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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豺狼当路,安问狐狸!

东汉大将军梁冀一族的盛赫与凋零

鸢肩公子二十余,齿编贝,唇激朱。

气如虹霓,饮如建瓴,走马夜归叫严更。

径穿复道游椒房,龙裘金玦杂花光。

玉堂调笑金楼子,台下戏学邯郸倡。

口吟舌话称女郎,锦祛绣面汉帝旁。

得明珠十斛,白壁一双。

新诏垂金曳紫光煌煌。

马如飞,人如水,九卿六官皆望履。

将回日月先反掌,欲作江河惟画地。

峨峨虎冠上切云,竦剑晨趋凌紫氛。

绣段千寻贻皂隶,黄金百镒贶家臣。

十二门前张大宅,晴春烟起连天碧。

金铺缀日杂红光,铜龙啮环似争力。

瑶姬凝醉卧芳席,海素笼窗空下隔。

丹穴取凤充行庖,貜貜如拳那足食?

金蟾呀呀兰烛香,军装武妓声琅珰。

谁知花雨夜来过?但见池台春草长。

嘈嘈弦吹匝天开,洪崖箫声绕天来。

天长一矢贯双虎,云靶绝骋聒旱雷。

乱袖交竿管儿舞,吴音绿鸟学言语。

能教刻石平紫金,解送刻毛寄新兔。

三皇后,七贵人,五十校尉二将军。

当时飞去逐彩云,化作今日京华春。

(李贺《荣华乐》)

唐朝有“鬼才”之称的杰出诗人李贺,辞彩绚烂,极尽铺陈,把东汉外戚梁冀一家炙手可热的权威、奢侈淫迷的生活以及富贵荣华的景象,用此首长诗进行了高度的概括和凝缩。

此诗,从梁冀长相言起,写及他气如虹霓的嚣张,描绘出他玉堂调笑的放肆,九卿百官见之畏慑的气势,黄金百镒赐予家仆的豪爽,瑶姬疱凤的奢侈,三皇后、七贵人、五十校尉二将军的家族贵盛,最后,所有这一切均为本诗最后两句全然化解:

当时飞去逐彩云,化作今日京华春!

东汉顺帝汉安元年(142年),皇帝为了装装样子,诏遣八位使臣行巡天下,罚惩奸佞,奖掖清忠。这八位时称“八俊”的使臣大多是天下闻名的宿儒,只有张纲年纪最轻、官位最低。其余七人受命上路,唯独张纲埋其车轮于洛阳都亭,慨然说:

豺狼当路,安问狐狸!

于是他立即上奏大将军梁冀“肆无忌惮、贪污受贿、多树诌谀、陷害忠良”等十五项大罪。

书奏,京师震竦,百官惴惴。

不仅仅因为梁冀是总揽朝廷大权的大将军,还在于他一个妹妹是当朝太后,另一个妹妹还是顺帝皇后。所以,大将军梁冀,籍椒房之亲,内宠正盛,梁氏一家又姻亲满朝,盘根错节,不可一世。

忠孝传家的梁氏一族

梁冀此人,绝非是那种市井之徒出了个漂亮女儿嫁给皇上就鸡犬升天的暴发户。其五世祖梁统在东汉光武帝即位后就归顺,封高山侯、拜太中大夫,常常上书言事,劝皇帝立君之道,以仁义为主。

梁统后来到九江任太守,清廉刚正,当地人畏而敬之。梁统死后,其子梁松袭侯,娶光武帝刘秀的女儿舞阴长公主。梁松博通经书,常与皇帝一起议定礼仪,宠幸莫比。

汉光武帝驾崩,遗诏辅政。“一朝天子一朝臣”。汉明帝继位后,梁松受到弹劾,说他怀私推荐官员,事发被免官,后来又牵涉写匿名书诽谤,结果被下狱论死。

梁松的弟弟梁竦在哥哥犯事后也被牵连,贬放到南方九真一带,后被召还,整日闭门著书。史载梁竦志向远大,常常叹息:“大丈夫居世,生当封侯,死之庙食。”但他一直没有机会报效国家。

梁竦有三儿三女,其中两个女儿都被汉章帝纳为贵人。小梁贵人生下个孩子,就是以后的汉和帝。当时,汉章帝正宫窦皇后自己生不出孩子,就把小梁贵人的儿子抱养为己子。梁竦一门听说此事后,暗自称庆,因为孩子被皇后养为已子,日后肯定有很大机会做皇储。

但是,当时窦皇后一家是最显赫的外戚,怕日后梁贵人的儿子当皇帝对窦家不利,就不断向皇帝进谗言,弄出是非。结果两个梁贵人都被杀掉,进而又牵连到梁竦本人。梁竦也被下狱处死。

这件事,前前后后扯进不少人,连光武帝女儿舞阴公主也被贬徙外方。当时宫廷内许多消息都封锁严密,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汉和帝的生母是被杀的小梁贵人。

89年,汉和帝继位。当时,他只以为自己是窦太后儿子。直到97年,即汉和帝永元九年,窦太后病逝后,舞阴公主的儿子梁扈上书,把汉和帝身世挑明。

和帝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生如此不幸,悲恸良久,就问大臣怎样处理此事。张酺建议:“追封皇帝生母尊号,召录诸舅以官。”

于是,和帝马上下诏追封小梁贵人即自己的生母为恭怀太后,并追封自己的外祖父梁竦为褒亲愍侯,把梁竦被贬到九真的三个儿子子梁棠、梁雍、梁翟都封为侯爵,赏赐巨万,宠遇无比。

梁氏一族,从汉和帝时开始发迹尊显。

梁雍的儿子梁商,以外戚原因,年纪轻轻就袭封侯爵。汉顺帝永建三年,皇帝选梁商两个女儿进宫,长女为皇后,次女为贵人,并厚赐这位老丈人驷马大车,进位特进。

阳嘉二年(133年),皇帝又下诏封梁商独生子梁冀为襄邑侯。梁商固辞不受。

据《后汉书》记载,梁商为人诚实雅重,天资聪敏,孝顺父母,兄弟和爱,又“轻财货,不为富积”,是个廉洁不贪的好官。他深知自己以外戚的身份才得以骤升高官,待人更加谦柔和顺。每逢饥年,他还私自出粮赈济贫民,又不对外宣扬这些“小惠”,从未做以权谋私的事情,正所谓“忧人之忧,乐人之乐”,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算是个宽厚的彬彬君子。

但是,梁商为人性格懦弱,没有果断的气派,和太监曹腾等人私交甚厚,两个儿子梁冀、梁不疑,也和宫内几个小黄门关系密切。

宫内太监之间关系复杂,相互倾轧,中常侍张逵等人就诬陷梁商和太监曹腾等阴谋废立,向皇帝告状。

汉顺帝一点也不糊涂,愤言道:“大将军(梁商)父子我所亲,曹腾等我所爱,必无此谋,肯定是汝辈嫉妒诬陷。”

张逵等人闻言惶急,离开皇帝后就假传圣旨把曹腾等人在宫内逮捕收押。皇帝听说此消息后震怒,命人立刻释放曹腾等人,逮捕张逵和几个兴事的太监,将他们严刑拷打后杀掉。

梁商此次虽然幸免于难,但也是受惊不小。两年以后,梁商病重卧床。他临终嘱咐儿子梁冀等人:“吾本无德之人,生享荣华富贵。一辈子没有为朝廷办什么事情,死后千万不要耗费公款为我营丧。金珠宝玉随葬,于朽骨何益!我死之后,用我平时所穿旧衣收敛,祭奠用常饭,不必用三牲大礼。孝子善述父志,千万不要违背我的遗言。”

梁商死后,汉顺帝亲临其丧,赐以东园秘器陪葬,钱二百万,布三千匹,仍旧按照朝廷礼制厚葬。

梁商一辈子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忠君孝义,说他是君子长者一点也不为过。

骄横跋扈的逆子权臣

梁商病死于永和六年(141年),未及下葬,汉顺帝就下诏让梁冀接替父职为大将军,拜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为河南尹。

东汉中央政府机构和西汉差不多,以君主为中心,分为中朝与外朝两个政权机构。中朝,即内朝,是以大司马(加在大将军官号上)为主,辅以左右前后将军、侍中、散骑诸官;而外朝则由三公为主,以下二千石官为辅,直至六百石官。

在东方君主集权制国家,肯定和君主越亲近的人权力越大。所以,两汉的内朝官员权力都高于外朝。举例说来,外朝作为“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犯了罪,内朝中的大将军就有权去议定处置御史大夫。此外,内朝的大将军,有时候还挂“领尚书事”“平尚书事”“录尚书事”名衔,一下子就把丞相、御史的职权也移到内朝,权力就更大了。而作为内朝宿卫,如果加上个“尚书事”名称,就能够参与朝政机密。所以,两汉行政系统中,自汉武帝以后,丞相其实无实权,朝廷真正的实权,都掌握在内朝大将军兼领尚书事的人手中。

东汉朝廷中,从名义上讲,太傅地位最高,是上公,其次便是三公:太尉、司徒、司空。本来,大将军在三公之下,而且身为大将军,应该必须有军功才配得上。回望西汉,唯有外戚卫青有军功,武帝派使节即军中拜他为大将军。

东汉和帝时代,外戚窦宪讨伐匈奴有大功,也拜为大将军,但彼时窦宪的位置只在太傅之下,比三公要高。到了东汉安帝时,大将军邓骘因带兵打过西羌,地位就和窦宪差不多平级。但到了汉顺帝,梁商一辈子都未上过战场,也没有打过匈奴、西羌啥的,却依旧援照前例,位居三公之上。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梁商有裙带关系,人家女儿是皇后嘛。

而梁冀,有样学样,在父亲死后等于是继承了这个位号,在梁氏外戚的力量下,一下子就跃居大将军权位。纵观梁冀一生的官职升迁,完全是权贵子弟的升官路径:初为黄门侍郎,转侍中、虎贲中郎将、越骑校尉、步兵校尉、执金吾,而后便是理论上日后肯定要到中央任要职的河南尹。

《后汉书·梁冀传》这样记载:

(梁冀)为人鸢肩豺目,洞精矘眄,口吟舌言,裁(才)能书计。少为贵戚,逸游自恣。性嗜酒,能挽满、弹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又好臂鹰走狗,骋马斗鸡。

虽然两个姑姑、两个姐妹都是皇后、贵人,从遗传学角度讲,按理梁冀应该相貌不差。但据史书记载,梁冀为人鸢肩豺目,即长着往上斜翘的座山雕一样的肩膀,双眼形状如豺狼,而且这位爷还有口吃的毛病,看人时眼光也直愣愣,一点没有古人谦逊内敛的风范。

虽然梁冀不学无术,“才能书计”,仅能写字计数而已,但他在玩方面的天分却极高。由于自小生长于豪门贵戚之家,梁冀不仅嗜爱喝酒,对诸如射箭、弹棋、陆博、踢球、赌钱等等游戏十分精熟。同时,他还喜欢架鹰放狗、跑马斗鸡。

梁商活着的时候,梁冀年纪轻轻就获任为河南尹的要职。他在任上嗜酒放任,干了不少违法之事。梁商的老朋友洛阳令吕放趁进京的机会,常常提起这位大侄子骄纵不法的事情,梁商挺气愤,就派人去责骂梁冀。

梁冀很气恼,派人埋伏于路,趁吕放回洛阳时,把爸爸的老朋友给刺杀了。

为了打消老父梁商对自己的怀疑,刺杀吕放后,梁冀马上推荐吕放的弟弟吕禹为洛阳令,并对外扬言吕放是被与吕氏平素有过节的仇家所杀。然后,他帮着吕禹带领大批兵马,忽然包围那些全然不知就里的吕氏“仇家”,连带宾客全部杀尽,一举杀掉一百多人。

东汉顺帝汉安元年,皇帝遣使八人巡视天下,就是就出现了本文开头张纲的豪言壮举。

汉顺帝知道张纲的忠直,但毕竟梁冀是皇亲血脉,又是自己舅子,加上梁冀亲党互相庇护隐瞒,最后一切,也都不了了之。

张纲,字文纪,说起他的七世祖肯定吓人一跳,就是辅佐高祖刘邦取天下的留侯张良!虽自小为贵族公子,张纲却操行贞利,刚直不阿。当时,天下盗贼蜂起,以广陵大盗张婴等人最为知名。他十多年来率数万人寇乱扬州、徐州等地,杀掉不少地方官。东汉朝廷一直派兵镇压,却怎么也平定不了。

梁冀恨张纲入骨,但因顺帝明察,一时又下不了手杀他,就趁机举荐张纲为广陵太守,目的就是想让张纲在那个是非之地就任期间,被当地的乱兵和贼人杀掉。

与先前被派去任太守的官员不同,张纲并没有带大量护兵赴任。他一个人单车赴职,一到扬州,就带着郡府从事寥寥数人,直接赶到张婴的营垒门前要求谈判。

张婴大惊,赶忙关闭营门。张纲为了消除张婴的顾虑,就把郡府官员打发走,只留自己的从人十几个,在门前递入书信,请张婴出来相见。

见张纲太守如此推心置腹,大盗张婴也被感动,就打开营垒大门,拜见这位远近闻名的张大人。

张纲没有一点儿官架子,他请张婴上座,劝嘱道:“以前的地方官确实非常贪暴,这才使得你们怀愤相聚造反。地方官确实有罪,可是你们所行之事,从道义上也讲不过去。当今皇上仁圣,只想以恩德降服叛乱之民,所以派遣我到此地,想以爵禄招安诸公,不想以刑杀相威胁。现在,可真是转祸为福的机会,如果闻义不服,天子震怒,四州大军一齐杀到,到那个时候,我想,诸位肯定全军覆没,谁也跑不掉。欲服欲反,请你们大家仔细想想!”张婴等人闻言泣下,说:“我们这些荒裔草民,不能向朝廷诉冤,只是因为忍受不了地方官的侵逼,才聚众偷生。如此生存,如同鱼游在锅内,知道时间不长,喘息苟活而已!现在听明公您一席话,真让我们看到生路了。”

于是,张婴请辞还营。转天一大早,他带领部下一万多人连同家属,到张纲府前面缚请降。

张纲单身走入张婴属下人群中,置酒高会,相乐如平生挚交。然后,他散遣先前造反众人,告知对方想去哪里都妥善安排。他还亲自为这些造反的民人选择建房的地点和种田的地方,其中有想进官府效力的,他也一一择才安置。

由此,人情悦服。张纲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扬州、徐州一带治理得一派平和。

朝廷论功想对张纲封赏,把持朝政的梁冀借故拖延阻遏。

由于辛苦劳累,张纲到任仅一年,就病死于任上,死时年仅四十六岁。

于是,当地百姓扶老携幼,负土成坟。张婴等五百多人亲自背土,把张纲安葬。当地人民自发哀悼这位贤德的父母官,哭喊:“千秋万岁,何时复见此君!”

144年,东汉顺帝崩,时年三十。太子刘炳(母为虞贵人)即皇帝位,时年不到一岁,还在襁褓之中,是为冲帝。在位不到一年,病死。

当时,候选皇帝有清河王刘蒜和渤海孝王之子刘缵。太尉李固等人,劝梁冀等人应该迎立长君,以安天下。但梁冀与妹妹梁太后贪立幼君,以便梁氏家族能够继续把持朝政。于是,他们最终立年仅八岁的刘缵为皇帝,是为汉质帝。

质帝这个小孩子即位后,梁太后非常信任李固,朝政多以委之。

对此,梁冀深为嫉恨,派人写匿名信诬陷李固说:“太尉李固假公济私,树立私党。大行皇帝在殡,路人掩涕,李固胡粉饰貌,搔头弄姿,盘旋偃仰,从容冶步,从无哀戚之容。又违诏矫制,作威作福,罪应诛杀。”

梁太后倒是个明白人,看毕便将匿名信扔掉,根本不相信其中言辞。

汉质帝虽然是个小孩子,但非常聪慧,很会识别好坏人。有一次举行朝会,他望了梁冀好大一会儿,忽然大声说:“此跋扈将军也!”

梁冀听说后,惊惧交加,生怕这小皇帝长大了会不利于己。想来想去,他就派手下在汤饼中下毒药给小皇帝吃。

小孩子吃了煮饼后,腹内如绞,非常难受,痛苦之余,就叫人把太尉李固召至殿内。

这个时候,小皇帝刚刚中毒不久,还能说得出话。李固问他病因原由,孩子说:“吃了煮饼就变成这样。现在我肚里烦闷疼痛,喝了水,兴许还能活下来。”

当时呢,身为大将军的梁冀也在一旁,竭力反对:“喝了水就会呕吐,不能喝水。”

其实,如果小孩子喝水呕吐,很可能就把毒素吐掉,又不是鸩毒那种剧毒毒药,呕吐之后,或许这孩子还能活下来。

由于不给水喝,孩子辗转痛苦了好一阵子,小皇帝最终毒发身亡。

质帝这个孩子确实可爱、可怜。《谥法》上讲:“忠正无邪曰质。”他太小了,八岁入宫,不知道成人世界的阴险和艰难,也就是说了一句实话,就招来杀身大祸,当皇帝才一年六个月,就被大将军梁冀毒杀。这样的孩子长大,很可能成为东汉的一代明君。

望着聪明伶俐的孩子转瞬间变成了尸体,李固伏尸痛哭。而后,他让人深究病因和御医的责任。

梁冀害怕阴谋败露,更加怨恨李固。

朝臣大集,只能再次商议立新帝的事情。

太尉李固、司徒胡广与司空赵戎都向梁冀表示:“天下不幸,频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国家事大,应该熟虑!”

大家意思很清楚,就是希望梁冀这次应该扶立长君,不要再弄个孩子坐上皇位。

由此,清河王刘蒜再次为三公所推举。

皇宫内的大太监曹腾曾拜谒过刘蒜,这位王爷对曹腾这位宦官没有十分热情接待,由此宫内的宦官势力都认定刘蒜上台不利于自己。

这位曹腾大家可能记不住他的名字,但日后威名赫赫的曹操可是他的“后人”。按理讲曹腾是曹操的爷爷,可是太监爷爷怎么会生出后代呢,难道是阉割未干净的后果吗?当然不是,而是曹操的爸爸曹嵩过继给曹腾当养子,并且凭太监老爸的关系还弄了个大司农的官当。日后,大文学家陈琳为袁绍在与曹操开战前作檄文,称曹操“窃盗鼎司,倾覆重器。赘阉遗丑,本无懿德,剽狡锋协,好乱乐祸……”,当时,曹操看后又惊又羞,从床上一跃而起,头痛都吓好了。尤其是“赘阉遗丑”四字,把爷爷是阉丑太监一事兜个底掉,真真羞煞人也!

质帝死前,平原王刘翼的儿子蠡吾侯刘志十五岁,梁太后想把自己妹妹许配给他,就叫他从封地来京城相亲。质帝暴崩,这个刘志就成为梁氏家族的人选。

不仅梁氏家族支持刘志,宦官曹腾等人也支持刘志,他们连夜劝说梁冀:“大将军您家几世贵为外戚,长期执政,宾客纵横,多有过失。清河王刘蒜为人,威武明断,如果他当上皇帝,大将军您就有大祸临头了呵。不如立刘志,可以长保富贵。”

梁冀点头,大以为然。

转天,朝廷公卿聚在一起商议立帝大事。梁冀气势汹汹,提出要立刘志为帝。

大臣听闻此言,一时间都惊得屏息低头不敢言语。人情势利,这些人见风使舵,很快都齐声附和:“一切听大将军安排。”

朝臣中,唯独李固和杜乔坚持原来的意见。梁冀恼怒,他一扬手,厉声喝道:“散会!”

下朝后,李固仍继续写信,固请梁冀三思,最终,惹得这位大将军怒气更盛。他进宫对妹妹梁太后晓以“利害”,告诉妹妹如果刘蒜为帝,梁氏家族好日子就到头了。

妇人耳软,怎么也要听哥哥的话。于是,朝廷以梁太后名义,先下诏罢免了李固的官职,然后,梁冀本人亲自持节,以青盖车迎接刘志入宫为帝。

由于当时刘志年纪还小,梁太后临朝听政。

刘志这位皇帝,就是东汉末年非常有名的汉桓帝,与汉灵帝一起,被后世称为乱国之君的典范。

由于梁冀有定策大功,朝廷下诏增封梁冀一万三千户,连几个太监也封了侯爵。又扶立新帝新娶入门的梁太后妹妹为皇后。

可笑的是,梁家两个女孩虽为亲姐妹,姐姐是太后,妹妹是低一辈的皇后。但无论如何,她们都是梁家人。有两个妹妹母仪天下,梁冀权力就更大了。

不久,在梁冀指使下,英明严毅的清河王刘蒜被人诬称与贼勾结妄图称帝,被贬为侯爵后,又被迁到桂阴,不久自杀(很可能是被杀)。

接着,梁冀开始惦记上大臣李固和杜乔了。

建和元年(147年),桓帝即位后,清河有位叫刘文的人不服,就与魏郡刘鲔联合,想拥立清河王刘蒜为帝。朝中大臣李固、杜乔,确实一直赞成立刘蒜为帝,但朝堂上大事为公,他们根本没有参与刘文、刘鲔的活动。但是,阴险狡诈的梁冀却巧妙地将这件事与李固、杜乔联系起来,准备以此来清算这两个政敌。

在立帝问题上,汉桓帝本人就对李、杜早有私怨,如今听说他们两个人又是刘文、刘鲔的同谋者,自然就大加赞和梁冀。于是,李、杜两人被捕下狱。

可李、杜两人都是东汉高官,弟子门生众多,社会舆论也支持他们。李固的学生渤海人王调,竟然戴着木枷上书;河内人赵承等数十人,也集体到宫门外请愿。当时,梁冀的妹妹梁太后怕事情闹大了,被迫放李固出狱。为此,京师人欢喜若狂,齐集街头巷尾,欢呼万岁。

可见,梁冀越迫害李固,李固威望就越高。如此一来,梁冀就更要致李固于死地。

最终,梁冀还是派人重新把李固逮捕入狱,诬以谋逆大罪,和杜乔一起处死,然后还暴尸通衢。这两人,皆以三公之尊,未经正式审讯就被轻易杀掉,可见梁冀的权势已经到达何种地步。

李、杜二人被杀,使得当时天下正直之士大为寒心,故而一时间广泛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梁冀气焰熏天,嚣张无限,确实也让不少人畏惧、退缩。本来,原先与李固一同上书建议立刘蒜为帝的,朝廷中还有司徒胡广和司空赵戒。但当李固和梁冀竭力抗争的时候,他们都畏惧退缩了。为此,李固临刑,还写信给老同事胡广和赵戒,斥责他们说,你们享受着汉王朝的高官厚禄,却眼看王朝覆灭而不顾,难道你们就不怕历史对你们的惩罚吗?!

但是,好人无好报,庸人有厚福。李固暴尸于路,司徒胡广和司空赵戒却因为依附梁冀而被封为安乐乡侯和厨亭侯。

桓帝建和三年(148年),皇帝与皇太后一同亲临大将军府,梁冀招待家人一般与太后、少帝饮酒为欢。

转年二月,梁太后崩逝,死前下诏归政于已经成年的皇帝。

大丧期间,为安慰大将军,朝廷以皇帝名义增封梁冀一万户食邑,共食邑三万户,封梁冀老婆孙寿为“襄城君”,仪礼等级与长公主相同。看来,梁冀不仅是“化悲痛为力量”,而是化悲痛为钱物封号了。

梁冀的老婆孙寿,也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坏女人之一。此人善为妖媚蛊惑,其化妆打扮也领一时风气,有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龋齿笑等等。这些装扮,即使现在看来都特别前卫。

对于这么一个老婆,梁冀又宠又怕。当时有个监奴出身的漂亮小伙儿名叫秦宫,风流倜傥,梁冀很爱幸(估计两人有龙阳之欢),就把他升为太仓令。这个官儿,想想确实可笑。国家御仓,竟让这么一只贪墨的巨大人耗子管理,硕鼠在仓,不把太仓亏尽才怪!

秦宫暗度陈仓,凭着脸蛋和下半身,和梁冀老婆孙寿也有一手,于是出入招摇,肆无忌惮。刺史级的官员进京回州,都要拜见辞谢他。狗仗人势,依靠梁家势力,秦宫卖官鬻爵,不可一世。

梁冀和孙寿这两个人,确实非常另类、非常超前,在近两千年前的东汉,夫妻两个就玩“分居”。这对狗男女对街为宅,大兴土木,互相竞比。数不清的金玉宝物,充斥内宅。

他们的别墅,超出我们今人的想象力。广开园圃,采土筑山,十里九阪,深林绝涧,全是人工所为,有如自然造化而成。这样大的别墅,几乎就是国家森林公园了。其中,满放奇禽异兽,进入游玩,恍如世外桃源仙景。

对此,后汉书如此描述:

冀乃大起第舍,而寿亦对街为宅,殚极土木,互相夸竞。堂寝皆有阴阳奥室,连房洞户。柱壁雕镂,加以铜漆;窗牖皆有绮疏青琐,图以云气仙灵。台阁周通,更相临望;飞梁石蹬,陵跨水道。金玉珠玑,异方珍怪,充积臧室。远致汗血名马。又广开园囿,采土筑山,十里九坂,以像二崤,深林绝涧,有若自然,奇禽驯兽,飞走其间。冀寿共乘辇车,张羽盖,饰以金银,游观第内,多从倡伎,鸣钟吹管,酣讴竟路。或连继日夜,以骋娱恣。客到门不得通,皆请谢门者,门者累千金。

又多拓林苑,禁同王家,西至弘农,东界荥阳,南极鲁阳,北达河、淇,包含山薮,远带丘荒,周旋封域,殆将千里。又起菟苑于河南城西,经亘数十里,发属县卒徒,缮修楼观,数年乃成。移檄所在,调发生菟,刻其毛以为识,人有犯者,罪至刑死。

如此巨大园林中,梁冀、孙寿很会享受,他们两个人常常被人用辇抬着,在苑园里面游玩叹赏,有若神仙。在河南城西面,梁冀还修建一个周围数十平方里的兔苑(中国历史上爱兔第一人,梁冀的爱好真是好生奇怪),这么广大的一片地方,完全禁止闲人进入,里面养的兔子,都一一做上记号,为此,有人不小心误入兔苑,很快就会被官府逮捕杀头。

一次,有个西域的胡商闲来无事,误入兔苑。这大鼻子看见红眼小白兔可爱,就杀掉一只想尝尝鲜。很快,他就被人告发。一帮人气势汹汹冲到驿舍,把这个胡商关进大牢。

审都没审,胡商就被砍头,牵连被杀多达十余人。当时,也没什么外交豁免权。世界上,特别是东亚地区,只有汉朝是老大,诸胡都是来大汉打秋风或者做买卖赚钱的,所以,杀了也白杀。

梁家势力大,掠逼良民百姓几千口为奴婢,还美其名曰:“自卖人”,意思是讲这些人自己想当奴婢,还不要钱把自己卖了!

平时,有官员想见梁冀一面,也得先给看门人大把的银子才有机会入见大将军,以至于梁冀的守门人个个都是大富翁。扶风人士孙奋,是当时有名的亿万富豪,但本性吝啬。梁冀“送”他一乘车马,向他“借”五千万钱。孙奋财迷,知道这钱有去无回,就给出三千万钱。为此,梁冀大怒,天下竟有如此不识抬举之人!于是,梁冀马上派人告发士孙奋私藏奴婢、盗窃公物,一下子就把大富豪一家兄弟几人都关入大狱,拷掠而死后,抄没孙奋家财一亿七千多万。

同时,梁冀的门客也为他在全国各地搜刮奇珍异宝,其间掠夺妇女,殴杀官府人员,无恶不作,但也没人敢为此上书言事。

梁冀老婆孙寿枕边风很硬,竟说动梁冀斥夺自己梁姓一家兄弟子侄的官职,把高官美爵转让给孙寿的家族。对外,孙寿又声称大将军不徇私,举贤避亲。

不仅到要害部门当官,孙家十多个亲戚还假冒官员,在各地逮捕当地富人,诬之以罪,关进大狱,接着让那些富豪家里花巨款把人赎出去,稍微不如意,就在狱里把那些有钱人活活弄死。梁氏家族中,只有梁冀的弟弟梁不疑倒很有家传之风,喜欢经书文士,好客有礼。

为此,梁冀渐渐对亲弟弟也生起疑忌之心,任他为光禄勋的虚职,夺其实权。而后,梁冀还派人在梁不疑门前偷窥,记下所有上门拜访的官员名字。然后,他就上奏这些人有罪,或叛流刑,或于半道杀死。

梁冀专擅朝权,日益骄滋。四方外国贡献之物,都要选取最上等的东西先给梁冀,挑剩下的,才送到皇帝宫内。

朝廷百官升迁,各个也要先往梁冀家里拜谢。临行前,梁冀会告诉官员到任地方后,需要照顾什么人,有不听话、不办事的官员,马上会被杀死或毒死。

当时有位叫吴树的大臣,被朝廷委任为宛令,按照官场规矩,他做官前也到大将军梁冀家里去辞行。宛地是当时南阳地区最繁庶的地方,当地有很多梁冀的宾客,各个骄横。为此,梁冀嘱咐吴树,让他到任后,对他的宗族朋党多多照顾。

吴树是个直率人,当时回答说:“小人奸蠹,比屋可诛。明将军以椒房之重,处上将之位,宜崇贤善,以补朝阙。宛为大都,士之渊薮,自侍坐以来,未闻称一长者,而多托非人,诚非敢闻!”

可见,吴树说得挺好:对那些奸猾贪渎干坏事的小人,关系再近也要诛杀。大将军您身居高位,又是皇后亲兄,理应尊崇贤良的人,以补益朝廷。宛县是大县,士人很多,我坐在您府里这么久,您没说到任何一个贤能的人需要任用,所托多为徇私舞弊的小人。因此,我不敢从命。

吴树说到做到,到任后,他即将梁冀宾客中罪恶累累者杀了几十个。为此,梁冀恨透了他。

吴树名声大,官职也不小,又是外派官员,杀他还挺不容易。后来,梁冀以升吴树为荆州刺史为借口,将他召至府中饯行。酒席宴间,梁冀在酒中置毒。吴树中毒后,暴死在回家途中的马车上。

辽东太守侯猛委任状下发后,没有去梁冀家里道谢送礼,刚上任不久,他就被大将军诬以他罪加以腰斩惨刑。

当时,年仅十九的青年才俊袁著在朝中任郎中,看到梁冀如此横行霸道,就上书皇帝,要求梁冀收敛威权。这下可不得了,他马上被梁冀派人追杀。

袁郎中不得已,装病诈死,让家里人抬棺行葬,最终仍被梁冀的家丁搜捕,活活鞭打至死。

而后,袁著的好友胡武、郝絜也被牵连。胡武一家六十多人被杀;郝絜开始时还逃了一阵,后来,自知不免,就自己抬着棺材,亲自来到梁冀家门前,当众服药自杀,这才保全了一家人的性命。

最为过分的是,东汉安帝的生母耿贵人病死,梁冀派人向耿贵人的侄子耿承索求耿贵人留下的珍玩宝物。怎么说,这耿承也是个侯爵外戚,有点不买梁冀帐,不交出宝物。最终,惹得这位大将军梁冀怒起,竟然罗织罪名,族诛了耿承一家。

从血脉上讲,侯家乃汉安帝嫡亲,竟也被梁冀毫不留情整族杀掉,其炙手可热之权,可见一斑。

烈火烹油的最后结局

汉桓帝刘志,倒是一直对梁冀的拥戴之功心存感激。要知道,汉质帝死时,除了清河王刘蒜以外,比他有资格当皇帝的汉室宗亲有的是,而且他爸爸平原王刘翼也因牵涉谋取帝位(邓太后想以他取代汉安帝)被贬河间,降王爵为都乡侯。终赖梁冀兄妹成全,刘志才得以为帝。所以,桓帝不仅对这位大将军有罪不问,还命令朝臣专门召开会议商议特别褒崇梁冀的方法。

几个大臣经过商议,都认为梁冀德比周公,应赐以山川、土地、附庸。由于前朝王莽篡位前有此殊礼,有大臣表示不可。最后,朝廷议定如下:增封邑一万三千户,梁冀子梁胤同时加以封赏,食四县租税,仪比邓禹;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仪比萧何;赐金钱、奴婢、车马、衣服、甲第、仪比霍光。每次朝会,位于三公之上;十日一朝,专决大事。并把上述的尊崇之礼宣告天下。

至此,梁冀一门前后有七个侯爵,三个皇后,六个贵人,二个大将军,三个驸马,其余国卿、军将、府尹、校尉五十七人,贵盛已极。

富贵如此,梁冀仍旧以为恩礼太薄,十分不高兴。

汉桓帝的皇后梁氏依仗姐姐梁太后和兄长大将军梁冀的威势,在宫内恣极奢靡,其仪服宫殿,都超过前世任何皇后;她又特别妒忌,宫内其余嫔妃基本没机会见皇帝的面。

但自从姐姐梁太后病死后,小梁皇后恩宠顿衰。从此,宫内完全就是汉桓帝一人说了算。可能现在的人不太明白,大梁太后活着,就那么重要吗?是的,非常非常重要。大梁太后虽然比皇帝大不了许多,但按礼法却是母后。汉朝以孝治天下,以太后废皇帝,是非常简单的事情,梁太后让大臣草拟个诏书就可以办到。前车有鉴,西汉时的昌邑王刘贺,就是被霍光以上官太后的名义废掉帝位的。

对此历史故事,桓帝心里清楚得很。

由于自己没能生下孩子,小梁皇后内毒攻心,宫人当中每有怀孕的,她就派人把母子一同弄死,让堂堂汉天子殒落了不少龙种。桓帝心中怨恨,但又迫于大将军梁冀的权力太大,不敢明面谴责,就只能对这位小梁皇后避而不见,惹不起,还是躲得起。

小梁皇后又是个气犊子,眼见皇帝连自己边儿也不沾,气怒成疾,一命呜呼。延熹二年(159年),梁皇后死,这时桓帝已二十八岁,为帝十三年,也在宫内有了自己的羽翼。

前一年,延熹元年,正好有日食。这种普通的天文现象,在古代是吓人的大事,被认为是上天警告皇帝为政有过。当时,太史令陈授就通过小黄门徐璜对汉桓帝讲:“日食之变,是上天警告大将军梁冀为过太多。”

梁冀知道此事后,暗中授意雒阳令诬陷陈授犯法,将其逮入大狱杀掉。太史令虽是个礼官,但职位很重要,而且与皇帝关系密切。汉桓帝由此深恨梁冀。梁、刘两家的蜜月期完全结束。

不过这个皇帝与权臣的“蜜月期”也确实够长,从桓帝建和元年(147年)算起,有十二年之久。对于梁冀本人来说,他独揽朝纲的年头,已有十九年之久。

期间,梁太后、梁皇后两个妇人作威宫内,梁大将军总权于外,还算汉桓帝刘志精明小心,没有像汉质帝那样被毒死掉。

小怨闲仇一件件积聚,已经成年却一直未握权柄的汉桓帝终于想除掉这位大将军了。趁一次上厕所的机会,刘志问一个叫唐衡的小宦官,想知道朝内外与梁冀不和的人有谁。唐衡想了想,说有中常侍单超、徐璜以及黄门令具瑗等。

可能有读者看到此处疑虑:堂堂一个皇帝,如此大事怎会蹲在厕所里偷偷摸摸与宦官商量?因为,梁冀把握朝权近二十年,耳目众多,眼线遍布,许多宦官、御林兵、宫女等都是他的“暗探”,汉桓帝稍有不慎,肯定立见废杀。

单超、徐璜等人于内殿入见,桓帝说“梁将军兄弟专权,迫胁内外,朕现在想除掉他,爱卿们以为如何?”

几个宦官连声称是,都说梁冀是奸臣当诛,并恳劝皇帝下定决心,不要中途改变主意。

桓帝为此也下决心,说:“奸臣当国,必诛不赦!”

如果梁冀稍微消停一下,可能汉桓帝还是要迟疑一阵子的,毕竟梁氏家族势力遍布天下,诛除梁冀,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是,就在桓帝犹疑之际,又发生了这样一件事情,使得桓帝忍无可忍——大将军梁冀,派人要杀贵人邓猛的母亲!

邓猛,名字听上去挺猛,其实是个美人。这美人的父亲叫邓香。邓香死后,其妻又嫁给了梁纪。这个梁纪和梁冀不是同族,乃梁冀老婆孙寿的舅父。美人邓猛既然为桓帝所爱,就被升为贵人。梁冀为了继续巩固梁氏家族在内宫的势力,就认邓猛为干女儿,让邓猛改姓为梁。鉴于西汉末期外戚家族纷纷凭借家里女人上位得势,也鉴于自己一生发达的经历,梁冀左思右想,又怕日后邓猛的家族得势之后,后来居上,进而对自己梁氏家族不利。所以,梁冀想得还挺远,就派人先把邓猛姐夫、议郎邴尊给杀了。然后,他又要把邓猛足智多谋、心机深厚的妈妈也杀掉。

邓家宅邸在延熹里,府邸和中常侍袁赦家相邻。梁冀指使的刺客要杀人,就先登上袁赦家的屋顶,想经过袁敞家到邓家。大概刺客蹬落屋瓦数片,袁赦发觉,赶忙让家人鸣鼓会众,大声嚷嚷,以此来警告邓家。

邓猛的母亲得知梁冀派刺客来杀自己,吓坏了,老太太赶紧入宫,向汉桓帝痛哭,希望桓帝保自己一命。

邓猛那个美人也是梨花带雨,哭哭啼啼,哀求桓帝救救自己一家人……

至此,桓帝也急眼了。

先下手为强!

梁冀这厢,也听闻单超等人与皇帝秘密关门合议的事情,又听说邓家老太太跑入宫内,就派中黄门张恽带禁军进入宫内把守。

具瑗斥责张恽“擅自入殿,欲图不轨”,命人逮捕了他。

见事已发,桓帝亲御前殿,召诸尚书入见,分遣兵士守御皇宫,派具瑗率内庭禁卫一千多人与司隶校尉张彪一起包围了梁冀府第,收缴其大将军印绶。

由于事起仓促,不可一世的大将军梁冀,终于感觉自己末日来临。箭矢嗖嗖,门外喧哗,深知自己罪恶滔天,梁冀还挺聪明,就与老婆孙寿双双饮毒自杀。

除梁不疑先前已经病死外,梁家、孙家三族无论男女老少全被抓到闹市砍头,无一幸免。接着,桓帝还杀掉与梁冀亲善的大臣数十人,免黜梁家故吏、门人几百人,朝廷为之一空。

桓帝又没收梁冀家财三十亿,捣毁他所建的宫苑园林。“宫府市城鼎沸,数日乃定,百姓莫不称庆。”

梁冀骄横跋扈近二十年,似乎举国无人。最后,被架空的皇帝蹲在厕所里与小黄门密谋定计,而一个宦官具瑗竟最终轻而易举解决了梁冀,已可想见东汉末年的国运。

权臣除去,太监当权

单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这五个宦官,皆得大封赏。单超封新丰侯,赐食邑二万户,徐璜封武原侯,具瑗封东武阳侯,各赐食邑一万五千户,赐钱各一千五百万;左悺封上蔡侯,唐衡封汝阳侯,各赐食邑一万三千户,赐钱各一千三百万。

这五人同日封,时人谓之“五侯”。桓帝又封小黄门刘普、赵忠等八人为乡侯。从此,权归宦官,朝廷日乱。

杀掉梁冀后,桓帝的首席宦官单超很快就得病,桓帝遣使者在病床前拜他为车骑将军。单超病死后,桓帝“赐东园秘器,棺中玉具,赠侯将军印绶,使者理丧。及葬,发五营骑士,侍御史护丧,将作大匠起冢茔”。

如果我读史书不细看被赐者姓名,单看皇帝举动,以为是汉武帝给霍去病办后事呢……

单超死后,四侯专横,天下为之语曰:“左回天,具独坐,徐卧虎,唐两墯。”两墯者,意即持两端而任意,比喻权力之大。

这四个公公,竞起第宅,楼观壮丽,穷极技巧。金银罽毦,施于犬马。而且,在皇帝怂恿下,这些公公们多取良人美女以为姬妾,珍饰华侈,连奴仆都乘牛车,身后有警卫跟从。至于四个太监的兄弟姻戚,都在州郡当官,敲剥百姓,与盗贼无异。

这群宦官比梁冀更凶恶,以诛杀良臣忠贞为乐事,以卖官鬻爵为常理,持国柄为己物,操皇权如儿戏。如此,汉祚可想而知。

后来,桓帝朝中官员、太学生员与外戚联合起来,反对宦官当权。

为此,昏庸荒淫的汉桓帝竟然下诏逮捕忠臣李膺等二百余人,禁锢终身,史称“党锢之祸”。

所以,汉桓帝刘志这个人,一生沉溺佛、道,沉湎女色,信任宦官,致使东汉王朝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

永康元年(167年)十二月二十八日,汉桓帝刘志崩于德阳前殿。第二天,窦太后临朝执政。

桓帝刘志好色无度,荒淫一辈子,却没留下一个子女。刘志谥号也很好玩,群臣上谥为“桓”。

“桓”,这原本是个好谥。《谥法》曰:“克敌服远曰桓。”

春秋五霸的齐桓公,人家也是“桓”,但人家真是武功赫赫。但反观这个汉桓帝刘志,除了床上有不生孩子的真功夫以外,真找不出他哪里有武功!

选来选去,大臣们共议之后,推举河间王刘开的曾孙刘宏继位,是为汉灵帝。

刘宏当时只有十二岁,由于年幼,窦太后辅政。由此,窦氏外戚权倾一时。窦太后的父亲窦武为闻喜侯;其子窦机为渭阳侯,位拜侍中;其兄子窦绍为鄠侯,迁步兵校尉;窦靖为西乡侯,位拜侍中,掌管羽林左骑。

当然,窦氏不是穷人乍富的暴发户,窦武乃东汉名臣窦融玄孙,本人也是博学大儒。他和陈蕃一起,压制宦官势力,参决政事,重新在朝廷中起用了第一次党锢之祸中被贬的李膺、杜密、尹勋、刘瑜等人。一时间,政治日新,使得天下之士,无不引颈而向往太平。

身为宦官首领,中常侍曹节不敢闲着。他通过灵帝向窦太后献殷勤,逐渐取得太后的信任。

对此,陈蕃和窦武非常担忧。他们一直劝窦太后应该除去宦官,但窦氏一直犹豫。于是,陈蕃和窦武二人决定要以武力消灭把持朝政多年的宦官集团。

由于谋事不密,宦官集团首先动手。永康元年(168年)九月初七,由于有灵帝在手,宦官发动宫廷政变。他们很快就在内宫得手,还胁迫住窦太后,夺取了玉玺,并派人去逮捕窦武等人。

窦武深知宫廷内部有乱,拒不受诏,与侄子窦绍边战边退,最后召集数千人镇守都亭。

陈蕃听说事发,马上率属下官员及太学生八十多人,手持兵器冲入承明门。半途,正好与宦官武装遭遇。读书人毕竟经不起正规军打,很快陈蕃就被逮捕,押到北寺狱折磨而死。

而后,宦官带领虎贲羽林军占领京城内外要地,还以灵帝诏令名义宣示京城,诬称窦武反叛。

由于军力单薄,窦武与窦绍最后遭到重重包围。战至最后,二人皆被迫自杀。

宦官重新掌权。这些人上台后,大杀窦家亲族,并将窦太后迁入南宫软禁。而后,这些公公们还开始了历史上第二次党锢之祸,宣布对陈蕃、窦武所举荐的官员永不录用;对他们的门生、旧属,也一律免官。

至此,东汉时代的宦官专权,达到了顶峰。

由于灵帝登基时才十二岁,他自幼对宦官就特别依赖。日后亲政,灵帝还设置了十二位中常侍,虽然是十二个人,时人称之为“十常侍”——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历史上,这些小人,大名鼎鼎。东汉江山,基本败在他们手中。

汉灵帝本人昏庸荒淫,他常对人说:“张常侍(张让)是我父,赵常侍(赵忠)是我母。”

如此变态的一个皇帝,身边还有如此变态的一群人。可以想见,灵帝时代的朝廷政治,已经黑暗到无法想象的地步。

这些宦官,在朝廷内外驱正扶邪,不停引导灵帝荒淫乱政,还撺掇灵帝在西园卖官,无恶不作。

只要有人对宦官们稍有不满,他们就无所不用其极,对异见者诬告陷害,流放禁锢,罢官下狱,最终杀人灭族。

在这样黑暗的统治下,东汉社会矛盾迅速加剧。最终,爆发了震惊全国的黄巾起义。

黄巾起义的爆发,意味着东汉王朝马上要走到尽头。

英雄辈出的三国时代,即将拉开宏伟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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