日子吗？
忠心是应该的，可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忠心能换来更好的回报，不想蒙阴子孙。
面对众人的谢恩之声，宋瑶摆摆手道：“这是你们应得的，大家若再这般，倒是叫我心生愧疚了。”
宋瑶的话一落，感谢之语才平息下来，他们是真的感恩，而不是要为难东家。
“红袖，把这些地契，发放给另一张名单上的掌柜们。”宋瑶吩咐完，便抿了一口茶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